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紫金珠帘,宽衣解带躺去床上,萧如瑟叹了口气,隔着紫金珠帘,道:“皇妹,可又是生皇兄的气呢?”我把被子蒙住头,道:“哪敢,皇兄日理万机,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安睡罢。”
紫金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萧如瑟走到我床边坐下,道:“方才我在与琴妃品一副江山图,皇妹,可要看?”他拉开我蒙住头的被子,我起身坐下,把被子护在身前,道:“皇兄与皇嫂风花雪月,皇妹没雅兴。”我盯着金色被单上的龙飞凤舞,紫金珠帘外刘公公指挥其他侍卫把萧如瑟曾睡过的那张床搬过来安放好,道:“回郡主,床榻已安置好。”
“退下吧。”萧如瑟一挥手,淡淡回道。刘公公退出门外,萧如瑟叹息一声走去另一张床上躺下,我如释重负躺下。
隔日,皇兄下朝怒气匆匆回到寝宫,他凝重着神色坐在书桌前,我见他神色不好,端了杯茶去他面前,‘啪’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道:“你放走青女等于放虎归山,你不懂吗?”
我怔住,想想那日,我明明只给了她瓶鹤顶红,道:“皇兄,这是杀头之罪,你要相信我不是我放走的她,有人在陷害我。”萧如瑟丢下瓶鹤顶红放桌上,道:“这个,是不是你给的?”我拿起这瓶鹤顶红,打开瓶盖,鹤顶红已空干,回道:“是,这瓶是我给的,但绝不是我放她离开。”
萧如瑟怒道:“证据确凿,还狡辩。你再看看这个。”
萧如瑟递给我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萧湘雨名字,我一惊,连忙打开书信,一个紫玉蝴蝶,晶莹剔透,再看书信,字迹潦草,上面写着:皇兄,好久未见面了,皇妹好想你,近来,你可还好,我父王可还好?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噢,我找了个驸马,我相信皇兄你见了定会喜欢,父王也会喜欢。
我打算过阵子就回来,本想回来再说,给你个惊喜,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先告诉你一声,到时候回来再给父王一个惊喜。你还记得这个紫玉蝴蝶吗,这是我去他国临行之前你送给我的,你说,这个紫玉蝴蝶相当于一面赦免金牌,我一直带在身上噢。
但现在我要回来了,紫玉蝴蝶先还你,我回来要用这个紫玉蝴蝶做一件大事,皇兄,你可不能反悔噢。”
萧如瑟深吸一口气,猩红着双目,道:“我认得我皇妹的字迹,这是今早收到我皇妹萧湘雨的信,你是谁,又是谁人派来的,冒充我皇妹的目的是什么?放走青女,你是不是和她一伙的?”
我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无力,看着紫玉蝴蝶与这张要了我命的白纸黑字掉去地面,弱弱道:“我是冤枉的,青女不是我放走的,我也绝无害你之心。”他烦躁的伸手把满桌的奏折都扫到地上,我从未见他发如此大的火,他激动的怒吼道:“来人,把她押入天牢。”
回到熟悉的大牢,阿雅与玄姘也都在,“小姐,是何人要致我们于死地。”
我站在大牢门前,连话都没力气回阿雅,我终于知晓青女那时的心境,是绝望与无助。我从来没有过的像现在一样害怕,“郡主,我要是揪出那个幕后之人,一定会要她生不如死。”
玄姘恶毒的说着,“小姐,你怎么呢,怎么不回我们的话。”玄姘双手扳过我的脸对着她,我苦涩的笑道:“皇兄,这次一定不会原谅我,他曾说过,如果我这事欺骗他,他会杀了我。今日,在寝宫,我看到他发怒了,很怒很怒。”玄姘横着眉,道:“郡主,你爱上他了,是吗?”我在心中一遍遍的问我自己,我渐渐不知道我来皇宫,是为皇后之位,还是只因他,萧如瑟。
我艰难的吐出二字,“没有。”玄姘大声吼我道:“别否认,你有,你就是有,你能欺骗自己,却不能瞒过我。”
阿雅护在我身前,道:“玄姘,小姐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的梦,碎了,我既没有得到皇后之位,也没有得到他的心。”我看着玄姘与阿雅微笑,笑的很是苦涩,阿雅温柔道:“小姐,你还有我们,还有老爷,还有小少爷。”我怔怔道:“没有皇宫,没有萧如瑟,我还有你们。”
几日后,花言琴打扮的花枝招展来到我牢房前耀武扬威,道:“皇妹,在牢中可还习惯?”
