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垂死挣扎。
收到妥协信号的洛天沁心情很好,刚准备安抚一下某只的时候,指尖猛然传来一下刺痛。
她转眼看回去时,眼底恰时映入一幕足以颠覆她三观的画面——她的指尖被凤封含在淡色的唇间,那人眸如点漆,内中缓缓流淌着说不明的危险光色,随着一点点疑似错觉的血腥味散开,那人的唇染上嫣红的色泽和微微上翘的弧度,衬着那雪肤墨发,连一身紫袍看起来都分外妖冶。
呔,哪里来的妖孽!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洛天沁一定会来上这么一嗓子,不过自从她遇上她的驸马大人以后就没正常过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目睹了全过程的青年男子眼角一抽,决定趁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还没有被在场众人关注到,先牺牲自己一下。
“下官有一提议——!”
这一嗓子吼得可以说是惊人,至少洛天沁被强行从失神状态拉了回来,外加在场所有被吓了一跳的大臣们恶狠狠地白了那男子一眼。
同样被吓了一跳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的老皇帝不着神色地将视线移过去,微笑道:“爱卿何意?”
“……”男子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意图抚平因为那一个“爱卿”激起的鸡皮疙瘩,无果后木着一张脸看向老皇帝,“臣私以为,公主驸马情同一身,既驸马有恙,公主自可代为一比;况若是两国青年一代互相切磋,那公主身为皇女,理应为国一比。”
这句话说出来后,全场目光移向了那相貌平凡普通的男子身上,这些目光里夹杂着各种复杂,只是其中来自于大皇子一脉的敌视之意绝对是最为犀利的了。
而堪堪回神的洛天沁也是一愣,猛然将视线转向那个男子,直到在那男子眼底寻找到一抹飞快闪过的狡黠情绪。
“如此心有灵犀而又迫不及待,”耳边压低的声音染上那么一成引诱的味道,隐隐又带些不容忽视的冷意,“他在你的……智囊团里的地位,也算是了不得的吧?……似乎是从地方擢升上来没有几天,你在乎他?”
洛天沁一怔,将视线转回,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分了神:“额……”
这得是在小黑瓶里关了多少万年的魔鬼呃……
凤封垂眸,不去看那个愣住的女子,他在心里警告自己——是你偏激了。可是心底那颗发芽的种子早就抑不住长势,像是漆黑的夜幕要吞噬整个大地,他在那种被一份感情一个人慢慢侵蚀的痛苦里挣扎着沉迷。
明知前面是万劫不复的悬崖还是要给自己遮住眼睛,这种愚蠢之极的义无反顾呵,父亲,母亲…师父,师娘,你们也曾如此么?
你们都曾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最后你们全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们都走了,而我还活着,所以,我跟你们都不同是么,我跟你们,不能相同,是么?
若是有威胁,就清除;若是抑制不住,就连根拔去。
“…你不该招惹我的,公主殿下。”
凤封再次抬眸时,眼底复杂情绪全部退离,变作一抹温和而疏离的笑意,他的指尖拂上女子的手腕,徐徐摸过那颗圆玉,然后去解悬着圆玉的绳带。
洛天沁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眸,却觉得方才还带着暖意拂过她指尖的手,如今是冰一般的温度,凉得她情不自禁地颤抖,将手往回缩:“不……”
“殿下,乖一些,好么?”
明明是她所期盼的温柔语气,却陌生得让她想要抓狂,她仿佛看见那个魔瓶的封印正在慢慢地闭合,连带着那个会让她有些惊惧的魔鬼一起。
……若是这次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的瞳孔猛然一缩,抬手便反将那人压下去:“——凤封,你是我的,不准逃。”
“——!”
“……”嗯,他的嘴唇,是她想象的,那种温温凉凉的味道。
被某个诡异的声音吸引过视线的所有人的表情:o_O!!!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
见证奇迹的时刻之后,风卓王朝的大臣们,哪怕是斗了多少年的死对头,在这一刻的动作都是非常默契地一起把脸转开。
数百人的大宴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旧在那边一上一下嘴巴对嘴巴鼻子对鼻子眼睛对……好吧,洛天沁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把眼睛闭上了。
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她觉得被自己“意外”压在身下的那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被压在下面的凤封,长而微卷的眼睫慢慢地扑闪了两下,眸子里的情绪也反反复复变换了几次,直到近在咫尺的那人闭着眼睛脸蛋红得通透,两只小手却依旧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凤封抬腕将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扯离,迎着女子睁眼望来时慌忙得忘记了掩饰的不安情绪,迎着大堂里不时有人偷偷瞥视的目光,把她圈进了怀里。
……他们说的对,你就是一场劫难。我逃都逃不开。
宴上依旧是一片尴尬的安静,素来习惯各种突发情况的大臣们也着实是傻了眼,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才能避开这惊世骇俗的画面,而阶上的老皇帝早就气得直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只有司耀使团的那老者也不拘束,甚至是笑眯眯地开口:“素闻贵朝公主是真性情之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与男子相比也不逞多让啊。”
百官:呵呵,你见过这么豪放的男子吗?
