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戎抚天在问任平生,叶流萤在哪里。他已经猜到任平生和我在一起了,他怎么会猜到了这个呢?
这个人是天镜门的老狐狸,哪怕是任平生的心机,也不见得能瞒过他去。只要任平生开口,举止神情有一丝异动,老狐狸就有本事把我从床底下揪出来,我是这样地相信着。
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一点。这会儿我心里的一股傻劲上来了,恨不得他把我揪出来才好。我太讨厌这老东西了,如果他把我揪出来,就算打不过他,也能在他脸上狠狠地啐一口。
也可能,心底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和任平生分担的意思呢,我到底是怎么啦?
可是任平生说的话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万无一失地把这个问题遮了过去。
他十分冰冷地说道:“父亲不是说过,这些人,十年前已经在岭南被父亲全灭了么?不是说杀他们给我报仇解恨的么?难不成竟是在骗我?”
戎抚天叹了口气,道:“平生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十年前我平了岭南的矿,杀了多少人,你不是亲眼见了的么?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你的天资,是他们谁都比不上的,父亲怎么可能放着你七年的委屈却坐视不理呢?”
任平生冷笑道:“我也为父亲卖命这么多年,难道还换不来一句真话么?若是当年这些人就全灭了,父亲你,今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戎抚天隔着面具望着任平生,看他的眼神似乎在微笑。
“是不是当时,父亲失手了,竟留下了余孽呢?咱们已得了二贤庄的宝藏,钱暂时是不缺的,可兵器总得有人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地方,买些合用的兵器的,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开了矿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谁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我儿平生呢?这可是比什么都大的收获。”
他的话音十分冰冷,言语里的逻辑关系十分荒谬,一听就是随便说出来糊弄人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因为他太强势了,所以连谎话都懒得好好编,就是你爱信就信,不爱信,也由不得你了。
任平生没有说话,神情冷若冰霜。
戎抚天呵呵一笑,道:“好了平生,别耍小孩子脾气,人不是都给你杀光了么,自己动手,岂不是更痛快?随父亲去看看这里已经打好的兵器吧,父亲不怪你碍了大计,不是待你很好的了?至于鬼火五毒丹怎么会守不住的事,你我父子回去再慢慢聊吧。瞧你这身子,怎的弱成这样,还是得跟父亲回去慢慢调养才是。”
戎抚天把慢慢调养几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十分缓慢,那字句里的寒意,如利刃一般刺入人心。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还不如留在矿井里做工呢,在那个人的身边,会不会承受的痛苦更多呢?
任平生回到天镜门的话,戎抚天会怎样对他呢?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今天一番恶战,耗尽了气血,还给戎抚天捅了一刀,这样子的他,再继续遭受折磨和摧残的话,情况岂不是十分糟糕了?
想想若婵娟的悲惨结局就可以知道,天镜门是一个根本不顾你是否忠心,是否为组织立过功劳的黑暗之地。哪怕是任平生,该罚肯定也是要罚的,而天镜门的责罚方式总是那么变。态,失了多年心血才制成的鬼火五毒丹的过错,又是如此的大。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在为这个人担了一份心了。这些日子,我一点一点地熟悉了他,无论他有多么的罪大恶极,可他待我,似乎真的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我不停地告诫自己立场必须坚定,最终在他面前我也是做不到了。
我不希望任平生再经历更多的苦痛了,我刚刚知道了,他年轻的生命所承载的苦痛和黑暗,似乎比我们任何人都多。
万一戎抚天再鞭打他,折磨他呢?以他现在的身体,受得住么?瞧他现在肩头深深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鲜血如细细的溪流沿着手臂流淌,又顺着指尖滴落进尘埃。他的神情是如此冰冷沉静,就仿佛那创口并没有任何痛楚。
可是,受伤了,就会痛,无论怎样能忍耐,也会痛,很痛,太过强烈的痛觉会引起生理功能的紊乱,甚至引起休克或死亡。这是人类的神经系统正常的反应,是有机体内部的防御系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竟然因为这个身为敌人的男人,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戎抚天招了招手,门外有一队黑衣蒙面人鱼贯而入,将任平生团团围住。
任平生道:“我只是得了消息,来报仇的,难不成我这个模样,还逃得了不成?”
