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枫放柔了目光凝着她含笑的睡颜,良久,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真是的,总是不经意勾引他……
时至十二月份,小雪又开始飘飞起来,白茫茫的煞是好看。
一行人移至凝眸阁主屋闲聊,水月柔与阮娘亦拿着刺绣过来凑热闹,基本上全员到齐,除了忙于年底分红、分身乏术的凌家堡堡主及总管。
窗外,雪花飘飞;屋内,箜篌吹响。
白冰若依然站在角落,紫眸透过窗子怔看着外面的雪景,耳听着凌家小姐吹出的曲子,常年不化的冰眸迷离了些许。
待一曲终了,石页很是捧场地拍手,“婉儿,没想到你精通这么多乐器。”凌婉儿轻饮口茶,这才笑道,“过奖了,这曲‘别江南’是南方特有的小调,延歌托人捎的曲谱。”
“哦,”石页轻讶地扬眉,“婉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美人倾城一笑,“白姑娘亦擅于抚琴,而且,”突然眨了眨无神的美眸,凌婉儿笑得顽皮,“听说她是南方人哦!”
石页眉梢一挑,转看向窗前的白衣女子,刚好捕捉到她甫自窗外撤回来的视线。
白纱轻晃,随即下垂了些许。
石页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很诡异的那种。
凌远枫推门进来,正好撞见她的笑容,不禁扬了扬眉,“石页,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石页撇撇嘴,搬来一个闲置的小案几,摆上七八个大小不一的茶杯,又抢过凌远枫手中的茶壶,道:“婉儿,你精通乐器,我也不敢班门弄斧,”一一往茶杯倒入不等的茶水,将茶壶塞回愣住的凌远枫手中。“叮!叮!噔!当!”翻出一双竹筷,一手拿一只挨个敲击茶杯,“不过茶杯么,”她嘿嘿一笑,“你不一定玩得过我。”
拖来把椅子坐在小案几前,一筷子挥退凑上来的独孤名,于众人好奇又狐疑的目光中,开口道,“这首曲子,对我不具任何含义,可别误会哦。”笑了笑,然后,轻轻扬手。
水量不同、大小不同的茶杯,因敲击的力道不同,震动的程度不同,自然发出叮当不同的声音。石页正是利用这七八个高低粗细不等的音符,巧妙地安排顺序,编织出了清脆悦耳、简单动人的旋律。
美妙的前奏后,石页一手敲杯,另一手端起茶一饮而尽。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清脆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闻声一震,凌婉儿更是差点摔了茶杯!“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想起石页方才的说明,众人这才安下心,静静听曲。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伴随着错落有致的叮当声,沙哑温柔却伤感的嗓音如情人低喃般动人——“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没有含义么?紫眸悄悄抬起,静静望着屋子正中的女孩。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怎么听都像要离别的感觉,凌婉儿眉头又皱起。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闭上眼,石页轻轻敲击着茶杯,“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敲击声停。
一片寂静中,清脆的声音低柔舒缓地轻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睁开眼,石页静静看着屏息的凌婉儿,顿了顿,再次扬手击杯,“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手停,音落,曲终。
良久。凌婉儿轻轻拍手,“石页,想不到你还藏着这一手,”居然以茶杯当乐器?“我甘拜下风哦!”
白冰若垂下眼睑,的确了得。
石页则将茶杯一一归位,把所有的茶水倒入一个大茶杯中,送到凌远枫手里,后者仅是无奈地扬眉,倒也没有拒绝。
“大约在冬季,”笑着说出曲名,石页抛给凌婉儿一个媚眼,也不管她接不接收得到,“额外的奖励。”
奖励?凌婉儿了悟地窃笑,“多谢喽!”“不客气,希望你能受用。”石页笑笑,眼底快速闪过一抹贼意,就不知这个凌家小姐够不够聪明了。
她话里有话!凌婉儿微笑之余,心头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小娃儿,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儿子吗?”再次领略别样魅力的独孤名不甘地凑上前,这么有趣的儿媳,他真的不想错过啦!
石页倒杯茶灌入口中,懒得理无聊人士。
气闷的独孤名眼一斜,瞥到最佳出气筒,立即迈向角落,扬手就是一鞭!“都是你!贱——”背后突来袭来冷风,立即回鞭一扫,长鞭划了一圈,又直直朝白衣女子劈头盖脸地挥去!
将茶杯卷回案几,凌远枫连忙掠向角落,因方才砸出茶杯的石页已经挡在依然一动不动的白冰若身前!“石页,让开!”该死!她充什么英雄?!
