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扬名笑道:“高公公不要担心,如今大势已成,这些三阳教的人虽然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毕竟是出身草莽,难登大雅之堂,这番功成。日后还要封赏他们,若是江湖上人人都觉得这是条封侯拜相的捷径,纷纷依附各位王爷,岂不是要动不动就要起事兵变,那无论谁当皇帝都要寝食难安了。这次借助郭元振之手剪除铁鳞的羽翼,对大家都有好处。”
原来那人是李隆基的贴身宦官高力士。高力士笑道:“都护大人见识过人,小高倒不曾料到这份道理。”
说话间,郭元振一声令下,弓箭手立即列成方阵,随着一声梆子响,登时箭如雨下,可怜那些三阳教教众,连大营的营门都未曾摸到便被射成刺猬,铁鳞眼见眨眼间手下近百教众便被射死大半,
只有寥寥十数人仗着武艺过人,才逃回身边,铁鳞不禁心中大为懊悔。大吼一声:“上火药!炸死他们!”
“慢着!”高力士从人群后不紧不慢的缓步而来。铁鳞回头一看,“小高?”高力士曾跟随他学过武功,所以二人是熟识的。
高力士根本不搭理铁鳞,径直来到大营前,向郭元振拱拱手道:“郭将军,故人来访,能否开门一叙?”郭元振道:“高公公,我们虽然相识,但是平素并无交情,有何事可叙?”高力士笑道:“我们自然没有什么交情,
但是有个人将军却是熟识的。”田扬名从后面过来笑道:“郭老弟,一向可好?”郭元振以前在安息都护府时,曾为田扬名属下,郭元振后来调回京畿重地担任飞骑营统领也是田扬名一力保荐之功。
郭元振立即命人打开营门,自己紧走几步,对着田扬名深施一礼道:“大人远道而来,末将有失远迎,末将身着重甲不便大礼参见,还望大人恕罪!”
田扬名道:“眼下有件事要你决断,这件事成则有功于社稷,自当功成名就,不成则被视为逆党,从此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你可要仔细斟酌了。”
郭元振低声道:“大人可是为了韦氏而来?”田扬名笑而不答,只是微笑着看着郭元振,郭元振虽是武将,但是心思极为缜密。当即明白了田扬名的心意。
他叫过一名心腹亲兵,低声吩咐一番,那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那亲兵拎着韦氏的人头大步过来,喝道:“韦氏乱党已经尽数伏诛,献上逆首韦氏首级,请各位大人查验。”
田扬名大喜,笑道:“老弟,你果然聪明,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
高力士从马鞍后拿来一个锦盒,将韦氏的人头小心装殓了,在郭元振的礼送下走出大营,高力士感叹道:“这郭元振真是胆大妄为!
竟然问也不问郡王将如何处置韦氏便将其斩首,也不怕将来郡王殿下怪罪!”
田扬名笑道:“此人胆大心细,做事果决,他若是把韦氏活着交出来,那才是天大的麻烦,郡王殿下处置起来必然棘手,论辈来说,这韦氏还是殿下的婶母,若是殿下下令处死韦氏,将来史书上记载殿下处死长辈,无论如何粉饰,对于殿下来说都是污点,可要是留着韦氏却是万万不能的,留着韦氏,那天下有野心的人便有了造反的借口,这天下必将战乱四起。所以郭元振这样做,殿下虽然责怪他擅自行事,但心中必然是极喜的,日后,这郭元振必将成为殿下的肱骨之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婉儿之死
两人正说着,铁鳞从后面赶上来叫道:“小高!那姓郭的杀了咱们这么多人,你要替咱们讨还公道!”
高力士眉头一扬,说道:“这是你三阳教自家的事,怎么叫我替你讨还公道!?”
铁鳞强压怒火,低声下气道:“小高,你不管怎么说,还跟我学过几年武功,我跟你还算得上师徒,这些死去的人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兄弟,你就……”
话未说完,高力士打断道:“若说是学武这件事,那倒也是有的,只不过你教我武功,乃是奉了郡王殿下的钧旨,说白了那是奉旨办差,可不是江湖上的收徒拜师,所以,这师徒关系咱们根本扯不上!
再说,郡王殿下让你教我武功,可不是白教的,殿下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自己心中有数,那可是足斤足两的金银!你教我的武功呢,我看根本就是糊弄事儿,稀松平常的很!这件事我不说也就罢了,你还有脸提?!”
铁鳞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高力士叫道:“你……你……你自己练武不肯下苦功,又怎么能怪我来?”。
高力士冷笑道:“就你那破武功,怎么练都是庄稼把式,练了也没用!看你不懂朝廷的法令,
我就索性教给你一个乖,大唐律例,围攻军营者,视同杀官造反,论律当斩!郭元振没派出飞骑甲士,把你们全都砍了脑袋已经是天大的情面!