司耀使团里低调了一个晚上的杨景安默默地把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抬回来……他眼睛没花么?那个女人就那么扑上去啃了?那个变态,啊不那位驸马爷就那么随着她啃了?
竭力将表情调整到一个正常范围里,杨景安站了起来,努力做出恭谨有礼的模样,对着对面作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主殿下指教了。”
正在那边不知道怎么面对被自己强吻过的凤美人,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的洛天沁如蒙大赦,嗖地一下从凤封怀里钻出来,一脸“没错我只是要证明我俩情同一身我与男子相比也不逞多让”的严肃表情:“主随客便,不知景安皇子欲以何作比?”
杨景安望向老者,朝中大臣也望去。
老者在众人注视下笑道:“既是作比,自然应当考校文武,然刀剑无眼,不慎恐伤人;这一比,不如便伴琴舞剑。”
连征询都不曾,便直接掌握主动权,而且出的还是一个对于她来说并无甚难度的题目,这是何意……洛天沁不由微微蹙眉,嘴上却应承着:“便循景安皇子之意,皇子先请。”
显然早有准备,那边麻利地上来了一位白衣胜仙的女子,手中端着七弦古琴,向着老皇帝和文武百官行礼后便坐在了一旁。杨景安整理过着装,便提着剑昂首登场。
那女子起手便是一曲才子佳人的温婉曲调,伴着那轻柔的嗓音,杨景安也踏着轻缓的步伐,一套剑法端得是行云流水,颇具美感。
洛天沁神色不佳,待那琴音起了没多久,也顾不上尴尬,侧身俯在凤封耳边:“没想到他会是这种风格……我先去准备一下啦。”想了想,她又在他耳边笑嘻嘻道,“若是这一场舞得好,便做我送你的大婚礼物,与别物无关,可好?”
凤封眸光轻闪了下,微笑颔首。
等到洛天沁换了一身戎装回来时,已近尾声场中只余下一片恭维声,那老者眼见洛天沁重回殿中,即刻起身,对着洛天沁作礼道:“方才忘记向公主殿下言明,这一比为武,一比为文;方才琴曲之词,乃是前几日经过湖城时,景安皇子亲自所作,先前绝未有过。”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场中上至皇帝下到百官皆是微变了脸色。
洛天沁闻言,心底冷笑,果然被埋了坑。这分明是怕她有所准备,才在那景安皇子结束后提起……到了这时,她上哪里寻一套合适的琴曲之词?
托琴的婢子这时也手足无措地望她。
洛天沁能想到,诸位大臣以及老皇帝自然也能想到,一时厅中不满之声愈发高启。
老皇帝侧旁,大皇子洛天赐眼底划过阴冷的笑意……不是要为国一比么?看你这次还怎么蒙混过关。经此一比,不知你与司耀会不会直接闹翻呢,好妹妹?
面对着或善意或敌意的视线,洛天沁垂了眸,微微苦笑……若是像之前,她还能拽几首诗词蒙混过去,可琴赋之词,她压根不熟悉好么?现在才知道,金手指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了,只是,说好作为给他的大婚礼物的……
洛天沁不由地抬眸看向那人的方向,恰巧迎上他转来的面庞。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迎着她的视线却带着一些安慰。
她情不自禁地冲着他微微摇头,脸上带着点委屈。
那情绪一浮上脸庞,洛天沁便见那人一怔,望过来的目光一时复杂得她看不懂。
“怎么了,公主殿下可是身体有恙?”那老者一副关慰模样,惺惺作态道。
洛天沁神色微微变了变,敛去委屈之色,咬了咬牙,无奈开口:“我——”
“便弹你前几日所作的琴词如何,”那人不疾不徐地截住了她的话音,起身向她走来,迎着满场惊讶的视线,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温暖,“有这个荣幸为你伴一曲么,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一章和下一章字数分配出现问题。。。那琴词在酝酿酝酿哈。。。
☆、谁是英雄谁是美?
