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愿见死不救,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不能亲自到月光庄园去救他,因为你不愿意见到我的脸。
怎么办好呢?
想来想去,就只有请你们一起来见我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奉上我最真诚最热切的心,我会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你的到来。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你的保罗
这就是全部内容。最后竟还添了两句情意绵绵的歌词来表达他对她的爱意。
这信写得冠冕堂皇,明明充斥着恶毒的威胁,却说是好心好意。保罗就是算准了她为了好朋友什么事都愿意去做的心理才寄出了这样的信。
“这也算是邀请吗?”
张无霜气得上气难接下气,匆匆下楼,拉开大门,冲着远去的汽车大叫:“告诉你家主人,不管他明晚开的是什么宴会我都去。”
她的意思是说:就算那儿是龙潭虎穴我也去。
她能不去吗?白伟明为她受伤,她怎么可能不去。她得去,而且必须要去。
哗啦……。哗啦……。
信纸被撕成了雪花,抛洒一空。
她得好好静静心,便端了丽莎送来的茶点到阳台去,外面风景正好,一定可以好好的静一静。
心情不好,她是没办法画画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白伟明会在阳台作画。
她不想打扰他,打算悄悄退回。
“无霜”
他察觉到了她。他本想等她叫他,可她根本没有那个打算,为了不让她这么无声无息的走掉,他赶紧叫住了她。
她只得端着茶点走了过去,“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没关系,来得正好,我刚画完。”他放下画笔,向她迎了过去。
“你怎么没在画室画画?”
“这里风景这么好,辜负了岂不可惜。”
她笑着点了点头,将茶点放在桌上,顺便给他的茶杯续满茶,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谢谢!”他接过她递来的茶,陶醉的喝了小口。
“你画了什么?”
他侧过身,以便让她观赏他的画,“看看,给我指点指点。”
说起来,张无霜还未见过白伟明的画作,好奇的凑了过去。
白伟明的画由三种色彩组成,分别是白色,灰色,黑色。他的画很棒,可他却画了很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加在一起使人感到莫名的难受。
黑色的岩石,灰色的轻雾,白色的影子。
具体来说是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黑色的崖边,身边烟雾缭绕,完全看不清人物的表情。他并没有画出那人影的五官,只是简简单单的几笔勾勒出一个类似人的影子。那影子孤孤单单的,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纵身跳到崖下。
她托住香腮,凝视这幅画,静静地,沉沉地,只盯着那个孤孤单单的人影,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盈满了泪。
“这幅画有名字吗?”良久,她背转过身,轻轻的抹去眼中的泪,笑着问他。
“绝望的深渊。”白伟明淡淡的道出画名。
看了这样的画,感受了这样的画,听他为它取了这样的名字,张无霜一点儿没有感到奇怪,似乎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好的名字了。
“绝望的深渊。。。。。。。”她默默地复念着画名。
看着那个白色的人影,又看了看近旁的白伟明,他正好穿着白色的衣服,她的心莫明震颤。
莫非那个人影是他自己吗?这样温柔的他为什么会有这样悲观的心态。
为什么?
她想问白伟明为什么会画这幅画,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呼。
原来,白伟明喝完了她为他倒的茶,想为自己续上第二杯,结果他忘了左手受伤。还未注满水的茶杯从他手中滑落,打翻在桌上,茶水流了一地。
她万分紧张的抓起他的手,掀开他的衣袖,那包住伤口的纱布竟渗出点点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很痛是不是?”她难过地问道。
白伟明笑了笑,明明很疼却表现出一点儿也不在意的表情。
张无霜的心像是被刀子戳了一样疼,自责地道:“我不应该那么莽撞,害你受伤,对不起。”
“不要自责了。保罗答应明晚就帮我治好。别自责了。”
话虽这样说没错,可张无霜还是一脸忧虑,泪汪汪的望着他。
白伟明看她为了他那么担忧,又喜又悲,道:“别总是愁眉苦脸的,你这么美,应该多笑一笑。别担心,我和保罗是多年好友,他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他答应的事绝对会办到,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
“我相信他,比任何人都信任他!”
“为什么你那么相信他呢?”
