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
“哪里有红色的?”
“就在绿色的下面啊。”
喷出的烟雾越来越多,灯光给烟雾弄得朦朦胧胧的,我屏住呼吸,白色的烟雾不知是否有毒,正在迅速地占领实验室内有限的空间。
我再吼:“没有红色的按钮!苏眉!”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按下了一个按钮,再用力一推,整座“手术椅”就给推得翻倒在地,头罩内还丝丝渗出白烟,但终于是止住了。
然后,窗户给人“噼噼啪啪”地大力推开,白色烟雾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清新的空气重新占领了室内。
我恼怒地说:“苏眉,这是很危险的做法,我已经警告你很多次了。”
“我怎么知道那红色的按钮按下去之后自己变成了黄色喔。”苏眉无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咦?”
烟幕散去,推窗子的人“蹬蹬蹬”几步走到我们跟前,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大个子,现在他忠厚的脸上都是恼怒的神情,直视我。
我感觉到敌意,连忙举起手来:“我们是得到潘夫人的同意来视察实验室的,我承认,触发了机关是我们的不对,但要进行彻底的搜寻线索,这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大个子盯着我,忽然出手。
说实话,他要跟我动拳脚,我是早有戒备,可是他不是。
他伸手拎住我衣领,将我脚跟提离了地。
再没想过会受到如此待遇!
他将我半拎半拖,塞出门,我太惊愕了,居然忘了反抗,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打包的咸鱼。
经过苏眉身边的时候,匆匆一瞥,我看见她张大了嘴似乎想惊叫出声,但随即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
我像一袋垃圾般被丢在门后。
苏眉燕子一般轻盈地追出来,并且扶起我,脸上因为惊愕也因为忍笑憋得通红,她边咳嗽边问我:“你没事吧?”
我的脸也通红,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脖子都是烫的,我给大个子一扔扔到地板上,虽然是上好的柚木地板,但是我诅咒它为什么不是地毯。我的屁股极痛,好像摔成了三四瓣。
可是我当然得说:“没事,小事!”
为了我那可怜的自尊。
刚才那该死的大个子模样像是在对付一个擅闯民居的贼,并且,根本没有把我当女人看,这真令我感到挫败。
我恼羞之下,很没品地大叫:“你为什么这么对付我,动了仪器的人根本不是我,你这瞎眼的东西!”
可是实验室的门在扔我出来之后随即紧闭,差点还夹住了像小老鼠一样窜着跟出来的苏眉。我不会笨到用自己的手脚去拍打那扇足有十厘米厚的镶钢板门,我只是用大喉咙发泄着我的不满。
可是那大个子就像死了似的,缩在里面不吭声。
苏眉不安地:“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潘太太吧。”
“不这样,还能怎样?”
就是在等这一句台阶下,一番意气激昂的“讲道理”令我头脸的热度消退不少。虽然屁股还痛得厉害,但动身去找潘太太的时候,我已经找到我的姿态。而苏眉在听毕我的长篇辩白之后,倒也不敢再继续笑,不过我知道这等糗事她怎么会轻易忘记,相信以后可以跟牙科习惯动作一般,发展成为第二个经典取笑因头。
我甚至可以猜想到苏眉以后会做的动作,或是摸颈子,这是比较斯文的,很有可能她会动手来拍我屁股,我已经开始头大了。
非得作出适才的言语动作以正视听,起威吓之作用,不然我以后怕不用活了,即便是做了,她暂时也不敢笑了,也难保以后不旧病复发。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流年不利,不宜出门会友。
第十章 哑奴
令人忍无可忍但仍须再忍的是我们再度被拒之门外。
刚才带我们进去的男仆说夫人正在泡澡,要我们稍候。
多久?
大约一个半小时。
真是丑人多作怪!
“我们不能顺利进行我们的工作,能否通融一下?”
仆人面有难色:“夫人不容许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简直是千年女妖!脾气古怪,孤僻,习惯怪异,连在家里泡个澡也要一个半小时,严重怀疑是在修炼成精。若是正常人,哪里容许如此轻抛时光?
