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那嬷嬷一行人走后,娜木钟这才细细地打量送来的这些头面首饰,主要是一套点翠头面和一套东珠头面,并其他的一些手钏、玉饰等。那套东珠头面虽然珍贵,上面镶着的东珠个个浑圆饱满,然而却不及那套点翠头面精致珍稀。
点翠是中国汉族传统的金属工艺和羽毛工艺的完美结合,先用金或镏金的金属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再把翠鸟背部亮丽的蓝色的羽毛仔细地镶嵌在座上,以制成各种首饰。在盛京,点翠首饰尚不多见,主要是由于其价格不菲,因此若是达官贵族家里面的女眷拥有一支精致的点翠簪子,在与其他的福晋们应酬时佩戴出去,可是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而这套点翠头面不但精致华贵,最难得的是十分完整,包含了两支点翠双头曲风步摇、一支点翠红翡滴珠华胜、以及配套的一对点翠海棠花滴珠耳坠、一只点翠红翡璎珞、两对点翠海棠花镯。
饶是平日里见惯了好东西的娜木钟也不由咋舌,放眼整个盛京,相信也没有人能够拥有一套这么完整的点翠头面!且这么一整套完整的点翠头面,由制作伊始到完成,可得费不少的功夫和时间,看来皇太极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只是现下这个时候,自己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呢,也不方便佩戴这么贵重的首饰吧。皇太极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娜木钟只能让吉日嬷嬷将这些首饰好生收到自己的私库里头。
然而皇太极却是不知道米那嬷嬷已然将这些首饰送到娜木钟处了。他在书房批完奏折,回到自己寝宫用晚膳的时候,米那嬷嬷这才笑眯眯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把内库送来的这批首饰送到娜木钟那里了。一时之间皇太极有些怒气:“哎哟我的好嬷嬷,我都没吩咐下去要将这些个首饰送到娜木钟那里去,您跟着瞎掺合个什么劲?”在米那嬷嬷面前,皇太极倒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大汗,更像是一个气急败坏、闹脾气的别扭少年。
而米那嬷嬷呢,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反正这东西本就是要送给娜木钟福晋的,早送去晚送去又有什么差别呢?对了。。。。。。”她喜滋滋地从马蹄袖内摸出一个荷包,拿出里面的一对足金镯子,似炫耀地说道,“你看看,这是娜木钟福晋赏给我的镯子,这可是足金呐。。。。。。沉甸甸的。。。。。。”
皇太极看着穿着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梳的一丝不苟的架子头上簪着两支玉质上乘的海水纹青玉簪的米那嬷嬷乐呵呵地举着那只金镯子,不由无语。明明是一个打扮富态的老太太,却因为一对粗糙的足金镯子这么高兴,皇太极不由叹了一口气,米那嬷嬷可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看见皇太极看向那对金镯子嫌弃的眼神,米那嬷嬷不乐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个什么劲,想我这个年纪的人啊,还是喜欢这些足金的首饰。再说了,这可是娜木钟福晋给我的见面礼呢。”
皇太极挑了挑眉毛:“嬷嬷,这只是人家拿来打赏你的罢。什么见面礼啊,你怕是想岔了。”
这下子米那嬷嬷可不高兴了:“大汗,瞧您说的,娜木钟都已经嫁给您了,您怎么还称她为‘人家’这么生分见外啊?”
看着收起笑容的米那嬷嬷,皇太极有些头疼。若是米那嬷嬷正正经经地称自己为大汗,那可就表示她有些不高兴了。米那嬷嬷是跟在皇太极早逝的额娘孟古福晋身边的贴身侍女,孟古福晋去世之后,都是米那嬷嬷在照顾着皇太极,陪伴支撑着他从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大汗。因此皇太极对她也多有敬重,甚至是把她当成半个额娘一样尊敬。因此他只能哄着米那嬷嬷:“您说的对极啦,娜木钟既然嫁给了我,那咱们就是一家子人了。”
米那嬷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子才对。我看那娜木钟福晋人既标致、又和气,您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何必老是和她闹不愉快呢?”
