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蔺九很让我吃惊。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是那种规规矩矩,礼数很多的家伙,虽然头脑好使,想起问题天马行空,做事却都是一板一眼的。我当时就奇怪,这样的人,派到张家卧底,怎么能打探出那么多消息。今天看了他的演出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做事就是拼命,能豁得出去。真要让他干什么,能够一咬牙,脸都不要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颇有几分相似,于是对他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当然演员不止我们几个,还有一些群众演员,都有县衙里忠心耿耿的捕快们担任。他们化好妆之后,感觉十分新鲜,就互相取笑起来,全场一片欢声笑语。
聂秋远这种高冷、傲娇型的人物,是绝不肯亲自出镜的,所以男主角就由骆大春来演。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画成了一身焦糊的惨样,面目都不能辨识,这让我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场地、道具、群众演员都安排好了,当夜,我们就准备开机了!
“张家宁,你可知罪么!”我直呼张二郎的姓名,以威严又带一点狞厉的语气念出了我的第一句台词。
道具组的同胞们往屋里注入了缕缕白色水雾,屋里立刻变得又迷蒙又湿冷。
夜很深了,外面很静。聂秋远已经给张二郎下了一点致幻型的迷药,所以他从睡梦中张开眼睛,看到我那丑恶造型的时候,是真的吓坏了,当即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还没回过神来,我已经潇洒地将一条锁链挂上了他的脖子,牵着他就往门外走去。
“你弑杀同胞手足,罪业难销,不能入六道轮回。随我往地狱去吧!”
张二郎惨叫着,扯着锁链。但他是个弱小的生意人,我这具躯体再不济,也是练过的,对他来说已经是神一般的孔武有力了。他就那样给我扯着,迷迷糊糊地一直拽到了布景地。
“造红莲业者,入红莲地狱!”我用居高临下,带点电波状的声音对他说。
我觉得他是真信了,因为他吓得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而我们的布景地是如此出色,演员们是如此卖力,一下就把他搞崩溃了。
屋里搞得一团黑暗,照明做成了鬼火状,绿幽幽地燃烧着。屋里非常非常冷,也不知他们堆了多少冰块在这才弄得这么冷,害得我这个鬼差也冻得直发抖。而地上的群众演员更是敬业,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皮肤是全是纵横交错的假伤口,鲜血淋漓,不住地哀号呻。吟着。
这时有一个身缚铁锁、满身是血的“怨鬼”哗啦啦地爬过来,伸手抓住了张二郎的脚腕,抬起血淋淋的脸,神情狰狞地惨呼:“好疼啊!赦了我的罪吧!!”
是蔺九!这演技!看不出来,他简直是用绳命在演戏啊!
红莲地狱,是个让人听了名字容易会错意的名词。都说红莲业火,所以红莲地狱容易被误认为是大火燃烧的烈焰地狱。其实,红莲地狱是八寒地狱之第七,是一个冰的世界。称为红莲地狱,是因为堕入此处的人因为极寒,被冻得皮肉分离鲜血直流,宛如红莲花。啧啧,听上去就是很残忍的。
张二郎明显很懂这些,所以他才显得格外恐惧。他口中喃喃地念着:“莫要捉我,莫要捉我,我没有犯红莲业,我没有……”
这时,身后上场的男主角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有人在张二郎背心处使劲一推,他便踉踉跄跄往那“红莲地狱”跌了过去。当倒在地上的张二郎扭头看时,一个全身烧得焦黑的人黑压压地立在身后。
“还……我命来……”面目全非的黑炭嘶哑着说。
“大哥!大哥!……你别过来!我对不起你,不要来找我!我也不想杀你的,可是爹他……”
我本来觉得这一出挺雷的,可是信鬼神的张二郎竟然当真吓得屁滚尿流,把什么都说了。聂秋远趁热打铁,把他提上大堂,让他写了供词,签字画押。一直缓了四五天,张二郎都还是精神恍惚,没能搞明白这些场景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个案子,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了结了,总是让我觉得啼笑皆非。
“流萤,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好,沉稳大气,很有那种感觉!”骆大春夸奖我。
聂秋远坐在不远处,轻勾着嘴角,好像在微笑。
就是说,我看上去很恐怖么?我叹了口气。虽然张二郎招供了让我觉得很安慰,可是我这样做,究竟划不划得来呢?
