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乃是猪市最为好勇斗狠的市井混混,叫做牛眼,狗头,花棒子。那花棒子招手道:“过街鼠,你滚过来!”过街鼠战战兢兢地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这三个活阎王找茬毒打一顿,牛眼丢出几块散碎银子道:“过街鼠,爷几个找你帮个忙。”过街鼠赔笑道:“不敢不敢,大爷有什么活计尽管差遣便是。”
牛眼道:“猪市的刘老四欠爷们赌债,爷们听说刘老四城外有块好地,你去那里把地契偷过来,爷们有好处给你。”
过街鼠奇道:“这刘老四从不赌钱,怎么会欠你赌债?再说,欠你赌债大爷只管上门讨要便是,怎么还用得着小人?小人也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块地呀?”
狗头跳起来当胸一拳,把过街鼠打得四脚朝天。喝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过街鼠爬起来叫苦道:“不是小人废话,那刘老四前段日子,被人重金买了房子,举家搬走了,小人还羡慕他好福气,只是俺哪里去找他去?”
狗头举拳还要打,牛眼劝住道:“过街鼠,刘老四不在了,那房子却还在,你去刘老四的房子里翻找翻找,找到地契便把地契带回来,找到银子嘛,便全数归你,那人重金买了刘老四的房子,想必是有钱的主,银钱多得很哪!”
那过街鼠登时眉开眼笑,大着胆子把桌上的散碎银子划拉进怀里,紧紧捂住赶紧跑了。
入夜,猪市民宅里都熄了灯,整个猪市漆黑一片,唯有刘老四家的破房子透出灯光,白蛇坐在桌前,鬼剑坐在稍远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把玄色长剑,白蛇环视着身边八名健仆,道:“一见发财、天下太平”
那八名健仆道:“谨听主人吩咐!”别人的仆人都叫福禄财喜这些吉祥的名字,她的仆人却按着黑白无常的名字分别叫阿一、阿见、阿发、阿财、阿天、阿下、阿太、阿平。她道:“阿一和阿发看守着紫岚。好生伺候着,这人是天山派的弟子,还是紫无浊的女儿,若不是急于得到圣甲,才不会绑了她,没由地得罪了天山派。阿见继续照顾穆勒,嗯,穆勒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其余人轮流值守,这几天不可大意,有眼线说,这几天少林寺里很是混乱,不少宗字辈的高手都下山了,我估计与圣甲的事情有些关联。等事情一了,咱们便离开此地。”八仆齐声道:“是!”
鬼剑握着剑柄的手突然一紧,冷声道:“有人进来了!”阿天阿平窜出门去,一把就把正在蹑手蹑脚溜墙根的过街鼠扭住押进屋里,那过街鼠疼的惨叫连连,白蛇亲自审问,过街鼠能隐瞒些什么,自然是把牛眼安排的勾当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那白蛇见他也不敢说谎,便向阿下一打眼色,阿下出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鬼剑悄悄从窗棂边上向外看去,见远处一间祠堂上窗户微开,几双眼睛在后面窥探。他冷笑一声,拔出玄色长剑越窗而去凌空扑向祠堂,那祠堂窗户后面的正是牛眼、狗头、花棒子,但见夜色中一个人影如鬼魅般扑到,他们三人一向在巷陌市井持强凌弱,哪里见过什么高手?刹那间剑光闪动,三人身首异处。鬼剑四处巡唆一番,未见其他人,便飞身离去。
等周围平静下来,从供桌下面的土洞里战战兢兢爬出一人,那人面如土色,跌跌撞撞跑出去,正是王记生药铺的小冬子。刚跑进门洞里,阿太阿平几人便已翻墙进来。
吓得他赶紧爬在荒草丛里不敢动弹,阿太阿平将尸体顺手塞进刚才他藏身的土洞里,又打来井水将地面冲洗干净,收拾了当后才离开。小冬子拖着吓得半瘫的身子拼死跑回王记生药铺,失魂落魄的把事情说完,便连惊带吓晕了过去。
他能捡回这条命实在是侥幸之极,鬼剑韩清华自视甚高,他内力极深厚,寻常人呼吸之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所以不屑四下翻找,只是屏息静听即可,若是周围有人绝难隐藏。
