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了,立即舞拜在地,齐呼:“仙鹤神教,日月同辉、天地同寿。神光子护法、英明神武,我等拜服。”
神光子护法昂着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小的们办事得力,日后我自会向教主禀明。”众人齐呼道:“谢神光护法。”
李九心想果然是那个什么仙鹤神教在此聚会,只是这个所谓神光子不知是哪里人,以前江湖上未曾见过此人,此人能在教中担任护法,看来修为不浅。
那神光子指着楠竹绑着的那人道:“这便是那朱世天吗?”李九闻言大惊,在客栈里听闻小二说此人在大火里被烧死心里便是大大不信,这朱世天岂能这般容易就死,想必是借着这场大火诈死隐遁而已,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方才如此。眼见朱世天就绑在眼前,只是原本养尊处优如今却是衣衫破碎,鼻青脸肿,神情萎靡不堪。如不是那神光说起,差点认不出来。
一个穿土黄色布衫的汉子赶紧小跑两步走上前来,道:“回神光子护法的话,此人便是那朱世天,这厮化了妆扮成乞丐躲在土地庙里,若不是他长得肥肥白白,小的们还不一定认出他来,等小的们看出破绽便要动手拿他,没想到这厮武功着实不错,连伤了咱们好几名好手。最后还是动用了软骨粉,待其筋骨酥软麻木了才将他擒下。”
李九心里奇道:“这软骨粉乃是吐蕃一带光军后裔善用的毒药,这班人如何晓得使用,莫不是这班人与那光军有些渊源?”
那光军乃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嫡系亲军,战斗力极是厉害,相传光军的武技教习乃是从天竺来的僧侣,各种武技法门与中原各派截然不同。在松赞干布死后,光军被解散,那些僧侣便辗转定居在吐蕃、大唐交界的鄯州、河州、廓州一带,围绕青海湖弘扬佛法传授武技。日久天长,形成了青海派,只是这青海派向在青海附近偏安一隅,极少涉足中原。所以,虽中原武林因其武功异于常理,归为邪派,彼此间却是相安无事。
那神光子冷哼道:“如今咱们都仙鹤神教的人,教主已经赐下名字叫做西方极乐大逍遥丹,你不知道吗?居然还口口声声叫软骨粉。”那汉子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趴在地上不住磕头,神光子袍袖挥动,那堆篝火猛地往里抽缩,瞬间后轰得爆发出来,火团大出数倍,那颜色不再是刚才红黄色而是蓝绿色,映照在人脸上蓝绿相间极是诡异。这火团的热量极是猛烈,逼得众人不住的后退。口中犹自大呼:“神光子护法神功盖世。”
李九暗自笑道:“这神光子故弄玄虚,刚才必是往火堆里抛洒了烈火丹之类助燃的药物。虽手法巧妙,但这份制药的功夫比起苗疆和海南那帮人似乎颇有不如。”
那神光子手指对着火堆连弹,三点火星飞出,落在那汉子身上,“嗤嗤”声响起,
一股焦糊臭味弥漫开来,那汉子看上去似乎颇为硬气,此刻却是疼的在地上打滚。江湖上的汉子便是给人砍上三刀也不至于疼成这样,想必那火星里蕴含着毒素。神光子道:“神风子,你这几年为了本教倒也尽心尽力,只是记性不好,本座略施薄惩叫你长长记性,日后对你修为大有裨益。你可运功疗伤”。那神风子疼的鬼哭狼嚎,却还不忘道谢:“谢神光子护法教诲!谢神光子护法教诲!”挣扎着爬起来,两脚分叉而立,双手从胯下盘过去,捉住脚跟,头顶在地上慢慢地呼吸吐纳。这姿势虽是怪异,但看起来却极是灵验,那神风子刚才还疼的浑身打颤,很快便面色自如了。
第二十四章 护甲使者
李九见了心里登时清楚,这班人必是青海派无疑,这神风子作出的姿势乃是传自天竺的瑜伽功夫,在江湖上以瑜伽为功底的只有青海派。天山派海纳百川,创派之初也有些密宗佛教的高人专一修习瑜伽,只有后来瑜伽逐渐式微,渐渐就没人修炼了,但是关于瑜伽的记载却珍藏在天山派典籍里,有些沿用至今治疗筋骨伤痛的小技法追本溯源也是来自瑜伽。所以,李九能识得此功。
神光子道:“先前教主便将这取回圣甲一事交付给咱们,没想到那鬼剑白蛇却要横插一道,自作主张到衡州去取圣甲,哼哼,这取圣甲这般容易,也就用不着咱们了,这倒好他们没拿到圣甲也就罢了,还搞得衡阳城里惊天动地,估计这番回去教主定要大大惩戒他们。”
