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是随着苏眉的叙述而增添上去的,但是若果因为这些疑问而否决了苏眉的直觉的话,那么这个如此厉害的对手又是何人呢,这同样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难题。
第十一章 连逃,急离避难地
阳光穿过远处的雪山,穿过落地长窗,爬上席地而坐的我们身上。
我们才发觉,黄昏已经来临了。
“啊……沉闷的下午啊。”有人感叹,原来是欧阳晴川,他夸张地打了个呵欠:“苏眉,我们也来玩那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苏眉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跟那个……杀手玩的游戏。”晴川说。
苏眉白他一眼:“我现在没心情。”
晴川笑着说:“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吗,为什么不来问我?”
真是,我们放着个神通广大的通灵者不用,自管自在运转脑筋,真是死了多少脑细胞都不值得同情。
苏眉大为疑心:“你不是擅长跟灵界沟通的吗,找活人你也能够胜任?”
晴川挤挤眼睛:“反正只要是跟灵魂有关的事情对于我都没有什么难度。”
苏眉想了想,掏出一副扑克牌来,“老规矩,赢了的人问一个问题?”
晴川笑嘻嘻地说:“好啊。”
两个家伙盘膝坐在我的床上,摆开架势,准备开赌。
慢着,我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挑我的床来坐。
欧阳晴川似乎感应到我心里在嘀咕,抬头朝我一笑:“你的床对我有点亲切感,坐着舒服。”
我一愣,连忙向邵康文和安娜两个人看去,这小子回答得不伦不类,最怕他两人误会。
苏眉已经接口道:“因为我的床铺收拾得太整洁了,这小子不敢侵犯我的领地。”
他们两个交手可真够神速,不过说了两三句话,第一局已经完结。苏眉以些微优势胜晴川。
苏眉立刻问道:“掳走康柏的人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欧阳晴川眼睛微闭,像个神棍一样嘴里念念有词,“是!”他干脆的说。
苏眉忍不住道:“他为什么要捉康柏,他们现在哪里?”
欧阳晴川摇摇头,只是指了指面前的纸牌。
我有点气这个小子不分场合地故弄玄虚,但随即变成对苏眉的生气,这号称玩沙蟹从未尝败绩的家伙居然自第一局取胜之后一输再输。
只听欧阳晴川那小子眉开眼笑地从侦探社的月收入一直问到我们两个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等到他问到我的三围的时候,我腾的一下走了过去,想着自己现在的脸一定是绿的。
苏眉一脸尴尬地看着我,支吾不语。
欧阳晴川给我杀人的目光一扫,矮了一截,但却随即鼓足勇气气势反弹振振有词:“愿赌服输,这是基本赌品!”
我一把揪在他领口:“你说谁要愿赌服输?苏眉?那你的问题为什么要牵涉到我身上?”
旁边一人走上来,一点不客气,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掰,我被他弄得手指发痛,松手对他怒目而视。来人看也不看我,冷笑道:“欧阳,你真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的呢?”正是安娜。
欧阳晴川登时脸色发白,连忙赔笑道:“我说笑的说笑的,想也知道,我怎么会想知道这种问题。”
安娜低喝道:“你小子是玩得得意忘形了,还不赶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或曰:一物治一物。
安娜一出口,欧阳晴川登时乖乖就范。他整整给我抓皱的衣领,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纸,蘸了点口水在上面画符,然后摸出打火机。
我越看越不对,忍不住问:“你不是早就跟对方的灵魂搭上线了么?”
欧阳晴川抓抓脑袋,笑道:“刚才还没有,现在正式开始。”
这小子原来刚才一直在耍弄大家,我真想再抓住他暴打一顿,但看看旁边如一头母狮般的安娜,又打消了念头。安娜虽然对欧阳晴川很凶,但我若是对他动手,她一定会出手护着他,届时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可不想在这时跟她纠缠。
欧阳晴川把符咒给烧了,右手捏了一撮,三根手指一捻,纸灰从指间细细地落下地。他笑道:“有了,那个人马上会来找我们。”
还真有这么巧的,这句话刚落,房间外面已经传来敲门声。
想到立即就会跟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一流杀手相对,我们面面相觑,竟是谁也暂时没有动作。
敲门声开始变得不耐烦,那人开始在外面叫:“顾城,大鱼!你们在不在?我老哥是不是在你们那里?我忘了房门钥匙!”居然是邵康柏那小子的声音,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这样称呼我跟苏眉。
康文开了门,康柏走了进来,眼睛一溜:“奇怪,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在开家庭会议?”
