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财主一听,便知其意,礼道:“还望公公赐教!”
如此一来,二人就在三言两语中,便达到共识。季辉本已控制全场,但通宝钱庄的几位当家的,想必不会就此屈从,然而擒贼先擒王,能让石财主屈于驾下,那么就由不得其它几位小爷说话弄权了。如此以来,场上就只有几个残兵败将,收拾起来,就容易的多。于是道:“本宫奉圣上旨意,前来寻回莫家剑法和藏宝图,诸位有谁身上带有此物,快呈上来吧,龙颜大悦之时,就是尔等大福大贵之日。”
金叶子喝斥道:“既便有什么莫家剑法和藏宝图,又不是你这老不死的,也不是皇上的!你凭什么寻回啊!”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咱们做奴才的这条命都是皇上的,还有什么不是皇上的!”
季辉的言语,在江湖人听来,犹如尖刀刺耳一般,甚是难听,又如嚼蜡一般,让人作恶,他一口一个奴才,一口一个咱们、尔等,实才是自侮辱人。
西门苍一边提防正在以内功为萧仁疗伤的萧礼,一边粗声大骂道:“阉贼,这是不是皇宫大院,由不得你在此说话。皇帝老儿认你这个太监,四方官府认你这个公公,但我等草莽奉天敬地,尊师重道,可是吃你这一套,别说你这么一说,我们听你的,你下来跪地磕头,老子也觉是奇耻大辱,嘿嘿,你以为就这么点人就能拦住老子,那你就太高看了自己了。”
石财主一听大惊,心想自己与这西门苍有些交情,如果他被季辉给杀了,那自己真的身陷泥沼之地,想要脱身,连根稻草就都没有了。连忙劝道:“西门老兄,圣上体恤我等,咱们感激不尽才是,况且公公此来想要拿回去的东西,与咱们无干!”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季辉身侧欠身一礼,轻声道:“此人久居草莽山野之地,粗人一个,公公岂能与他一般见识,公公息怒!”
太监知道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况且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最为忌讳有人称其为阉人,岂有不怒,石财主卑言相劝,又有什么用,喘息道:“将此贼拿下,乱刀分尸!”
“谁敢!”西门苍大喝一声,哗啦啦地一根两丈多长的细索链,抖然开来,与圆斧相连,向逼近的飞刀杀手喝道:“想找死的就放马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他人如浮水木一般,摇摇晃晃地砸倒到垂花门下,身侧的两名弟子,也是好手,像被摄去了魂魄一样,直着眼睛,向前走了两步,当啷一声,小斧落地,人也扑倒,不动不动。三人背上都已扎了数把美人刀。那飞刀弯如柳叶,可作美人修眉美甲之用,刃如蝉翼,轻盈之物,全凭内力打出,且讲究手法要领,江湖之中,少有人使,且他破空飞射,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这令人闻声丧胆,传说已经失传的美人刀,竟然被录中宫廷秘术,被太监所习练。
飞刀将三人杀死两人,从人君之中走出,来到季辉两侧,此二人与楼下刀手,一般装束,这不禁使想到,人群之中,仍有潜伏者,于是人人自危,更不敢再小觑这季辉。季辉傲然道:“陆少侠,令尊令堂当年由铜琵瑟铁笑笑纠纠集一伙江湖贼子杀害,并血洗陆家满门,朝廷损失了一名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重臣,那笔血债还得算这西门苍一份……”说着看见梁爷,又盯着贾捕头道:“本宫说得没错吧!”
贾捕头寻思:此案由我一手操办,卷宗也未录其详,这老贼如何得知!难道那姓梁的早已出卖石财主,成了季老贼的细作,打入通宝钱庄内部之中!如此看来,此次能大难不死,已是苍天有眼了!”
陆青抱着气若游丝的英儿,顺着季辉的目光看见梁爷和贾捕头,贾捕头面色沉静地,但掌背青筋突暴,看来他盛怒之至。那梁爷向陆青道:“当年西门苍是和铁笑笑一起去得你家,从死者伤口可见,西门苍并没有动手。可能是助阵的!”