这一声皇妹唤的真是讽刺,我背过身去,道:“不劳琴妃记挂。”花言琴的声音很是好听,说出的话,却很是刺耳,道:“下个月的五号就是本宫的封后大典,本宫还为皇妹带来个消息。昨日听说,京城第一富商江家,被皇上抄家,江老爷发配边疆,好像还有他的哥哥,是个什么丞相,贬为平民,家财充国库,还有王爷,被幽禁十年。”
我愣了半响回过神来,满面泪水,阿雅抱着我的肩痛哭,道:“小姐。”玄姘咬的牙齿直作响,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只苦于囚在牢中,冲出不得。要不然依他的性子,花言琴定会被她活活打死。花言琴又道:“本宫为你带来个好消息,你要感谢本宫才是。本宫还忘了告诉你件事情,那个青女,我已经把她丢到大漠里喂去尖嘴狐狸,啧啧,那个死相,不知道会是何样。”
我顿时塌坐在地面,仰望着她那一张妖艳的脸,哭着道:“你个贱妇,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苦苦相逼,致我于死地,致我家人于死地。”
我捂着心口,接着道:“我知道你是轩辕书柳,轩辕柳画的姐姐,皇上为把你从冷宫中解救出,巧立名目给你重新安排进宫。这些事,我一直知道,但未揭穿你,因为你是轩辕柳画的亲姐姐,我愧对轩辕柳画。你的善良,我一直看着,从未想过,你会有这么一日,要致我于死地。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花言琴先微微一怔,后冷笑道:“为什么,我从不念名分跟在皇上身边,但皇上心中只有你,即使他不知道你不是他皇妹,他从未在我如玉宫歇过一次夜,心心念念你这个假皇妹,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仰头大声哭道:“这是何等讽刺,要心的,得到的不是心,要皇后之位的,得不到皇后之位。我从未想过要他的心,我只想要他的皇后之位,我有错吗,轩辕书柳,你告诉我?”
花言琴泪流两行,冷言声音哭的颤抖道:“你错在不该进宫,毁了我,毁了皇上,毁了你自己,也毁了那些爱你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妹妹轩辕柳画她爱了皇上一世,恨了一世,最终等来的不过是一场自相残杀。
我轩辕书柳轩辕朝的大公主,为报家仇国恨,爱上罪魁祸首,怀着一颗卑微的心,无颜再见死去的父皇母后,决定再次来到皇上身边,你却还要来横插一脚,你知道我心中是何等的苦涩吗?”
花言琴临走前,仍是满脸泪水,道:“江禾呈,如果,你还有命,下个月的五号,欢迎来参加本宫的封后大典。”
我日哭夜哭,不知被萧如瑟关了多久,终于哭干了泪水,等来萧如瑟一道圣旨:三日后的午时处斩。
我一个没回过气来晕倒地上,阿雅与玄姘哭着把我唤醒。
萧如瑟查出放走青女的是花言琴,一道圣旨,花言琴也被关了进来,永远幽禁此处,在离我们稍远的牢房,玄姘大笑道:“苍天有眼。”花言琴大喊道:“本宫落得今日,宁愿罢此残生。”
只见几名侍卫匆匆走去把花言琴的尸首抬出,我看了,竟是一头撞墙而死,阿雅与玄姘大笑,我却大哭,怎么也哭不出泪水。花言琴,这个贞烈女子,一心只为萧如瑟,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是悲哀,何其悲哀。
我突然想起冷宫中的皇后,她淡定的在冷宫看着这一切,不再踏足后宫半步,她是最聪明的一个,懂得明哲保身。
“我儿,为娘现在是皇后,你就是太子。”我抱着一堆稻草欢喜的说着,偏过头去,对着冰冷坚硬的墙壁道:“爹爹,你是国丈了。”阿雅捂着嘴巴,坐在地面哭诉,道:“小姐疯了,老爷发配边疆受苦,定也活不长。”玄姘一锤锤在墙上,闭目低头不语。
被押上行邢台上,背上一块木牌,我们三人跪在地上,面向民众。我清醒过来,从花言琴死后,我一直疯癫,竟还做梦想着一国之后,而萧如瑟,从未出现过。
头顶着烈日,我看着周围的人群,无一人在笑,因,他们都认识我,江家大小姐江禾呈。
“江小姐无罪,江小姐与江老爷曾对我们有恩,施粥布米,雪中送炭,我们都还记着。”一名男子在人群中大喊引起轰动,其他人跟着举手喊道:“江小姐无罪,放了她,放了她。”
民众一拥而上,侍兵手握长矛死死拦着,监斩官下命令道:“就快到午时三刻,给我撑着。”阿雅微笑道:“小姐,老爷真会算,大家现在肯为我们这样轰动,我们死也值了。”玄姘爽朗的笑声道:“哈哈,阿雅,郡主,我们主仆三人,同生共死,永不分离,黄泉路上也要作伴。”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狠,分散走?
