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结法,民间是不用的,但官服之上,从一品到九品,饰带都是同样的结法,而且都是同样的与腰带相同的黑色。”
我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饰带,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挺大的啊,苏州这么大地,几级政府,官员大大小小的数都数不清。
“那你干嘛怀疑何大人?”
“因为他们几个一出现,我就发觉何雪庭腰上的饰带,被扯坏了一点。”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到?”在我眼中,那何大人风度翩翩,衣冠楚楚,根本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
秋微笑起来:“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早就不用这根饰带了。就是因为很细微,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可是那抽丝损坏处,很像是指甲勾扯的痕迹。”
“不是没有打斗抵抗过么!”我惊讶极了。
“非要打斗么?”秋伸指到我的腰间,用指尖挑着我的睡衣带子,猛地一扯,我的睡衣立马门户大开,顺着肩膀滑了下来。
我一声惊叫,本能地用手掩住自己,却给他迅速地捉住,捂上了嘴。
“深更半夜,叫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红着脸理解了指甲里留了黑丝的原因,原来不是打斗,而是这样的近身肉搏……这姑娘还真是主动。
“那么说,因为颈上的勒痕很象是官服的饰带勒的,而何大人的饰带恰好又有被抓坏的痕迹,你就怀疑他了?”我一边问,一边扭动着努力地左右闪避,因为老公正在试图吃我的豆腐。
“嗯,也算是一种直觉。其实,还有一点……”聂秋远与我扭缠了一会儿,最后使出了擒拿手,将我擒住,这场搏斗才算结束。
“还有什么嘛,快把话说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被擒住的我就只能任由他占点小便宜了,可案情还是不能忘了问的。
“真真,你想想咱们刚说的第一个问题。这些死者里面,有一个家境相当好的小姐。她看上的高枝,可不是一般的小吏能充抵的。所以,能轻易地将她骗出来的男人,怕是至少有五品以上的官阶,而苏州府五品以上的官员,就在那一天,全都站在咱们的眼前了。”
我吃了一惊,不过想想,还真是这样。所以一个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何雪庭留下,还放了他回家?他回家,要是毁灭了罪证呢?”
聂秋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傻丫头,脑子又不管用了么。你我翻阅卷宗,知悉前十六起案件,都是他走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我哪里知道这一点啊。”
是了,是我傻了,当时他只不过因为饰带的原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而已。可是侦探们的直觉,往往是非常准的。
让他这么一说,我居然也觉得何雪庭大人的嫌疑挺大了,明明何帅哥的形象,跟残忍的杀人狂相去甚远。看来有逻辑性的思路,是很容易影响人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何大人有嫌疑,可是我们又没证据,该从哪里着手,查清这起案子呢?
“现在怎么办,那还用说吗?”男神把我抱起来,搁回了**上,“闹也闹够了,可以乖乖睡了么?”
秋吹熄了灯,外头果然还是漆黑一片。夜是寂静的,传来的只有隐约的虫鸣。
“什么也不要想,就不会做恶梦了。明天的事,放到明天再想吧。”
幸好有案子的事,让我对于明天的期待超过了对将来的恐惧。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算了,不想了,睡吧!
☆、No。210 诛心之毒(10)
第二天辰时不到,聂秋远已经带着我,早早地赶到了苏州司马何雪庭的居处。
我们这次出来,谁也没告诉,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聂秋远叫我恢复了女儿装扮,他也是一身黑色常服,佩宝剑,潇洒帅气,我俩走在街上,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江湖小儿女的模样。
由于前夜做了恶梦,睡得不好,早起就有点没精打采。秋看了心疼,为了安抚我,特意带我去了家特别好的馆子吃早点。
早点是精致好吃的,可不解决困倦的问题,这让我有点想念现代的咖啡馆了。
聂秋远饶有兴味地听我讲述咖啡、咖啡馆和小资情调,就要求我答应,等到了我的世界,我们要一起去一次咖啡馆。我算了算,这已经是他“到了现代”之后所安排的第32个项目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着手去寻找让他穿越到21世纪的方法才对。
当我们一起走路到何府门口,把门扣开的时候,何府的管家还有点睡眼惺忪的样子呢。看来这位何雪庭大人对待下人的态度应该并不十分严厉。
我们把名帖交给了何府的总管,他当时就惊呆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们。愣了一分钟,他忽然就乱了方寸,不知该把我们让进去,还是该进去通禀。
我很能理解他的纠结,因为我们两个的年龄和模样,也实在不像是朝廷四品大员的样子。虽然聂秋远说的是以同僚的身份,私下来看看,属于非正式的会见,可还是看上去有些不靠谱。
不过名帖可是货真价实的,所以管家也不敢小看。就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聂秋远便笑道:“你莫急,且进去通禀了你家大人,我二人就在这门口等待。”
管家愕了一愕,忙欠身行礼应了,一溜烟朝里头跑去,那慌张的姿态直看得我“噗”地笑出声来。
秋看着我乐了,也跟着掩口轻笑。他一拉我。倏地环住我的腰。抱着我便无声无息地上了房脊。
“干嘛?不等他么!”我对他的行动感到难以理解。
“咱们跟何大人开个玩笑,让他到前门去迎,可咱们偏偏要偷偷进去。吓他一跳,好不好?”
