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柔低叹口气,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另一条项链送到她手中,“这是枫儿要我转交你的,枫石,跟了他多年的东西,你带走吧。”顿了顿,轻道,“枫儿他就——不来送你了。”
能怪谁呢?
怔怔望着手上枫叶大小的红色宝石,杨硕犹豫片刻,终是戴了上。两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轻轻拿起枫石,金色刻纹好像枫叶的脉络,叶梗中空,大小——她歪了歪头,一时好奇地将海螺穿入其中——
“石页?!”旁人大惊,萧延歌眼明手快地上前,及时扶住险些摔下马的人!
她忙稳住身形,深吸口气,摇摇有些发晕的头,“我没事。”
蓝色衣襟上,散开的海螺与枫石靠在一起。
“我走了,保重。”
杨硕轻轻道,猛地勒马转身,头也不回地策马奔离!
一旁,护送她前去逍遥山庄的萧延歌瞥了眼伤心的凌婉儿,亦是无奈地驾马追去。
眨眼之间,凌家堡已被远远抛在后面。
“石页,你说得对,我不敢再信任别人,你骂对了。”他的黑眸哀求地望着她,“可是,我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
风呼啸而过,她夹紧马身,不敢回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不该误会你,可我看到了你给我的字条,你爱我,你爱过我是不是?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她闭上眼,狠狠甩去他的声音,凌婉儿的声音又响起。
“大哥真的后悔!杨硕,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找你丢掉的海螺,用手、用手翻遍了一大片雪地,满手都是、都是血——”
心蓦地紧缩,她咬住唇,不敢再回望。
“不,我不给!没有海螺你就回不去是不是?我把它扔了!扔了!不准,我不准你走!”他死死抱着她,手臂用尽全力般勒疼了她。
风吹起衣摆,她抿紧唇,直直看着空远的前方。
“我放,我放你走,海螺给你,去逍遥山庄吧,何云在等你。”他温柔的声音充满绝望,“你要活着好好的,即使在我看不见的千年之后,你要幸福,要快乐,忘了我曾错待过你,忘了,忘了我吧……”
绝望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她狠狠摇头,她会忘的,她会忘的!
“你没事吧?”萧延歌不掩关心的嗓音忽然传来。
“……没事。”杨硕摇摇头,“走吧!”
她决定要走了,就不会再回头!
“驾——”
日头渐渐西斜,又渐渐落山。
望着大半个没入山头的残阳,凌婉儿靠在凝眸阁外,与水月柔等看向花园方向。那儿,春花开得灿烂,然而凌家堡,却整个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娘,大哥……没事吧?”
凌婉儿轻轻打破沉默,快一天了,除了确认杨硕已走外,再也没有踏出树林,又不准任何人打扰,她——真的好担心。
水月柔无奈地摇头,“希望枫儿能熬过去。”
忽地凌家堡前方传来骚动喧闹之声,几人奇怪地互看几眼,却也无心去在意,直到萧延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慢点儿,还来得及!”
谁?蓦地一道蓝影风疾火燎地冲到凌婉儿面前!
不仅人,连一旁的两只老虎都傻了:
杨硕?!
“他、他在哪儿?”杨硕呼哧呼哧喘着气。
凌婉儿愣愣瞅着她,不信她的再次出现,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去而复返。
“他妈的凌远枫在哪儿?!”狠狠揪起她衣襟,杨硕怒声大吼,凌婉儿这才愣愣地指向树林的方向。“该死!”丢下仍回不过神的女孩,杨硕脚下不停地奔离,“白玄!”
白虎立即如电般窜至蓝影身下,载着她迅速跃入树林,眨眼没了踪影!
每个人愣愣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们刚刚——在做梦吗?慢一步赶到的萧延歌没空解释,一把抱起凌婉儿纵跃入树林:“希望赶得及!”
赶得及?
赶得及什么?
该死,该死!杨硕心惊地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
“他……打算在太阳落山时……跳崖自尽。”逍遥山庄,直觉奇灵的何云轻轻道。
老天,老天!杨硕蓦地吹出口哨,清脆的声音立即传遍山林。
“回到他身边吧,你拿走他的心,要他怎么活?”
突然呼啦啦一阵声响,霎时树林间飞出许许多多的鸟儿,本该归巢的此刻,诡异地密密麻麻地飞向天空,一队队美丽地盘旋着,啾啾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悬崖处。
凌远枫淡然望着奇景,“杨硕,你已经回家了吗?”这些雀儿,为谁盘旋?看着夕阳收回最后一抹金光,他静静站起身子,走到悬崖边,迈开步子——
不要!
