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示君- 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此时四人同样显出肃穆的神情。其实场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好像群臣赴皇家圣宴,而且是鸿门宴,但唯有一人,不时东张西望,看看这,瞧瞧那,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莫七那张桌子,此人就是夏金叶,人称金叶子,他就坐在陆、莫二人东边一席,位于东北角,他同作的是一个和尚,正是莫和尚,同样破布斗笠,遮住脸面,桌角倚着似乎比命根子还重要,从不离身的破竹杆。搭连不在肩,而是放在右手边很近的地方,看来他并不是来享用专门为他准备的丰盛斋饭。
  有一个人死死地盯着莫和尚,就是正东中席的一位老者,约模七十出头,头发银白,但胡子和眉子却乌红发亮,不知此人练得什么邪们武功,面色红润,显然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左手边放着一把很短的长柄剑,看样子极为协调。他一个背东向西而坐,侧目直盯着莫和尚,金叶子觉得他这样看着自己的师父,极不礼貌,突然开口道:“唉,这位老前辈,你是瞎了,还是傻了,这样看着,谁能吃下去饭啊。”
  “不得无礼!”莫和尚沙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显然是长久不说,嗓子干涩而至。
  九张大桌,只有这四桌有人入席,其余全空,不知何时方到。亥时三时已过,二楼廊角有侍女轻轻敲了两声小金鼓,又轻打三声锣,不一会就听到城外隐隐传来更夫的锣响。金叶子皱皱眉头问道:“这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时辰,真是奇怪了?师父,人什么时候到齐啊,弟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这大半夜的,坐着挺困的。”说话时,一脸不情愿。
  “是你自己要来的!”莫和尚沉声道。
  金叶子闻言,怕师父真的要赶她走,所以当即像其它人一样,双手放在桌子,笔真着上身。也侧目望着那死鱼眼一般的白发黑须的老头,不时伸伸舌头。她显然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她所逗乐寻趣的老头,就是望川苑的主人,曾经与儿子一起大战莫振的萧礼。
  金叶子正吐舌头,羞辱萧礼,却见萧礼左眼跳了一下,转眼看向垂花门,只见鱼贯而入九个残肢缺体的老人,正是那九残叟。金叶子看见九人,哈哈一笑,起身叫道:“诸位师兄,你们可来迟了。”
  那九人一见金叶子,直恨得气不打一出。大剑老人一笑,道:“原来师姐和师父已经到了,有礼了,唉,小丫头,哪时我们老头的席位啊。”说着问向门内侍立的婢女。二婢女微笑走来,欠身一礼,引九人来到入六右手桌子,这张桌子,比起其它桌子,要大了许多,可以一方两座。九人点点头,笑道:“多谢了,嘿嘿,这小石想得还真周道,弄了一张大桌子给我们,看来看得起我们伤残的老人。”说着又礼让一番,才坐下,独眼老人铁爪老人当然坐在鱼头相对之处。独臂老人问道:“小丫头,什么时候开饭吧,我们睡到现在,还没吃一粒米呢?”
  奴婢笑回道:“九位爷请笑纳,石爷尚在途中,说亥时二刻未道,诸位上宾都可都随意……”
  “好了,好了,多谢了,我们可等不了你说完了!”说着都下手的手下,端盘子的端盘子,风卷残云一般,狼吞虎咽,看得金叶子只咽口水,用眼瞟瞟师父,只见他闭目静坐,崛起小嘴,偷偷地伸手拿了一位黄金糯米糕,快速含在嘴里,咕嘟咕嘟地在嘴里嚼着,看师父并不管着,索性放开胆子来吃,一边吃着还忍不住嚷着好吃。
  莫七本来心情沉重,觉得心跳加速,努力地克制自己内心莫名奇妙的恐惧,不经意看到金叶子满嘴塞满了东西,吃力的嚼着,卖力咽着,两腮都鼓胀着,忍不住轻笑出来。而金叶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莫七,生怕莫七看过来,见到自己的丑态,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被他这一看,立即顿住,一不留神,噎住了,可知她吃的是糯米糕,入口甚粘,如此一来,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极为难受,她忙站起身来,向身后的婢女挥手示意,二婢女也未曾见过有人吃成这样,一时也有些慌了神,端茶递水,金叶子挥手示意不是,用手比划一个大圆圈。但二女子不知何意,金叶子急中一瞅,看到萧礼身后有一花池,连忙跳过去,弯下腰准备呕吐,却因一跳,嗓子的糯米糕又下了肚,回身向萧礼嘿嘿一笑,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向身后的二婢女道:“我方才要痰盂!”二女婢女相视一笑。
  “可配剑否?”
  “当然!贾爷请!”
  “可带朋友进入否,若不能你们到前厅候着!”
  “是!”
  “不不不,当然可以带朋友!贾爷请!”
