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却短促地嘲笑一声,戏谑地道,“是啊,父皇当初是独宠玉妃,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母后堂堂正宫皇后也要退避三舍,可这位宠爱无限的玉妃下场是什么——是被一个骄纵跋扈的李妃给逼得生生饿死!父皇之薄情寡义,谁人不知?大约只有您是交口称赞他的吧?”
“皇上,请慎言,那是您父皇!”
“那也是一个年轻未登基时对母后许下山盟海誓之约,却在登基后为了什么朝堂平衡一个接一个地往后宫塞女人的人,若只是如此也罢了,连母后,也未强求他始终如一,可为什么,他不是自诩情深么?为什么还要放纵这些人去伤害母后呢,当面挑衅,背后下毒,言辞不恭,行事无状,是谁宠得这些女人完全不把母后放在眼里的?还有,我母后是正室元后,而作为她唯一孩子的朕,却比大皇兄足足小了十岁,呵呵,真是一位好父皇!他唯一对得起我母后的,大概就是立我为太子,并且在他开始动摇是否废太子之前及时中风,不得不禅位让贤!”
“皇上……”秦昊脸色大变,他从未想过,秦瑄心中竟存着如此“不孝”的念头!
秦瑄摆了摆手,“师父,您不用说了,我早就下定决心,绝不做父皇那样的人,这么些年,朕已经证明了自己比他强,在感情方面,也不会如他那般混乱不堪!”
秦昊紧皱着苍老的眉头,望着话语无比尖锐神色却异常平静的秦瑄,就知道,他是劝不动秦瑄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续
除了秦昊身份特殊,还能在秦瑄面前说几句外,其他人压根就没有开口的余
地。
“娘娘您可算是病好了,奴才给您道喜了!”
李连海一看见容昭,便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凑趣地恭喜着。
容昭见他面颊消瘦,眼神愁苦,但现在眼中已经迸射出了强烈的惊喜,令人无法不触动——看样子,这个乾清宫大总管这段日子也没少受煎熬。
“多谢关心。”对待这位大总管难得的真情流露,容昭也回以温和自然的态度,点了点头微笑,“我已经彻底痊愈了。”
李连海分明是得知其中真相的秦瑄心腹之一,而他当然也清楚容昭根本不是什么养病,而是被敌国人掳走,虽然心中的确有些真切的担心,然而表面上还能不动声色,言笑依旧,甚至比从前更加恭敬,倒不愧是秦瑄身边的第一得力太监,梁松也算好本事,也不过捞了个副总管。
不过不管这些人心中怎么想,容昭的重新回归,对于大部分知情人而言,却仿佛是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露出了久违的金色阳光。
照在众人的身上,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松软了,跟痛痛快快大睡了一觉似的。
秦瑄在前院召见了等候良久的秦昊,也不理会那些还在等他召见的官员,扭头就去了后院容昭那里。
虽然分开还没一小会儿,可他却觉得,已经隔了那啥三秋了,心里惦念得慌,非要再好好瞅一眼,确定昭昭正好好地待在后院,他才能安心。
容昭已经好好地沐浴了一番,发尾还有几分湿意,因此没有挽髻,而是松松地梳成一束,拿手绢系了。
她正喝着一碗牛肉清汤,牛肉在这个时代可算难得的食材,可巧让她碰上,配有嚼劲的粉条,纹理分明的轻薄卤牛肉片,汤微微烫口,牛肉鲜香丰满,让这段时间没怎么吃好的容昭一碗下肚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秦瑄进后院时,容昭刚把碟子里最后一片卤牛肉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那吃像可比平时的慢条斯理显得生活化多了,秦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点也不觉得不雅,反而发出会意的笑。
“看你吃得这么香,朕也饿了,让厨房也给朕来一份吧。”
他走到桌边,撩起衣袍坐了下来,顺手握住了容昭的左手揉捏,容昭抽了抽,没抽动,也就随他去了。
“你还没用饭?”没等秦瑄回答,她转头吩咐玲珑,“你去厨房,照我方才的要一份,不过牛肉别切太薄了,切大块,再加一碟饽饽。”
玲珑脆生生地答了一声,“哎!”
转过身,一向稳重的她脚步跳跃,轻盈得像只小鸟般飞走了。
秦瑄心里热乎乎的,笑道,“先见了人,没来得及吃。你一回来,仿佛主心骨局回来了,你这两个丫头都活过来了。”
容昭接过紫竹递来的热巾帕擦了擦嘴角和手,“咱三个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互相相依为命,跟姐妹也差不多了,这次我是吓坏她们了,估摸着以后别想离开她们的目光范围了!”
秦瑄听了,反而高兴地笑了,“那敢情好!”