这时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蔺九推门进来,递上了一封加急书信。一看这信上的印章,聂秋远和骆大春的神情就凝重了。我也跟着定睛一看,居然是河南道巡察使递来的信件。
不是洛州牧,而是河南道巡察使,这是跳了一个大级别的。唐代初年,xx道,都是监察区划,而不是真正的行政区划。是皇帝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派中央大员下来巡察。河南道管的地方可就大了,除了河南、山东全境,还有苏北和皖北。
这,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
拆开信一看,两位哥哥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
***大唐长安晚报“笑劈你”栏目***
今日笑话
哥们儿的女朋友跟高富帅跑了,我问他,那个人到底有钱到什么程度?哥们儿想了想说:喝酸奶不舔盖的那种…………我靠,那尼玛真的是富到一定程度了啊!喝酸奶怎么可以不舔盖呢!!!
记者菌:哎呀,那边坐着一个人在舔盖呢!我们去采访一下。……咦?……呃,幽夜公子你好。公子?
幽夜公子:嗯?哦!(站起)不好意思啊,我在这专心舔盖呢,没听见你说话,不好意思啊。
记者菌:(汗~!)请问……为什么要舔盖呢?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您能形容一下么?
幽夜公子:啊?喝酸奶还有人不舔盖吗?甜的啊!蒙牛真果粒,大块黄桃哟,真真家里的呢。而且,我发现,舔盖有利于集中注意力,可以全神贯注地想问题。
记者菌:请问您刚才全神贯注地想什么呢?
幽夜公子:我?我在想:喝酸奶怎么可以不舔盖呢!!!
记者菌:(汗~!)哎,哎~!!!别舔了!盖要被你舔秃噜皮了!
☆、No。51 白马寺(1)
“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可能吗?”合上密信,聂秋远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一旁的骆大春。
“河南道巡察使啊,不至于是在开玩笑吧!”骆大春面上带上了不知是什么的表情,“我猜收到这封信的,恐怕不只咱们一家吧?”
“到底写的是什么嘛!”我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旁边的蔺九使劲压抑着脸上的好奇神色,他是绝对不会出声询问的。
骆大春转过头来,正色道:“洛阳白马寺,听说过么?”
我点点头。那是一个旅游景点,直到我生活的21世纪都还保留着。
下面请容我copy一段百度百科:
“河南洛阳白马寺位于河南省洛阳老城以东12公里处,创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为中国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蓝,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现存的遗址古迹为元、明、清时所留。寺内保存了大量元代夹纻干漆造像如三世佛、二天将、十八罗汉等,弥足珍贵。1961年,白马寺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怎么样,晕了吧?其实,你完全可以略过这一段(作者菌:不好意思,这是我在注水凑字数)。总而言之,很厉害就是了。
尤其是在大唐初年,李世民是如何崇敬佛法的,我们在西游记中都有所了解。
“是白马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提起这种旅游景点,我的脑海中跃入的第一种案件类型就是群体性踩踏事件。
“十五日之前,白马寺的全体僧人,当着一百二十名证人的面,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一个也没有剩下!”骆大春十分严肃地说。
“这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这不是案件,这是恐怖灵异事件啊!
“一百二十名证人的证词,可是一模一样的。现在白马寺已然成了一座空寺,所有僧众至今都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想,怎么看都是不科学的。
“那到底是让你们做什么?”他们是县令,又不是跳大神的。
“着伊川县县令聂秋远,携得力部属,速赴洛州协查此案,不得有误!”骆大春从密信中念了一段,“信上说,这件事已经惊动皇帝了,皇帝极度重视这案子,甚至派了房玄龄大人做巡察使,会同洛州牧、洛州刺史一同办理此案,这么大的声势还真没见过呢。”
房玄龄大人!多么有名的历史人物啊!
我接过密信,从头看了一遍。从措词上看,这显然是一封群发邮件。这么说,被召去协查的,不止是伊川县令?
协查嘛,不可能是只找一家的,也许,是一次“会诊”也说不定!我心里十分兴奋,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河南道全体名侦探的联合办案,也意味着“聂秋远”作为伊川县令,办案能力是得到了上峰肯定的。
“这样,伊川的政务,就交给金智和媚兰处理。大春、蔺九,你们跟我去一趟洛州。”聂秋远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流萤,现在隆冬将至,安置流民的事情到了紧要处,媚兰怕是走不开。委屈你随我们去洛州,替我们料理一下日常事务可好?查案时可能会很忙乱,许多事都无暇顾及。”
“一切听从哥哥安排!”我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连忙应承下来。这个案子太诡异了,好想知道答案!好想亲自去看现场!