西门苍倒地之后,便来了几名刀斧手,一刀一刀地将西门苍砍得稀巴烂,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粟。
季辉直盯着那一滩血肉,笑道:“本宫再问一次,谁拿了藏宝图,快些献上来,本宫保证献宝者,不仅性命无忧,而且享尽荣华富贵,若想在朝中谋个差使,本宫也绝不亏待……本宫此次是替圣上办事,岂能戏言!还请诸位斟酌一番,千万不要敬酒不死吃罚酒!石财主!还劳烦你命人将下面整理一下,圣上是极爱干净的,咱们做奴才的,怎么能屈其谕驾呢!”石财主连忙领命,向下面的胆大,仍旧恭守的婢女一挥手,婢女连忙麻利地入厅,将场上的一片狼藉,清理一番,并趁此机会,离开这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活人冢。
第六十章:萧酒郎君
“曾经叱咤风云,剑下无敌手的天山飞侠疯了;雄居八百里秦川,不可一世的飞虎门就此群龙无首了;污衣刀祖之后,净衣刀法创始人康云,也士为知己死了;恶贯满盈的西门苍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枉他纵横大漠这么多年,确越来越不中用了,是苍天有眼,取了他的狗命,季公公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把富不可及的通宝钱庄的诸位大财主给算计了,真是高啊,令在下佩服的紧啊。”
场上只有死人,不会感到惊讶,活着的人,没有不感惊讶的。这段话,说的抑扬顿挫,悠然自在,飘飘渺渺,像在从那顶上的雪纱灯里发出来的,像柔和的光一样,照射着久处黑暗中的人。
静,异常安静!大厅之下,听不得半点声音。无论是刚刚亲眼看到宿敌将自己唯一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撕碎的贾捕头,还是正值得意全盘皆在股掌中的季辉,以及一直都惴惴不安的石财主,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仿佛在接受天神的审判一般。
“怎么了,就因这里十分热闹,在下才被吵醒,特意赶来,诸位英雄大侠,都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也不打了。”说罢,淡淡笑了一声。
那二楼顶上的霜刃剑,嘤得一声,飞射下来,定在中席的桌子正中心,剑不摇不晃,众人的心,却摇摇欲坠,凉了半截。金叶子最受不了这等气氛,初来之时,酒肉茶饭香,变成了现在的血腥味,早已十分厌恶,又如此安静,一个人在哪里装神弄鬼,只说自话,也不现身,扬声道:“这里安静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师父,这人是谁啊?”
莫和尚按着金叶子的后脑勺,示意她不要说话。金叶子见躺在地上的莫七缓缓睁开眼睛,于是挣脱师父,蹲下来笑问道:“莫公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活不成了呢?”
“听声音,小姑娘应是五俗僧的养女夏金叶,当年大闹十二连堡的聚贤院,可谓轰轰烈烈,不可一世,当然也是大快人心啊。怎么现在还公子、师父地叫了起来,看来人的心性,一旦被定住,大好人间,就渐渐变得没意思了。”
金叶子越听此人言语越孤傲,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光在哪里说个不停,你以为很利害吗,是人就现身来见,别那里故弄玄虚,高人一等!”
莫七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席一撤,死的死,伤的伤,寻视四下,不见余君影,忙到陆青身边问道:“英儿姑娘怎么样?”
陆青抱着英儿,渐渐觉得她气息恢复,现在像是睡着了一样,心中大安,轻声道:“无妨!只是,余姑娘……”说着指向彭万里。莫七一看余君影被睡着绒毯之上,显然是被婢女扶进耳房之中,但不知死活,于是快步而去,觉脉息尚存,心下稍定,他只知莫和尚当时一挥手,击出一掌,听到余君轻吟一声,自己五腑六脏剧烈撕痛,昏了过去,并不能确定是何人将她打伤,见其生命垂危,不免有些焦急,心想若是在黄金城,二神医定会将其医好,可是此处哪里会有神医,既便邹军师在此,梁、苍二人也不在。转念一想,自己的师父在此,于是连忙来到已经呆在地上的郑风,头发凌乱,神情呆滞,就算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到了这种光影,也让人触目生怜。莫七单膝脆下,去扶师父起来,郑风已是双眼暗然无光,完全成了傻子,任由人摆布,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莫七伸手探取他随身之物,想要找到一些药物,果不如其然,怀中果真有一玉瓶,还有一扎乌黑的硬布,莫七急于救余君影,并没有理会那黑布。又放回郑风怀中,露出一角,场上多人看到,都是眼前一亮。