天可怜见,那小冬子自幼生长在洛水边上,常年潜水摸鱼,极擅闭气,他见鬼剑杀人吓得立刻屏住呼吸,鬼剑听不到呼吸之声便以为无人,也是一时大意,竟自扬长而去,那阿太阿平以为鬼剑已经搜索过了,便不再为意只顾着匆匆忙忙打扫,倒叫他捡回一条命。
那王承王卓两兄弟听小冬子说是个黑衣道士拿着玄色长剑杀了牛眼三人,心里均是悲喜交加,当年失落的玄冥剑正是一把玄色长剑,他们已听说白蛇鬼剑重现江湖的事情,料定那黑衣道士必定是鬼剑韩清华无疑。
只是这玄冥剑如何到了他手里,却是大惑不解,要知道玄冥剑被盗之时,鬼剑韩清华已经失足坠崖数月,难道是鬼剑故意坠崖诈死,然后寻机杀人盗剑?只不过二人均觉得这理由太过于牵强。
二人略一沉吟,便决定先将鬼剑擒下在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兄弟两人换上夜行衣靠拿着刀剑跳上屋顶直奔猪市而去。他们自持二十年来遍访名师,把江湖各派的成名绝技学了不少,以为此去必然手到擒来。
王承王卓兄弟做生意精明无比,可对于江湖事却是近乎于白痴,那白蛇鬼剑何等样人,哪里会这么简单就被人手到擒来?
他们固然遍访名师学得不少成名绝技,只是哪里想到那些各派人物都是希望王家能够用天下无双的锻造手艺为他们打造神兵利器,所以对他们的学艺要求才会慷慨相授,各派的绝技来之不易,是护身保命的本钱,自然不能轻易传授旁人,碍于情面把一些招式做了改动传授给他们,王承王卓原本就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有假,试招的时候,那些高手又故意败给他们,然后大赞两兄弟天纵英才悟性极高,才几个月功夫便深得武功精髓云云。
如此三番两次,王承王卓便以为自己真的是绝顶高手了。待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们每到一地,当地武林豪杰便闻风而动,早早地出来迎接进府里,日日宴请好生款待,他们要去打探消息,那些豪杰便劝说他们稍安勿躁,把徒子徒孙派出去寻访打探即可,兄弟两只是在府里大吃大喝与豪杰们讨论些武艺。
那些豪杰精明如鬼早就看出二人武功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可谁敢说破。
不但无人敢说破,还厚着脸皮大加恭维。闲暇之际,王承王卓便为那些豪杰们打造几件趁手的兵刃,众人皆大欢喜。数月后,徒子徒孙们回来报告说寻访不到。二人便再到异地寻访,便又是这般光景。等最后二人心灰意冷跑到洛阳开了家生药铺,边做生意边暗自查访,生意人能遇上什么对手?
无非是市井混混偶尔上门闹事而已,但凡有敢来的便被二人三拳两脚打发了,二人的武功对付这些只会用笨力气的粗鄙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些市井混混们遂敬为天神,不但不敢上门闹事,还送上个绰号唤作:洛阳双门神。如此过了二十年,不但没有查访到凶手,便是连自己的武功有几两几钱也没弄清楚。
第三十八章 拯救紫岚
鬼剑坐在房里,远远听见房顶上一叠连声的瓦响由远而近,不禁哑口失笑。
白蛇笑道:“别人的轻功都是鸦雀无声,这两位好汉的轻功却是自带锣鼓家伙的,搞得惊天动地,可怜猪市的人们,明日又要修房顶了。”
也有胆大的民众听见有人踩破自己房顶瓦片,披衣出来破口大骂,见王承王卓手持刀剑站在屋顶怒目而视,犹如天神般威风凛凛吓得赶紧缩进屋里,不顾屁臭味躲在被窝里蒙起头来继续大骂。
那二人狂奔到刘老四墙头,先吼哈带喘的喘息了一会,然后喝道:“鬼剑!白蛇快出来受死!”这下不但白蛇鬼剑大笑,连八仆也笑得前仰后合,阿平年纪最小,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穆勒一边狂笑一边大骂:“这两个兔崽子,差点把老子的伤口笑开了!”阿平阿太笑罢,飞身跳进院里,喝道:“哪里来的莽汉,在这里大呼小叫!”
