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玉一起在山上待了三天,直到安叔悄悄来山上送信,二人这才知道赌坊的人在夏家守了一天都没有守到夏君妍,冲进屋里把带不走的东西都砸了,而米粮之类则都扫荡一空。幸好夏君妍将银两都放在身上,也没多大损失。
“人都散了,我眼瞅着他们离开村子的。”安叔说道。
夏君妍感激道谢。让小玉跟着安叔回家,自己拿着五两银子去了镇上。正巧今天又是一个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夏君妍埋着头,专心往赌坊方向走去。
经过盐铺时,陆掌柜眯了眯眼,对一旁的伙计问道:“刚才过去的是上次来买盐的姑娘吧?”
伙计一直忙店里的生意没怎么注意,赶紧探头往外望去:“看模样有点像,那身衣服好像和上次来穿的一样。”
陆掌柜随手摸了把胡须。他是官盐身份,自上次在铺子里遇到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后便立刻和在衙门里当差的小舅子说了。
那小姑娘的底细倒是很快就摸清楚了,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村姑。只不过小舅子回来后说起这事儿的态度有些奇怪,竟然说小姑娘虽然是个村姑,但也是守法的百姓,以后买盐只要不差钱就对人客气些。
其他的任凭陆掌柜怎么给小舅子灌酒,对方都不肯再多一句嘴。最后还是请出了自家娘子,狮吼了一番,小舅子才委委屈屈的透露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咱们知县老爷也不肯多说。我就知道,现在天下太平,咱们把日子过好就行了。那村姑的确是走了运道见过贵人,但也仅此而已,我们知县老爷猜那个村姑就是帮着贵人做了些吃食罢了。知县老爷特地去上峰打听过了,贵人只是单纯的路过此地,而贵人的本意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来过。所以这件事衙门里除了几个心腹外,谁都不知道,我们也不准去到处声张。既然如此,大家一如既往就行,不必有什么担心的。”
太平日子啊,就这么过下去就行了。陆掌柜又悠悠哉哉的品了口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毕竟谁会闲的没事去找一个村姑的麻烦呢。
而夏君妍正站在赌坊大门外,做着最后的心里建防。
赌坊一般开在背街,闹中取静,赌坊内自然是另有乾坤。夏君妍深吸了口气,正要抬步往里走,见赌坊里正要走出两个人,赶紧闪身躲到一旁去了。二人有说有笑,没注意大门石狮后还有人。
伙计客客气气的将身边的公子哥送出,嘴里一个劲的殷勤道:“程公子今儿手气太旺了,我们刘头根本就是您的手下败将啊。”
“没什么,今儿火气好而已。不用送了,你回去吧。”程远笑的红光满面,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小伙计见他走远了,遂往旁呸了一口:“嘿,孙子!且让你在得意几天,进了咱这儿,得让你叫我爷爷!”
小伙计掸了掸衣袖,刚转身往里走,突然旁边窜出一个人影。夏君妍讨好的笑道:“小哥,你们赌坊的掌柜在吗?”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小伙计眼色不善。来赌坊的女人,尤其是这种穿的格外寒颤的小姑娘都是家里老子欠了钱被迫来卖身的。想到这里,伙计邪邪的笑了笑:“哟,小娘子带什么面纱啊,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呢?”
“面丑,不忍污了小哥你的眼睛。”夏君妍唯唯低头。
“滚滚滚!”小伙计不耐烦的挥手,“别挡着爷做生意!”
“小哥,你通融一下呗!”夏君妍心一横,干脆扯着嗓子喊道,“我是双河村夏家的,来还钱的!!”
“嘿!你个小妮子上赶着找打呢!”小伙计气的扬手就要揍人,夏君妍像只猴儿一样东躲西闪。门外动静不小,到底还是惊动了赌坊里的头头。
走出来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胖子一个精瘦精瘦的。
小伙计见着这二人出来了,连忙又堆起笑容,首先对那胖子作揖:“二当家的,怎么把您老给惊动了,小的该打!”作势轻轻拍了一下脸,又朝着旁边那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子挤眉弄眼,“刘头,这丫头说是什么双河村夏家的。”
此人名为刘五,一双三角眼,脸色蜡黄,是赌场里专门看场子的,有时候也会出去追债。夏家的债是他负责去追的,赌坊当家的一般不干涉手下人的行动,给予较大的自由度。
刘五自然是认识夏君妍,顿时将她拉到跟前:“你老子欠了赌坊银子,本息一共一百二十八两三钱!我们当家的心善,将那三钱给你抹了,还剩一百二十八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
夏君妍连连弯腰,哭道:“刘爷,您是知道我家的,我爹把能卖的都卖了,我娘也跟着去了。庄稼人三辈子也拿不出一百多两银子呀!您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不值一百两啊!”
