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洛天沨疑惑地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痴缠到那人身旁嘘寒问暖的女子。
似是感知到那束疑惑的目光,洛天沁笑吟吟地转眸,声线低进了尘埃里:“我答应老头子,要是他应了这个殊遇,我就再不去烦那些世家公子。”
“……那你可真胜造不知多少的七级浮屠了。”嘴上不说什么,洛天沨心里却是一惊,他不曾想,这一次洛天沁竟真是对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动了心思。
……这等威胁,是不是该采取点防御措施了?
洛天沁兀自笑得欢快,眼底却有抹暗沉……她风华矜贵的美人儿,怎能折膝在那肮脏血腥的朝堂之上呢?
一旁安静无言的凤封淡定地取出银针消毒,丝毫不理会室内另外两个人周身愈发阴暗的气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兢兢业业的存稿箱~
☆、疑似炮灰女登场
这一日的风卓皇都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整个皇都看起来秩序混乱、拥挤不堪,但若是有人能自上向下俯视,便会发现这人潮全是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同一处。
被人群冲得晕头涨脑的路人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身旁一人,恼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
那人不耐地看他一眼,无奈却挣不开被束缚的胳膊,只好开口道:“这位小哥你定不是京城人,这皇都里的老百姓都知道,咱这驸马每月分上、中、下三旬各义诊一天,大家这是急着去看病呢。”
“看病?!”路人看着这人山人海傻眼,僵硬地转头,“这么多人,全是看病……风卓皇都是瘟疫泛滥了吗?”
“额,其实大家主要是瞻仰瞻仰驸马的风姿。”京城本地的朴实男人腼腆笑道。
“……”诡异的目光扫视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根据那古铜色面庞上隐约的暗红,确定这货真的是在“腼腆”,再看看四周无数不一样的粗犷一样的腼腆的疑似汉子……
路人突然很想自插双目。
目睹路人表情纠结扭曲全过程的腼腆汉子,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解释让人误会了什么(路人:难道我没误会奏是我想【nao】象【bu】得那样?噗……),急忙解释道:“当然驸马爷的医术世间无二,听那些闻名而来的江湖人说,无论多么病重身危,哪怕断气了他都能救回来,没了肉他都能给补回来!”
“…那叫活死人肉白骨。”路人扶额,吐槽无力。
“对对,就是这个说法,只不过我们京城的秀才都说他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一颗慈心,泽蒙风卓’。”汉子继续腼腆笑,“而且我们这位驸马爷虽说只是来于番邦小国,但那一身气度可是了不得——更别说他那容貌,他可是大多京城女子们的…梦里人呢?”
“梦里人?什么梦里人?春闺梦里人么?”那小哥阴阳怪气,眼神里藏着阴狠,却掩饰着不让那大汉看见,“他不是你们的驸马爷么?”
“这个……虽说他是被我们安乐公主抢,啊不,带回来的,但公主与凤公子都不曾提嫁娶之事,所以早就有人传,凤公子只是公主请回来为二皇子疗毒的——更何况公主那性子从来就没稳下来过,就算一时贪图欢愉嫁了凤公子,过几日也会寻了别人;到时候凤公子娶个偏房,两人一样可以相守不是?”
听那大汉解释得眉飞色舞,男子装扮的洛天沁笑着咬牙,运起内力,冲开人群的禁锢,向那人走去……怪不得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翻遍了皇宫也见不着他的人影,却是瞒着她出来发展后宫了?对着她是讽刺淡漠,除她之外便是泽蒙风卓……她真想就这么把他绑上了带回去,用玄武精铁将那人一辈子锁在她的寝宫里,再也不得踏出去半步!