喝罢,随手捡起两个花盆掷过去,王承一刀将花盆劈烂,花盆里土洒出来溅了满头满脸灰土,王卓成心卖弄,飞起一脚向花盆踢去,花盆被踢得四分五裂,他面露得色,忽觉脚尖剧痛不已,不禁惨叫一声丢下剑双手抱脚,在墙头上大声呼痛单脚跳跃不止,稍不留神便失去平衡从墙头上栽下去摔倒院墙外面。
白蛇众人复又狂笑不止。王承跳到外面。扶起王卓,二人跑到院门前,合力撞了好几下,终于将木板门撞开,阿平阿太早就空着手列好架势等着了。四个人也不说话径直打到一处,不消几个回合,王承王卓便被打落兵刃,扭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蛇笑吟吟地过来道:“你这莽汉,是谁告诉你白蛇鬼剑在这里的?”王承大骂:“鬼剑那厮呢?出来见我!”
鬼剑生性冷漠,一年到头也难得笑一次,今夜却连笑三次,心情大好,见他出言不逊,倒也不以为忤,笑道:“我便是鬼剑,找我何事?”王卓怒骂:“你这厮,我们太原王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父母抢夺我家的玄冥剑!”
鬼剑奇道:“我以前倒是听说过太原王家,可是我从未去过太原,更没去过什么王家,怎么会杀你父母夺你玄冥剑?”王承怒道:“你这厮睁眼说瞎话!你手里的玄色长剑是什么?你敢拔出来看看吗?”
鬼剑笑道:“有何不敢?”说罢,把长剑拔出鞘。王承王卓兄弟两一见立刻大骂:“还敢说瞎话!这正是我家的玄冥剑!世上唯此一柄,断不会认错!”鬼剑把玄色长剑举到面前,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会,道:“原来这就是玄冥剑啊,我刚入江湖的时候倒是听说过此剑,只是那时候这玄冥剑被保存在天山派,原以为此生无缘相见,却不料竟是被我握在手里竟快二十年了。我竟浑然不知,真是惭愧啊。”
当下沉声道:“就算此剑是玄冥剑,那又如何?此剑可不是我杀人抢来的,而是二十年前我的救命恩人所赐。”王承道:“是何人赐予你的?”
鬼剑冷笑道:“恩人早已仙去多年,你若是想找他理论,我便送你一程!”