得,连唯一有可能带他出门的人也倒戈了!
秦瑄的吃食很快便送过来了,秦瑄也没讲究什么礼仪,学容昭那样大口大口吃起来,也觉得这样吃饭更加香甜。
更何况,身边又有容昭陪着她,真是喝白水也是甜丝丝的。
用完饭,容昭本想留秦瑄睡一会儿,秦瑄拒绝了,虽然他真心不舍,不过“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美事儿,他也就是想想,却还是不会去做的。
“这段时间,京都送来的奏折一直没有处理,虽然有内阁监国,但朕毕竟还是要知晓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你去睡一会儿吧,晚上朕来你这里用膳。”
容昭听说是政事,也就不劝了,秦瑄虽然跟着跳一回崖,但论劳累程度却还不及跟着那缇等人风餐露宿了一段日子的自己,他有高深内功打底,容昭也就不去打消他做一位负责有为君主的认真态度了。
秦瑄走后,容昭扑上了床,玲珑和紫竹既欣慰又蹑手蹑脚,一丝儿不敢提容昭被掳这段日子,容昭见两个丫头小心翼翼中透着伤心的神色,也知道她们定然脑补了一堆悲惨的事情,不过她暂时也没什么精力去安抚,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吧。
她躺上暖呼呼香喷喷的床,一会儿就睡着了。
玲珑和紫竹无声无息地守在她床边,一个都不愿意离开,眼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姑娘,生怕她又消失一样。
直到日头西斜,容昭才睡饱了,浑身软绵绵的,精神却异常饱满,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一直守着她的玲珑和紫竹立刻反应过来。
“主子醒了?”玲珑小声的道。
容昭就看着玲珑拿出对待三岁小娃或者易碎琉璃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简直无语了。
“行了,玲珑,你不必这样,我很好。”
“主子……”玲珑吓了一跳。
容昭看着她,又看看同样一脸紧张的紫竹,轻声正色道,“这话我只对你们说一遍,我虽然被掳走,但什么屈辱都没有经受,吃喝上也没受到亏待,你们不必担忧,顶多名声上难听一点,这个自有皇上去烦恼,跟我们无关,明白了吧?”
玲珑和紫竹对容昭的话一向是奉若圭臬,听了容昭半含告诫意味的话,心头一凛,忙应了下来。
也是她们相差了,若是她们作为主子的贴身婢女,在主子被解救回来后不但不高兴,反却整日挂着一张苦瓜脸,这不是引着别人往歪处想么,没事也被人编排出事来!
两人想到这里,都在心中打了个寒战,也是她们一心惦着主子,一时之间居然疏忽了,可不能再犯了,皇宫中是容不得丝毫行差踏错的!
“主子,奴婢明白了。”
两人郑重地向容昭保证,再也不犯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误了。
容昭起来后,紫竹服侍她穿好衣裳,玲珑给容昭梳头,边梳头边道,“主子,奴婢进来时,赵姑娘那里派了人悄悄问奴婢,您什么时候有空,她主子想来拜访您!奴婢琢磨着今晚皇上要来这里用晚膳,就给推了,只说要问问您,也不知您见不见她。”
容昭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先跟秦瑄通个气再说,“这事儿不急,等我抽出时间,再见见她吧,终归还是要谢谢她。”
玲珑却道,“主子,奴婢冷眼瞧着,赵姑娘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寻常也不往皇上身边凑,皇上让她扮您,她就安安分分地躲在偏院‘养病’,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奴婢看皇上对她印象挺好,听李总管说,皇上还打算提她做嫔主子。主子,赵姑娘那里,是不是在玩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
之前在空间里闲聊时,容昭听秦瑄提过此事,心中有数,“皇上跟我说过,提她为嫔便是对她这段时间识趣的赏赐,并没有其他意思,我看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是好高骛远的性子,明知得不到,还要去勉强,你放心吧。”
先不说赵云袖到底有没有野心,就算有野心,男人不配合也没办法,她与秦瑄相处了一年多,对秦瑄的性情还是了解的,就算没有她,赵云袖想出头也没什么可能。
再说了,秦瑄已经决定和她两个人住在北宸园,而赵云袖定然是要送回宫中的,两边基本不会再有多少交集,之前容昭纵有种种念头,也都作罢了。
“主子这么一说,奴婢就放心了。”玲珑动作丝毫不停、轻柔地将那丝滑得几乎抓不住的头发挽扭束扎——容昭这一头宛若上好丝缎的头发,顺滑亮丽,丝丝分明,梳子放上去能一滑到底,也就只有玲珑有办法让它们服服帖帖地形成种种美不胜收的发髻。
“你安排一下,明日上午我见她一面吧。”容昭吩咐下去。
玲珑应了下来。
收拾妥当,天也擦黑了。
秦瑄准时回到了后院,容昭掐准时间让人把食盒送了上来,这一顿便没有敷衍,八凉八热四汤四点四道主食,看上去十分“简朴”,令容昭意外的是,这食盒中居然还放着一小坛梨花白!
