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乃是患难夫妻,但有所计莫不听从,主公千万小心此人为好。”
李重俊冷笑道:“就算是她再有通天的手段,那满朝文武并非是木胎泥偶,难道还能听之任之不成,他们甘冒奇险扳倒武则天定然不会看着韦氏一步步坐大,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且让他们争斗去吧!”李多祚摇摇头道:“主公此言差矣,那张柬之等人冒着杀身之险扳倒武则天,所谋者大,怕是不甘心做个朝臣啊”。
第六十章 李多柞的心事
李重俊眉头一扬道:“他们难道还敢谋反不成?”
李多祚道:“若说是谋反他们倒也不见得有这份胆量,但是他们要做个权臣却是有能力做到的。”
李重俊面色渐缓,笑道:“这就无妨,他们要做个权臣,韦氏却要做个权后,两派挣得是一碗粥,岂不是正中我意?”
李多祚道:“主公莫不是存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末将斗胆劝主公打消这番心思的好。”
“这是为何”?李重俊不免奇怪。“张柬之等人即便是做成了权臣,在士大夫之流看来毕竟是强奴凌主,名不正言不顺,难以长久;至于这韦氏即便是成了权后,也是**干政,朝野上下对当年武则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自然也不会得到文武百官的认可,势必阻碍重重。但主公就不同了,主公是皇上的嫡长子,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将来主公继承大统,张柬之也罢韦氏也罢都是无话可说,”
李多祚面色凝重道,“当今圣上生性懦弱,对张柬之与韦后的话无不偏听偏信,或许这两派正好加以相互制衡,眼下这两派根基都不稳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都借此机会培植党羽积蓄力量,可是主公英武果断,将来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这一点末将看得明白,可张柬之与韦氏也看得明白,所以,这两派若说是相争倒也未必,不过他们联手对付主公却是大有可能。这两派一旦联手,到了那时候主公内无强援依仗、外无忠臣护持,必将陷入极险境地,主公不可不察。”
李重俊闻听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方才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李多祚道:“道德经有云: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胜,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主公饱读诗书,这些话自然是知道的啊,为今之计,主公必要收敛锋芒,对韦氏要曲意奉承,韦氏一族对主公本来就颇多轻视,必会不以主公为意,暗地里却要结交张柬之一帮人,主公可听说过阿斗乐不思蜀的典故,都说是扶不起的阿斗。
可末将以为,当时蜀国已灭,阿斗如不是作出这样装傻装痴的姿态,恐怕司马昭当场便要斩之,以绝后患。
所以主公要作出不堪大用的模样,这样才会使张柬之掉以轻心,时日已久那张柬之与韦后自然生出嫌隙,只要他们内讧,末将再暗地里用些手段,主公便成为一枝独大之势,便是他们事后明白也为时已晚。到那时候,只要主公顺利接位,这些人必将成为砧板鱼肉,要杀要刮,全凭主公一念之间。”
李重俊怫然道:“我李氏子孙是何等的英豪!怎么会做这样下作的事情!居然要我堂堂嫡皇子奴颜婢膝看别人的眼色!李多祚!你好算计啊!”
李多祚赶紧跪下,疾声道:“主公,如今情形极为不利,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主公自年少便漂泊江湖,与朝中重臣极少交往,朝臣与主公彼此见疑,互不信任;韦氏又不能见容主公,如今能为主公差遣的也就是末将当年的内卫旧部,这些内卫旧部如今并非身居高位,所谓人微言轻,对主公的千秋大业帮不上什么忙的,更何况,一说是内卫出身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挺身相助,越王勾践十年卧薪尝胆,方成为春秋霸主,我们要自甘卑谦才有机会啊,末将肺腑之言望主公三思!”
