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除了随娘炮上学堂,就是被困于宸天宫内,虽然我不知道他此番防狼防虎地将我锁在宫中究竟为何,但他此一举确然让我极是愤懑。
即便按着道理,重止娘炮曾护我救我,我应对他感恩戴德,然而自打来这九重天之上,他便不问缘由,不讲情理扼杀我的人生自由,这也委实激起我对他的敌意。
今日娘炮得了个帖子,说是天帝即将在瑶池云台之上举办一次的聚仙会。四海八荒的神仙喜闻乐见,五族神君,二十八星宿元君,三十六九天神将都将齐齐应邀而来。
我自也不例外。
想不到天帝这老头还挺大度,虽不待见我,但终归明礼通情,可聚仙会那日,我却出了点小意外。重止以金光封印布了一道结界把我困在寝宫之中,这可让我的怒火烧到了天灵盖。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自然没有绝我之路,祈宋于开宴的前一刻,划开一道小门,助我逃出宸天宫。
瑶池云台上,摆酒宴宾,八荒众仙齐聚,百鸟歌鸣,仙姬起舞。
真是热闹。
但对于任何仙者而言,我的出现怎么着都是不顺心,那一双双盈盈笑意的眼里满是惶恐避之的嫌弃。诚然,我对这些早已习惯,便自可当作他们是在锻炼脸部肌肉;于是直接向酒宴上的美食杀去,抱着一盘相思九曲丝大口大口地啃着。
碧纱流水帘边,祈宋一手执扇,笑意璀璨,风度卓然,正在女仙姬中寻找钟情对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逃也逃不过你心里的那一关。”
他眨巴眨巴的眼睛躲了躲我的视线,望了一眼我怀中揣着的美食,马上转移话题:“喂,兄弟。没想到你会吃这么一道菜。”
“什么?”
“相思九曲丝,想死就去死。”
我脑门卡了卡:“咳咳,意外,意外。”
“还真是意外。”远处飘来一句冷沉的话语,我顿然转头一瞧,一身锦衣白袍的重止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惨了。
他负手而来,冰雕似的唇角抛出一个问句:“你怎么出来的,我不是让你呆在宫中吗?”
我放下手中的食物,理直气壮地拿出帖子:“喂,娘炮,你闷了我这么多天,不给我出宫也就算了,你是我恩人我当忍你三分让你三分,可这次聚仙会你凭什么不让我来,这天帝的帖子在此,我身为司蓁女君为何不能来此?”
他拿我无可奈何只得是默了默:“那你跟紧我,不要随处乱跑。”
祈宋打着一把破折扇,为我申诉:“重止君,这追姑娘可不能来硬的,你可听过物极必反?你若不懂,我经验丰富可以教你,着实不用把司蓁管得太严。”
重止冷冷地瞥了一眼祈宋,将我拽到身侧,不急不慢道:“经验丰富?我怎么听说你尽管思慕者众多,但宫中也还是无一个妻室,算得上是光棍一个。更何况,我做事无须让任何人指教,也没有人可以指教。”
“……”
宴席已过半。我打着一壶神仙酿蔫蔫地坐在一旁,祈宋还是没有把到妞,怏怏地坐在我身边喝闷酒,而重止此时正被天帝唤进内阁处理事务。我寻了空正要起身,耳边却叮叮当当传来几声清脆的银铃声。
此刻,身边眸色诧然的祈宋蓦然起身,‘嗖’的一声,凭空消失。
事情有些蹊跷诡异,我捏了咒法追了出去,却在瑶池中瞧见祈宋和一位男仙僚上演一场水中双人共舞的好戏。
灼灼芙蕖摇曳不休,池水被激荡起一圈圈涟漪,忒像春宫图册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唔,竟敢拿瑶池来当戏台。祈宋,你这胆忒肥了,但未免祈宋泥足深陷,堕入断袖深渊,我咳咳喊道:“回头是岸!两位!”
这刚喊完,池水中的男仙僚纤纤玉指便往祈宋脸上一挥,‘啪’的一声响得我耳朵发慌。
我走进一看,男仙僚发束上的簪子一松,如绢丝泼墨的青丝散落,我一张鸟嘴张了张,再也没能合起来:“伊人!你怎么会在这?还一副男儿装打扮?”
“你是女的!”水中的祈宋捂着一张通红的脸,诧异一双眼顿然亮起。
伊人拢了拢头发飞出水面化光消失。
事后,祈宋捂着一张火红火红的脸激动地告诉我,他在瑶池之中遇见那位腰缠七羽银铃、样子水灵可人的仙僚正是当年奋不顾身救他的小魔兵,可他料不到自个儿思慕的心尖尖人竟然是个女仙。
我晓得这个真相后还没来得及消化,祈宋开口一句话砸得我头疼:“诚然,我不是断袖嘛!刚刚听见你叫她!你认识她?她叫什么?在九重天上位于何职?”