“你怎么会逃呢,既然你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平生啊,这么久了,我一直依着与你的约定不是么?只要咱们的约定还在,你又怎么会离开我呢?” 戎抚天朝那些黑衣人拂了下衣袖,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青龙使伤了么,还不快给青龙使疗伤?”
任平生哼了一声,道:“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愿意再呆。”
戎抚天呵呵一笑,言道:“是了,是父亲太粗心,你们快快护送青龙使出去,在外头疗伤服药,我们查完兵器就上去,咱们就要回家了。”
我心里早把戎抚天的祖宗八代正着骂完倒着骂,骂了好几个来回了。我见过假的,真特么没见过这么假的!什么疗伤?这一刀就是你捅的好吗?而且,就算他的话我听不懂,也能明白他这是对任平生赤。裸裸的威胁。
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了吧,而且,就凭武功上的差异,想逃离也是很难的吧。果然如任平生所说,想要自由的话,除非是“死了”。
任平生默默地转身,跟着戎抚天走出了石室。黑衣人也都跟着出去了,脚步声慢慢地远离。
任平生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向我的方位看哪怕一眼。(想知道《花的解剖学》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1152
☆、No。238 怨苍天变了心(1)
时间缓慢地流逝,令人心急如焚。外面很快就没有了任何声息,只有散也散不去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端。
任平生说了,这迷药的作用过去,要两个时辰的时间。古代的两个时辰,就是现代的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他们已经走远了吧。任平生……不会有事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四个小时,手脚终于渐渐地可以活动,体内气行也顺畅了起来。本以为凭我现在的武功修为,怎么也该稍微提前一点的,可是任平生说四小时就是四小时,一点也没有少。
这个人聪明到恐怖,他不声不响,可是已经把我有几斤几两,全都掂量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用力地推倒身边的挡板,像诈尸一样地爬了出来。被任平生抹了脖子的反派BOSS的尸体还丑陋地委顿在一边,全身给镰刀砍得一塌糊涂,尸僵都已经形成了,狰狞异常。
看着这具尸体,我心里一点同情或是死者为大的想法都没有,我扶住墙,又用尽全力狠狠地在尸体上踹了一脚,然后呸地一口啐在他的脸上。
如果不是这个浑蛋,现在天下可能就会少一个大祸害,多一个正能量智慧之神。也许我与任平生就能在更好的状态下相遇,成为同事甚至是好基友。
“死得好!活该!”我是头一次在心里有了这种暴虐的思想。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这个地下坑道里,恐怕是一个活人都没有了。监工全被任平生杀光了,劳工早都跑出去了,而戎抚天他们,肯定也已经办完事离开了。我就是对任平生的判断力有这样的信心,如果不能保证我起身的时候绝对的安全,他可能就给我下更重的迷药了。
所以我拖着麻木的身躯,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爬出矿井,回到了地面。
出去的时候已近黄昏,身在大山之间,四周没有人烟,只有蝉噪和虫鸣让周遭的环境更加寂寥。
我隐进丛林深处,找了个安全的地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运功,恢复身体机能。
恢复体能的同时,也是恢复自己的思考能力。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又是一个人了,所有的行动,又要由自己来仔仔细细地筹划,没有清醒的头脑,怎么可以呢?
忽然之间惊觉,做了任平生阶下囚的几个月时间,居然过得挺轻松的,因为根本没用我动过什么脑子,这会儿一用脑,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首要的问题,我现在该何去何从?