“午时三刻到,斩!”听着监斩官雄厚的声音,我怔怔道:“萧如瑟,你好狠,好狠。”
爹爹,伯伯,对不起了。
来世,孩儿再报答您们。
刀没落在我身上,也没落在阿雅与玄姘身上,而是落在侩子手身上,两个黑衣蒙面人顿时从人群中冲出来迅速把我和阿雅与玄姘救走。只听人群里一片欢呼声,“好哦,江小姐跑了噢,上天开眼了。”现场一片混乱,在打斗中,阿雅与玄姘见我被救走,她们机灵的往人群中一窜,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飞来树林中,黑衣人方放手,他的一双紫瞳,我看着甚是熟悉。一把扯下他面纱,道:“你。”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笑道:“江小姐,可还记得我薛某人?”我恭敬回答道:“记得,我爹爹第一次给我安排的相亲,我选的是你。”他一双紫瞳,嘴角边挂着浅笑,道:“江小姐还能记得我薛文,十分荣幸。”
“薛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多谢薛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薛公子若有小女子帮的上忙的,小女子甘愿为薛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旁的另一个蒙面人把面纱取下,薛文一挥手,他隐退开,道:“江小姐严重了,在下正好路过京城,见你们主仆几人有难,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江小姐接下来可有打算?”
阿雅与玄姘不知身在何处,家,已被萧如瑟封了,爹爹发配边疆,伯伯贬为平民,多半也是发配去了偏僻之地受萧如瑟那边的人监视,我儿,下落不明。我独身一人,能去哪儿,何处才是我的家,道:“小女子的家,没了。”
“既是这样,江小姐可愿跟我一同回我家去?”薛文做着邀请,我低下双眸,动摇会儿心思,再抬头看他,他已收回那抹看着很是舒心的微笑,我不忍拒绝,道:“好,谢谢薛公子。薛公子与江小姐的称呼有些生疏了,不如唤彼此名字罢。”他随而舒展开微笑,道:“禾儿。”
一声禾儿,从他嘴里溢出,我曾魂牵梦绕希望萧如瑟能是第一位唤我禾儿的男子,而如今,这声禾儿,却是从他人口中唤出。
我轻声应的似有似无道:“嗯。”
我们计划是第二日启程,当日在京城外找了间客栈休息。萧如瑟当即下令严守城门,出入都要进行严查,好在薛文是将我劫出城门外。我换了套白色衣裙,蒙着白面纱,回到白戈的身份。京城内外,到处贴的都是我与阿雅以及玄姘的告示。若抓到我们,赏银黄金三千两,萧如瑟这手笔大的令我惊讶,为抓我们三人,他是大有不折手段之势。
薛文他从不问我是所犯何罪,以至于我江家一夜之间被皇帝抄家,我落得个斩首示众。他也从不提我过往与皇帝结了什么仇,过去过的如何,可是有相亲成功,已嫁他人为妇。
夜间在我房间吃饭时,他夹了些胡萝卜丝放我碗里,道:“莫担心那二位小姐,吉人自有天象。”我拿起碗筷,道:“嗯,阿雅与玄姘跟我情同手足,玄姘有武功傍身,她领着阿雅,我也稍稍放心。”看他尽吃些蔬菜,斯斯文文,我夹了夹鸡腿肉放他碗里,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来,吃些荤菜。”
“薛文,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累赘?”我嚼着米饭,现我已是被通缉人物,且身无武功,他们主仆二人携我走,我会不会连累他们像以前一样遇着萧如瑟派来的刺客,这都是个问题。
他嘴角含笑,我甚是觉得萧如瑟也没他那份独特魅力,淡然到一种仙风道骨,即便是天神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而萧如瑟是亦正亦邪,冷峻而清雅。“我若连个小女子都保护不了,如何保家?”他云淡风轻地回答,那双紫瞳安静而透出不一样的灵性。他不问我来,或是英雄不问出处,我一介小女子,不受江湖道义的束缚,问道:“家中可有妻室?”
他撇了我眸,没料到我会问他这些,道:“无,只几名家许的妾室。”
如此说,他家也应是个非富即贵之人,但为何只有妾室没有正室,这的确是个问题,道:“为何不娶一房正室?”他又夹了夹牛肉与牡蛎肉放我碗里,道:“再不吃,菜该凉了。”他放下筷子,握着酒杯喝酒,又道:“妾室是迫于他人而娶,正室是与我同生共死的人。”我突然发现,天下间的痴情汉子许多,唯独没有属于我的那一个,伤感道:“吃饱了。”
夜色阑珊,月如霜,我站在客栈屋顶,眺望京城。那里面,有我的牵挂,我曾冒生危险追求的东西。回忆过往种种,一切犹如过往烟云,却又是那样刻骨铭心。我再回不到曾经,回不到江家大小姐,回不到皇宫。
我留下封书信翩然离开,我不能跟他去雪国。
阿雅与玄姘,我要去找她们,还要去寻伯伯以及发配边疆的爹爹,还有一个,我儿。我又是一个人游走路上,这多么像我曾逃婚之后的日子,我开始期盼,我会不会再遇一个像苏卿一样的人,我当他像弟弟一样保护,相依相靠结伴同行。我已于萧如瑟毫无任何关系,也不用担心苏卿跟着我在宫中受苦,抹杀他那份大胆热情的天性。
“小仙女。”我听闻声音一抬头,只见苏卿一身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