我明白,很多披着迷雾外衣的事件,真相却只有一个,查明这个真相的过程一定会很精彩。我心里那么想去,却苦于没有借口。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聂秋远无意中的决定轻松地解决了我的困挠。
媚兰听说她去不了,只能在家里搞红十字会活动,哭丧着脸瘪起了嘴。别看她一幅淑女样子,其实内心挺不安分的。她郁闷的表情令我心头着实畅快,以至于很好心情地安慰了她几句。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本着推理的态度,收拾好了大家的行李,还装上了我认为有可能用上的所有工具。我想,这一次能够用上的,一定还有我的技能,虽然这是秘密的。
因为,有秋的地方,就会有夜。
事不宜迟,我们当天就出发了。我扮成了一名俊俏的少年郎,我们四人一人骑一匹快马,向洛州的治所洛阳县飞奔而去。
在现代,我的驾驶技术是不错的。学校有这个科目,是必修课,我的成绩很好,甚至可以玩漂移。但是到了古代,我只好重新上了驾校,学习骑马。这两门驾驶技术一点都不相通,不过我毕竟还是学会了,而且骑得越来越好。
洛州的治所洛阳县就在伊川县的北边,是相邻的。而白马寺,就位于洛阳城东约12公里处。总之,路途不远,我们骑马半天就到了。
看来果然是一场集会,因为报到活动都是很有规划性的。虽然没见到上级领导,可是接待相当的井然有序。仿佛现代会议一般地签名领出席证后,就有人在洛州驿馆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宾馆客房一人一间,条件不错,规格很高。
除了相关证件,我们每人还领到了一张请帖,请我们今晚到洛州牧的官邸去吃晚饭。想必今晚的席间,就可以知道许多关于案件的事情。当然,八卦也是少不了的。
大家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离晚上已经不远了。
我们快速地各自回屋整理着衣饰。其实我的身份尴尬,而这种正式晚宴,应当是穿制服出场的。还好我早有准备,提前找人借了一套小号捕快服饰。梳洗穿好,镜子里俨然是一个年轻的小捕快了。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我们的团队成员也依次走了出来。
骆大春身着正六品县令的绿色官服,聂秋远作为县尉,身着正七品绿色官服。蔺九虽然成了聂秋远的心腹,可是年纪太轻,不能直接提拔他当捕头,所以他身上穿的也是普通捕快服装。现在我们的四人团队,两绿两黑,最可贵的是四个全是大帅哥,怎么看都是相当抢眼的一支队伍。
骆大春看到我,微微一笑,说:“我还在想流萤怎么办,这付打扮可真不错,稳妥得很啊。”
旁边的聂秋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们四个一起往驿馆外走去。刚走出大门,迎面便撞上了大门外立着的另外四个。
那伙人向我们转过脸来,是一绿,两黑,还有一个青衣便装人。从打扮看,是一个六品文官,一个师爷,一个捕头,一个捕快。基本是和我们一样的队伍组成。
中间那个绿衣文官竟也相当年轻,二十出头年纪,身材极其瘦削,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那人的目光扫射了我们一遍,便向骆大春拱了拱手,问道:“伊川县?”
☆、No。52 白马寺(2)
骆大春只稍微愕然了一下,就拱手笑道:“在下伊川县聂秋远,阁下可是棣州法曹参军事苏离澈苏大人?”
绿衣文官微微一笑,道:“正是,聂大人名不虚传。”
“久仰久仰!”骆大春非常真诚地假笑着说。
双方便“一见如故”地一路说说笑笑,向指定的集会地点走去。
“骆大哥,你们认识?”我好歹抓住时机,满足一下好奇心。
“猜的嘛。”骆大春说,“来之前,对河南道的信息总要大致了解一下的。河南道一府二十九州一百二十六县,断案有些名气的官员统共不过几十人,这个年龄的男子不超过三个,人看上去体弱的就只有苏离澈一个,很明白的事情。他不是一下也猜出我了么?”
原来是侦探们的职业病嘛。不过,骆大春收集分析信息的能力,是我一直以来佩服的焦点。在现代,收集筛选信息,也是经常由专门的人来负责呢。可以说,他们的工作,是侦破活动一切基础的基础。
“这位苏大人可不一般哦!别看他病体虚弱,人可是以心思奇诡著称的。他查案的方式,与一般稳扎稳打的路子完全不一样的。”骆大春笑着,偷偷地背后八卦人家。
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