刘五啐了一口:“呸!就你这乡下丫头还想着卖一百两!不要脸的东西,你当你是楼子里的小红牌啊!”
二当家的看得有些不耐烦:“既然没银子还,那就按照老规矩,随便打发给牙婆子过来看人,能卖几两是几两!”
“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次去村子里让这臭丫头给跑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门了!等下听话些,免得受罪!”
刘五拽着夏君妍往赌坊后院走,本以为夏君妍会像以前的那些丫头挣扎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又见夏君妍脸上那个破抹布遮着实在是碍事,一个乡下丫头还学起城里小姐的模样,上街还蒙个面,顺手就给揭开了。
“你你你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对面站着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二当家的更是一把打开了折扇挡在了眼前,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要说: 壮士大哥只是身份特殊,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本文基调是温馨的小日子,不会扯上什么王爷皇帝王妃皇后的。
☆、第八章 银两
夏君妍捂着脸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我去看了郎中,郎中说可能是我在村子里冲撞了什么的,让我去庙里求符纸烧水喝。我试了但没用,郎中让我自求多福,也许过段日子就好了。”
“你,你……”刘五抬着手指着要说什么,可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夏君妍那张红肿不堪的脸,简直就令人恶心,更别提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点子,再看一眼似乎还有些水泡。天知道她到底冲撞了什么,万一这玩意会传染可怎么好!
“让这女人赶紧把脸蒙上,什么恶心的东西都赶往赌坊里闯,轰出去!”二当家怒气冲冲,不停摇扇子。
“可她还欠赌坊的钱呢。”刘五不甘说道。
二当家被夏君妍那张丑颜刺激的无比心烦,大吼道:“夏家的钱是你放出去的,这烂摊子自己收拾!”
夏君妍已将脸又蒙上了。见赌坊二当家拂袖而去,小心翼翼地走到刘五身边。
刘五见她这幅模样就心烦不已,恨不得踹她一脚,但又碍着二人都站在赌坊门口,到底也不好动手。可如今就算把牙婆找来了,也不会有人要买她,哪怕最下等的青楼也不会要!有钱买人的不过几种用途,要么给人当童养媳,要么是丫鬟,要么就是去楼子里接客。可无论哪样,夏君妍这张脸都能把人给吓死,更别提她这张脸可能还是因为什么疾病造成的。
刘五气的青筋直冒,好好的一笔买卖就这么白白毁了!手上的拳头正捏的咯吱作响,一把将夏君妍拖到了巷子中,狠狠甩到地上!
“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把欠的银子还上!别以为脸花了就没事了,爷弄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等夏君妍说话,又是一脸狰狞的踢去,夏君妍疼的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仁。
一旁的伙计眼尖看见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从夏君妍怀里掉了出来,捡起一看,兴奋道:“刘爷,你瞧这这个!”
刘五拿过一瞧,顿时乐了:“哟,死女人跟爷爷玩心计呢!”
“那……那是我治病的钱啊!”夏君妍挣扎的爬起来,哭喊道,“刘爷行行好,把钱还给我吧。那是我做了好多针线活儿才攒下来抓药的救命钱啊!”
“滚一边去!”刘五抬腿又是一脚。手中的银子大约有五两,相较之前一文钱都收不回来,此刻心情好上了天。朝着夏君妍啐道:“既然还能做针线活儿,那就赶紧还钱!爷爷我心疼你,不把你卖到那脏地方,你自己可得挣点气!下个月见不到银子当心爷爷一脚踹死你!”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丝毫不理会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直到喊得喉咙都哑了,夏君妍这才拍着灰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擦了眼泪,又揉着被踹了一脚的肚子——苦肉计,真的很疼啊!
可如果她直接在脸毁了之后主动把钱拿出来,刘五肯定会怀疑她是故意将脸毁掉的,那时她在说银子的来历,刘五八成不会相信,而且说不定还会认为她身上还有其他银两。为了逼她将剩下的银子一次性都拿出来,说不定刘五会对她下死手!为了以防万一,演一出苦肉计挨这几下,也算是值了。
夏君妍揉着肚子,用藏在里衣里的钱去药店抓了些金银花和一些药膏,便一瘸一拐的回村去了。整整一篓子的茱萸全部熬成了浓汤,其功能相当于现代的辣椒油了。拿这玩意儿洗脸,再加上她拿炭又涂了涂,效果果然不负众望。
看着镜子里的脸,夏君妍自己都想哭了。原本多正常的一张小脸蛋啊,活活被毁成了这样!好在她去问了郎中,只要消了火,慢慢就会好了。
轻轻的将药膏擦上,脸上的火辣和药膏的清凉刺激的夏君妍顿时五官紧蹙。这间小屋被上次赌坊里的人砸的破破烂烂,夏君妍锁好门,又回到山上小屋中。
壮士大哥的床很大也很宽敞,被褥和枕头都被他整齐的放在柜子里。想到壮士大哥杀人狂魔般的阴冷气场,夏君妍老老实实用自己的被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
好在木屋里家什还有食材都很齐全,就算完全不下山,也能在山上生活一段时间
其实夏君妍心底对这笔银子是极其不愿还的,她觉得夏小姑娘的爹根本没有欠赌坊这么多银子,都是高利贷利滚利才导致这么多!下次去的时候她应该让刘五出示欠条的,毕竟她在原来夏小姑娘的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借据之类的东西。
一百多两银子的外债,夏君妍不打算全部还上,但前面几次还是要做做样子,花钱买个平安。壮士大哥离开前留给的十几两银子,今天就没了五两,她不能坐山吃空啊!