我的耐性用尽,忍不住吼:“居然要我们等这么久,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么?要知道,我随时可以推掉你们的委托。”
仆人战战兢兢:“也许不用等这么久,上次夫人就只用了一个小时零十九分钟,因为水不够热……”他抬起手看看手表:“夫人也泡了快四十分钟了,再等一下下就好啦。”
我注意到他腕上戴的是块超薄白金腕表,再加上他忍气吞声的安慰小孩子的态度,所谓吃人口软,毕竟我们是受薪阶层,经此一想,不禁气短。涌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仆人看我不再发作,松了口气,开始逗我们说话。
“顾侦探,我很佩服你们呢,你们年纪这么轻,但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哪里,我们还在努力提升自己的水平,争取向一流的侦探靠拢。”
“一流的侦探……啊,是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么?我记得我小时候很崇拜他和华生呢。”
“呵,哪里就那么厉害呢,我们处理的不过是小案件而已。”
仆人说的话不能说没水准,他很有诚意地跟我们聊天,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
说起福尔摩斯,我忍不住皱了皱眉,那样虚构的人物,跟现实中的我们也差太远了吧。想起那年代的侦探,总是一袭半旧的长风衣,礼帽,烟斗,永远处变不惊,运筹帷幄,褪色背影自有风度。跟现实中我等处理小案件也得鸡飞狗走,上蹿下跳,遇到的事情要不奇怪得说出来没人相信,要不就是私人恩怨,登不上台盘,真是教人唏嘘。
差点就要自怜身世了。
仆人这时来了一句:“夫人能在那么多侦探社中单单选中你们,可以说你们侦探社一定是了不得的了,夫人什么都要最好的呢。”
我在肚子里嘀咕:“可是选仆人都不是最好的,一个多嘴,一个粗暴。”
“那请问你们侦察过程遇到什么困难呢?”
既然他问,我就直说:“夫人不是说开放实验室给我们查看的么,可是半路上有个壮汉冒出来,将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受到粗暴的对待,希望夫人能主持公道。”
仆人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了,口吃地说:“你,你们给赶,赶出来?”
我没好气:“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给一个大个子赶了出来。咦,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忽然矮了半截。
我伸手搀起他,只见他面如土色:“哑奴又出现了,他又出现了……”
“什么哑奴?那个大个子是哑的么?”
“他,他不应该在,在里面的。”
“可是他明明在里面。”
仆人的身子发起抖来:“又乱了,乱套了……”
“到底怎么回事?”
会客室里面的电铃忽然响了起来,仆人像得到救兵似的,跳起来说:“夫人要起来了……”一溜烟跑了。
我跟苏眉对看,额头上写着个问号。
到底是什么乱套了?那个大个子,似乎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呢。
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响起,是上等丝绸睡衣摩擦发出的声音,潘太再度出现在会客室。
泡过澡的她看起来神清气爽,只是,脸上仍然敷了过多的脂粉。有些人觉得不化妆就像不穿衣服一样,潘太也就是那种人。如此算起来,加起化妆时间,她泡澡的时间倒也不算太长。
她一进来就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看着我们不出声,似乎就是在等我们汇报。
我只能将遇到大个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注意到她身后站着的仆人腿一直在抖。
“哦。”又是这么一声,是代表知道了么,还是不置可否?
然后她转过头去:“老王,你搞什么呢?很害怕么?弄得我的椅子也在动。”
这才算听到她正常说话的声音,出乎意料,居然十分的清脆婉转,如果闭上眼睛只听这声音,每个人都会联想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可惜睁开眼睛时,面前这人却跟那美好声音很难对上号。
何况,她第一句好好说的话,是对她的仆人说的,兼且语气非常不耐烦。
结果老王很怕地答她:“夫人,她们说见到哑奴了,哑奴又出现了。”
潘太不安地转动了一下身子,但随即说:“哑奴算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信他敢对我怎么样。老王,你再带她们去。”
老王脸上变色,我分明可以听到他肚子里在叫苦。他实在怕得厉害,这哑奴不知是何等厉害角色,让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让人同情。
“慢着。”苏眉说:“最好夫人亲自带我们去一趟,不然,那个人怕还是不认得我们的,届时还是会赶我们出来的。”
这话让垂头发抖的老王蓦地抬起头来,惊愕。可能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无礼的请求。
潘太没有反应。
苏眉再加上一句:“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将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了,到时候,夫人也会很难处理。”
苏眉!
