我很犹豫,因为想起自己是看不见的,现在却看到有光,明显状况很不同寻常。
但还是往那门走去,梦中的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虽然,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仅仅是梦。
那扇门后面不但透出光,还可以听到一滴滴的水声,很诡异,也很寂寞。
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的手停留在门上,在犹豫要不要把它推开。
一种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我的心,强烈的感觉到门后面有着不好到东西。
我一直犹豫,却不能调头后退,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本来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但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拖住了我的双手,使它不去推门。
僵持了好久,然后我听到一声巨响。僵硬的身体不由随之一震。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我面前迸飞成碎片,其中一片还滑过我的脸颊,冰凉之后是火辣辣的疼痛。眼前光芒大盛随之继续一片黑暗。
那扇门,连同它后面的光,全都消失了。
只有我的脸颊,疼痛随着那一滴滴液体淌到自己的手臂上。
我不由叫了起来。
叫出来才知道,原来黑暗中隐藏了这么多人。
有人马上握住我的手,好声好气让我镇定的人,是康文。
马上跑出去叫医生的人是苏眉。
还有人冷冷的说:“一块茶杯碎片可以救醒她,算是运气。”
这个声音很冷淡,音色很好,清澈得像透明的溪水。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却隐隐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你这要死的家伙,要不是你……”咬牙切齿的声音是邵康柏的。咦,他不是说不会再出现么?
那个冷淡的声音说:“要不是那样,我才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一手造成的……”邵康柏似头狂怒的狮子。
“出去好好说。”却是康文将他们两个都赶出门去。
我很纳闷。
他们讨论的人应该是我,但是我却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康文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是此刻我却觉得有点在强作镇定。
还是觉得很累,迷迷糊糊的再度睡去。
后来的事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在我又一次睡去并且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看见了光。
不是那种隐藏在门后,只能从门缝里透出来细碎的光芒,而是充满了整个房间的光芒。
虽然只是白炽灯,但是我却觉得很温暖。
第一次看见自己身处的房子,竟然不是印象中病房那一色的白,而是淡淡蓝色,像是最晴朗的那种天色,看到了心情马上会好转的那种。
睡的床单,盖的被子,床头的柜,柜上的水晶花瓶,花瓶里插着的花,通通都是洁净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忽然之间,对这些一直照料着我,既熟悉但又陌生的人们产生无比的感激。
然后,重要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几个人鱼贯而入。
我怔怔看着他们。
英俊而温文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花束,是百合,打算更换我床头已经盛放过的那些;俏丽高挑的女子晃着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正表情生动的连说带演刚才机智的跟小贩周旋的一幕;后面跟着是个铁塔般的大个子,深邃的五官好似雕塑一般,锐利的眼神却搭上一副墨镜遮挡,这样一个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的人居然温顺的跟在那小女子身后,好脾气的拎着一袋香蕉……竟然让我想起金刚来。
温文男子把花束放在床头,问我:“想听音乐吗?”我不禁浑身一震,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得不到我的回应,他自发去按响音响,轻快的田园舞曲荡漾在这淡蓝的空间。然后他拿过水晶花瓶,准备去插花。
俏丽女子指挥铁塔金刚把水果放在窗边的柜子上,然后将自己手里那堆碎七零八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镜子、肥皂、驱蚊液……竟然还有一对毛拖鞋……现在才是初秋,她竟然以为我会在这里过冬吗?
“音乐真好,可惜不能在这里跳舞。”俏丽女子自言自语的说。
“谁说的?”我答了一句。
然后我爬下床,向插花的男子伸出我的手:“快三!来,康文,抓住我,不然我可能会发晕。”
所有人都看着我。
被邀约的人的眼睛亮亮的,渐渐泛起一层水雾,然后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遵命,公主!”