“小娃儿?!”独孤名亦是大惊,眼见第二鞭就要收势不及地打在石页身上,突地长鞭被另一条黑色鞭子缠住,硬生生止了去势,险险停在石页的小脸前!
这几下迅捷无比,看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凌婉儿亦不自觉地站起身来,为这诡异紧绷的气氛凝了黛眉。白冰若是唯一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的人,尽管白纱被第一鞭掀起半边,露出半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
收回黑色鞭子,独孤鸿瞥了眼忙着替白衣女子检查伤势的石页,又冷冷看回一旁尚未回神的老子,“别伤了石页。”不然凌会抓狂。
冷心冷情。
石页冷眼看着深色鞭痕自白衣女子颈上一路向下延伸至衣下,又看向冰冷空洞仿佛伤不在自己身上的紫眸,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像是在轻轻哄着白冰若,压抑般将她的面纱重新盖好,声音沙哑温柔,“你够坚强的了,真的。”
这丫头在说什么?独孤名收回鞭子,不明所以地皱眉,“小娃儿,没伤着你吧?你不是怕死得很吗,干嘛护那个贱——”蓦地说不下去,因为石页突然转身盯住他,以前所未有的诡异眼神。
“你打女人?”清嗓温柔得令人发毛,配上石页此刻清澈却犀利无比的双眸,更显得诡异心惊,“——嗯?”步步逼近微微错愕的老头儿,一把将凌远枫拉到身后,“你,护一下她。”头也不回地下完指令,石页专心盯住眼前的人,“老前辈知不知道,打女人的男人叫什么呢?”
纵使身经百战如独孤名,仍是被她莫测高深的眼神及气势震了下,“小娃儿,你没疯吧?”
“懦夫!”
所有人闻言变色!独孤名更是沉下脸,“小娃儿,你可别得寸进尺!”他是相当中意这个小疯子,可也不代表她可以任意辱骂他!
“我说错了吗?”石页冷笑,曾经清澈如婴儿的双眼此刻充满了恶毒的嘲讽,“我不喜欢攻击别人,独孤名,”一字一顿地直唤他的名讳,连凌远枫的沉声警告她都置若罔闻,“别再故意伤害白冰若,不然——”
“石页,”独孤名冷笑打断她,“你以为你命令得了老夫么?!”自以为是的女人!
“也就是不同意喽!”她扬眉,竟然开始咔咔扳动手指关节,像是准备大干一架般。“小娃儿,不是我说,你想赢我是绝对不可能的!”独孤名挥挥手,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
“你没听过,不战而屈人之兵么?”拦下转身打算离开的老头儿,石页甩甩手,笑着一脸邪恶,“还有就是——攻心为上。”
独孤名挑了下眉毛,“小娃儿,你懂兵法?”她倒底还有多少本事?
“哦不,我只是背来唬你的,”石页摇摇头,笑得可恶至极,“可你真的惹火我了。”慢慢绕着他转了一圈,诡异的笑眸对上他冷酷的眼,“无心无情吗,独孤名?”
“小娃儿,你在故弄什么玄虚?”双手抱胸,独孤名高高在上地看她耍把戏,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为她此刻犀利无情的眼神。
“玄虚?哦没有,”石页微微一笑,无视旁人的异样目光,径直靠在窗前,看向始终低垂着眼的白冰若,“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白小姐?仔细想想,你似乎一直对她很坏,”歪着头,故作天真道,“又打她、又骂她,好像她跟你有仇似的——”
“你猜对了!”独孤名突然哈哈大笑,“她就是我仇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让毒鸿把她掳来?就是为了折磨她!让她的家人跟着受罪!!”
石页沉默了下。白冰若依然毫无反应,倒是旁人倒抽了口气,连独孤鸿都微微拧了眉,瞥向白纱下无动于衷的容颜,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一年前?!
“独孤名,”石页抬起笑脸,蓦地一拳重重轰上他脸:
“你他妈的混蛋!!”
13。…第十二章
凝眸阁,惊呼四起!
独孤名猝不及防,被毫无武功的石页狠狠打歪了脸!
“石页!”凌远枫连忙抱住她,生怕毒名一气之下撒把断魂散。
“放手!”她拼命挣扎,小脸满是愤怒之色,“混账东西!年纪一大把了,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有本事直接找你仇人去!拿一个无辜的人出气,你算什么英雄?!”
“你以为我不想?她死了!她死了!!”被一拳打着了怒火,独孤名亦发起火来,“我就是要她死不瞑目,我就是要她不得安宁,我要她死了也不得安生!”所以他折磨白冰若,因为要惩罚她!
石页蓦地轻笑出来!