那神光子处置完神风子便踱步来到朱世天面前,先是端详了一会,朱世天虽是精神萎顿,却是昂然不惧。狠狠的盯着神光子。神光子微笑道:“朱世天,本座也不想多言,只是要你把圣甲交出来。我家教主慈悲为怀,必能宽恕于你,到得那时,你如愿以献身我仙教,教主必能委以重任,你若无意于权势名利,教主便赐你几处田庄,叫你做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安心养老,如何?”朱世天道:“那圣甲原本是有的,可惜那场大火把我的府邸烧成了白地,也将那圣甲烧的片甲不留了。”神光子道:“我怎么会信?”朱世天道:“那圣甲虽是叫圣甲,可也是普通银叶锁子甲,全是因为此物是圣上所赐,并非因为此物水火不侵,那大火何等猛烈,银叶锁子甲如何挡得住焚烧?早就被烧化了。”神光子道:“朱先生机警过人,藏甲之处必是旁人难以猜度,一场大火不一定能烧到,呵呵,估计也未必在府上吧,又怎么会烧化呢?不如把圣甲交出来,你我都免得麻烦。”
朱世天见隐瞒不过,索性冷笑道:“你既然找上我,便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先帝多年的恩典又岂是你巧言令色能打动的?劝你不要再费口舌了。还是将咱一刀两断,你我都痛快。”
神光子叹道:“我教怜世人,世人不知自怜,朱世天你可知道咱们神教既有让人白日飞升、大道成仙的神通,又有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朱世天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子自幼江湖搏命,而后又入行伍,在安息、北庭征战数年,又蒙天后厚爱叫咱入了内卫,什么样狠辣的手段不曾见识过?你且使出来看看,老子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神光子白皙的手指轻抚过碧绿玉笛。轻声道:“你所见识的无非是鞭打、火烙、钉板还有那所谓三木:大板、夹棍、竹签,实在是粗鄙之极。我仙教手段自然不能这般不堪。”沉吟一下,道:“你先试试这冰火两重天大罗金丹如何?”朱世天道:“哈哈哈,这名字好生风雅,听着倒也有趣。”神光子道:“这冰火两重天大罗金丹实在是刑讯逼供的至宝,只要一点入口,全身骨骼均化为乌有,整个人就像是一团软肉,却是偏偏死不了。肌肉里犹如烈火焚烧,皮肤上却是冰冷至寒,连用手摸一下皮肤都会像冰屑般脱落。到得那时侯,本座只要饮着清茶,在一旁慢慢等候便是,阁下自然会开口,只是,那时候,阁下即便是开了口,也为时已晚,便是立即服下解药,阁下也只能保全性命,可也从此成为瘫痪废物了。”朱世天笑道:“如今我已知道这冰火两重天大罗金丹一旦服下,即便屈服也会成为废物,我又何必要屈服?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早了一点呢?”神光子摇头道:“不早,不早,你即便是知道这一点,到时候也会说的。”朱世天奇道:“为何?”神光子冷森森地说了四个字:“只求速死!”朱世天脸色大变,半晌,肃声道:“姓朱的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忍几天饿也饿死了,死了就不会受罪了。我不会求饶的。”那神光子冷笑道:“那就看你骨头硬不硬了!”说罢,手指弹出,一点火星犹如电光火石般向朱世天口中射去。朱世天穴道被封住,全无抵御能力。
李九早已暗地里移身到朱世天身后,天色黑暗竹林又浓密得很,在场人全未发现。
此时见情形危急,伸手抵在朱世天背后,混元功发动,内力传进他体内。此时李九内力突破八重境界,与师父紫无浊相比也只是略逊一筹。那朱世天急难之时忽觉背后极浑厚内力奔涌注来全身穴道刹那间尽数冲开便知有人相助,当下奋力一口真气喷出,那点火星将入唇之际,被真气喷回,反向神光子射去。那神光子此时正在聆听手下众人齐声赞颂,双目微合极是受用,“神光子护法神通盖世,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绝无双,哎呀……”神光子听闻赞歌猛地变了调,不觉大为恼怒,一睁眼,火星已然射到面前,大叫一声“哎呀”,身子往后纵起,玉笛横打将火星打到别处,可巧一名教众正在全心全意大唱赞歌,哪里想到陡然生变,口里随着众人唱出那句“哎呀”,火星便射进口里。
那教众自知不妙,大叫:“神光子护法救我!”话音刚落,身子便像被抽去筋骨般萎顿倒下,软软地瘫做一团。口里犹自呼号:“神光子护法救我!”