郑风何以将这块布随身携带,必然是从哪里拓下的碑文,极有可能是从恶狼谷石洞之中的铁块中石下的藏宝图,他此时已是死亡由人的废人,想要从他手中拿走一块布,那是轻而易举,但都不敢妄,因为正在和金叶子一嗔一笑地说着闲话的人,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石财主这一次的确是没有请他,但是最想请的人,就是他,可是犹豫了好些时日,还是还能下帖。不因为怕请不来此人,而害怕此人,十二连堡的副堡主伯尊,人称“只手遮天”其祖上数代本江陵之地的赫有名的人物,其祖父伯相生,听说天山有雪莲,带着家丁去找寻莲,结果两年之后回来,果真带着干枯的雪莲的回来,刚回来听说西域有国,有点石成金之术,又带着家丁远赴西域,五年才回来,没得到点石成金之术,只带回来最后半桶已乌黑不堪,不能下口的怪酒,听说东海有岛,乃神仙府坻,就远渡东海,结果带回来几个美人,但都抑郁而死,其父伯福俊更离谱,突然一天,人们都说月亮上有火光,就天天想着飞到月亮上,先是苦练奇功,后又修炼道术,结果走火入魔而死,伯尊嗜赌,且饮酒如命,所以把整个祖宗的一切都卖给了石财主,广邀天下赌徒,一起创立二十连云堡,建聚贤院,并把天南地北的酒窑都抢盗一空,藏于聚贤院地下密室,天天过着醉生梦林,卧含玉骰的日子,然而突然杀出一匹黑马,也就是古灵精怪,刁钻蛮横的夏金叶。那天金叶子到了深隐于江陵郊外十余里的大光寺,大光寺已没有和尚,也没有尼姑,有的是一手拍桌叫板,一手持壶端酒的嗜酒赌徒。没人在意这个小姑娘,小姑娘厌卷深山野林的清寂,来到这天下最乱的财场,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她进入财场已有一个时辰,竟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于是她飞身将聚贤招牌给拆了下来,然后和人动起了,人们都在赌,只是过几招而已,可是她不容别人这样冷落她,于是她下了酒窑,将酒窑砸得稀巴烂,十多年过去了,站在江陵城中,略有微风,就仍可以闻到飘自聚贤院的酒香,可是谁都机会再喝上一口。这下惹怒了伯尊。一个赌徒输光了本钱,真能自认运势不佳,手气不好,一个酒鬼喝光了自己的酒,非常惬意,而还会想办法去弄到酒,但若是自己的本钱,被人毁掉了,酒窑都被人砸了,那简真比要他的命还要严重。
他可以不把五俗堂的人看在眼里,但还是得给莫和尚一点薄面,并不是因莫和尚德高望重,其实英和尚是一个名不经传,少为人知的脚僧而已,而是当年一块喝过酒,一块赌过钱。酒场是朋友,赌桌有仇敌,就凭着这一点,他放过了金叶子,并且诏告十二连堡的人,放过金叶子,最起码不去主动寻仇雪恨。
金叶子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的师父莫和尚有通天的本领,能让十二连堡的人,俯首称臣,自己对十二连堡的人,当然有恃无恐,况且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任何人。
金叶子此时被伯尊逗的嬉笑眼开,笑道:“既然你这么能喝酒,这里是财神客栈,不会缺你酒喝得。”
“当然,我已在这里喝了整整十天了。偿遍了整个地窑里的琼浆玉液,吴千秋不亏是藏酒大家啊,天南地北的好酒都窝于地窑之中,想来在下的聚贤院也望尘莫及啊。”
吴千秋闻言,本是沉静如水的脸上,突然显现一丝惊恐,心想果然是十二连堡的总堡主伯尊,于是抱拳道:“区区一窑浊酒,何值一提,若是吴某得知伯老大光临小店,当不会以藏酒相待。”
“噢!难道吴掌柜……不,不,不,是吴庄主,难道还有好的佳酿,若是有幸,在下可就恭之不却了。”
吴成烈突然心生一计,望向石财主,石财主会意,微微点头。吴成烈便笑道:“若伯院主赏脸,在下当派人将酒,送至江陵聚贤院,以表敬意!”他久闻伯尊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渺,四处寻酒访赌,若有好酒,定然迫不及待地要喝,怎么还等到送到他家中,所以故意如此说。
伯尊果然中计,只见顶中心那盏灯突然坠下,从人一惊,连忙退身严过,只见那四方的雪纱灯,直接落到中间那桌子上,灯与桌子一般大小,平平稳稳地立在桌子,异常明亮,而有男子四十出头,就两腿搭落着坐在灯箱之上,手中拿着莫七的那柄剑,正在小心翼翼地修指甲。在明灯的照射下,此人脸色发白,双眼神隐,颧骨突兀,胡子干枯地贴脸上,看来是他常年以饮为餐,以赌为眠,才变得如此削瘦,若不是他神功护体,寻常之人,早已死过几回了。
“我这个喝酒从赊账,赌钱从不耍赖,也从未欠过谁人情,吴庄主,你请在下喝一碗酒,在下替你办一件事,如何!”伯尊到不知如何跑到灯上坐下,有所畏惧,吴成烈生性多疑,不知这伯尊是何意图,笑道:“岂敢岂敢!”说着一招手,身后两名身穿白衣的婢女退了下去,看来是拿酒去了。
金叶子格格直笑道:“几年没见了,你都瘦成这个样子,真是笑死人,一定是这些年没喝上什么好酒!”
伯尊也许是一想到酒窑被砸之后,就怀恨在在心,但怎能在众人面前,与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岂不失了身份,凶恶的神情,一闪而逝,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我把祖宗的基业都卖给了石财主换了酒钱,可惜啊,心疼的我连年睡不好觉,做梦都在想着姑娘的英容好貌,谁知小丫头越长越好看,现在比美酒还要讨人喜欢!”
金叶子本是自负貌美,但由于脸上伤痕,内心里总是有些自惭形秽的阴影,被他这当众夸赞,犹如被羞辱一般,脸色飞红,嘟嘟囔囔了一阵,一个字也说不出耿。
莫七早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