皇太极皱了皱眉,无奈道:“萨哈达是不是又跟您说什么了?”萨哈达是跟在皇太极身边的亲卫,也是米那嬷嬷认的干儿子。
米那嬷嬷笑道:“这可不干萨哈达的事情,是我一直逼问他,为何大汗喜滋滋的从书房出去,却板着个脸回来了他拗不过我,这才告诉我的。”
皇太极仍是皱着眉头:“嬷嬷,多大点事儿,您不必这么在意,还亲自送首饰到西院去。”
米那嬷嬷回答道:“反正闲着,内库刚好送了这些首饰过来,我就送去西院,顺道去见见您牵挂着的娜木钟福晋呗。”
“我可没有牵挂着她,嬷嬷你不要胡说。”皇太极怔了一下,神情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米那嬷嬷见皇太极这个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并不揭穿他,只让他多用点晚膳。
晚膳过后,清宁宫的珍哥奉命前来找皇太极,说是大妃有事要同大汗商量。皇太极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珍哥去了清宁宫。
哲哲派人来请皇太极,主要还是想和他商量多铎和多尔衮成亲的事情。多尔衮倒也罢了,左不过是娶一个侧福晋,无需多费神,然而多铎娶的却是嫡福晋,又是科尔沁的格格,可是要好好筹措一番。且多铎不似多尔衮当初娶小玉儿那般,多尔衮毕竟是镶白旗的旗主贝勒,且当时皇太极又打算启用他,因此一早就在宫外营造好了十四贝勒府,多尔衮只要布置一番就能从汗宫中搬出去自立门户。而多铎的婚事定的比较仓促,十五贝勒府到现在可还是连影儿都没有呢。眼看着科尔沁送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达盛京,哲哲一下子犯了难。
皇太极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昔年舒尔哈齐贝勒的府邸不是还空着么?让底下的人好好修缮一番,作为多铎的十五贝勒府吧。”
哲哲闻言,脸上露出了难色。
舒尔哈齐是天命汗努^尔哈赤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兄弟两人依靠着祖父遗留下来的十三副铠甲起兵,拉起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开始了创建后金的伟大事业。最初,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和主要战将,但是随着力量的壮大和权利欲的增加,他开始居功自傲起来。渐渐不满足于自己的地位,要和兄长分享权利,甚至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扎萨克图意图谋反。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阿尔通阿、扎萨克图被努^尔哈赤诛杀,他也被软禁在盛京的这座贝勒府中,幽禁至死。本来努^尔哈赤还想除去他的次子阿敏,只是在皇太极等人的劝说下,这才放过了阿敏。
因此这舒尔哈齐的贝勒府其实是当初用来幽禁他的牢笼,不祥也就罢了,关键在于皇太极登基之后,阿敏就将这座府邸据为已有,作为他自己的财产了。这贝勒府本就无主空置着,阿敏是舒尔哈齐正儿八经的儿子,且众人又觑于他的权势,对他这行为也不敢说什么。
阿敏在盛京横行无忌,这事儿连哲哲都知道,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哲哲现在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不管皇太极究竟是什么打算,若是明着跟阿敏要回这贝勒府,恐怕不简单。因此她试探着问道:“这贝勒府现在被阿敏贝勒占了,不知道大汗您的意思是。。。。。。?”
皇太极闻言皱了皱眉:“这贝勒府可不是阿敏的,自然要让他让出来。”
第62章 交颈而眠
这下子哲哲可是犯了难:“依阿敏贝勒的性子;若是就这么跟他说;怕是。。。。。。”
皇太极挑了挑眉毛:“这贝勒府本就不是他的财产;将它收回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是他的;我若是想要;又有何难?”
哲哲心中了然,看来皇太极是决意要同阿敏杠上了。然而既然是皇太极已经决定的事情,那就绝无回转的余地,若是再反驳;只能徒惹他不快。在这一点上,哲哲看的可是比娜木钟通透多了。因此她应下了这件事情;决定明天先召阿敏的福晋富察氏入宫探探口风。
既然正事已经说完了,皇太极便准备离开清宁宫。见皇太极转身欲走的样子;哲哲惊讶地问道:“大汗,天色已晚;您不歇在这儿么?”
皇太极摆了摆手:“我还有些折子没批;要赶回去批完。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罢。”于是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哲哲怔怔地看着皇太极离开的背影,脸上惊愕地表情慢慢被凄怆所取代。她趁着这个时间让珍哥去请皇太极,本就存了让皇太极干脆就歇在自己这儿的心,而往日里皇太极也会给她这个面子。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个即使出言挽留,皇太极还是离开了。殿中众侍女看着哲哲的表情,皆都不敢出声,一时之间清宁宫正殿之内悄无声息。
其实皇太极的折子早已批完,他只是不想呆在清宁宫罢了。原以为哲哲是个靠得住的,能将自己的后宫管理地妥妥帖帖,然而她还是让皇太极失望了。再加上探子回报的事情,皇太极内心对哲哲更加不喜。只是皇太极现在还动不得她,大金若想要取得这天下,必然要借助蒙古的助力,自然少不得要仰仗科尔沁。
但他也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带着萨哈达在宫中闲逛,不知不觉就穿过了整个花园,走到了娜木钟的院子外面。皇太极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他皇太极,可从来不是个为情怯懦的人。既然对娜木钟动了心,那就不会不承认、甚至逃避。
皇太极的到来,让西院一众人全都十分惊讶。明明今儿下午大汗还板着个脸走了,怎么晚上又来了?娜木钟也很惊讶,晚膳时米那嬷嬷送来的头面首饰已经够让她摸不着头脑了,现下皇太极竟然又回来了。
但皇太极却如同没发生过下午的事情一样,面色如常地同娜木钟说了一阵话,最后甚至宿在了娜木钟处。
时隔一个多月,娜木钟和皇太极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不过这回娜木钟可是坦然的多,没有皇太极出征回来那晚那般紧张了。只是两人都没有睡意。沉默了半晌,皇太极终于开口问道:“今儿米那嬷嬷是不是送了些首饰头面过来?”
