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一听,眼前一亮,忙请薛掌柜到房一叙,才知这薛掌柜单名一个大字,自幼父母瘟中丧命,便流落到少林寺,削发为僧,在少林一住三十年,后辞师下山游历,见丹江之地,山水美丽,又民生矫善,甚合己心,便续发结衣,在城中贩卖干菜为生,一步一步经营,置了几间店铺,开了长顺客栈。谁知此人还知不死和尚之事,莫七只道书中得知萧莫世家的轶事,来个投石问路,这薛大兴致更高,笑道:“恐怕在少林寺那几年的事情,除了老朽,便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你是读书人,读得是济世富国的圣贤书,哪里会知这江湖之事,当年有一位少年,相貌俊秀,竟然携剑出家,老配那时一掌座,只管山后菜园,烛间伙食,方丈命老朽专程为他送斋,起初只是送收便走,后来见方丈大师,与那新到的小和尚天天持竹合舞,所练是剑法,并非少林功夫,所以老朽才偷窥的,二人所练剑法,十分简单,并无奇妙之处,然而方丈大师厢房,总是夜夜通明,十年如此啊。老朽也在闲时在后山,偷练那剑法,嘿嘿,你且别说,看他人练剑,若遇精妙,便会技痒,但是那套剑法,看得平平无奇,倘若你提剑一练,便再也放不下了。”
莫七心想薛掌柜所言剑法,就是莫家剑法,于是故意问道:“那剑法有何奇特之处,在下只习掌脚功夫,略懂一些刀剑之术,但从未拿过铁器!”
薛掌柜入下茶碗,显得神秘希希,轻声道:“大有学问,那套剑法,依老朽看来,共有十八招,每一招中有十六式,每一式中,又有三小招,听起来比较乱,但只要习剑者,只需通览一遍,记住第一招,后续招式,凭着臆念,便会水到渠成。你说怪不怪,更怪更奇的,无论你任取其中招式,都可连起来练习,老朽练到最后,竟不知哪是第一招,哪是最后一招了,自从练了那剑法,觉得什么少林武学博大精深,纯属虚名在外,老朽以为,但凡武功招式,不于精深玄妙,而在于简中求间,易中取易,以至招无所致,功无所限。”
莫七一听,果然有些建树,若非真正习武之人,岂能有此会悟,欣然道:“薛掌柜可曾试其锋茫否?”
薛掌柜却嘿嘿一笑,摇摇头道:“出家之人,怎么与人动手,只是每每见到有歹人作孽,便会枝痒而已!”说罢仍旧摇着头,却又凑到莫七跟前轻声道:“老朽画了一小册子,记下了那套剑法,虽然不尽其意,但其中招式,都可浅见。若是孟先生不嫌弃,待老朽拿来给先生过目。”
第八十四章:
莫七忙道:“不妥,武功秘笈乃一门之私,岂能随便传于人阅!”
薛掌柜一听,连声造孽。突然又道:“前不久,有一帮子人马,都带着尺余长的短刀,从小镇匆匆而过,谁知在街北头与一朦面人动起手来,那一帮子刀手所使的刀法,与老朽偷学的剑法,有相通之处,老朽也十分纳罕,那刀剑之中,分明含着剑法,但若使剑,其剑法更能长进一步,非要使短刀,然而看到最后,那刀手的刀法突然变快,身法也极为灵利,看着像那套剑,又似乎不像,老朽也凭着记忆,将那刀载在册中,日后参习,但百思不得其解,似乎每一招,都能刻老朽所学剑法,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莫七忙道:“那刀手不会是朝廷密查的千刀门的人吧。”
薛掌柜连忙嘘声道:“小声点,小店就住着三名千刀门的人。”
莫七一听,大喜过望,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若早知此店有千刀门的人,又何劳史安夜出打探呢,于是装着惧之不言。而薛掌柜好像半辈子没和人开口说过话,憋在心里难受,竟口若悬河地给莫七讲述千刀门中的事儿,其所讲如莫七昔日所闻,如出一辙,但更加详细,才知千刀门开山鼻主徐人杰,曾是赵匡仪马上卒,后升任龙骑护将,但赵匡仪以拥兵篡权之后,便将当年密谋义士全部赐隐于山林,不得签暑公廷,徐人杰拒隐而辞,归于深山,带领亲信之士,创立叶刀门,刀如一叶,落遍大宋江山,便是徐人杰的矢志不愈目的,徐人杰临终之时,门下弟,竟已有千人,遂更名为千刀门,传于长子徐长空,徐长空恋于山水,不喜刀剑之技,掌执两年,将掌门印易于二弟徐长山手中,二弟野心勃勃,一接掌门印,但大将旗鼓地袭击西川四大派,虽然将四大派拿下,却伤重不治,一命呜乎,千刀门便以刀会武,能者居首,册立为主。徐长山之子,当年只有二十出头,刀法出众,轻易夺魁。拥掌门印之后,意气风发,东征西讨,席卷江南大小门派,继续北上,当先盯住萧莫世家,但两家名望极响,难以轻取,便密谋策划,挑起两家旧仇,但最终玉石俱焚,受到重挫,方托着重伤回到郴州,从此便销声匿迹,武林中人,只道千刀门就此消亡,却不知悄无声息地崛,尤胜以往,自康云一案之后,才鲜露头角,轻而易举地就拿下武当峨眉,西此武夷剑派、清微派、金门八大阁,并召集众多武林有志之士,编于挥下,此乃千刀门的空间盛况。
“此店被白爷包了,全部都出去!”薛掌柜正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地描绘着千刀门空前盛况,空然听到楼下一片嘈杂。二人出房门一看,已有一群人,涌下客栈之中。前来捧场的街坊邻,张皇而出,有三劲装男子快步下楼,向为首雄立的男子一礼,道:“小镇仅有此处最为妥当,还请白爷包涵。”
那白爷五官明朗,犹如石刻,环顾四周之时,双眼直视,只是头在扭动,显得极为僵械,左手紧紧按着一柄两尺余长的宽刀刀柄,那宽刀夹在半包鞘之中,见可刀脊之下,有一砍削的缺口,不知何人与人相搏之时,被利器所伤。此人虎背熊腰,厅下一立,如立石桩一般,纹丝不动。余者均显得轻巧灵利。只听他哼一声,粗着嗓子道:“不是长顺吗,怎么突然变成百家了?”