他果真牵着我的手在狭小的病房内旋转起来,转的眩晕的我,有种想飞的感觉。再转了几圈,刚好看到俏丽的苏眉,泪水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我朝她微笑,然后眼睛发热。
就在这一刻,我记起了以前的生活。
流离浪荡的岁月,生死相托的知交,诡异难测的事件,碎人肝肠的挫折……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未来,都不过就是浓缩在眼前人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而已。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不动,音乐转成华丽的华尔兹,我缓缓将头靠在康文肩上。
不是很久以前,我们是一对……
我感觉到他缓缓贴近的脸庞有湿润的感觉,那么近的距离,清楚看到他的长睫毛上面细密的水珠。
他没有说很快乐,也没有说感谢上帝,他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他的姿态,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动作,全都充满了一种感激,一种爱。
第一次,离康文温柔而包容的爱这么近,仿佛浑身被包裹在一团橙黄色的光里面,温暖渗透,满而不溢。
他一直如同空气一般包容着我,等待着我,容忍着我所有的任性,他一直在等待,从未远离。
忽然间,洞悉肺腑,泪盈于睫。就是在这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英雄。
眼睛恢复视力,脑筋恢复正常,所有的权威医生都说是奇迹。
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除了一个神经科权威。
他坚持人体受到这样猛厉的病毒侵害之后,不可能完好如初。
他的理论充满了完美主义的色彩,但可惜无法提出任何证据。
也根本没有人顾得上理他。
我们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人身上。
能够奇迹般好了起来,原因是一个人,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那个人是黄云希。
上次我醒来的时候,黄云希正好出现在病房里,说是特地为了救我而赶来。却在现场跟康柏起了争执,还拍桌子摔碗的。
据说我那时已经处于高危状态,所有专家都已放弃,甚至将我从特殊病房中转移里出来。说是平静的环境对病人更好,有利于创造奇迹,其实说白了就是让我平静的等死,无谓浪费公共资源。
众人正在心情绝望,肇事者黄云希突然出现,触正霉头。火爆性子的康柏登时大打出手,摔碎的一块破碗渣伤了黄云希的手臂,竟然还划伤了我的脸。而我就在那受伤的痛楚中惊醒过来。
后来康柏跟云希被驱逐出病房,却在肢体交流之后终于达到一定共识:引起事故的原因比较起解决的结果并不是太重要。
黄云希说他刚好知道我染上病毒的原因,特地来贡献抗病毒的血清。
他提供的人正好是胆大妄为的邵康柏,力主让我冒险一试这所有专家都搞不清来历的救命血清。
后来因为两个同样固执的人的坚持,这莫名其妙的血清居然真的救了我的命。
然而离开的黄云希,却在医院门口遭到袭击,被射杀在马路上。
歹徒应是已经注意了他很久,此刻守株待兔,终于在医院门口得偿所愿。黄云希是为了救我而曝光了自己的行踪,可说是为我而死的。
我身体大好后,到公共墓园看他。
他的骨灰盒光秃秃的,什么标记都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这个身世神秘,谈吐如谜的男子,像是面前这堆灰,一阵风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只除了,他救我一命。
康文告诉我,那天黄云希出现,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
“我是来救她的,我和她一起看了一场好电影,不想让她就这样死去。”
我的手从光滑的骨灰盒上抚过,凉凉的触感一如这个神秘男子一贯的语气,然而他却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炽烈的话来。
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令他受擒,不是应该恨我入骨吗?却为何……?
我努力回想当日在那地下酒吧中与他的相处,忧郁的眼神,忧伤的语气,还有那杯叫做“晴止星沉”的饮料。
很不明白啊,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捉摸不透。
从墓园出来后,康文问我:“决定了?”
我郑重的点头:“总要还救命恩人一个公道。”
抬起头来,初秋的阳光潋滟照人,予人一种信心。
所有的罪恶,所有的秘密,都不能在这样好的阳光下一直潜伏下去吧。
第二十章 相似度99%的饮料和人
刚想开展追查,手头上已经有着一叠不少的资料。
是康文为我准备的,把资料予我时的表情在说:早已料到你有此打算。
资料面上第一页便是验尸报告的复印件。
一枪正中心脏,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秒钟,可说是死的毫无悬念。然而总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尸检报告下面有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注释——“无法进行抢救活动”。
如果是当场死亡,当然无需进行抢救活动,死人不需要抢救,但是为什么是“无法”?