众人心惊胆战地望向她。白冰若则歪了歪面纱,看戏般置身事外。
“独孤名,我抓到你的弱点了哦!”石页摇摇手指,笑得天真无邪,挣开凌远枫,慢慢走近满脸阴郁的老头儿,“认输吧,现在还来得及。”
所有人,包括白冰若皆暗暗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显然石页亦晓得答案,耸耸肩,“你别怪我。”顿了顿,伸手直指他的胸口,“那里,住了个人么?”无视他丕变的脸色,继续道,“无心无情,还是太过痴情?她死了吗,还是离开了你——”
“石页!”蓦地大声吼断她,独孤名脸上满是震惊与杀气!
“你对白小姐的态度真的好奇怪,”石页毫不在意地笑,眼神却恶毒无比,“该不会,那个女人也姓白——”“我掐死你!”猛地死死勒住她颈子,冷峻的脸上再不复平静,满满的全是杀气与恨意!
石页仍是不知悔改,努力掰着他的大手挣扎道,“这是——咳!恼、恼羞成怒么?”
他狠狠瞪着她,她回以清晰的挑衅,渐渐的,手劲儿微松,独孤名退了一步,“你根本不怕死!”
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石页没看见替她拍背的凌远枫什么表情,“我怕死,咳咳!”挥挥手表示谢意,继续去捋虎须,“可我真他妈的看不起你!”
“石页!你真的不想活了?!”独孤名冷笑,别以为他真的不会动她!
“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弄得半死不活!”她亦冷笑,“别再来招惹白冰若,不然我就把你心里最痛的伤口,”指向他胸口,小脸满是恶狠狠的表情,“愈合的没愈合的,通通扒开,再一件件血淋淋地抖出来,让你躲都没得躲!”
森冷的话语不复平时的温暖,冷酷残忍得仿佛索命阎王。
毒名错愕地瞪着她狠辣无情的眼神,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算计?!老天!“你的天真呢?”他居然看走眼了?!
天真?石页冷哼,“这种时候要天真何用?”顿了顿,冷道,“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老头,我讨厌算计,但若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甭说算计,就是心机、血腥、威胁、狠辣、绝情、甚至杀人放火我也能随手抓一大把来!你不见得拼得过我!!”
“你……”独孤名张口结舌,这、这是哪门子天真无邪呀!“不管怎么说,就算我不插手,你也甭想那女人过得好!别忘了她已经是毒鸿的女人了!”
“他们两人的事外人本就无从插手!”石页冷瞪他一眼,听出他的让步,眸子犀利渐退,“不过,”一手直指始终袖手的毒鸿,“居然让别人为自己的女人掉泪,你这个男人当得也真失败!”简直是窝囊!
“石页,够了!”凌远枫挡到几人之间,生怕独孤父子联手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
她挑挑眉,决定卖主人一个面子,转身走到白冰若面前,伸手撩起白纱,对上紫色的漂亮眼眸,“那么,白小姐,对于本人方才的表现,有何评价?”
紫眸静静看着眼前纯真温暖的笑脸,又瞥了眼她清澈如婴儿般的眸子,白冰若垂下眼睑,真是疯狂。
石页轻哦一声,“我本来就是疯子嘛!”
纤影蓦地倒退一大步,白纱自石页手中滑落,及时掩住错愕的容颜。
“嘿嘿,我可是很敏感的,白小姐。”石页笑得相当嚣张,耶!终于捕捉到她的思绪了,值得奖赏!“明天休假,我要去逛集市!”
跳到来不及反应的凌远枫面前,石页笑开,“银子?银子!”
“疯子!我一定找出你的弱点!”独孤名咽不下这口气,居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娃儿弄得失了分寸?!她回眸,笑得无辜欠扁:“祝你好运,老头儿。”
雪依然下个不停。
雪花愈来愈大,整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夜色亦叫雪映得通白。毒院内,一双紫眸正怔怔看着雪景,冰眸又泛出迷离的色彩。
“啪!”
长鞭突然甩上窗子,截断了她飘忽的视线。白冰若垂下眼,收回兀自游离的思绪。
“过来。”低低的男声冷冷传来,不带一丝起伏。
她依言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处停住。
“脱下衫子。”
她仍是机械地褪去衫子,任寒冷侵袭裸露的肌肤。
一道刺目的鞭痕横在洁白的躯体上,自雪颈沿着右肩,一路延至右肋。独孤鸿静看伤痕半晌,才拿出一瓶药,均匀地抹到伤口处,动作称不上粗鲁,却也绝不是温柔。娇躯仅因那刺痛微缩了缩,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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