还说什么公道!”说罢扬长而去,铁鳞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田扬名虽不喜铁鳞,但见高力士如此说辞,也觉得此人刻薄寡恩,不宜深交。
铁鳞捶胸顿足骂了一会高力士,最后也只得领着人在飞骑营士卒冷眼旁观下。把死人拖出去,刨坑埋了了事。
大明宫含元殿,李隆基坐在正中椅子上,刘幽求、薛崇简、普润和尚等人分列两旁,有人把安乐公主押上来,那安乐犹自撒泼詈骂。等押上大殿,
看见韦氏的人头装在锦盒中,登时吓瘫在地上,尿液沁透罗裙,李隆基厌恶地挥挥手,说道:“皇家威仪,竟被玷污如斯,拖下去斩了。”士兵一拥而上,不顾安乐哭叫求饶。拖到午门,刽子手手起刀落,登时了账。
李隆基对刘幽求使个眼色,刘幽求喝道:“把上官婉儿带上来!”
士兵将五花大绑的上官婉儿押上来,刘幽求喝道:“妖妇,你可知罪!”婉儿轻蔑地看了看刘幽求,开口道:“我是皇命敕封的先皇婕妤,何罪之有?”
刘幽求怒道:“当日韦氏秽乱宫闱。擅杀大臣,你不阻拦反而放任滥杀。岂不是大罪!”婉儿微笑道:“韦氏诛杀大臣,私通武三思,害死先皇,
你们这些手握重兵的须眉男儿,都噤若寒蝉,上朝时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唯恐一句话惹祸上身,如今却诿罪与我,岂不是笑话。”刘幽求登时气结。
田扬名在旁边低声对李隆基道:“殿下,此人多年任职中枢。极有韬略,殿下若是能将其宽恕,她感念活命之恩,对殿下日后料理政务必有襄助,再者,大乱初定,世人多有恐慌,殿下宽容也能安定人心。请殿下三思!”
李隆基素来敬仰上官婉儿文才出众,有加上素知她虽然身处中枢,却不能左右时局,所以无论是当年的武则天还是如今的韦氏,暴政实不能推诿其身。不禁心有赦念。正在此时,有黄门宦官,进来叩首递上一张帖子。
李隆基展开一看,原来是太平公主亲笔写的,原来太平听说上官婉儿被擒,专门写来帖子为其求情,并请李隆基将上官婉儿谪入太平公主府邸担当书吏。
李隆基心想此贴甚好,既能让上官婉儿离开宫廷,保全她性命,又能满足姑母的求贤之情。刚要开口说话。身边高力士幽幽地道:“太平公主城府极深,
世人难以猜度,颇有阿武子(作者注:阿武子乃是唐人对武则天的称呼。)之风,上官婉儿极精权谋,擅长帷幄运筹,若是陪伴在身边,便是如虎添翼。”
李隆基登时醒悟。当即喝道:“可惜啊,姑母这帖子来的稍晚一些,上官婉儿已经死了!”刘幽求心领神会,对看押军士喝道:“还不动手!”
军士立刻抽出腰刀,斩向上官婉儿,此时上官婉儿已经暗运真气冲开穴道,当即双臂一震,崩断绳索,冲向李隆基。刘幽求等人虽是战将,却不及上官婉儿江湖手段来的迅速,只得踢翻桌子,拉着李隆基后退,
上官婉儿眼睛看着田扬名,口里叫道:“请助我去的体面!勿被屑小凌辱!”田扬名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可挽回,叹口气伸手抽出青霜剑纵身而出,
眼见剑尖破空而至,上官婉儿含笑闭目。一声轻响,青霜剑穿心而过。上官婉儿犹如熟睡般轻卧在堂前,神色安详。田扬名抽出剑来,一点绛红滑落尘埃,
国色天香已经魂归天国。
结束了宫廷政变的战斗后,李隆基拒绝了众人敦请他登基称帝的请求,而是立即前去拜见了他的父亲相王李旦,请求宽恕未能事先请示之罪。
相王急忙向前抱住李隆基,流着泪说:国家的危难,多亏我儿才得以消除,百姓的动乱,也都依靠你才得以安定。次日,相王李旦和少帝李重茂登上安福门城楼,慰谕百姓,大赦天下。此后,李隆基被晋封为平王,
薛崇简为立节郡王,钟绍京为中书侍郎,刘幽求为中书舍人,都参与朝廷政务。其余人等各有封赏,田扬名调任禁军统领,郭元振因擅杀韦氏,被李隆基当面痛斥,
然后远调安息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虽名为贬斥西陲,实则是高升重用,郭元振欣喜赴任。
连后宫的几个厨子都被赐给了几个皇庄,有人不服,李隆基笑道:“若非这几个厨子在韦氏饮食里加了药剂做了手段,韦氏怎么会连日噩梦不断?她若是不做噩梦,
普润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带着东瀛人进驻大明宫,普润若是进不了宫又怎么能在紧急时刻突然发难夺取玄武门?”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此外,还派遣使者前往均州慰问谯王李重福。
几天以后,少帝李重茂颁布了诏书,写道:“叔父相王,高宗之子,昔以天下让于先帝。神龙之初,已有明旨,将立大弟,以为副君。请叔父相王即皇帝位,
朕退守本藩,归于旧邸。”于是,相王李旦再次即皇帝位,仍称为唐睿宗。少帝李重茂被封为温王,平王李隆基被立为皇太子。睿宗并在这一年改元景云。 长安一片太平景象。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幸存
唯一闷闷不乐的是铁鳞,这次他的三阳教伤亡惨重,李隆基却只是封他为三阳散人,
在王屋山敕造道观清修,原先李隆基曾对他说过,将来大事成功,便把三阳教封为国教,铁鳞则是护国教主,如今却连提也不提,
铁鳞不敢问李隆基,只好花费重金打点门路厚着脸皮去见高力士。高力士却说道:“你在这次举事中,除了杀了几个韦氏乱党的小喽啰,还做过什么?