朱世天应变极快当即双臂一震,崩断绳索。奔到篝火旁大喝一声双掌齐出,那篝火被内力所激立刻四分五裂,火团迸射。众人知道这篝火里含有毒物,一旦烧到人身上极是厉害,都吓得四散奔逃。神光子顾忌身份不愿意如别人般撒腿狂奔,还要装模作样的闲庭信步,结果被大火烧中,幸好他及时用掌风将大火逼退,才避免了焚身之厄。
朱世天趁乱抢回自己的软剑,施展剑法在人堆里大肆砍杀,刚才那帮人将其制服后没少殴打凌辱,如今他得报此仇,心中大快。他本来擅长剑法不精内功,如今得李九内力相助,剑法更加如虎添翼。那神光子尽管武功在朱世天之上,只是突遭大变,先自乱了方寸。头发被烧焦大片,袍子上烧出好几个破洞,更悲催地是有个破洞正好在臀部,露出半个屁股。原本是白衣胜雪美貌公子如今则像是脱了毛的公鸡,狼狈不堪。哪里还有战意?可笑他一边拿玉笛抵挡一边还用手提着袍子遮挡屁股,若是换做旁人,哪里还管这些,当然是先打完这一仗再说,可这神光子总在众人面前装神弄鬼,特别注意衣冠整齐,所以极是不惯,李九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从楠竹背后跳出,风雷掌连绵而至,李九浸淫风雷掌十余年,掌法早已入化境,当真是遇弱则刚、遇刚则柔,刚柔变化神鬼莫测。单以掌法而论,江湖上对上李九能撑到三十招之后的人已是实属罕见,那神光子虽轻功高妙,武技却逊色不少,又是被李九突然发难,哪里是对手?不出十招,就被李九重重一掌拍在心口。口吐鲜血,摔跌出去,那神光子倒也见机得快,知道今夜断不能讨了好去,便长啸一声跃上竹顶如飞奔去。那些教众见神光子跑了,哪里还敢恋战齐齐发声喊狂奔进竹林。
李九一把拽住朱世天喝道:“赶紧走!”朱世天会意,顺手把脚边那个被化去骨骼软做一团的倒霉教众拎在手里。发足向外奔去。
李九对衡州附近并不熟识,却不知道能到哪里去,那朱世天自然是熟得很,带领着李九七拐八拐来带一处废弃的慌宅。这慌宅占地极大,原本是靖北侯的府邸,因靖北侯牵连徐敬业造反一案,被满门抄斩,这偌大宅院就此荒废下来。那朱世天十年前便假借他人名义买下此地,扬言要兴建花园,却并不动工而是任其荒废。原来却是为了危急之时有个藏身之地。
来到慌宅僻静的小屋子里,朱世天纳头便拜:“恩公在上,受朱世天一拜,敢问恩公大名,日后朱某脱难之后定当为恩公建造生祠,为恩公日夜焚香祈福。”李九不答,却道:“天寒冬将近,云高霜欲来。”把半块雕龙玉璧递到朱世天面前,朱世天大惊,赶紧从小屋后壁上扒开土洞,从中取出半块玉璧,吹拂净上面的浮土,将两块玉璧严丝合缝并在在一起,玉璧上的盘龙昂首吐须活灵活现。朱世天看着手中的玉璧脸上悲喜之色不住变换,半晌方颤声道:“地暖春草绿,冰消燕北归。”说罢重重地叩下头去:“末将参见主公,末将在衡州忍辱偷生二十年,心中唯有当年先帝的嘱托。朝中时局动荡,末将日夜警惕不安,总算是幸不辱命,将那圣甲守护至今,末将还为主公结交了大批豪杰之士,虽是出身草莽,难免有些市井习气,可是悍不畏死,主公可放心依仗,末将即刻便将圣甲交付主公。”
第二十五章 臣本李多祚
李九双手扶起朱世天,温言道:“这么多年了,朱将军受苦了,我便是庐陵王李显的儿子李重俊!李重俊在此立誓,李家世代不忘朱将军护国之恩。日后凌烟阁必有将军大名,将军为国尽忠已矣可回家尽孝,想必高堂妻儿早已翘首盼归。”那朱世天闻言,泪如雨下,两只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才开始尚自极力压抑哭声,最后嚎啕大哭起来。李九知道他隐姓埋名这许多年心中不知道郁结了多少苦痛,让他放声哭一场也好。良久,朱世天制住哭声,深深施礼道:“末将失礼,主公勿怪,只是末将没有家了,末将本来名字叫李多祚,这朱世天只是化名,当年末将隐姓埋名离开内卫的时候,便将家眷老小迁往北庭避祸,可谁知,那年契丹族犯边抢掠,将末将一家老小全都杀了,可怜我那几个儿子最小只有两岁,也被契丹杂种用刀劈死。如今末将的家早已是荒坟狐冢了。”说罢泪水潸潸而下。
李九心中惨然,这汉子身世曲折坎坷,自成为护甲使者后当真做到了舍家抛业,连家人也因此受累而死。
何为护甲使者?在李唐太宗时期,武媚娘极得太宗皇帝李世民**爱,后来,李世民命袁天罡卜算国运,那袁天罡推算之后,对李世民说日后陛下龙御归天后必有武氏篡政,李世民遂大举贬杀朝中武姓官员,那武媚娘原也在贬杀之列,可李世民对其**爱之极,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杀她,苦思数日后,终将其在诛杀名单中去除,**爱更胜往昔,后来,李世民在临终之际,总觉此事不妥,便招重臣长孙无忌入内阁议事,亲笔写下圣旨,云日后武媚娘若行废唐篡政之事,天下共击之。将圣旨藏匿于一套盔甲之中。命长孙无忌为护甲使者暗中监国。
后来武则天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逼迫长孙无忌交出圣旨,长孙无忌不从,遂获罪于武则天,其时,武则天尚是唐高宗李治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