王卓见仇人不是鬼剑,立刻道:“如此来说不是你便好。”鬼剑道:“不好。”王卓道:“有何不好?”鬼剑道:“宝剑无血不归,既然你们叫我拔出宝剑,那便用你们的血祭剑!”叹气道:“你们何苦来哉,白白跑来送死,非是我们狠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留你们不得!”说罢,举剑便刺。
一道寒光闪过眼角,长剑闪电般刺来,鬼剑韩清华心中一凛,举剑挡开,对方那柄长剑却不与他相碰,剑尖攸得一转刺向他手腕,鬼剑将玄冥剑极快旋转两圈破开这招,对方长剑刷得顺势指向他心窝。鬼剑左臂挥动宽大袍袖将长剑荡开。
对方却也不再逼入而是凌空后翻,身形在空中画个弧形落在墙头上。
鬼剑冷冷道:“三生剑法!北斗幻月轻功!阁下是何人?”来人正是李重远,几日前他和林清鹂来到洛阳,他们人生地不熟,能有什么办法?白天他装作外地游学的书生,林清鹂扮作男装当成个小书童,二人穿行大街巷陌四处寻访。
夜晚则跳上客栈屋顶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动静,这天他们在屋顶瞧了半天正要下去回房休息,却听见远处传来震天般瓦响,两条虎彪彪地汉子直奔猪市而去,他们觉得很是奇怪,遂尾随而来,王承王卓兄弟俩大出洋相之时,他们也在暗处看得乐不可支,后来白蛇鬼剑露面。林清鹂马上认出来,断定紫岚必在此处。
李重远见鬼剑要刺杀王承王卓,他心底纯善,虽与二人无甚关系却也不忍见他们命丧当场,尤其是听见他们说这鬼剑掌中之物竟然就是玄冥剑。心中更是按捺不住。当即仗剑而出。
林清鹂则趁势潜入后堂,她刚进屋便看见一个铁塔般的巨汉遍体缠着绷带坐在堂屋椅子上正伸着脖子往外面瞧。认出此人便是当日的昆仑金刚穆勒,知道此人凶悍的紧,不敢惊扰他,蹑手蹑脚从后面绕过去,进入后堂里屋,紫岚正是被囚禁在此处,紫岚见一人青衣小帽,悄悄进来,吓了一跳。
林清鹂赶紧把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帽子摘下来,满头青丝洒下。
紫岚又惊又喜,低声道:“清鹂妹妹!是你!我爹爹来了吗?”林清鹂低语道:“师姐不要说话,来的只有我和李重远哥哥。”紫岚奇道:“重远师弟怎么会来?他不是被发配升仙峰了吗?”林清鹂道:“此事说来话长,出去后我们再说吧。”说罢扶紫岚站起来,紫岚身上虽没有任何束缚,手脚却酥软无力。她恨恨道:“白蛇虽不曾虐待我,却给我灌服了软骨散,我浑身没有力气。”出门的时候,紫岚脚下一软,身子重重靠在门框上,穆勒听见声音回头看来,林清鹂大急之下,抄起手边的紫砂茶壶劈头打过去,那穆勒浑身裹着绷带行动不便,哪里闪得开,被重重砸在头上。
一时间瓷片飞溅。外面,白蛇上前道:“尊驾是谁?不知与天山派有何关系?莫非尊驾便是天山派的?”李重远刚要答话,忽听屋里传来碎裂声接着昆仑金刚大喊:“后面有人!”
韩清华惊怒之下,挺剑向李重远扑来,白蛇则向后堂奔去。王承王卓兄弟俩见状赶紧爬起身来,撒腿逃去。
李重远料知林清鹂已经得手,也不敢怠慢施展北斗幻月,身子拔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堪堪绕过鬼剑,向白蛇背后扑去,在与鬼剑擦身而过之际,鬼剑低喝一声,左手幽冥血煞功已然出手,拍向他肋下。
李重远右手剑招不变,左手施展六爻擒拿手的招数切向鬼剑脉门,鬼剑急忙抽回左掌,顺势一脚朝他后腰踢去,李重远凌空转身,单脚踢出,却是风雷掌招数“举火燎天”,原是掌法,他随机应变改成了腿法,两足对踢在一起,李重远借力再度跃起。
落地时已挡在白蛇面前。白蛇应变极快,立即后退一步,手腕翻处蛇形长剑已在手里,娇喝一声,蛇形剑剑尖如暴风骤雨般洒来。鬼剑猱身直上从侧翼攻来,竟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他的武功远胜白蛇,与鬼剑相比,剑法在伯仲之间,内力却各有千秋,鬼剑内力极为深厚,而李重远却身兼天山派南北两宗内力之所长。
若是与鬼剑单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