我的老公是这么顽皮的人吗?嗯,如果是我俩之间,倒是有可能。可现在我们在查案呢,所以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算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乱其心神吧?
聂秋远抱着我,轻飘飘地掠过房舍,在一处类似花园的地方翩然落地。
这里已经是府邸的深处。小园子里密植着花木,绿意蓊郁,繁花似锦。风拂过,送来淡淡的清香。
远远的。在花丛深处,直直地立着一位素色衫裙的女子。她背对着我们,定定地望着凉亭旁边小小的池塘。
女子的头发挽起,是妇人的发型,从身姿背景看,却是玲珑婀娜,令人心中不由期待那回眸一笑的春。色袭人。
大概秋是看到了她,才在这里落地的。他说过,我们应该来拜望一下生病的何夫人。难道,这位背影绰约的女子,就是那位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
难怪秋让我今天女装出门。昨天刺史马大人说何雪庭的夫人患有疯病,要是我们两个“男人”贸然闯入后宅,难免对她造成惊吓,如果我是女儿模样,就会好得多,我的男神真是心细如发。
我们两个悄悄地从后面靠近了她,都已经离得很近了,可是她的身子木木的,似乎对一切都浑然不知。
于是我在她的背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她的双肩颤了一下,忽地回过了头,倒把我吓了一跳。再一看,虽然已经猜到她可能是个很美的美人,但她的模样还是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典型的江南美女,眉眼五官都是那么精致,安静的时候,有股温雅柔美的气质自然地流露出来,实在是女人味儿十足。原来是这样的女子,难怪得上了疯病,老公都还是不离不弃。
女子惊讶地望了望我,目光便移到了聂秋远身上。她盯着聂秋远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疾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崔郎!”她伸手就扯住了聂秋远的衣袖,“你怎么才来,教我等了好久,可怎么罚你?”
言语之间,倒像是恋人之间日常亲昵的话语似的。这一下,我就相信这个女人大概真的是疯了。
她好像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她和她的恋人在一起亲密无间,就是这个“崔郎”。
等一下,这不是何雪庭大人的夫人吗?怎么会是……“崔郎”?
这个“崔郎”,到底是谁呀!
“崔郎,你说我穿这样的素布衣裳最好看的,我就总也不换,谁都不让碰。可是你怎么总也不来?你说说,这样子好看么?”何夫人有些娇羞地问着话,面上竟显出些妩媚的小女儿姿态来,就像尚未出阁的闺中少女。
虽然这女子是个疯子,可她牵着我老公的衣袖,对着我老公款款诉衷情的模样我也是真心看不下去的。我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实际上,我是一脚插在她和聂秋远的中间,把她的手从秋的衣袖上硬扒了下来。
“何夫人你好。”我寒暄道。
何夫人惊讶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她的面上就忽然染上了极度的惊恐。
“崔郎,她是谁?崔郎,你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么!”
何夫人忽地叫起来,泪珠渐渐地在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形状。
“夫人您稍安毋躁,我们不是崔……崔先生,夫人,您安下心,听我解释……”她这一哭,倒把我哭得六神无主了。
虽然我有些慌了手脚,可是心中却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些猜测。莫非这个女子,是因为根本不爱何雪庭,而是恋着那个“崔郎”,却生生地给何大人困在了身边,这才发了疯?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语气严厉,似是在斥骂。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夫人的身边不能离了人,你怎么能让夫人一个人留在花园?真是该死!”