“无霜,你这么疑惑,这样问我……。我只能说你可能被他的表象误导了,他绝对是个值得任何人信赖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他会那么信任行为那么恶劣的保罗。她想问清楚,可他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需要止血,也就打消了想法。
白伟明的伤口又新敷了药,换了干净的白纱布。她亲手为他弄的。
听她说找不到适合的颜色画红苹果,他帮她一起想解决办法。
“你觉得用红花怎么样?”白伟明摸着画布提议道。
“红花?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张无霜几乎跳了起来。
‘红花颜色掩千花’
红花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还有很好的染色功能。用红花这种天然的色素来染布最是自然美丽,艳压群芳。
“这附近刚好就有红花,明早我们去摘,带有露水的红花最好。”白伟明似乎很有经验的说道。
难题解决,张无霜自然什么都好,也难得的开心一笑,道:“好!”
“烦心的事一样也没了,我们去喝茶?”白伟明趁机又提议道。
“OK!”她俏皮地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
“GO!”白伟明也有样学样的俏皮道。
这些天多雨,不是晚上下雨,就是白天下雨,虽然张无霜喜欢下雨,可雨后的天总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好像老天故意要藏着掖着什么似的,难免的也觉着闷了。难得今天风和日丽!两人坐在阳台上喝着茶吃着可口的小点心,谈起两人都非常喜欢的绘画和音乐,意气相投,心心相印,非常惬意,似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
张无霜平日里的话不多,也很少开口向别人说自己的事情,然而,腼腆的她今天却说了许多话。她已有好久没有这种轻松愉快的时光。她在心底里已完全把白伟明当作好友知已,凡是白伟明向她提出的问题,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他提的问题一般都限于绘画,音乐,生活,避免她过去的一切情感问题。
不知不觉,天已黄昏。
她双颊绯红,而他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他提议晚间到离此约有40里地的一个特色小镇上去吃晚餐。
她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驾一辆小巧而可爱的甲壳虫出发了。
小镇很美,镇上的宅子全是仿欧式建筑。花店,服装店,面包房,咖啡馆,酒吧,及挂着各式各样招牌的西餐厅,还有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外国人,她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国外。
白伟明一边开车一边给张无霜介绍镇上的各种餐厅,哪家餐厅有什么特色菜,哪家餐厅的味道正宗,他似乎非常了解。
张无霜并不挑食,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白伟明做主挑了一家环境不错的花园餐厅用餐。
花园餐厅名副其实,真的是一个建在花园里的餐厅,到处都被鲜花包围着,四面的墙和顶棚全是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室外的风景和天空的云,星星,月亮。这样的餐厅张无霜还是第一次遇见,就像她梦想中的餐厅变成了现实,难以置信。
“喜欢这里吗?”白伟明笑问。
“喜欢。”她有些兴奋的回答。
“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随意。”
“我帮你点好不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由他张罗。
她不停的四处张望,她喜欢这里,非常喜欢。她觉得这个餐厅真像她梦中的餐厅。事实上她很久以前画过这样的餐厅,她常常把自己梦到的一些美好事物付诸于画。
餐厅很浪漫,放着优美又略显忧郁的歌,人们在里面小声的谈论着,轻轻地笑着,慢慢地享受着餐厅提供的美食。
“这家餐厅真棒!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会建这样的餐厅。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曾经梦到过这样的餐厅,还画了它呢。”用餐的时候,张无霜实在忍不住的要赞叹一下。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了。”
“那么在你梦中也有我吗?”