冷静下来想一想,我现在有两件想做的事。
第一件,肯定是要去找我的秋了。任平生临走之前,言之凿凿地告诉我,聂秋远并没有死,他只是伤得很重,很可能到现在还不能自由行动。这些话对我来说是一针重要的强心剂,就算我原本多么坚定地这样相信着,也难免有时会动摇和迷惑。
可是这个信息并没有指明方向的作用,我仍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聂秋远。
第二件事,是我从没想到过会加入自己计划清单里的。我想把任平生从天镜门的束缚中救出来。
真可笑,被他捉走的那一会儿,我的雄心壮志还是干掉他呢,这才过了多久,我的雄心壮志就变成深入虎穴,英雄救美了。
但是现在杀去天镜门显然是一个脑残的选择,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连任平生这么强悍的人都脱离不了天镜门的控制,我去不是只有找死的份吗?没准反倒会把任平生也害死呢。
天镜门上次的计划破产之后,元气大伤,所以现在应该是用人之机,就算戎抚天再怎么恼恨任平生,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可是,活罪恐怕是难逃的,我想想这个,心里竟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所以合计了半天,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回长安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大本营。在那里,我可以把这些事情跟骆大春、韩媚兰他们商量一下,那毕竟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而且,凭着骆大春的智商,我很期待他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说走咱就走,当我调整好身体状态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我们的马送给小三了,但这难不倒我,以我现在的轻功,走出这座大山,到最近的市镇去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更何况任平生把我塞进床下的时候,连我们的行囊都一并塞进去了,这里面有我的全套装备,还有任平生的一些药物和几张柜坊的票据。
赶到市镇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找了家店住下,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就痛快地睡下了。
吃饱饭,睡足觉,才有力气好好地战斗,反正我又不赶时间。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起了床,觉得正常的自己又回来了。我走上市集,到柜坊兑了些银子,买了一匹好马,就向长安城所在的西北方向进发。
因为路途相当遥远,所以我也不着急,以不累着马为原则,天黑就住店,还顺便在所到之地打听聂秋远的消息。可是这样走了还不到三天,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
我的第六感也是相当敏锐的,我隐隐约约地开始察觉,我好像是被跟踪了。
对方显然是高手,以至于我前头几天都没发觉他的存在。可是今天一发现不对,我就意识到,这种不对劲从一开始就存在了。
是他们么?天镜门?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否则怎么从我落了单就一直有人跟踪呢?那就是说,任平生仍然算不过那老狐狸,老狐狸仍笃定我是跟任平生在一起的,所以只要留人在那里守株待兔,等我自己爬出来就可以了?
可是跟踪我的人身上没有泄出半点杀气,他就是单纯地跟踪,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杀我?
这一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疑心我和任平生之间有什么暗中的约定,所以要跟着我,看我去做什么吧?也可能,是想要以我为线索,顺藤摸瓜地摸出聂秋远或是鬼火五毒丹的下落?
我在心中暗自冷笑。戎抚天,你这回可真是想多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无时无刻不在搞阴谋啊?姑娘只是想回家而已,可是既然你们跟踪了,姑娘就得让你们陷入重重迷雾之中,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你们费的机心?
所以就从这一刻起,我忽然改变了行走路线,偏离了原本从地图上画出来的轨迹。
我选择了一种四渡赤水似的曲折行进方法,又用上了侦查学中涉及的所有反跟踪的手段,让自己的行踪变得时隐时现。就这样走了几天,我估计跟踪我的老兄已经快哭了,因为我的行进方式真的很像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你们不也是学侦查学的吗?放马过来,判断一下,我究竟是想做什么吧,去想破头吧!”我在心里暗暗地发笑,因为到最后,跟踪者狼狈到模样都被我看见了。虽然我从气息就判断出真打起来的话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我感觉事情十分可笑。
虽然把他搞得很晕,可是真正逃出他的控制也并不容易。我带着他七拐八拐,跋山涉水,出入各种奇怪的场所,给他造成各种误会。一直花了十好几天的时间,我才抓住一个好机会,忽然加速,在一片苍莽大山之中彻底摆脱了敌人的跟踪。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不过,得意过后,我就有点傻了。
我这是到什么地方来啦?
在这些日子里,我刻意记忆了自己行进的路线,以免最终迷路。所以,我所在的地点对应的地图上的方位,我大致还是清楚的。
这里,应该是洛阳往南的地方,从地图上标识的话,就应该是湖北省北部的大山地带。
如果单纯是进了一片山区,这根本不会引起我的迷惑。问题是,地图上显示,这里应该是荒无人烟的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之类的地点,更没有什么行政区划,城镇乡村。可是,我不是在做梦吧!在这大山的腹地,出现在我眼前的,明明是一座繁华无比的市镇啊!
不存在于地图之上的人口密集区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我是撞了鬼了吗?
我牵着马进了市镇。不进还不要紧,这一进,我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