杨硕转出树林,肝胆俱裂地看着颀长的身躯向下倒去,瞬间心缩到极点——不!!
凌远枫蓦地退了半步,不解地看着挡在悬崖边的一层层、密不通风的雀儿。这是为何?眼角忽然瞥到一抹白光,他微怔,下意识回头——
一只白底金纹的老虎正迅速奔来,那是白玄,可——它载着的女孩是谁?为什么那么像杨硕?他静静看着如森林女神般乘虎而来的人儿,漫天的雀儿在她身边围绕盘旋,真美。是幻觉吧,唇线微微上扬,幻觉也好,是杨硕呢。
杨硕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跳下白玄,拉过仍傻笑的男人,飞快地拖离崖边,确定他离那该死的悬崖足足八丈远后,再一把将他推到草地上,娇小的身子随即压了上去,紧紧地死死地压着他,一双清眸狠狠瞪着他迷离的黑眸!等她、等她心跳平复下来,一定骂死他!!
奔出树林的萧延歌瞥到草丛上的两人时,安下心来,“没事了。”朝狐疑的婉儿安抚地一笑,自动退开,不忘招手唤回白玄,留给两人绝对的空间。
凌远枫定定看着压在身上的女孩。
“杨硕,你到家了吗?”
她闻言一愣,看入他恍惚的眼,“你以为我是什么?”会分身术吗?人都在这儿了,她怎么回家?!“幻觉啊,”他笑,“瞧,多么像你,我刚刚一定已经跳下去了,还以为一群鸟儿把我逼回来——呃?”
杨硕瞪大眼,狠狠揪起他的衣襟,“幻觉?他妈的谁是幻觉?我是杨硕!你这个混蛋,谁准你跳崖的!你他妈的该死!”狠狠瞪着他,心仍为方才的情景狂跳不已,她喘着气,眼泪流下来,“你该死,该死……”
“我没死吗?”他依然笑得迷离,“你骂粗话呢,真像她,你也生气了吗?”
“生气?”杨硕气得眼泪愈掉愈多,“幻觉?你居然还当我是幻觉!这样呢?”她气疯了般一把扯开他的腰巾,小手气得发抖,“这样呢?”狠狠扒开他的外衫,撕扯他的内衫,露出精壮的胸膛。他的眼终于有了丝迷茫,“你——”
“幻觉?你他妈的幻想一个给我看!”
杨硕边扒掉他的衣服,边哭边骂,不忘吻住他微张的薄唇,气极地狠狠咬他!“唔!”刺痛唤回冰封已久的感觉,凌远枫愣愣看着身上的女孩,“杨硕?”
“哈,醒了没?”她气极反笑,“我是幻觉吗?”小手带着魔力般抚过他裸露的胸膛,引起他阵阵轻颤。“不——”他震惊地抓住她手。
她抬头看他,挑衅地以唇吻着他的唇线,沿着他的颈子,经过喉结,一路吻到他胸前!“唔——”酥麻感迅速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敏锐地察觉他的变化,她不惊反笑,“我是幻觉?嗯?幻觉会勾引你吗?”
不会!
明显的反应,身上清晰的重量,清澈的眸子都证明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杨硕?”黑眸渐渐清醒,他喘着气,双手慢慢抓住她,“真的是你?”杨硕定定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心疼地抱住他,“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了?凌远枫微楞,蓦地黑眸一寒,猛地翻身压住惊愕的杨硕,狂猛地覆住她的唇,同时疯了般撕扯她的衣衫!
两人角色对换,换他攻。
“该死的!我根本不该放你走!”
他疯了般吻得她喘不过气,狠狠扯开她的外衫,“该死!你该死的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狠狠吻住她,大手无情地蹂躏她雪白的颈,“我那样求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
他漆黑的眸子看不到半分感情,仿佛恶魔一样侵略着她。她只是摇头,泪水不断地滑下。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疯狂地吻她、咬她、骂她,却死死抱着她,“为什么!”黑眸滑出点点泪水,滴到她小脸上,“远枫……”
“我爱你,我爱你啊!”蓦地跌趴到她身上,全身轻轻颤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你怎能这么狠心!”
“远枫!远枫!”杨硕紧紧抱着他,清澈的眼中溢满懊悔,“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不会再走了!”
他冷冷看着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好像已经痛到麻木了,“我不信,你总是耍我,也许下一刻你就——唔。”她堵住他的唇,承受不住他满心满身的绝望,老天,老天!她做了什么?!