那三人闻言,先请白爷落座,方招呼掌柜前来。薛掌柜前来陪笑道:“今儿来了一位贵客,出了一百两银子,命老朽改了小店的招牌。”
“嚎!那不是说,这里从此之后,就不再姓薛了,敢问薛掌柜,这位贵客而今何在,是不是和这位小娘子一同前来的啊?”白爷说罢,便有二人将一劲装女子押了上来,莫七廊上一看,正是萧仁,此时妖童洪戴,单氏姐妹也都走出,一见萧仁,均是大惊,妖童轻声道:“此人就是翼刀白冰。”
莫七见萧仁并非负伤,只是双手被缚,被人扣押,心下稍安,静观其变。
薛掌柜见萧仁,心里咯噔一下,陪笑道:“正是这位夫人!”
“夫人,嘿嘿,这小娘子,白某一看,就是处子之身,何时成了夫人!”白冰冷笑道。
薛掌柜闻惊诧,心思百转,暗忖道:“难道那儒生不姓孟,与这女子一道,乔妆打扮,也是走江湖的!”想到此处,不禁暗自叫苦,想来若非走江湖的,一个酸儒生,哪里会怎么阔绰,除非是皇亲国戚,然皇亲国戚,富贵之身,又岂能车马劳顿,陋居于此。
白冰见薛掌脸上阴晴不定,于是问道:“白某一过桥头,便看到这小娘子,真奔几个公子哥,见人就刺,还未喝住,就连连刺倒了三人,嘿嘿,这可是胆大包天,眼里竟然没了王法,那还了得!”
薛掌柜连声道:“老朽经营着小本生意,只要客人给钱,哪里管那么多,眼下那位贵客,就在楼上,想必也没得罪大爷,就容他花上些银子,将此事了了,小店……”
白冰截口道:“放心,白某不会动贵处一桌一椅,只是想请这位贵客下来,让白某一识尊范!”
莫七早已走向楼梯,刚来到地上,便有二人前喝道:“呆在楼上,不许乱动。”
莫七微笑道:“在下就是贵上所要找的人,哈哈,有礼了!”
白冰上下打量了莫七,冷笑道:“白某阅人无数,却还没见过二十出头,竟能有这么长胡须的汉子,想必阁下阳气甚旺啊。”
莫七闻言,知白冰看出自己的妆扮,于是扯下面皮,作揖道:“久闻翼刀白冰白大侠,如雷贯耳,今日相见,此乃大生有幸!”
“不敢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莫七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莫,单名一个七字……”
“何莫何七啊?”白冰一副不屑于顾的神态,直截了当地问道。
莫七听如此相询,十分不礼,然依旧微微笑道:“莫要无礼的莫,横七竖八的七,在下乃百剑城城主,初来乍道,不懂礼数,还望白大侠海涵。”
白冰闻言,心中微微一怒,既尔冷笑道:“百剑城,不是何处爪洼之地,恕白冰孤陋寡闻。”
莫七亦冷笑道:“白大侠尊居高堂,岂会染耳荒野小城,百剑城曾名黄金城,由在下领百剑盟众剑客,作客小城,机缘巧合,甚得城主张将军器重,于张将军弥留之际,将城主之位,封赐在下,在下见小城实为一座土城,岂可以黄金富气之名,便借盟易名。倘若有幸,白大侠能够光临寒城,乃在下荣幸之至!”
鬼头岭黄金城,深藏隐穴,鲜为人知,但久历江湖之人,岂能无闻,白冰再次打量莫七,将信将疑,暗忖道:“区区一二十出头的后辈晚生,竟能率领百剑盟,攻占藏龙卧虎又重兵严守的黄金城,是何等人物,莫不是这厮诈我!”于是探试道:“白冰曾闻黄金城年前付之一矩,莫城主当时可在城中?”