夏君妍心烦意燥的围着桌子团团转,能遇到一个土豪壮士已经是走了八辈子的运道了,上哪儿再去找这么有钱又大方东家呢?
一位伟人告诉我们知识就是金钱,夏君妍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她唯一比古人有经验的地方可能就是吃的菜比古人多了,她可是一个能认出胡椒的女人啊!
夏君妍踱步去了厨房,这里放着的还是她之前为壮士采购的食材,每一样都被整齐的摆放着,锅碗瓢盆以及她腌制的泡菜和大酱都放在屋中阴凉处,水缸里还没来得及煮成鱼汤的鲤鱼正游得欢畅。
夏君妍环顾了一圈,脑中飞快地想着食谱。到底有什么菜是后世常吃的,而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在有限的食材和调料下,她到底还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渐渐地,夏君妍的目光落在了鲤鱼身上……
五日后,又到了去镇上赶集的日子。
☆、第九章 酒楼
“让让!让让!小心鱼腥味沾你衣服上了啊!”夏君妍身斜跨着一个大布袋,手推着车从东市大街一路穿过。车上放着的木盆中五六条新鲜鲤鱼活蹦乱跳,一看便知是今天早上刚捕的。
天刚蒙蒙亮时,夏君妍便下山去河边向渔家买鱼,为了省钱更是找安大娘家里借了小推车,自己一个人亲自推到集市上来。到现在赶了十几里的路,夏君妍暂时将车推到路边,用手扇风歇息片刻。
她这几条鱼样子甚好,又肥又新鲜,刚停下来,便有人上前询问价钱。
“不卖不卖!”夏君妍摆摆手,“这都是聚福楼订的鱼!”
聚集的人群虽有些失望,但也三三两两的散了。正好她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正要离开,突然身边店铺走出来一个伙计:“哟,这不是上次那个姑娘吗?”
夏君妍抬头望了那店铺的招牌,顿时也乐了:“这不是陆掌柜家的吗!抱歉啊,我今天不买盐。”
伙计见她这装扮好奇道:“姑娘,你怎么把脸给蒙上了?”要不是刚才说话的声音听的耳熟,他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
“乡下蚊虫多,被咬了几口。大夫说不能见光,这不就遮着了。”
伙计笑了笑:“知道你们姑娘家最担心这个。没事,我小时候偷蜂蜜也被蛰过,过几天就消了。大家好歹也算认识了,我们掌柜的见天热,让姑娘进店里来喝杯凉茶歇歇脚。我叫王永,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夏君妍,就叫我阿夏就好了。”夏君妍想了想,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没必要推辞陆展柜的好意。将车推到盐铺门口,晾谁也不敢在卖官盐的地方撒野。
背着伙计掀开了面罩,喝了一口凉茶,凉丝丝的从喉咙润到肚子,夏君妍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一直在算账的陆掌柜突然问道:“夏姑娘的鱼都是聚福楼订的?”
夏君妍微楞,见着陆掌柜正捋着胡须微笑,就知道这是只老狐狸。陆掌柜是盐商而且还是官盐,当然是本地有名的酒楼的熟客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陆掌柜啊,这鱼虽然不是聚福楼订的,但我是真的想把鱼卖给聚福楼。您给掌掌眼,我这鱼应该能够入的了聚福楼的眼吧。”
“这鱼一看就是今天刚捕的,正是鲜活肥美,肯定能卖掉的。”又有些关切的问道,“夏姑娘小小年纪怎么突然想着要卖鱼了?一个姑娘家的作甚干这些粗活,想要赚些银子去西街绣房那里讨个活计也不是甚么难事。”
“我手脚粗笨也只能做这些粗重活儿了。”夏君妍笑笑,“谢陆掌柜的凉茶,我还要给聚福楼送鱼就不多聊了,陆掌柜留步、留步。”说罢,运起力气将车推起。
见着夏君妍走远了,伙计王永纳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