李重俊闭目叹息,长久不语。
翌日清晨,李多祚用人皮面具易容而出,他本来就出身内卫,这易容化妆之术业已经过严格训练,寻常人绝难看出,他原来的面容经过多日奔波已是憔悴不堪,换上这人皮面具显得更加苍老,黢黑的脸色,纵横交错的皱纹,宛如七十多岁的老农。
李重远、林清鹂和蓝梧桐丝毫认不出来,但李多祚却是认得他们,也只是恨恨的看了一眼便扭头望向别处,他自然恨他们当日夺走易筋经一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冒险盗走易筋经无非是多一条保命的本事,现在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到长安,但凭着护驾之功也足以让自己成为二三品的大将军,就算日后少林寺那帮人查出自己便是珈能和尚又能如何,谅他们也不敢向朝廷命官动手。这易筋经在自己手里也视同鸡肋了,眼下如何抓住机会博一个荣华富贵才是正事,念及于此倒也不十分在意。
阳无极、紫无浊他们知道李重俊来历不凡,也不多问,其余弟子心里虽然惊奇,但在师父的授意下也不说话。
只是那王氏兄弟见忽然多出一人不免大惊小怪,李重俊笑道:“此人原是我家的老仆,早已失散多年,流落到洛阳乞讨为生,昨日我在府门走过,恰好被他看见,便夜里爬墙过来相见,此事未及向两位言明,还请恕罪则个。”
王氏兄弟一听登时释然,哈哈笑道:“原来是家里的老哥来见旧主,好说好说。”
说罢命人赶紧给李多祚送来崭新的青布袍子换上。紫无浊见众人早已修养康复便不欲再做盘桓,当即提出辞行欲回天山。
既然紫岚已经救出,李重俊自然要急速到长安去参拜父皇,紫岚却不愿意与他分别,执意要与他同去,紫无浊也只好答应,李重远与林清鹂也不愿意回到天山,林清鹂所惦记的是寻访仇人,李重远却是要寻访当年的杀手查出谁是当年的幕后指使者,同时还要伺机去夺鬼剑的玄冥剑解救曲北原。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马北方忽然提出来要独自江湖历练,本来这江湖历练也是天山派弟子必修的功课,只是事出突然,众人不免诧异。
马北方对阳无极叩首道:“师父,弟子在天山派苦练多年,一心所想的便是寻访当年的仇人,如今紫岚师姐已经无恙,请准许弟子行走江湖。”
阳无极知道他虽然年轻但为人心志极坚,在天山习武之时极为刻苦,武功在年轻一辈弟子中已成为翘楚,仅次于宋长空、李重俊等人。
只是担心他江湖经验不足。李重远道:“师伯勿忧,我本来就是与马北方同时上的天山,如今马北方想要江湖历练,正好与我同行,我们都是要寻访仇人,可谓志同道合。”阳无极大喜,当即应允。
王氏兄弟对众人念念不舍,怎奈众人去意已决,只好令厨房速备酒宴给大家饯行,酒宴之上,众人把酒谈心谈论些江湖上的典故。
李多祚找个机会把王氏兄弟悄悄叫出来,那王氏兄弟还以为他要些什么东西,忙走过来,李多祚也不多言,伸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笑道:“两位可识得此物?”王氏兄弟仔细端详,不禁大惊,赶紧跪下道:“不知内卫大人驾到,小的有失远迎,大人千万恕罪。”心中都是后悔的要死,刚才自己还给他送上仆人穿用的青布袍子,这可是蔑视朝廷命官的大罪,心中如何不悔?
当年内卫组建时所用的制式软剑便是朝廷委托太原王家精心锻造的,所以王氏兄弟当即认出。李多祚笑道:“你既然知道内卫是何等身份,那么必会以为我为何屈尊当人家仆人,是也不是?”王诚王卓赶紧叩首道:“大人所行之事必是奉了皇命,小的不敢妄自猜度。”
李多祚冷笑道:“终归是市侩!难当大用!我明白告诉你们,今天你们遇上贵人了。”王氏兄弟又磕头道:“大人驾临寒舍,小的们自然是遇上贵人了。大人但有所命,小的们赴汤蹈火莫敢不从。”
李多祚道:“贵人自然是有的,却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王氏兄弟奇道:“莫不是还有比大人更加尊贵的?”李多祚用手悄悄指着李重俊道:“你们可看清此人了?”
王氏兄弟点头道:“小的们看的清楚,这是李重俊大侠。”李多祚道:“你们记清楚了,这是我家主公,乃是当今圣上的嫡皇子义兴郡王,日后将成为东宫太子,等当今皇上大行之后便是天子,你们若是忠心拥护,自今日起便可荫蒙百世,若是心怀二意,私自泄露嫡皇子行踪,或者对义兴郡王殿下不利,那么,哼哼,灭族之祸便始自今日。”
闻听此言,吓得王氏兄弟面如土色,一个劲儿磕头如捣蒜,口里叫道:“小的们一心一意为义兴郡王殿下效劳,不敢有不忠之心,大人明察啊。”
李多祚道:“若是你们好好为义兴郡王办事,我自然会把你们的忠心上报嫡皇子,殿下赏罚分明,也不会亏待与你。我封你们为内卫从六品振威校尉,等过些日子我会派人把你们的腰牌印信送过来,你们仍旧驻守洛阳,明面上以经营生药行为业,暗地侦缉对嫡皇子不利的言行人物,不得有误!你们可听仔细?”