莫七笑道:“小儿玩火,少毁矮舍,不足为损。”
“哼!”白冰冷哼一声,扭头瞟了萧仁一眼,问道:“这位娘子,可是城主夫人邹军师了。”
莫七笑道:“贱荆性情鲁莽,想必日间受轻薄子弟非礼,怨气难消,方失志妄举,幸由白大侠相救,在此相谢!”
白冰灵机地动,笑道:“百剑城比之千刀门何如。”
莫七一听,便知这白冰是拿萧仁要挟,逼他就犯,想要兵不血刃,收服百剑城,陪笑道:“区区百剑之盟,立于荒山野城,岂能妄自尊大,不如十二连堡一堡之雄,别说与雄居南国,分舵遍及天下千刀门相比,那简真是粟于沧海,叶于一秋。”
白冰一听,莫七竟然将他话锋化解,不屈不搔,知这莫七有些道当,于是冷道:“一个女人,若是有了孩子,就想行凶作歹,就不那容易了,还望莫城主早作打算,人世苍凉,难保夫行妇随,不节外生枝。”说着示意将萧仁放了。萧仁满面通红,快步上楼,躲到房中。
白冰冷笑一声,道:“敢问莫城主屈架微行,有何贵干啊?”
妖童在上,见白冰坐着与莫七冷言冷语,也不让座,此时借机扬声道:“莫盟主所行何举,岂由他人过问。”说着飞身下来,左右一格,将四人欲要亮刃抽刀的手弹回去。
白冰一看,不屑道:“原来是妖童洪戴,果真名不虚传,才两年的光景,功夫又有见长。”
洪戴冷笑道:“过奖过奖。我听说千刀门的白堂主左手从来都不离刀,连上床玩女人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知是真是假!”
“放肆!”众如客大喝一声,齐刀相向,小店之中,当即刀光闪闪,杀人腾生,薛掌柜竟十分激动,知莫原来是百剑盟的盟主,又是黄金城城主,大为叹慰,方才闻其言辞,凛然不惧,气度不凡,十分钦佩,此时见四处皆兵,也想一露身手,但又不知莫七此行何事,万不得坏了人家的大事,于是陪笑道:“这顽童十分调皮,怎么学得这般坏!”
白冰如钟而座,纹丝不动,听到娇童肆意谩言,虽是怒不可竭,但仍不露形色,反而笑道:“以讹传讹,只有小孩子会信这些歪语邪话。”
众人见白冰说话时,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凝重,以为他盛怒于心,却不料眼前寒风一闪,白冰已收刀落座,竟在一刹那间,于此时莫七已托着洪戴和薛掌闪到一旁,可谓快乎其快。薛掌柜回神上下查看了自己周身,是否少了什么,但完好无损,方舒了一口气,抬眼再看,白冰的所坐的桌子上,钉着两截钢针,可见是一根七寸长的钢针,被白冰从中削断,那一截上面还系着一小布卷,一刀手上前将布条取出,嗅了一嗅,方递于白冰手中。
白冰揉开看了一眼,洪戴在敌处,透过墨迹可以看出,上面写着“弃刀保命”四个小字。白冰看后,又揉碎在掌中,轻轻拍落,冷笑道:“莫城主,你可知登在高处,最怕什么吗?”
莫七闻言,有些诧异,竟不知白冰突然此问,有何意图,寻思一番道:“以在下看来,最怕孤身一人,无人相伴。”
白冰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白某不通诗文,但记住一青莲居士有首诗写的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白某向来不懂,独自举杯邀明月,对影怎么就成了三人,想必莫城主是学识之士,还请赐教!”
洪戴笑道:“这还不简单,月亮是一个人,举杯的是一个人,形子是一个人,不就三人了。”
白冰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一笑,竟如大彻大悟,豁然开朗一般,仰头颤笑,竟笑得满脸通红,指着洪戴,欲言又止,总有一口在胸中窜动,无法平息。莫七隐隐觉得一股轻柔暖风,如丝如缕一般,抚面而来,知是这白冰暗运内息所至,暗惊此人内功造谐竟如此之高。正此时,突然眼前一花,抬头看去,楼板上已多出一扁孔,一影落下,低头却见,白冰又坐回原位,稍时却见鲜血一滴一滴打在茶碗里。白冰额头青筋暴突,左手仍旧在微微颤抖。
第八十五章:
刀手见此,立即散去十余人,在店内外悄无声息地巡察,片刻一人回来向白冰贴耳欲语。
白冰却侧避一下,那刀手会意,作揖道:“凛堂主,凶手又逃了!”
白冰淡淡一笑,问莫七道:“莫城主由黄金城而来,可知黄金城之中,隐居着三位武功高强的酒鬼,合称明月先生。正如妖童所说,一人如皓月当空,让你避不可避,夜不能眠,一人如影,神出鬼没,而真正杀人的,就是那举杯的饮者,他却立于明月之下,而你却视而不见。”
莫七寻思一番,方道:“恕在下愚拙,竟不知黄金城有这样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