“……”焦点所在的地方,忽然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双好看的却不带什么温度的眼眸,洛天沁一愣,急忙收回眼底掩饰不住的妒忌与私欲。
那人却依旧是无谓地转开视线,像是不曾看见她一样;那一瞬间,洛天沁恍惚觉得这四个月她的小心翼翼谨而慎之窃以为喜自作多情都是她的昙花一梦,梦一醒,就成了云烟。这般冷心冷情的人,大概没什么人事能进了他那双九天寒潭也不及的眸子里,更罔论心。
“真可惜……遇见我,是你的劫数。”女子低下头去,如呢喃般轻语,阴影里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不管你愿意与否,从今往后,就算地狱,我也要拉你陪我一起。”
再抬眼时,洛天沁微微扬起的唇线僵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那个站立不稳的女子倒进他的怀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来不及。
“都滚开——”压低了声音轻喝一声,彻底失去耐性的洛天沁以内力冲开人群,一条一米宽的空隙直指向本是众人焦点所在,男女相拥的地方。
由喧嚣转为沉寂,即使是不知情况的外圈人也安静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却见造成了一切的小哥不言不笑地走到两人面前,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刻在那个僵硬在凤封怀里的女子身上。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是哪家的小媳妇出了墙,只是那小哥长得这般矮小清秀,着实跟凤公子没法比云云。
许是周围的议论声惊醒了女子,只听她委屈地对那自始至终淡然无谓的公子嗫嚅着:“奴还…不曾出嫁,公子明鉴。”
明鉴?呵呵……
洛天沁气极反笑,扯出一脸流氓相,道:“男未婚女未嫁,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您这样还嫁的出去吗?我倒是要看看这世间哪一位奇男子,愿意在成婚之前就先戴一顶绿帽子。”说着,她将视线来回扫过人群。
这时她的声音已不做掩饰,稍有心的都能听出是个女子——嚣张成这样的女子,于是在场大多人明了了这一位的身份,以此推之,这女子的言行,也就见怪不怪了。一时众人都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那依旧窝在凤封怀里的女子亦有所察,不敢辩驳,委屈地转向凤封:“公子……”
这分明是求包养的节奏了。
洛天沁转眸看那同样未曾放手的公子,静待着他的反应。
“既是如此,”凤封略一沉吟,继而松开双手,将女子慢慢推开了几尺,迎上女子黯然欲泣的神情和洛天沁微勾的嘴角,“若不嫌弃,你就先在我这儿做个婢女,往后……”
下面的话却是点到即止地停住。
一时议论声掩不住地扬起。
洛天沁的嘴角继续上扬,她狠狠地咬牙不让自己有分毫失态,她慢慢对着那个男人微笑,倾身覆上去,甜腻的吻在一片惊呼里落在那人白如雪玉的耳垂上:“凤凤,他们真真是看错你了……一颗慈心,呵,你这般冷情的人,哪里有心,嗯?”
他闻见了一点血腥的味道,抬眸迎上刚刚离身的洛天沁,近乎本能地捕捉到她的唇上不寻常的渐渐溢出的嫣红色,情不自禁地,想要抬腕为她拭去。
看这一身风尘仆仆,是又出京了,这一次竟落了内伤么……
在动作做出的前一秒抑制住,他依旧不动声色地望着女子。
笑容在粗布男人打扮的女子脸上慢慢漾开,带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决绝,死寂之后只听一道声音在京城上空炸响:“下月初九,安乐公主与凤封公子将行大婚之礼,不限赴宴人数,所有人均可进宫观礼!”
看着那女人强运内力之后的猝然转身,抬腕拭过,和微有踉跄的步伐,他的眉线慢慢地蹙了起来……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是看着那样的她,竟会有些……说不分明的感觉。
若真是无心,倒也好了……
这样安静地想着,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一旁失落不掩得意的女子,想起了刚才未完的话:“往后,我会为你寻个好人家……既是婢女,你先为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吧。”
“……”
再不理会周围众人雷劈了似的表情,凤封沿着她离开的路线,坦然离去。
怜香惜玉是神马,能吃咩?
他自动无视了方才对着露出那种神情的洛天沁而莫名疼惜的心口。
……只是,原来那个把笑容当作面具的女子,收敛了笑意,微露锋芒的刺,是那么扎眼。
作者有话要说:
☆、当偷看美人出浴被发现
“你这妮子真是……”老皇上对着那跪在殿下,身子板得直直的女子气得直瞪眼,“你之前闹翻了天父皇也没管你,可你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大事玩笑!现在京城里为这闹得轰轰烈烈,你让我怎么给你收场?”
“我没开玩笑,”女子脸上难得的深沉,一双眸子直盯着地面,“闹便闹就是了,我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
老皇帝大怒:“他是个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大婚之礼?你以后若是登基为帝他能称职那正统皇夫助你?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朕了!”
“……”第一次听到这老头如此直接地表达他的希冀,洛天沁也静默了片刻,然后用极慢但字字果决的声音开了口,“我喜欢他,不管他是何身份,也不干旁人的事——我定会倾尽所能地把他护在这里,哪怕这儿是地狱,我都不准那业火距他身近!”
老皇上定定地看着跪在殿下的闺女,半晌后缓缓开口:“…你便确定,他愿意被你囚在这里?”
