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身后的人,咳得更厉害了,好像一个患上肺痨的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秒钟也歇不下来。
他病了吗?
丛珊瑚深吸了口气,猛然回过头。
大厅中间的两排长椅上,坐满了人。
但她焦灼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中间的一个人身上。
浩……
真的是他?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微拢着手,闭着眼睛,没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病了吗?
病得很厉害吗?
丛珊瑚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悠悠地走过去。
况铭浩依旧紧闭着眼睛。
流海被风吹得凌乱的贴在额头上。
眼窝有点发青发黑,下巴上,冒出一些短密的胡须青茬,让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越发的憔悴,沧桑。
浩……
他这是怎么了?
和他分别后,再没掉过的眼泪,一瞬间,又占据了丛珊瑚的眼眶。
她伸出手,拨开他凌乱的头发,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
他发烧了?
“谁?”况铭浩闭着眼睛,问了声。
吓得丛珊瑚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是谁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那冰凉、柔软,滑腻的小手,好像是死丫头!
死丫头!
他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字。
死丫头的气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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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她,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揪住她的辫子,当众狠狠地揍她一顿,然后,再拖回去,好好的,慢慢地教训她,折磨她,蹂躏她!
浩,我……是我呀!
丛珊瑚含着眼泪,凝视着他。
他动了。
忽然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问“谁?刚才是谁?”
丛珊瑚好像知道,他会跳起来,揪住自己一般,畏惧地向后连跌几步,躲到一群排队拿药的队伍后。
可是……
况铭浩没有跳起来。
只是,竖直耳朵,在聆听,在细细地品味。
先前那股淡淡的兰花香,现在逃哪儿去了?
可是,混杂在人声中,微弱的啜泣声,却被他牢牢的捕捉到!
是死丫头!
没有错,是她,一定是她!
死丫头,怎么也会在这里?
是他在做梦吗?
还是烧得太厉害,出现了幻觉。
丛珊瑚看到,他霍地一下站起来。
四下张望,四处搜寻。
挡在她前面的队伍动了。
况铭浩的目光,径直扫了过来,落在……她身上了!
丛珊瑚觉得心跳,好像已经停止。
她认命似的等着,乃至有点兴奋地期盼,况铭浩会怒火中烧地冲过来,骂她,吼她,甚至对她暴打一顿。
可那道茫然,滞郁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很快,又转向了别处。
他没有看到自己吗?
丛珊瑚摸了摸脸上的墨镜。
还是,他没有认出,这样一个全然伪装的自己。
“铭浩!”
从身后,跑上来一个女孩。
只看背影,只听声音,丛珊瑚就知道,她是谁!
童斯璇拿着一摞子药盒,扑到况铭浩面前,讨好地说:“对不起,让你等了半天。药全拿齐了!我们可以回酒店了!”
“刚才是谁?”况铭浩直截了当地问,语气显得特别的揪心,“刚才是谁摸我的额头来着。”
死丫头的气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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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呀!”童斯璇也迷惑不解地扫了下四周,“你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里的人很多,可谁又会多事的,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呢?
“那周围呢?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况铭浩不死心地又问,“有没有一个,和你身材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你快帮我看看。”
他好像知道,丛珊瑚会伪装,会易容似的。
童斯璇有点不悦了。
不过,还是依着他的要求,四下再看了看。
“若论年纪,没有和我差不多的呀!哦,那边有个戴着墨镜的女的,身高倒和我差不多……”
“是吗?”况铭浩一下激动地抓住她。
“不过,她是个孕妇!而且,好像至少怀了六个月的样子了!”童斯璇不是故意要打击他,也没有夸大其辞。
但况铭浩听到这话,失望地垂下头,“怎么会,我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一个人,在我旁边。就好像……”
他没有说出来,也不用再说出来,童斯璇已经知道,他说得是谁了!
“铭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这么执着?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要惦记着她。”她忍不住醋意十足地埋怨起来,“一听人说,有人好像在这里见过她,你就不顾一切的,要飞过来找她。也不管,消息是真,还是假。”
“我就想抓住她,问清楚,问个明白。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突然地离开我!否则,我到死了,也不会甘心的!”况铭浩从兜里摸出一付墨镜,也戴了起来。
“听你这么说,我倒唯愿你快点找到她了。”童斯璇掺着他,朝外走去,“找到她,问清楚了,好跟她做个了断……”
两人的声音,和两人的背影,一起消失在医院的大门外。
丛珊瑚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浩……
浩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看不见她?