  随即便听到步履整齐,五人款款过垂花门。此人正是贾捕头,仍旧是一副傲气凌人的神色,身后跟着四位女子和一青衣男子,左肩衣服还破了一个洞,神情慌张,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不经场面的小角色。贾捕头一见康云对座的无须老人,连忙行了礼,那老头一抬头示意,贾捕头不必拘礼。贾捕头又扫视一番众人,见到陆青和莫七,略略点了点头,以示见礼,由婢女引路,坐到萧礼的左手边东南角一张桌子。贾捕头座东面西,四女子两侧而坐,破衣男子下首对坐,两手揣在怀里,不一会又觉这里很热,想解衣服,又缩回手,不敢乱动。贾捕头吭一声,准备说话,吓得那男子一跳,险些突兀跪到地上,气得贾捕头也不想再说,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男子也不算胆小,还扭头看看萧礼,看到那双浑若无珠的花黄双眸,吓得立即抖回,又瞟了一眼金叶子,金叶子正向他嘿嘿一笑,拿着一块玉米饼,递到嘴里,又一嚼一瞪眼,一吞一抬眉地作样子给他看。只见他也讪然一笑,扭头看看桌子上的鸡鸭鱼肉,还有说不上,样子极漂亮的东西,馋得直咽口水。两边的女捕头,冷道:“饿了你就吃,大人不会怪你!”
  那人沉首抬眉窥着贾大人,贾大人肩头一起一伏,显然气愤之极,突然恨道:“出息!”
  男子知道贾知道允许了,所以就拿起筷子,首先去夹边上放的透亮红烧肉块,但见筷子头尾大半截都是花银,赶紧又用边上的洁巾,擦了擦,重新放好,从腰里抽出一双长短不一,又黑又粗旧筷子,去夹菜,这下可把贾捕头气坏了。
  “啪!”
  男子如遇一个晾天霹雳,吓得手一抖,肉又掉到盘子里,筷子却飞落在地上,正好弹到萧礼桌下面,可男子怕萧礼,哪里敢捡,又看看贾捕头,又怕又急,眼睛又憋在眶里。婢女见状,连忙走过来,向萧礼欠身礼道:“萧爷莫罪,奴婢为客人拾遗。”
  萧礼闻言,这才动了一动,扭头向奴婢一点,示意准了。婢女将筷子捡起,双手奉上,男子连忙起身,连连恭身相谢。
  九残叟那边有人叫了一声:“儿子都管成这样了,真是人间少有啊。”
  “谁说虎父无犬子,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看也未必,不说远的,就说前唐一脉下来,不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看来真的是虎父犬子,英雄生孬种。”
  “那可未必,凡事不能一概而论,我爷爷是流民,在街头乞讨,养了一个儿子,才养到作岁,就下去了,我爹中了一辈子志,养了我,我随军打了几年仗,当了一教头,后来调到京城当差,老了返乡,那皇帝老儿,还不忘咱们这种小人物,加封了些金帛之物,以及十几亩地,看来一代比一代强啊。”
  “嘿!你这几个缺胳膀的,怎么老和我瞎眼的过不去!”
  一桌说着说着,吵了起来。
  “嘟嘟嘟!”
  已是三更时分。更声一响,四下女婢当即一拍手,从四下来了几十蓝衣装束的女子,将桌子上的饭菜酒食移走,又有近百名红衣姑娘,端着热腾腾的菜肴佳酿,整整齐齐地摆好,然后欠身一礼。九残叟见新上的菜与方才所上之菜,没有一样是相同,一人道:“唉,刚才那叫什么糯米蒸瓜的,再给咱们上一份,还是素的好吃啊!”
  婢女点头应了一下,便向里面招手,一多时果真端上热腾腾的糯米蒸瓜。老头子几人一边赞叹什么还是江南的菜,新奇美味,北方的菜,的确夯实的很,一个品味少食,一个充饥饱肚。
  余君影见莫七捏着玉瓶盅子,在手里把玩,轻声道:“二位若想饮酒,我们姐妹,自不在意。”
  莫七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萧礼,他并不知此人是谁,但觉得似曾相识,而那莫和尚,每看一眼,自己心跳不由加快,所以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们,索性凭着余君影之言,斟满一饮而尽,赞道:“果然是好酒!”
  谁知此时,觉得一阵隆隆之震,越来越强烈,众人当即停下手中杯盘碗筷,凝神细听,若不是千军行进,何以有这阵势。
  
  
  第五十五章:突如奇来
  
  “黄金城邹军师到!”
  “邹师爷请!”
  “邹师爷请!”
  “请邹师爷入厢席!”
  “厢席请!”
  一步一步渐近喊着,邹军师随同二婢女,走入垂花门,一身玄色儒生装束,婉然一冷艳女子。邹军一进大厅,看到陆、莫等四人,破为惊讶,直接走过来,行军帐之礼道:“不想在此与四位相逢,真是惊喜万分,四位安好。”
  四人都应了一声,请她入席。邹军师由人引入二楼北侧厢席之中,楼下兴许只有萧礼可以看邹军师,余者都听邹军如叨家常一样:“这里还真暖和,把外套收好。你们也坐着吧,来到这里,咱们都是客人,不必行主仆之礼!”