“……”她呼吸猛然一滞,之前那女子扑进他怀里的画面历历在目……体内运转不息的内力再次紊乱起来,她强咽了涌上来的血腥,将脸抬起来望向她的父皇,笑容凉薄寒栗,“由不得他。”她的眸子里,一瞬间划过刺骨的冷冽寒凉。
这般不加掩饰的锋芒毕露,连老皇帝也不禁神色一怔,片刻后,老皇帝不知因何叹了一声,声音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既如此,你自己去礼部吩咐吧,今后……朕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了。”
洛天沁身子一震,凌厉的神色悉数收敛,定定地凝视着高位上的男人,然后她垂了眸子,慢慢跪将下去,膝盖磕在地面上,额头继之。微颤而决绝的声音仍如那一日请命之时——
“不孝女,跪、谢、皇、恩。”
起身,后转,她的动作没有分毫的眷念,眼底也是抹不去的毅然。
早在当日,她自己走出了庇护,站进了这片血雨腥风里,便已是渐渐揭开自己的狰狞;事到如今,她想要的,都会亲手去拿,无人可阻,她从来就不曾称道过自己的忠孝善义。
身后九阶之上,老皇上望着自己宠着护着的宝贝女儿的背影离去,将头转向了一旁,声音里满是惆怅:“何进,你说,我拿她怎么办?”
“隐忍,果决,善度衡,识时务,长于计谋人心,”面无表情的侍从开口,“安乐公主比起两位殿下,更适合皇家。”
“你知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个。”老皇上垂了视线望去,“那个凤封,要么是性子淡成了谪仙,要么…就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前者不适合居于皇夫之位,就算坐上去了,也做不了几天;后者……”老皇上眸子里猛地一冷,声音在殿里幽幽作响,“后宫,盛不住他;恐这风卓,都容不了他——朕的沁儿,会万劫不复。”说到此处,老皇帝的最后几个字像是用牙齿嚼碎了似的令人寒栗。
那侍从闻言,脸上竟难得有了点笑容:“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同时刻的殿外,洛天沁望着长身玉立的公子,方才的杀伐果决尽数扔到了脑后,只苦恼地盘算着这宫殿的隔音效果和这人到这儿的时间。
那人也不言语,眸色淡淡地睨着她,看不出分毫情绪,自然也没有之前在宫外那份对旁人的温良,只余了一身清冷风华。
洛天沁回神时见着那人不喜不怒却偏是精致漂亮的模样,心里便升腾了压制不住的恼意,也不管刚才斟酌权衡的辞色,几步走到他面前,笑容恣肆:“怎么,听见我方才说要将你囚起来了?不肯进去是怕老头儿给你降旨?”
凤封敛了眼角看她,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哪有之前他所见的或是所了解的阴厉多变?原来在他的面前,她却是渐渐忘了竖起自己一身的刺了。
于是,莫名其妙地,洛天沁发现眼前的人竟是慢慢柔和了视线……是她错觉了还是他受虐症了?明明她都做好再次被囧的觉悟了【到底是谁受虐症了……
在她惊讶的视线下,那人忽而伸手抬了她的腕,压脉。
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那种触觉让她仿佛丢了魂,也忘了遮掩。
凤封垂着眼睑,看着身前小人儿吃惊地张开的小嘴,眼底划过一丝罕见的笑容,而后被指尖下的脉律影响着生生拧成抑郁之色:“你这内伤怎么这般重?”
难得染上情绪的声线里一份凉意沁骨,瞬时惊醒了失神的洛天沁。
在反复几遍咀嚼理解了他的话,洛天沁刚回来的神智又被震飞……她没听错么?他在关心她?
凤封的眉尖蹙得愈紧,搭在她腕上的指尖用力到泛了白色——内息紊乱、气脉逆行、脏器受损,她是活腻了不成?
虽然那人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洛天沁分明察觉到那人极是不悦的心情,不由小心翼翼地开口:“凤凤?”
“你若是想跟我成婚,就在月底之前,把你这一身新伤旧伤去了。”他敛去眼底的怒意,声音云淡风轻,指尖上卸下力道,便要放开。
察觉那温凉的触觉即将离去,洛天沁反手一握,笑容明媚隐隐带些深意:“凤凤,我很高兴,你终于默认你是我的了。”
不理却这女子奇异的脑回路,凤封垂了一双眸子,神情淡漠地望她:“无事便去诊治,你这内伤,还是找传教你内息且清楚你气脉的人来引诊为宜。”
见他不理,洛天沁也不恼,笑得愈发灿烂,动作也有些肆无忌惮;她踮了脚尖蹭过去,声音里满是愉悦:“凤凤,我要将你囚在这里哎,这里可是狱牢般的皇宫,”她拖长了声音,眸子里复杂的色泽闪烁,“——你不怕么?”
那人的脸庞上倏忽间闪过一抹笑意,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下一刻那人转身,皓腕从惊滞于那倾世一笑的女子手中脱出,不带留恋地走远——
“你是想名正言顺地囚,还是想我逃去之后,将我带回来名正言顺地囚——殿下喜欢哪一个,我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