我回首含情脉脉地凝视她,苏眉分明是为我出头。从小到大,这个死党对她自己的事情倒是大而化之,得过且过,不甚着紧,但于我的事情,无论大小,若是我受了委屈,她誓要追寻到底。
结果苏眉被我看到脖子微微起了鸡皮疙瘩,转头来瞪我:“我今天发型有问题?有事直说!还是我耳朵开出了一朵花?”
这时仆人突然说:“夫人!”
潘太终于站了起来,虽然她刚才是自己走进来的,可是她固定在太师椅上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以致我们都认为她总是那种姿态,所以她现在站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微微有点惊奇。
她摆着手:“那我就去一趟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哑奴了。”
我们跟在潘太身后。
走动起来才发觉,潘太的身材其实很好,腰很细,走起来的时候摆动的韵律很美。看她的背影,听她的声音,没有疑问是一个美女,可是她的品味……实在让人怀疑是否她特意地隐藏了自己的颜色。
有了夫人领队,老王找回镇定,虽然手还是有点抖,但还是顺利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我们走进实验室。
推翻的试验椅子,打开的窗户上不断飘动的窗帘,顶灯,跟我们狼狈被逐的现场一样,可是,没有人!
我冲进去,在墙壁上推按,在书架旁边视察,可是没有别的门。
那个大个子消失了!
我有点失落:“那个人走了。”
“唏”,潘太不以为然:“我说他根本没有来过,先夫过世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这话有跷蹊!
“他是教授的朋友,拥有此间钥匙,可以自出自入?”
潘太翻起衣领,不屑答我,竟然转身就走:“反正他不在,你们看完顺便关门就好了。”
丝绸睡衣悉悉率率又一阵响,声音慢慢消失了。
我盯着老王。
老王给我盯得冒汗,想走,苏眉闪身拦在他面前。
他掏出手帕擦汗。
“那个哑奴是怎么一回事呢?”
“……”
“他是你主人的朋友?你们夫人不喜欢他?”
“……”
“老王,问你话呢,请你告诉我。再好的侦探也得别人诚意协助调查。”
无奈,老王说:“他不是人……他偶尔会出现在这里,那时教授常常召唤他出来……”他一面说一面眼睛四处溜,心情不定。
我吓了一跳:“你是说,他不是人?”
可是我明明清楚记得他抓住我那有力的臂膀,明明是人类血肉的触感。
“我不知道啦!”老王苦笑起来:“反正教授一召唤他就来,总不会是正常人吧。他只对教授一个人好,对谁都不理不睬,从来没有人听见他说话,所以叫他哑奴。”
这算什么回答?
苏眉看着老王:“你确定他是召唤出来的,而不是用其他通讯方式?例如,打手机,无线电波联系,网络联系?你确认召唤是什么?阿拉丁神灯那种?”
老王可能是觉得苏眉严重侮辱了他的智慧,气急之下,反而忘了害怕,脱口而出:“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召唤,我亲眼看见主人就是从那个头罩中召唤他出来的,他一个大个子出现在白雾中,吓,怎么会是人?”
是了,差点忘了教授从事的是何种研究,他是研究灵界的教授啊,可是,要我们相信那个活生生力大过人的大个子居然是个灵魂,这是无法让我们接受的事情。
“老王,你说你亲眼看见召唤,那你可以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老王摇着头:“那次我不过是来叫教授吃饭,可是教授听不见,我知道教授太集中精神做实验的时候就会这样,所以我绕到窗户,打算从窗户叫他。我刚转到房间那头,就看见白色的烟雾从窗户往外涌,我以为失火了,一面大叫救火一面心想要不要爬进去救教授。我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试试看,因为教授平日待我很好的,而且我想打开窗户烟就不好熏死人。”
“我从旁边花王的花壶倒水来弄湿衣袖,用手指撑开掩住口鼻就翻窗子进去了,我怕张嘴会吸入烟,就没有再叫教授的名字。我往房间中心走了几步,感觉烟雾好像薄了一点,然后我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我想一定是教授,伸手就拉他。可是他只有一个头,我摸了个空,我看得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头,出现在白烟里面,下面是没有的,我立即就吓晕过去了。”
“后来我醒过来了,就看见了哑奴。我认得他的脸,吓得几乎又晕过去,幸亏教授在旁边,叫我的名字。我才敢睁开眼睛看,这次看见哑奴有身子。教授告诉我这个人是他的朋友,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你说,另一个时空,那不就是鬼么。后来我又见过他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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