我连忙给他介绍:“安娜和欧阳晴川,是我们在尼泊尔遇到的朋友。”一面打量康柏,他除了衣服弄得有点脏,头发有点乱,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损伤,看上去不似吃过苦头。
苏眉却突然跳下床,窜到康柏背后,往门外看了又看,完了回头看住康柏:“人呢?”
康柏一愣:“谁?”
“跟你在一起的人。”
康柏一愣:“他没有跟我一起回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苏眉开始笑,越笑越得意,最后弯下腰来捧着自己的肚子。
苏眉懒得理他,回身就走回床前瞪着欧阳晴川:“你刚才说那个人会来的!”
欧阳晴川颇为尴尬:“我只是说他会来找你,没有说马上。”
苏眉“哼”了一声,“强词夺理!”
那边刚进来的康柏好不容易忍住笑,喘着气说:“苏眉,你还好意思说别……别人?那家伙是因为你……你才不来的。”
“我?为什么?”苏眉奇道。
康柏笑到抽搐,指着苏眉直不起腰来:“那家伙……那家伙……以为我是你……你的男,男朋友,一副失恋的样……样子……哈哈……”
我们立即看到苏眉的脸色好像变色龙一样唰的一下变青了,她一把把康柏提直了身,怒道:“你再笑,你再笑,小心我杀了你!好好给我说清楚!”
康柏丝毫不受威胁,还在哈哈大笑。
我这时才知道这事情多半没我们想像中那么严重,不禁松了口气。
苏眉给康柏笑得恼羞成怒,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似乎真的想动手。旁边老好康文来劝架:“小柏,不要顽皮,好好说。刚才大家都在为你担心。”
康柏又笑了半分钟,好容易才理顺了气,开始把他的遭遇给说出来。
事情却不是我跟康文的想像中那样,康柏是遭人掳走,他是给请走的。
当时康柏向我和康文走来,他身处人群当中,没有察觉到有人向他逼近,他正在为康文和我发出的警告惊讶的时候,他遥遥看见我中了枪,也看到了康文扑回去用身体保护我。他立刻加快速度往我们这边挤,这时忽然有人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他转头一看,认出是上次打过交道的游击队员。那人对他低声说形势很混乱,要康柏跟他暂避,他有话要跟康柏说。
康柏那时遥遥看见我们闪躲在墙角阴影处,又看见台阶上没有血迹,知道我们无恙,稍稍放心,加上这个人曾经救过他和苏眉,他觉得欠他人情便跟他走了。
那人把康柏领到一家餐厅,开始喝茶聊天。那人问了一些问题,比如说他们为什么要再到尼泊尔来,比如说苏眉是不是一个记者之类。渐渐机灵的康柏发现这个人的问题都是围绕苏眉的,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人对苏眉非常关心。
康柏这小子很喜欢玩,立即就起了捉弄人的念头,有意无意间说苏眉是自己的女朋友,想看看对方有何反应。结果那人果然发起呆来,正当康柏暗自得意的时候,那人忽然发起怒来,要康柏他们马上滚出他的国家,然后把康柏推推搡搡赶出了餐厅。
康柏自讨没趣,登时用本国方言大骂了那人一顿,但又奈何对方不得,佯佯地打算回旅店。谁知身后脚步声响,那人追上前来。康柏还以为他神通广大到连中国本土方言也会听,登时吓到忘了走避,谁知对方却巴巴叮嘱一句,要他们马上离开,尼泊尔现在非常危险。
他刚才才对康柏发脾气,这关心的话当然不是巴巴追出来说给康柏听的。
康柏一听这话,登时忍笑忍到肚痛,但他知道对方厉害,无论如何不敢笑上脸来,好不容易回到旅店,见着我们,才把压了一路的笑意给发泄出来。
说到这里,康柏忍不住又要笑,这小子实在为自己的奸计得逞得意得很。
苏眉咬牙切齿地骂:“你这小子居然敢占我便宜,你是胆子长毛了!”摩拳擦掌便想揍他一顿。
这回康文也不帮康柏,只闪到一旁看热闹。
康柏挨了几下,用手护头,一边笑一边哎哟哎哟的叫。
“笃笃笃”又有人开门,我想是门房,顺手拉开了门。
一座山一般的黑影罩在我头顶,一股凌厉的气势逼面而来,我还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样子,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往后退,那人身高腿长,一步跨进房来。
房间内众人本有人说话,有人打架,有人看热闹,有人抽烟,现在一应动作语言全部停顿,齐齐把视线集中在跨进房里这人身上。
这高大的壮年男人一进屋就除下了墨镜,一双凌厉的眼神在房内众人脸上一扫,停留在正一把扯住康柏胸口衣服的苏眉身上。
这个男人高大、强壮、英俊、危险、不安定……还有很多的形容词打算用在他身上,但都无法完全形容这人于万一。
本来站在一旁的邵康文不禁挺直了腰,盘腿坐在床上的欧阳晴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正在抽烟的安娜被烟蒂烧了手指,苏眉和康柏两个动作完全静止,像呆子一样瞪视着这个人。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一定就是苏眉口中所说的游击队杀手。