  “是!”
  “现在子时初刻了吧?你们一路未睡,就进里面躺着。”
  这番亲昵家常,让众人心头一缓,看来这邹军师确是有过人之处,以她的聪明才智,必然知道此宴绝非吃喝玩乐的酒场,而是暗伏杀的权谋之擂,甚至有可能是生死场,但能处之若素,如客寄他乡一般随和。
  “好家伙,这么多人,还穿着铁盔,要打仗吗,辽人快被灭了,咱大宋好像雄狮百万,装备精良,一看就是虎狼之师,不知为何要守在这咸阳城,想光复前大唐吗?”一男子粗声粗语道。
  “少说两句,一会就入席,那些都是江湖中人,说话千万错不得一点半点的!”一女子劝道。
  “说话千万错不得一点斗点……”方才男子捏着嗓子,学着女子说话,但未说完,就听一少年男子沉声道:“你们别老斗嘴,赶明我把姐姐许给别人,或许把张大哥找个娇娘,你们可别哭!”
  “切,谁稀罕!”男女不约而同道。
  说话时,一少年公子,长身玉立于垂花门下,嘴角含笑,与在场众宾目光相接之,不由颔首致敬,极为优雅,又不**份。他手持白玉箫,一袭米白棉衫,腰束紫青玉带,侧挂一荷囊,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且不说他眉若一柳月下影,鼻如余削峻崖,双眸青蓝,与粉唇相应,婉如一女子,气质脱俗,但他的确是个男子,此人便是人称女公子的萧仁,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畏缩的男子,正嚼着大块肉,向他看来,他也颔首一笑,道:“这位仁兄,请慢用,相扰了。”
  金叶子看看萧仁,再看看莫七,方起身扬声问道:“公子哥尊姓大名,小女子金叶子有礼了!”
  萧仁显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作揖道:“见过金姑娘,愧悔的很,大多人一看小可面貌,皆误以为小可是姑娘家,久而久之,我这位张大哥和嫂子就叫我女公子,所以人称女公子,姓萧,单名一个仁字,仁义的仁!”
  话音未落之时,那萧礼斗然起身,手按在桌子上,欠着身子,睁着浑黄的双眼,直盯着阶台玉立的萧仁,一直看着他由婢女引入贾捕头和九残叟中间一席。
  金叶子笑道:“女公子看来人如其名啊,你若是个女孩,我定认你这个妹妹。”
  萧仁随身的男子,叫张生,乃萧仁帖身护法,三十多岁,仍未婚娶,只因身边的那个女人叫苗玉琳,一直再等自己的出海未归的师哥,不愿意嫁给他,所以他也在一直等,一等等了十年,还是一直跟随,未能走到一起,他性情豪爽,一见金味古灵精怪,笑道:“你若看上他,我认你这个弟妹!”
  萧仁连忙向金叶子陪不是,又嗔斥张生口无遮拦。
  金叶子岂是羞答答的姑娘,以此为乐,也并不放在心上。遂与萧仁以茶代酒,相属而饮。且说这萧仁来到席间,如入自家所开酒店一般,一边还邀五请六地,与大家同饮,见四下并不领情,也就作罢,并不上心,而是自斟自饮,偶与金叶举杯。
  田英儿一直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酒盅,神色忧郁,她知道在她的身后,木然而坐的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她来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向陆、莫二作了一揖,也没多说话,又坐回原位,与那个缺斤短两的老东西坐在一起。陆青一直都看在眼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聚精会神地守着康云,以防不测。
  “九爷!”
  “九爷请!”
  “八爷!”
  “八爷请!”
  这时走进来的是九爷洛半生,就是那假扮门丁的少年男子,此时进来,与莫七一礼,瞟到金叶子,见她正吐着舌头,气不打一出,但生生忍了下去,上了二楼与邹军师一礼,寒暄两句,又自下来,坐在北侧廊下,正在金叶子背后,金叶子扭身又对他做个鬼脸,气得九爷捏着椅角,敢怒不敢动,若在平时,定然一掌将她劈死。
  然后进来的是八爷鲍子丹,此人身宽体胖,双手像是挂在大柱上一样,向各请了礼,自报家门,同样上楼与邹军师见礼,下到游廓之下,坐在陆青背后的斗桌边。
  接着走进一位女子,正是三当家的水姑娘,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还抱着一个小孩,礼毕坐在北侧最后一张小斗桌边,给孩子拿果干吃,不在话下。
  五爷吴成烈,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沉稳老道的一个机谋算尽的中年男子,坐南廊下,贾捕头席边。六爷彭万里,瘦高个子,却白析面孔,头顶着书生帽,但还是遮不住他头上缠着的绷带,由人扶着,坐在萧仁席侧的斗桌边。与五六爷同来的,还有二爷贺满天,此人一脸苦相,仍旧捂着肚子而来,近日腹泄不止,请了许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