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太过高明的掩饰,但偏又恰到好处地让人无可挑剔。
即使明知未必有什么才子佳人闲情共谱的词曲,但单是听那句相同的“前几日”,单是看那人闲适淡雅的神姿,也无人能反驳些许。
洛天沁就那么傻站着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过来,姿态随意而风雅,一双眼眸里从容得像是一路赏看过江南的烟雨雾花,似乎什么都没能入他眼,又似乎这万千世界都在他眼底。
她突然想起前世有一个女人说过那样一句话:哪怕我再坚强,都曾幻想,在我无助时,有一个人能为我撑起一片天堂。
……恍若在天堂。
“殿下,”凤封走到她面前时,对着那双眼睛里的怔然勾起了唇角,“这副戎装,可不该是这般小女儿家神态。”
刹那回神,洛天沁转视凤封回以一笑:“唔,做个铺垫而已……战场征伐嘛,确是该大气些。”
说完此句,洛天沁弯眼一笑,手搭上剑柄,向着场地正中昂首步去。
凤封微垂下眸子,须臾后忽而轻声一笑,接过一边婢子手里的古琴,拂开衣袍,坐至一旁,神色淡淡地望向场地中央。
恰逢洛天沁的视线转将过来,目光相交,于是场中那人抬腕起剑,脚下步法欲开,场边那人左手悬空,右手轻弹空弦,浑厚宽和的散音掀起音潮。
染着清和慵意的嗓音,随着琴声,在偌大的宫殿中袅袅传开。
“风云起,夜见山南,狼烟连峰。
天未明,路上谁人走相送,车辚马萧萧。
离人泪压桥弯,寸路难诉温存。
长弓挂腰,铁骑绕城道。
城外飞沙乱,战马嘶鸣声如磬,残阳染血,白发妇孺送三军。
来途黄沙曾漫漫,去路硝烟凝作云。
河冰夜难渡,马蹄沦,沙草晨时牧,更作黄昏。
…………
…………
一将功成万人殒,三坛浊酒,映边疆云,痛饮慰忠魂。
俯首望,青沥江畔白骨漫漫,长绵延,积三尺笑无人收。
蹄铁今又踏坚冰,青鬃马上展长弓,战鼓声隆隆。
忍叫贼寇踏边土,旦卒以身铺,白刃蔽晴日,极目独见,血雨纷纷。
复回首,似见洛水旧居处,稚童绕青牛。
伊人偎栏望山南,燕衔柳,离人手边留。
风起,无月,沙扬。
此生笑叹,欢与悲,不枉人间一回。
奈何桥头,马在侧,兵在手,将卒相奔走。
功名身后,
来世——再封候。”
琴的尾音伴着剑尖徐徐滑下,整座大殿内安静如许,细致到呼吸可闻。
一场战马嘶鸣狼烟烽火的厮杀仿佛还在眼前,生死别离的悲鸣似乎尚在耳边。
这一刻回神后,众人再望向凤封的目光里都夹杂上复杂的情绪,尤其是以王蒙大将军为首的众位武将,眼神里更是闪过异样的光彩。
站在场中央的洛天沁反而像是成了配角,虽说那凌厉的剑势步法让人刮目,但相比于似乎此刻还在所有人耳边传响的一曲荡气回肠,却是逊色了不少。
洛天沁按住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嘴角笑容分外灿烂。
——这个人,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另一侧,所有人视线汇聚的地方,凤封略显苍白的指尖还压在琴弦上,他垂了眼睫,脸上没有分毫的情绪,只是若有人此刻能看到那双眼眸,就会看见里面的瞳仁在轻轻地颤栗。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恨意,却悉数被压抑在一双湛黑的眸子里。
直到洛天沁走到他的面前,他方抬起脸,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温凉的声音仅二人可闻:“殿下,我这一曲词送给你,算是英雄救美么?”
洛天沁眉眼弯成两双月牙儿,眼角那颗泪痣也像是盈盈的光,她笑着凑到那人白皙的耳垂边,咬着字音道:“这可算不得英雄救美,明明是美救英雄才对。”
那些许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慢慢漾开,衬着眼眸灼灼。
被镇住场的殿内,终于渐渐回温。
文武百官再望向那司耀使团的目光里,满满的全是讥讽之意。
那一方使团所在的地方,众人的脸色如蒙阴翳。
杨景安带着使团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然暗下来,他转身向身后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便带着一众人向着落榻的宅子闲步而去。
在宴上一直占据着整个使团主导权的老者,此刻神情谦卑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脸上哪还有丝毫之前在殿上的模样。
“殿下。”待众人离宅子愈来愈近,老者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向着前面的杨景安询问道,“我们……直接回去么?”
“……”杨景安听闻后,步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