她一怔,却老实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他有点儿失望的笑说,“我还以为会有我。”
张无霜笑笑,沉默不语,又黯然神伤。她梦中的人除了千秋,当然不会有别人。
见她表情一下子就难过起来,白伟明猜到了答案,立刻道歉:“对不起,我又失言了。”
“没事”她淡淡说道,却是愁容满脸。
白伟明心疼得紧,赶紧转移话题:“你想这家餐厅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她在思考。已被白伟明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白伟明只笑不语,他有点儿担心他说出了主人是谁,她会立刻说走。他一点点的切割着鲜嫩的牛排,他要的是三层熟,带着淡淡的红血,看起来有点儿吓人,他却很优雅的将肉送进了自己的嘴,细细的咀嚼着,仿佛这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是什么样的呢?”她又好奇的问。
白伟明又只是轻笑,似乎根本就不打算要告诉她答案,又似乎有意要掉她的胃口,见他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又指了指他们的前方。
张无霜顺势望去,有个穿着一身燕尾服的黑人站在一角的小舞台上,手中拿着一把闪着亮光的萨克斯,轻轻的向众人挥了挥手。
一支从来没有听过的好曲瞬间就在空中飘荡开来;好似一滴滴春雨,轻轻的打在人心,一点点的汇流成一条浅浅的小溪,缓缓的流淌,悄悄地,无声无息地滋润着所过处的万物。
餐厅所有人停止了动作,停止了谈话,全部视线都转向那个黑人。黑人闭着双眼,身子轻轻地晃动着,忘情地吹响那美妙的乐曲,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活在他的音乐里。
人们静静的听着,几乎呆住,完全沉浸在低沉忧伤,柔美动情的乐声中。
张无霜甚至跟那演奏者一样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音乐带给她的心灵震撼。
有时,一支美丽的曲子比千言万语更能打动人心。可惜的事,人们总是太忙,被诸事烦累。
黑人的演奏结束,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黑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掌声,显得十分沉稳平静,只扫了一眼情绪激动的众人,目光停留在白伟明和张无霜那一桌,深深一鞠躬,便优雅的离开了舞台。
短暂的停顿已经结束,人们的情绪马上又回归自己的主题,似乎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环顾整个餐厅,唯有张无霜一人还停留在刚刚的过去,她感到全身麻麻地,似乎被那乐曲洗礼了一遍,不想从梦境一般的乐声中回到现实。
白伟明静静地注视着她,任她的思绪沦陷。
不过,稍后他便悄悄地离开座位。
张无霜并没有发觉白伟明已离开,待她看到白伟明的时候却是又一支音乐的响起。
只见白伟明坐在纯黑的钢琴前,为美人芳心,竟不顾手臂疼痛,弹起了钢琴。
弹的唱着是她最熟悉的曲子,她和千秋的定情之曲I love you!
张无霜愕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弹着琴唱着歌的白伟明。
白伟明的歌声一点儿也不像他说话时那轻柔的声音,他的歌声略微的沙哑,包含着深情,无奈,苦涩。
她不能自已,已冲到他的面前,呆呆地看着他边弹边唱。
他的歌声是那么的像千秋的声音,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是那么的像她的千秋。
她魔怔似的产生了错觉,她似乎看到了千秋,是千秋在那儿唱歌给她听。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痴痴的望着他,泪已成线,痛苦的喊着:“千秋。。。。。。。千秋。。。。。。。千秋。。。。。。。”
不管不顾的紧紧抱住了他。
“无霜——”
音乐嘎然而止,白伟明僵直的被张无霜紧抱着,沙哑深情的歌声已恢复成轻柔的说话声。
此时,她已完全把白伟明看成了千秋,哭得不成样子:“千秋我好想你,真的是你吗?千秋。。。。。。。”
被张无霜这样抱着对白伟明来说是幸福的,可他却知道是她认错了他才会这样,他并不想做谁的替身,他就是他,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
“无霜。。。。。。。无霜。。。。。。。我是伟明。。。。。。。”
“不,你是千秋,我的千秋。”她认定了,手已捧住他的脸,就要揭去他的面具。
“不,无霜。。。。。。。”
白伟明及时抓住她的手,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张无霜看到他的面容,绝不能。
“无霜,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我真的不是千秋,你看清楚,我是你的朋友白伟明!”
‘白伟明’三字犹如当头棒喝,她迷离的眼神已变得清明,可她整个人却呆滞了。
“无霜。。。。。。。”
白伟明心急了,他甚至后悔自己选了那首歌,他的意图很明显是为了取悦她,可却弄巧成拙了。
张无霜痛苦万分的看着白伟明,她眼中有着死寂般的悲伤。。。。。。。她知道他是白伟明,他不是千秋,千秋早已死了。
整个餐厅的人莫名的看着两人,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谁都能感受到张无霜很悲伤很痛苦。
白伟明只得抱起她离开,在回去的路上,白伟明故意将车开得缓慢,他要载她在路上多行一会儿。
黑很静,满天星光,风轻轻的吹着,温柔的抚过脸颊,任发丝缠绕。
她的思绪很乱,也很愧疚,她竟然糊涂的把白伟明看成了千秋,她无法原谅自己。
长久的沉默之后,为了缓解沉郁的悲伤气氛,白伟明俏皮的问道:“无霜,想知道那个餐厅的主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