我拿着个破鸡蛋帮他搓脸:“九重天上织霞布云的伊人小仙呀。”
祈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快要溢出几滴眼泪:“兄弟,恩人呀!我会报答你的!”话毕,化光腾云而去。
“喂!你不要脸啦!正肿着呢!”
“不要了。”
“……”
就这样,神元十四万三千五百年的初春,祈宋与他的心上人伊人重逢了。
啧啧,这牵线搭桥的月老也忒精了,连着桃花旺盛的祈宋君也被你狠狠捉弄了一场。爱了千把年头的心上人,竟然一直都在身边,累得他伤心又伤情,三千五百年来都以为自己爱好有问题,是以藏着一颗心流连花丛,试图扭转他是断袖的神逻辑。
果然,月老那家伙确实是个闲着没事干竟爱瞎折腾鸳鸯的糟老头。
宴会已结束,我正准备打道回府,然不巧在门口碰上长苏的好友北斗天枢星君,他盛情相邀我至三十三重天,共赏新酿的百花仙酒,我也没有回绝,这便答应随他去了。
传闻这三十三重天乃为天地至尊之所,乃上古真神凤歌、玄夜、长苏清修之所。后来远古真神陨灭的陨灭,失踪的失踪,隐世的隐世的,这昔日祥和宁静的三十三重天也开始荒芜冷清起来。但毕竟三十三重天之上,系有四海八荒众神的命格星轨,不能放任处之,天帝便派北斗七星君镇守于三十三重天之中掌管命格星轨。
此一去,我除了解解嘴馋之外,倒是颇想了解一事。既然三十三重天之上,系着万物众生的命格星轨,那当然我也不会例外,如若有法子将我命格星扭转轨道,摆脱这天煞之命,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一刻后,我已行至三十三重天之上。
我瞧着眼前的光景,与九重天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同,这里恍如一个世外桃源,一片青绿竹林小舍自薄如轻纱的清气中显现,竹舍旁潺潺溪水由东至西,蜿蜒而出一片粉若千丈霞光的幽幽桃林,眨眼一看,恰似一匹在天幕边铺展而去的流光织锦。啧啧,真是灵泽满布,清静雅致。
确然,虽隔了一个时代,但上古时代尊神的眼光还是可以甩我们这些后世神祇十万八千里之远。
感叹到这,不知为何我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仿似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魔障中,听见天枢叹息这一片清净乐土的历史。他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上古的凤歌和玄夜两位真神亲自种植和搭建的,只可惜本是永世相守的恩爱之地,后来却因苍穹之劫,两位真神连仪式都没有办,便鸳鸯尽散。
这段姻缘,我即使未曾深知,却也晓得这一段情在众神之中堪称典范,实则是小却不得。
神思至此,天枢星君唏嘘一声,敛了敛神,带我绕过鹅卵石小路,来到一处花池边。可就在此刻,我瞧见池中的灼灼花簇开得极是明艳,遂便矮身一看,怎知竟然是昙萝花。这不是娘炮宫中之花吗?没想到在这三十三重天亦能亲眼所见,真是稀奇。
据北斗天枢所言,三千年前天族大败蛟龙一族之后,重止向天君请求,望能带此地的些许昙萝花回府邸浇养,天君见其功不可没便没有拒绝。
我想,这事儿有点怪,四海八荒自盘古始神化世之后,奇花异草便遍布整个四海八荒。重止身为天族殿下,要什么样的花草没有,却独独钟爱这三千年开一次花且极其难以养活的昙萝?真是奇怪。
‘轰’的一声,天枢星君已用灵光震开池面上的花簇,以光为力把百花仙酿从池底升出,瞬时池面荡漾出一阵摄人心魄的香气。
“这百花仙酿的存储之法果然独特,不知饮上一口是何味道?”
天枢星君递给我一壶百花仙酿:“女君,请。”
我顿了顿,差点忘了正事儿:“等等,星君我想问你这三十三重天之上布满众仙命格星,我可否……”
“女君先品完酒再说不迟。”
我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打开瓶盖痛饮起来。诚然,酒一入口,辛辣之味伴着一股摄人香气自喉咙处冲往天灵盖,真是绝妙的感觉。
晕晕沉沉之际,眼前一片模糊,耳边突然飘来一首亘古婉转的歌谣:“池中花,千年开,千年灭,几轮清风拂旧颜。陌上海,一朝起,一朝落,几回梦里惹夕怜。又见苍海化桑田,千载相逢如初见……”
女子动人的歌声伴着袅袅仙雾在空中荡漾得极柔。
我走近半步,拂开缭绕的仙泽,看见那池中昙萝花在碧波上次第盛开,恰似上古不灭的烟霞。
池边,身穿绛红古袍女子蹲下,她如山涧黑瀑的长发上系着一条朱色丝带。回首间,眉宇间的护额神印灼灼生辉,衬得她一双尊贵无比的双目更是绝色。这样的容颜绝世,芳华亘古,怕只有上古尊神还配拥有。
可是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眼前?