也就是曾经射了枚子弹警告我的人。
那个人给人一种房间里所有人都受他监视的感觉,但他的视线只集中在苏眉一人身上,不自觉地,苏眉松开了抓住康柏的手。
那个人冷冷地说:“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开?”他的声音很沉厚,尾音沙沙的像磁铁缓缓的摩擦,他的英语果然标准。
苏眉突然说:“他骗了你,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谁也没有想到苏眉第一句话会这样说,包括我这资深好友,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苏眉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有点扭捏,有点尴尬,有点强提勇气,有点……羞。
那个人注视着苏眉,不开口,苏眉勇敢地用目光迎上去,但那人却转移了视线,气氛登时有点僵。
我走到康文面前:“康文,打我一下!”我用英语说。
康文一怔:“怎么?”
我夸张地叹气:“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苏眉这副害羞模样,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发梦。”
苏眉登时恨恨瞪我一眼,但气氛登时缓和不少。
那人缓缓地又道:“走吧。”
苏眉皱眉道:“为什么?”
那人说:“有人要捉住你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行踪。”
“你知道的应该只有游击队的事……”苏眉瞪大眼:“是游击队要抓我们?”
那人有点诧异苏眉的敏锐,但还是点点头:“有人提供最需要的枪支和弹药,交换条件是你们。”
苏眉跳了起来:“你们的领导人答应了?那是日本人的东西!”
那人垂下头去:“普拉帝姆认为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武器。”
苏眉握住拳头:“你们?你不是说打算退休,脱离游击队?”
那人不语,只道:“把护照和钱给我,我帮你们买机票。”
苏眉还要理论,安娜上前把她拉到一旁。我知道假如真的如这个男人所言,我们的确必须急离此地。旁边康柏已经大声说:“我相信你!”第一个带头交出他自己的护照,大概是想用合作的行动来弥补他捉弄人的过失。
那人看了他一眼,康柏居然有点心虚地转过头去,那人一声不吭,接了他的护照。这人身上气质卓尔不群,要怀疑他是卑鄙小人,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中直觉那一关。
康柏忍不住说:“你替我们买机票,不如跟我们一起走,这里是是非之地,你又不想替他们做事,不如跟我们去打另一片天下。”
此话一说,苏眉登时向这边望来。
那人却缓缓道:“现在我已经不中用了,不能再为组织做事,他们也不会为难我。”
苏眉急道:“什么不中用了?”
那人道:“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以前我是狙击手,五十码内想射哪里就射哪里,现在已经不行了……而且我不舍得那些教出来的学生,他们的技能或许很熟练,但是经验却很少。”他语气很沧桑,但苍凉中却透着热切。
我却想起当时他警告我的一枪不知射得多么准,只要差了分毫,我这时已经没有命在。他这样说不能说是骗人,但一定推搪成分居多。
苏眉忍不住道:“一定是上次我们连累你的,那些防暴警察用了闪光弹。”
那人不理她,转向我们:“不需要我帮忙,嗯?”
不知为什么,他说的话就是让人放心,我们终于一个个把护照和钱交他手上。他点点头:“五个小时后,机场等。”他转身就走。
他这一离开,我们才觉得心里一空,然后是心慌。现在护照在别人手上,假如他是骗子,又或者替游击队做事,这样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们全部留在这里。这样要命的问题,刚才偏偏想不起,或者是想到了,又压根不愿意相信。
只有苏眉说:“放心好了,他不会骗我们的,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带大家走。不过你们得帮我一个忙。”她沉吟一下:“好不好我们联手把他绑上飞机?”
苏眉的构想并未能付诸实践,在这人面前,就连一向桀骜不羁的安娜也不自觉地收敛了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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