这梨花白是贡酒中的上品,喝起来口感微甜,清醇回甘,仿佛花酿一般,可后劲却是实打实的足,一点也不亚于烈酒!
“这个……”
容昭有些迟疑,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秦瑄笑得嘴都微微裂开,露出一痕整齐洁白的牙齿,微微得意的模样,看起来比寻常高深莫测状凭空小了好几岁,这一来与比实际年龄看着成熟的容昭倒是般配了许多,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神韵。
“朕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昭昭一起庆祝一下,昭昭不是不能喝酒吧?”
容昭瞅着那小坛子酒,又瞅瞅秦瑄,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这货不会以为把她灌醉了就能顺水推舟那啥啥吧?虽说他们已经正是确定了恋爱关系,可要想全垒打,那肯定还是得遵守之前的两年之约。
再说了,两年都过去一年多了,再等等也没什么。
想通的容昭并没有拒绝,不过是喝酒罢了,她当年可是千杯不醉!
“能喝一点儿,”她谦虚地道,“今天就陪皇上不醉不归吧!”
呃,不醉不归?
看看那一小坛不到一斤的梨花白,秦瑄深深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容昭完全忘了,她如今的体质,可不是前世那个,这辈子她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根本不知道这辈子的酒量到底如何。
也因此,等她双眼醉意朦胧时,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了。
一小坛子梨花白下去,容昭只觉得脑袋木木的,面前的秦瑄时不时就分裂成两个,她傻傻地瞅着对方没动,也没有说话。
秦瑄也有些微醺,他酒量倒是真不错,但今晚主要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对容昭的醉态就不是那么敏感了,埋头频频给容昭夹菜也能接受,“吃点,光喝酒胃难受,再吃点……”
边说,还边频频看向容昭……
容昭的感觉在喝酒后越发敏锐了,当下无奈地放下了筷子,瞅着“两个”秦瑄,头晕乎乎的,口气不自觉地就抹掉了那层距离感,“皇上,光看我也不能填饱肚子,您赶紧先用膳吧,凉了就伤胃了。”
虽说秀色可餐,可也没谁真以为光看女人的美色就能看饱肚子,反正她是被看得胃都在抽搐了,压根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醉得不知东南西北,就更别提菜的味道了。
秦瑄抿着薄唇一笑,白皙俊美的双颊生出霞光般的红晕,深刻的长眉,多情的桃花眼,宛然如画,居然透出几分纯情干净的味道,然后——他收回目光,往嘴里扒饭。
……
总算用完晚膳,将碗碟都撤了下去。
玲珑见两个主子都有点东倒西歪的意思,忙让厨房上了两碗解酒汤,守着两人涓滴不剩地喝了下去,才放下心来。
秦瑄的内力在容昭之上,且本身酒量就大,很快便清醒了,心中虽然有点暗暗惋惜,但他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倒不那么遗憾。
反而是容昭,虽有内力,却不大懂内力蒸发酒精的窍门,酒量又浅,好一会儿,虽然找回了神智,头脑依然晕乎乎的。
秦瑄却已经扶着她进了寝室,将玲珑和紫竹遣了出去。
秦瑄虽然升起一点贼心,但面对已经醉倒的容昭,却只余下好笑又爱怜的情绪了,安安分分地躺下歇了。
第二天早上大约六点的时候,秦瑄便醒来了,他如今毕竟不在宫中,不需要上早朝,起来便迟了点,轻手轻脚收拾好,容昭还没有醒来,他俯身亲了亲容昭的额头,吩咐下去,“别打扰你们主子,让她好好地睡,该吃午饭时早叫醒,也不能睡太久了。”
这些事儿,不用他吩咐,玲珑和紫竹也是明白的,不过他吩咐了,却代表了他的态度,见他对自家主子这般体贴,玲珑和紫竹也很自由欢喜的。
整个正院,因为秦瑄和容昭毫发无伤地回归,而骤然安定了下来,容昭除了脚上的伤口,基本也没吃什么大苦,而脚上的伤也在空间里就收口了,再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时,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原先水平。
得知赵云袖就等在外面,容昭加速收拾好,毕竟是她主动和人约好时间的,再往后推,说出去大约人家会觉得理所当然,容昭却是过意不去的。
“玲珑,你把我那里的一尊树形西洋小金钟抱出来。”
玲珑也不问容昭,转身进库房翻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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