叫你追杀金蚕教,你不但让金蚕教跑了,自己还被打得重伤,这次殿下念你辛苦,故意把韦氏交到你手里,便是要你立下大功,好日后加封你,
可你竟然让她掉包逃走了,殿下一向赏罚分明,你自己不争气叫殿下如何抬举你?你在飞骑营被郭元振折了威风,此事传开已经成为长安的笑料,
你还敢说什么护国教主?真是好厚的脸皮!”铁鳞被高力士骂得憋气带窝火,只得灰溜溜带着残兵败将来到王屋山,乖乖当三阳散人,
这三阳道观却是高力士监督建造的,想必高力士在工程中上下其手捞了不少银子,道观建造的与图纸上描绘的大相径庭。远远望去比城隍庙也大不了多少,铁鳞心中大叫晦气,也只能忍气吞声。
李重远已经在山中流浪了两个多月了,那日蓝梧桐扶着他跳下悬崖,当入水的那一刻,他便昏死过去,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却看见天边的夕阳,他昏死之后身子却被河水冲上河岸,他挣扎着从水草断木中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进树林。拼命喊着蓝梧桐的名字,
可是除了林鸟惊飞,再也听不到回答。蓝梧桐死了?蓝梧桐死了!他忽然感到极度的悲伤,当年父亲被抄斩的时候,他感到的是仇恨;阿福阿贵被杀的时候,他感到的是愤怒;林清鹂弃他而去的时候。他感到的是心灰如死;
但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却是痛彻肺腑的悲伤。在天山的时候他已经决心以后只流血不流泪,但是眼泪却像打开闸门的河水,不住的淌下。望着天边残阳如血,
他竭力大吼:“老天!你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不把蓝梧桐留下!该死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她!”
哭过、吼过、然后在如水凄凉的夜色中昏昏睡去,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醒来了,但是他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这样静静的死去,
一天。两天,他僵尸般的躺在丛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树丛中蜿蜒爬出一条青蛇,那青蛇在他左近来回游走,似乎在伺机要咬下一块肉,李重远恍如未见,
反正是一心求死,饿死或是被蛇咬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就在青蛇试探着靠近他的时候。两只灰鼠在旁边走过,那青蛇显然更喜欢鼠肉。立即掉头向灰鼠游去,
一只灰鼠立即逃走,但是后面的那只灰鼠却逃避不及,被青蛇咬住一口吞下!逃走那只鼠见爱侣被吞,不但不逃反而迈动短腿奔过来,瞪着如椒黑目。拼命撕咬青蛇尾巴,青蛇掉头去咬灰鼠的时候,那灰鼠立即转身逃走,
等青蛇刚回转身子,那灰鼠便又奔过来撕咬它的尾巴。如此十几次,那青蛇被骚扰的精疲力竭,最后竟然张口扭身,把刚吞下肚子的灰鼠吐了出来,
自已慢慢的退回树林身处。那灰鼠见青蛇远去,才跑过来,鼠须颤动,不断嗅闻着鼠尸,啾啾哀鸣,良久才衔着鼠尸蹒跚远去。
李重远如醍醐灌顶,叹息道:“鼠类尚且知道保全爱侣遗体,我却只顾自暴自弃,若是蓝梧桐地下有知,岂不失望。就算是蓝梧桐已死,
我必当找到她的遗体,好生安葬了,让其免受虫蚁之苦。才对得起她。”他身体极为虚弱,刚站起身来,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晕倒在地上。
冥冥中听见远处传来飘渺的歌声,似乎是女子用苗语吟唱,恍惚间竟如当日蓝梧桐在路上纵声歌唱,他梦见与林清鹂、蓝梧桐在山间欢声笑语纵马飞驰,
和煦的阳光轻柔地洒在身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泪水却沿着眼角流下。当醒来的时候,那似真似幻的歌声还在袅绕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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