是再也看不见了吗?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
死丫头的气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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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珊珊,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医院吗?”爸爸焦头烂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是啊!”她心不在蔫。
“珊珊,今天早上,我来到公司上班,看到几个黑衣人,在公司内外,四处地打听我……”
一定况家的保镖!
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逃不掉了吗?
“珊珊,你在听吗?”
“听……听着呢!”她回过神。
丛允宗当机立断地说:“你现在,马上赶回家,随便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回来,我们立刻就走!”
需要这么急吗?
丛珊瑚心神不宁地挂了电话。
可是……
等她赶回家。
房东太太正在家门口,跟几个高头大马的黑衣男子,在争辩什么,“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哎——!”房东太太突然看到她,抬手一指,“喏,她来了,你们自己问好了!”
对方迅速的回过头,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逃走。
“丛小姐。”领头的男人,看了看手里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们姓丛吗?你们不是跟我说,你们姓王的吗?”
咋咋乎乎的房东太太,被一个保镖粗鲁地推出外围圈。
丛珊瑚认得他们。
她曾经在医院里见过。
但他们,不是况家的保镖,而是童家的。
“我找你们童小姐!”她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因为,她有事情,要问童斯璇。
很快,她就被他们带到一座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
铭浩也住在这里吗?
住在这楼上吗?
不一会儿,童斯璇在童家保镖的带领下,走进来。
“是你?”童斯璇对她的打扮,吃了一惊,“你就是刚才医院里的那个孕妇,你……也是你,用手摸的铭浩的头。”
“是!”丛珊瑚没有否认。
死丫头的气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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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怀孕了?”这才是真正让童斯璇震惊的地方,“肚子还这么大!”
“是!”即使坐着,咖啡桌垂下的桌布,也遮不住她形如簸箕的肚子。
“谁的?”童斯璇充满敌意地问,“是铭浩的?”
“不是!”她否认。
“启凡的?”童斯璇明显松了口气。她不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也不是!”丛珊瑚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再猜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只是,不是铭浩的就好!”童斯璇从不隐瞒自己的傲慢和自私,“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可别指望,我会让你见铭浩!”
“我知道!”丛珊瑚心知肚明地说,“你童大小姐,肯大动干戈的,带着你们童家的保镖前来,就是为了阻制铭浩,让他找不到我们吧!”童斯璇不置可否,秀眉一挑,等于默认。
“我来,就想问你,铭浩的眼睛怎么了?”她直言探询。一脸担扰和焦虑,让童斯璇心里不是滋味。
“还不是上次,你弄出来的事!”童斯璇像个怨妇似的,把她离开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就因为你,他不肯乖乖的呆在家里休息,就因为你,他去美国做手术的事,一误再误。”
“一听到,哪里有你们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去那儿去找你们,左一次,右一次,连况妈妈和简姨都已经疲了,乏了,累了,放弃了,只有他像个傻子似的,锲而不舍的不肯放弃。”
“那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不劝他,强行把他带去美国做手术……”丛珊瑚悲恸地叫起来。
“他肯听吗?”童斯璇怨念地横了她一眼。
然后,得意洋洋地跳起来,“不过,现在,可说不定了。我去把他叫下来,让他看看你现在这付黄脸婆的丑样,让你亲口跟他做个了断。”
“不要!”丛珊瑚也跳了起来,“他根本看不到,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你还要让看什么?”
死丫头的气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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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还嫌他受得刺激不够多吗?”
最后一句,让童斯璇彻底站定。
“你带他走吧,就说这儿,找不到我们。告诉他,什么都看见,就算找到了死丫头,恐怕死丫头,也会嫌弃一个瞎眼的况铭浩!”丛珊瑚咬着牙,狠心地说。
“你还有资格嫌弃他吗?”童斯璇刻薄地讥讽道。
她没理会,继续说:“你不是一直想和他在一起吗?带他去美国,带他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还敢指挥起我来了。”童斯璇环着胸,不服气地睥睨着她,“美国,我们自然要去!不过,我们以后肯定也会回来的。至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回来看看铭浩奶奶奶奶。而你……”
她高傲地瞥了眼丛珊瑚的肚子,极尽羞辱地说:“如果将来,你带着孩子,可怜地找不到工作,我也可以考虑,收留你……在我们家当女佣呀!”