又有一个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应道:“是夫人说口渴了,非要让奴婢去取水,奴婢知错了,请大人开恩!”
我们回头一看,就看到何雪庭整整齐齐的一身官服,面上却是一脸怒容地朝我们的方向匆匆走来。
走到近前,他忽地立定,满脸的惊讶。
“聂……聂大人?”何雪庭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这……这是……”
意思就是,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后花园中,居然还碰上了夫人呢?
聂秋远微微一笑,道:“今日本是特地前来探望何大人,门口着人进去通禀,谁知内子顽皮,见了只蝴蝶,竟就自顾自地追赶了进来。不想竟冲撞了贵府女眷,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我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切齿,心说聂秋远,每次你自己的主意,却都把我拉出来当靶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何雪庭扫了我一眼,面上的惊讶更甚,想必是看出了我与昨日那“心腹”小厮是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却听得那女子愤怒的声音喝道:“崔郎,你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要负我?”
何雪庭赶忙上前,也顾不得我们尚在现场,便展臂将夫人拥入怀中,轻言软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在这里,阿婉莫怕,一切都好得很。”
半晌,何雪庭才抬起头来,告罪道:“还请聂大人见谅,内人冯氏,患了这毛病数年了,药石无效。近来,竟连卑职的名字都喊不对了。”
言罢,何雪庭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聂秋远却微微一笑,言道:“无妨。倒是夫人看上去倦了,不如请夫人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有话在这里聊聊,倒也清净。”
何雪庭愕了一愕,便对刚才被斥骂、眼中尚含着泪珠的小侍婢说道:“扶夫人去卧房歇息,记得,寸步不得离了。”
何夫人给侍婢搀住了,木木地走了几步,却忽然回过头来,眼神中燃满了怒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我,我是断不肯跟你走的!”
侍婢道:“夫人,留心脚下,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回去休息了。”
何夫人却又喃喃道:“崔郎,可是你么,嗯,我听你的话……”
我看着这位貌若天仙,神智上却疯疯癫癫的何夫人,心中不由颇为感慨,对她也生出了几分同情。看来秋的判断是对的,当你直觉地发现什么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就应当顺着线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瞧,这个何夫人,明显是有些古怪的嘛。
聂秋远却是不声不响,直待侍婢搀着夫人去得远了,方才转头望向何雪庭。
何雪庭见状忙陪笑道:“内人这付模样,实在是无奈,扰了大人的雅兴。卑职也四处求医,请了各种各样的名家,甚至连道长都请回来驱过妖邪,却丝毫没有起色,卑职也是……唉,不该提这些,大人,夫人,不若到前厅喝杯茶略歇歇,我去着人备些薄酒……”
聂秋远却神色凝重地望着他,忽然开口道:“何大人,也莫求医了,你每日往她饮食内下的乌头之毒若不停了,便是扁鹊华佗在世,又能如何呢?”L
☆、No。211 诛心之毒(11)
何雪庭听了此言,竟如中了一记霹雳一般,俊美的面孔刹那间变得雪白。住了片刻,他方稳住了心神,强笑道:“聂大人这玩笑开得太大,吓死卑职了,失态,还望大人恕罪。”
不要说何雪庭听了震惊,聂秋远这话,连我都给吓住了。
每日在夫人的饮食中使用乌头之毒?对了,如果是少量的乌头之毒,日积月累,可使人“神志昏聩”。难道何夫人这付模样,竟是被他使用乌头毒药弄疯了的?
我对聂秋远的判断力有十足的信心,他如果这样判断,那就一定是夫人身上,显露出了乌头慢性中毒的特征。哪怕是有丝毫的不确定,他也不会这样说出来,打草惊蛇。
这样说出来,真的是好的选择吗?如此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可是何雪庭的反应,显然是不自然的,这个人心中确实有鬼。现在,秋要怎么把真相从他口中逼出来呢?
来之前,秋对我说的是,我们以同僚私访的理由拜访一下何府,想办法见见这位何夫人,收集点情报,并没有提过这样撕破了脸直接逼宫的计划。那么,现在秋这么做了,一定是他认为这一刻,这样的选择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我还没有看懂到底为什么。
“何大人,秋远虽然不才,却也算大理寺的人,对于毒理还算颇有些心得。尊夫人乌头中毒日久,症状已经相当明显,这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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