我还在思忖着,眼前的竹舍屋门‘咿呀’一声,从容走出一位身着素白古袍、眉目冷峻的威严青年。
他缓缓一笑,席地而坐,声色柔柔:“凤歌,待过初七之后,若我们能度过苍穹之劫,平息战事,让神魔共处。我便天为聘,以地为媒,以一池昙萝花为礼,以苍穹万物为证,娶你为妻,可好?”
青年声音温和沉静,没有半分冷冽,炽热的目光落在女子绝丽尊荣的双瞳之中。
女子浅笑:“若你能打赢我,我就嫁你,若你不能,那便凭什么让我嫁给你。”
这这这,本女君我现在还是孑然一身,让我看到这男欢女爱的一幕岂不是让我心堵!可为什么,这些话那么熟悉?
“北斗天枢星君!你竟敢擅用梦魇之术困住司蓁女君!该当何罪!”忽地耳边传来的声音震慑人心,竟是连眼前画面都被激得闪闪晃晃。
这声音,是重止娘炮?
“重止殿下,小君该死!并非小君擅用法术困于女君,而是女君耽于往昔,不愿出梦呀。”那一头北斗天枢星君还在诚惶诚恐地解释,这一头一道冷冽剑光已伴着巨响自我头顶一闪而下,将眼前安静宁和、亘古悠久的画面击破。
我猛然一醒,瞧见娘炮持剑挺立冷峻的身影落在我面前,双目如灼火一般透露出我未曾见过的愤懑与怒气。
北斗天枢星君浑身颤抖,双目低垂地跪下:“小君该死,请殿下恕罪呀。”
“娘炮。你怎么来了?”
重止转过身来,冷冽的眸子少了几分戾气:“司蓁,你没事吧?”
“没事。星君不过请我喝了一壶酒,可能是酒的后颈太强,我头还有些晕。”
重止叹了一口气,冰雕似的眉宇甚紧,语气竟然硬了起来:“都说了,不准你离开我半步,你怎么就……”他眸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万一你就此耽于往昔,回不来了,那怎么办!”他低沉微吼的声调令我莫名一震。
“我生命力顽强,到哪我都不会有事的,你不用……”还未等我说完,他便拽住我凭空化身到了宸天宫的宜华居内。
“现在你只准做三件事,躺下,盖被子,闭眼!”
这命令的口吻让我嘴角不由地抽了抽:“命令我,娘炮你没发烧吧。”重止冷厉的双目向我瞪了瞪,直接用被子将我裹成一个蛹,我不认输地反抗:“喂,你也太霸道了吧。”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上三十三重天!”
我喂喂几声,重止没有回话,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目色沉得要紧:“我说过,对你,我以后都不会来不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亲~二孟准时上线
☆、弄巧成拙
聚仙会那日之后,重止把宜华居的结界又加厚了三层,我很郁闷,而祈宋连连被佳人拒之门外,故而伤脸心伤的他也不怎么好过。
学堂上,常常听到我俩幽怨的叹气声。
然,我症状较轻,在学堂放饭期间溜两圈厨房,这病就好得差不多了,但祈宋比较严重,唉声叹气不说,连个几日下来水米不进,一副得了相思病怏怏得不想活的模样。此番下去那还得了,保不准就哪一天想不开用刀抹了脖子,给我友情上演一出血花飞溅的戏码,那这事儿就严重了。
想到这,我哆嗦一阵,遂磕着瓜子,笑笑安慰他:“嘿嘿。那个,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呢?你别忘了你是谁,你是网罗万千桃花且一朵不落的少女杀手,祈宋神君。”
祈宋眸子还是暗淡无光。
我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比划手脚:“你不是常常对我说,人不要墨守陈规、安于现状,要敢于追求新的事物吗?那那那,你身后可是姹紫嫣红的一片花海呀!”
祈宋颓然望着我:“弱水三千,我只饮一瓢。”
我咳咳一声,结果一不留意,呛住了。这便也就不再劝他,毕竟这浪荡不羁的神君总得让他伤心伤肺伤断肝肠一会儿,指不准把五脏六腑都给断一回,从此之后就绝了他放荡不羁、风流成性的毛病变成仙界第一情圣,那我可是喜闻乐见。
我僵僵一笑:“伊人她可能不太钟意你这个类型的。”
他急切地望着我:“那是什么类型?”
我侧身弯起右臂,以拳抵在眉心,做出一副力挽千斤的威严强壮姿态道:“可能是我这个类型的。”
“……”
次日,我在老头子尚未来到之前,在偲宸宫开设了一个赌局,赌的正是这万年花心萝卜的一段情缘是否有后续发展的可能性。同窗们得了这个八卦纷纷压上自个儿的小心肝,但全都是压在无疾而终的这一悲催案头上,只有我一人压在开花结果这一案头上。
不过我压下身上从紫岚仙子那里坑蒙拐骗来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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