“放心吧!我不会再回去了!”丛珊瑚心如铁石地说完,拔起脚就走。
“喂!你不准走,你应该亲自跟他……”童斯璇不甘心地追了出来。
但下一秒,她就闭上嘴巴,再也不敢说话了。
因为,埋着头,朝电梯里冲的丛珊瑚,正好撞上咳着嗽,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况铭浩。
“谁撞我!”况铭浩敏感地回过头。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种气味,死丫头身上的气味!
丛珊瑚捂紧嘴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对不起”,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哦,是个讨厌的冒失鬼!”童斯璇连忙扑上来,扶住他。
看到丛珊瑚眷恋不舍的目光,被关在了电梯门后,才放心地一笑,“铭浩,你不在楼上休息,下来干什么?”
“我想回去!”况铭浩依旧一脸的狐疑,滞愣地望着电梯方向,“我要去美国,我要尽快地恢复视力……”
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
仅凭嗅觉和听觉,他永远,也找不到死丫头的!
“盲人”日记(一篇)
来美国已经半年。
我没有想到,一锅不起的方便面汤,会让我反反复复,遭受这么长时间失明的折磨。
今天,是正式拆掉纱布的日子。
当朦朦胧胧的光线,照射进我的眼睛里时……
“铭浩!”童童又发出她标致性的尖叫,第一个扑到我眼前。
她以为我是被施了咒的王子吗?
会爱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女生吗?
不过,重见光明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那么多张欣喜若狂的脸,在我面前晃动。
只是,我多么希望,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张脸庞,第一双欣喜的眼睛,是死丫头的。
该死的死丫头!
“还没有她们的消息吗?”我问喜极而泣的母亲和小姨。
她们完全沉浸在喜悦里,只是漫不经心地冲我摇了摇头。
她们好像把死丫头和大叔,已经给忘了!
难怪,死丫头总是骂有钱人薄情寡义!
啐!
我干嘛还要把死丫头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若论薄情寡情,有谁,比得上她死丫头呢?
我也应该像母亲和小姨一样,忘了她,把她从我脑子里,彻底地踢出去。
“铭浩,以后对童童可一定要好一点了!”小姨凑在我耳边,真心诚意地说,“这一年,她可是为了你,牺牲了很多,连小姐脾气,好像都改掉不少了!”
我肯定没有点头,我的表情,也肯定很不自在。
所以,她故作深沉的,又在我耳边,唠叨起来,“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有缘无份。尤其是初恋,一般只是用来回忆的!”
一个拿大叔当初恋的老处女,还有资格来教导我吗?
你能忘掉大叔,并不代表,我也能忘掉死丫头呀!
爱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深。
过去,我不知道。
但现在,我明白了。
爱一个人,就是当你见不到她时,你会在心里,反复咀嚼、诅咒她的名字,直到她,下一次出现在你眼前为止……
天各一方
“系好耐以前,我听过一首歌
唔知你仲记唔记得,今日你同我天各一方
你有你既生活,我继续我既忙碌
但系假如有一日,我地真系在路上,偶然甘撞到
我地会点下头,问候一下,然后已经唔知讲咩好啦
因为你会发现,我已经改变左
正如,我可能会再认识你,但系,哽其实有咩关系呢
我只系知道,系呢一刹那
我系几哽想念你
谁令我能情深一片,令我轻柔如水清澈
令我心灵回复恬静,令我抛弃来生牵挂
重拾往年纯洁美梦,让我心灵重得安慰
让我安躺于她
其实咩野先至系真实恒久既呢?
或者,我应该就哽保存呢份希冀同埋渴望
痹我相信世上有一幸福系垂手可得
但系永远系掌握之外
有时激情抓系手里面,会化为灰烬
反而藏系心里面,可以历久常新
贪求思慕,只因痴
一切眼泪和思忆,都系徒然……”
其实,况铭浩不太听得懂粤语。
不过,最近,他好像非要听着这首歌,才能睡得着觉。
如果,不是气流,让飞机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他肯定不会在“刘天王”淳厚深情的歌声中醒来。
他懒洋洋地拉下耳麦。
越过童童的身体,俯瞰了一下窗外。
白棉花似的云朵,和他上一次醒来时,没什么分别。
“几点了?还有多久才到?”他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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