我在心中留一个疑问,翻到下一页。
那枚自心脏取出的子弹,外观,型号,发射该子弹的手枪报告。
是一种很专业的手枪,威力强大,适宜暗杀。
一个杀手可以搞到这样专业的手枪,他或许是一个专业杀手,或许大有来头。
我将那叠资料研究了一个通宵,最后得出三大亟须解决的疑点:
1、“无法进行抢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2、能够获得这种专业手枪的地下渠道有哪些?
3、警方是为了什么暂缓了追查凶手的行动?仅仅是因为黄云希是涉嫌暗杀活动的犯罪分子吗?
三大疑点之一,警方的动作,通过内部人士得知,这宗谋杀案受到自上而下的文件通知,调查活动暂缓,将警力放在调查同期发生的另外两大案件,即特大毒品走私案和比萨纸盒碎尸案上面。也就是说,此案受到自上而下的命令,冠与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步于两大同期更轰动的案件,被授意搁放一旁。
道理很明确,理由很充分,似乎毫无破绽,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我再动身往负责检验黄云希尸体的医院去追查那个“无法抢救”。
我声明要见那个负责解剖尸体的医师,结果得到的回应是该医师正在休假中,院方推出一位科室主任前来答疑。
我直接问他,那个“无法抢救”是什么意思?
主任是个瘦长脸的中年人,他注视着我手里那张报告复印件,略带傲慢的告诉我:“死者送来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院方即场宣布死亡,也就没有进行抢救的必要了。”
“请问是警方要求解剖的吗?”他的答案很合理,表面上的合理,但真的是我需要的答案吗?
“那是当然了。据说这位死者是一名重要的证人。”主任答我。
“证人就需要解剖尸体了吗?警方可有得到其家人的同意?”想不到警方当时所持的竟是这样一个理由,“不合理”三字在我脑中警铃大作,登时心中腾腾窜起火苗。
“这个问题,阁下更应该去询问警方。”主任有点诧异我咄咄逼人的语气,开始使出一招“如封似闭”的搪塞功夫。
我咽了口气,续道:“既然这样,请问我可得知当日主刀医师的联系方式吗?”
“他去了欧洲度假,院方也不方便随便透露员工的行踪。”主任毫不客气的说:“而且,小姐,假如你手头的检验报告是通过正当渠道得到,应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渠道得到你所要的答案。”
我给他气得胃痛。
不过也由他的态度猜测到,或许院方真的在隐藏着些什么。
离开医院到时候,我心头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或许,黄云希当时的死亡不是因为无需抢救,而是因为无法抢救呢。
后来通过其他渠道,当然并非主任嘴里调侃的“正当渠道”,得知当日的主刀医师果真前往欧洲度假去了,归期未定,因为那位资深医师因为工作压力的缘故,额外获得了一年的长假期,果真异常凑巧。
只得改去追查那柄手枪的来龙去脉。
结果得出的结论是令人非常泄气的。这种手枪的输入渠道主要是走私,散播渠道由两大帮会共同负责,而出货途径则由两大帮会辖下的数间店面负责。这样就令人非常莫测了,有时会在某旺区的模型店里进行交易,有时则是在某家KTV的包厢内出货,更有时会通过某个古惑仔在隐秘的街角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据说今年以来,这款手枪单由某一帮会出货已经达到五十之数。
想要一一追查这些枪支的主人,无疑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我能做的事情,只能是设法搞到这些人的名单进行简单过滤。这些名单上面的人还是第一手的主人,假如他们再进行转让,那是更加无法探查的。
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名单还是花了大价钱才得到手的。
我扫了一遍,心中一动。再看第二遍第三遍,眼神锁定在一个名字上面,心里大叫运气。
两份加起来长达百人以上的购枪者名单,里面只有一个人是认识的。
而这个人,是一个死人。
我设法找到邵康柏。
不知为何,自我身体痊愈之后,要找这小子好似比在房间彻底杜绝鼠患还要难上一点。其堂口总是摆空城计,问及其拍档亚兰总是一问三不知,兰柏侦探所名存实亡。
所谓设法,还是动用了我在本城的眼线,浪费了一笔金钱,方挖掘到他的行踪。
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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