闭上眼,她全心全意地吻他,将她所有的懊悔、爱意统统倾注在这一吻里……
许久,她离开他唇。他定定看着她眼,“你为什么离开我?”
他问,满心的不解与伤痛。
她低垂下眼,“我,不想你一辈子担心我,我以为、我以为离开你,你会、会活得更好……”
他黑眸愈来愈冷,怒火霎时迸发出来,“该死的!就为了这种破理由?!”他狠狠抓住她,不置信地低吼,“活得更好?你倒体贴!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你知不知道我绝望得想死!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跳——”
她蓦地捂住他唇,“不许说!!”
他定定看着她惊恐的眼。
她声音微微颤抖,“不许,我不许你再提!”那情景,刻在心里,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
黑眸渐渐平息了怒火,他拉下她抖个不停的小手,“你在害怕。”
“没有!”她紧紧抓着他手,“你是混蛋!臭男人!”她狠狠骂他,“谁准你——混蛋!混蛋!”她用力打他,“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杨硕?!”他一惊,连忙抓住她手,“你——”
“没事!已经好了!”杨硕哭着道,“已经全好了!”
他先是一喜,随即又沉下眼,“所以你才回来?要是没好,你现在是不是已经——”
“你他妈的闹够了没有?!”她蓦地狠狠抓住他,“我回来,因为我他妈的爱你,爱你你听到了没有?!”她狠狠摇晃着他,“混蛋!该死!shit!shit!我爱你,我爱你你他妈懂不懂?!”
“你又骂粗话。”他指责,黑眸却在她破口大骂中露出笑意,死寂的心终于再度回暖。
她一窒,“他妈的我就是骂粗话,有本事你咬我——唔!”他真的咬她?!
“真的不会再离开我?”他问,犹有一丝不确定。她翻个白眼,将海螺解下系在他颈子上,“不会!不会!安心吧,堡主大人!”看他咧出一朵很傻的笑容,她亦忍不住笑,“而且,那边有表姐替我安顿,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当嫁人离开家好了!
“表姐?”
“就是何云嘛,你应该见过吧?我表姐!”杨硕奇怪地看着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怎么了?”“呃,呃,杨硕,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你——”他结结巴巴的话在她狠狠瞪来一眼后,顺利地脱口而出:“——我曾想出手掐她!”
杨硕愣了愣。
“凌远枫!我要宰了你——”她蓦地爆出巨吼,整个人翻坐在他腰上,杀人的冲动在他愣住的目光中顿了下,顺着他的视线,杨硕慢慢看回自己。
经过方才的折腾,外衫早已丢到地上,内衫半褪,险险挂在身上,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更别说方才的用力一翻,白色肚兜的丝结松了些,惊险地掩住胸前!
老天!
呆呆地任凌远枫替自己拉好内衫,杨硕红了脸,不忘悄悄将他褪至腰间的衣衫拉上,这个,好像是她的杰作。
“对不起,”她讷讷地道歉,“是我先勾引你的。”顿了顿,小脸不甘地扬起,“是你先气我的!不过你放心,”她猛拍胸,豪气干云地道,“——我会负责的!”
凌远枫含笑睨她,双手垫在脑后,随意地躺靠在大石上,“哦,怎么负责?”
杨硕双眼发亮地盯着秀色可餐的男人,瞥到大石下的几朵花,立即揪了一朵下来,半跪下身,将红艳的花儿送到他面前,“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行为怪异的女孩儿,黑眸一眨不眨。
杨硕笑得开心且得意,“凌远枫凌公子,你是如此英俊迷人,让我为你神魂颠倒,你愿意娶我,杨硕,一个没姿色没身家没涵养没风度的疯子为妻吗?”
她在向他求亲?!
凌远枫蓦地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张大嘴!
她笑着扬眉,“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请你接过玫瑰,并且大声说——”“我愿意!”他抢过她手中的玫瑰,一把将她抱起,“我愿意!我愿意!杨硕,你是个疯子!可我爱你,只爱你!!”
林间,响起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绝……
雀儿,渐渐归巢。
24。…尾声
“那么,五月二十的婚礼?”
“照常举行。”凌远枫瞥了眼正在吃点心的女孩,黑眸含笑。
点点头,水月柔看向一旁的石页——不,杨硕,“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杨硕灌口茶,忽地嘻嘻笑着蹭到凌远枫面前,“听说,你把铃香坊给吞了?”
凝眸阁内,所有人闻言沉下脸,尤以凌远枫为最。
杨硕仍兀自追问,“听说,倪尚书因收受贿赂而被罢职,全家沦为奴仆?”
凌远枫撇开脸。“太狠了吧?”她发表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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