王氏兄弟本来是药商,转眼之间却成了官员,还是让人惧怕的内卫官员,不禁大喜过望,叩拜道:“小的知道了。”
李多祚冷哼了一声,王氏兄弟少时错愕,便立时醒转,赶紧道:“下官领命!”等回到宴席,王氏兄弟便非常拘谨,眼睛一会看看李重俊一会看看李多祚,那李多祚心中暗笑,也不理会,自顾自在旁边小桌上饮酒吃菜。
等吃完饯行酒,众人上马离开时,王氏兄弟居然双双跪在门口送行,李重俊知道必是李多祚使了手脚,偷偷登了他一眼,纵马离去。等众人上了大路,紫无浊等人转向西北官道,而李重俊等人则径直往西,众人依依惜别,紫无浊则不放心女儿,把紫岚拉到一旁仔细叮嘱。
紫无浊叮嘱良久才道:“俊儿,你好生待紫岚,莫要负她。”
李重俊赶紧跪拜道:“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定然待师妹如自家性命。”紫岚羞红着脸,笑吟吟地不语。
等众人走远后,李重俊嗔怪道:“李多祚!你刚才做了什么手脚,把王氏兄弟吓成那般模样?”
李多祚笑道:“主公莫怪,此去长安,面临的情形极为复杂,咱们手中人马不够,末将只能暗地里招徕部下效命,这王氏兄弟虽然并非上佳人选,但胜在交游极广,与江湖人物也从往过密,用来打探消息最好不过,所以末将便自作主张将其收录在内卫门下,充作耳目之用。”
李重俊道:“武则天在前几年便下密诏遣散了内卫,你居然还打着内卫的幌子招录手下。”
李多祚笑道:“主公勿忧,那武则天遣散内卫,下的是密诏,知情者极少,这王氏兄弟更是不得与闻,再者武则天遣散内卫并非是任其流落江湖,而是精心安置在各个督抚衙门,官虽不算大,可是俱在要害中枢,说不定这便是武则天当年苦心布置下的闲子。咱们只要把内卫框架搭建好,便可以将那些内卫重新招致麾下,为我所用。”李重俊叹道:“虽然我不欲利用这些势力,可是,……唉!”
第六十一章 进城第一架
李多祚劝道:“主公,这内卫之流如何利用全凭主公调遣,虽说内卫素为世人所不齿,可是却也并非全无益处,当年武则天设置铜匦告密,内卫四处侦缉朝臣行踪,固然搞得人心慌慌,也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可是却也整肃了不少贪官污吏,剿杀了不少忤逆之臣,总体来看内卫还是功大于过的。主公万万不可因噎废食,将内卫这一利器弃之不用啊。”
李重俊道:“好吧,这件事就暂且依你。”
李多祚喜道:“多谢主公。”因为众人都已走远,李多祚再无顾忌,便伸手私下面具恢复本来面目,他本来面目如今也憔悴不堪,揭下面具实在是年轻不了几岁。
紫岚此时已经知道原来的大师兄李九便是李重俊乃是当朝皇子义兴郡王,心中非但不喜反而多了许多担忧,她自幼成长于天山,过惯了平静的生活,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廷生活反而有几丝惶恐不安,她更怕以后李重俊再娶几个妃子,冷落了自己,在紫岚眼里,李重俊仍是她的大师兄,可不是什么嫡皇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与李重俊从此隐居天山,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也不要去什么长安大明宫。
可是她心中极爱李重俊,自然不愿以小女儿情怀坏了心中情郎的大事,所以只得一路低头不语。
长安距离洛阳不过几百里之遥,三人缓辔而行也不过几日路程,等到了长安,紫岚立刻被气势磅礴的长安所惊呆了,她是第一次进入长安这样的大城池,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川流不息,天山上何曾有这样热闹,特别是看到绸缎庄、脂粉铺这些女孩子最爱的物事,更是挪不动脚步,她转来转去最后眼睛盯在了一个白玉梳子上,眼神中流露出欢喜之色。
那白玉梳子虽只有巴掌大小,但远远望去滑如凝脂、润如鱼冻,通体不带半点杂色,显然昂贵之极,被店家郑重其事的镶嵌在琉璃盒子里,这种昂贵饰品极少有人买得起,所以,店家放在这里只是作为招牌,显示自家的货物比别人的货物都要高级。
李重俊见她喜欢,便上前问店家道:“这位掌柜,那梳子拿来看看。”那掌柜乃是长安土著,长于大邑,见惯了富商巨贾,为人极为势利,又加上这间铺子的东家乃是右监门卫壮武将军独孤伟的产业,更是觉得自己大有来头,待人接物总是盛气凌人。
他见他们三人衣着朴素,不像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弟子,还以为是李重俊是携带家眷仆人从外地来长安赶考的举子,当下懒洋洋的答道:“这位爷,这梳子价格昂贵,少说也要两千两银子,你说拿来看看便要拿来看看,倘若不小心摔坏了,你们便是变卖家产也赔不起,要买梳子,就请看看这些木梳就行了。五文钱一个,随便挑。”
说罢,下巴颏对着着门前竹榻上散放着的一堆木梳一抬。
紫岚大吃一惊,她万万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梳子便要这么多银子,要知道在很多地方一亩良田也就是三五两银子而已,这个白玉梳子怕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