娜木钟原是做好了就这么发一会儿呆、沉默入睡的准备,哪知皇太极突然开口,猛不丁地把她吓了一跳,她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啊。”
皇太极又沉默了片刻,说道:“过些日子蒙古各部族的使者都会前往盛京,到时候宫中会办一个宴会,你就戴着那套点翠的头面出席吧。”
娜木钟应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良久,皇太极叹了一声气,他靠近了些,有些亲昵地为娜木钟拉好被子,说了声“快睡吧。”现在虽是初夏,然而夜里还是有些凉,更何况娜木钟怀着身孕,更是受不得凉了。因此皇太极此举倒是十分贴心。看皇太极似乎消了气,娜木钟也松了一口气,她闭上了眼睛,不久便入睡了。娜木钟的睡相其实并不好,只是肚子这么大了,只能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然而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头歪向了皇太极一侧,渐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甚至还稍稍动了几下,试图寻找个更加舒服的位置。一片漆黑中,皇太极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胳膊,将娜木钟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不久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轻手轻脚地进入内室准备伺候着的吉日嬷嬷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温馨的景象:娜木钟整个人都被皇太极揽在怀里,两人睡得正熟。吉日嬷嬷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主子和大汗睡得这般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在吉日嬷嬷转身的时候,皇太极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完全不像是刚醒的人。事实上,皇太极的警觉性极高,在吉日嬷嬷刚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甚至还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的娜木钟,眼中的坚冰慢慢融化:罢了,天色还早,再抱着娜木钟睡一会吧。
娜木钟寝宫内的气氛如此温馨,清宁宫以及阿敏府上的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昨晚皇太极离开清宁宫后,哲哲对着烛光发了一宿的呆,勉强睡去,却也不安稳,一大早便醒了。既然失去了皇太极的宠爱,那么自然要抓住他最后一点的信任。哲哲一大早便让人去阿敏贝勒府送信,传唤富察氏进宫说说话。
阿敏的福晋富察氏是镶蓝旗佐领之女,当初阿敏被努^尔哈赤封为镶蓝旗的掌旗贝勒之后,为了巩固自己在镶蓝旗的地位,这才娶了富察氏。只是十几年过去,阿敏镶蓝旗旗主的身份稳固如山,早已不需要富察氏父亲的帮衬。古往今来,权贵之间的联姻,莫不是其背后家族的强强联手。既然现在富察氏身后的势力早已不及阿敏,对他没什么帮助,那么她在阿敏府中的地位自然不怎么高。也许也正是因为嫡福晋式微,阿敏这才肆无忌惮地将一个个的美人儿收进自己的府里。
阿敏最近最为中意的是从犒赏晚宴上带回的那名明朝女子,若是不上朝,便整日里与她饮酒作乐。这名女子姓陈,本是明朝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然而她自小就心气甚高,本想着入宫选秀,得了皇帝的青眼,便能够飞上枝头。哪知她刚过了初次选拔,还在宫内等待下一轮的遴选呢,便被作为明朝向大金示好的礼物、送到了盛京。猛不丁被送到了盛京这个传说中的荒蛮之地,她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了入宫之后能够一举飞上枝头,她可是学了好些手段,没想到一夕之间自己的宠妃梦就这么破碎了。
然而当陈氏在晚宴上面看见诺大的排场、花团锦簇的场面,顿时觉得若是能得了大金贵人的青眼,日子指不定也不输明朝的妃嫔。因此当阿敏和其他将领们搂着这些明朝女子寻欢作乐的时候,其他同行的女子羞愤欲死,她却曲意逢迎,讨了阿敏的欢心。这南边儿的美人不似盛京女子健康强壮,却别有一番婉转风流的韵味,再加上那陈氏使尽浑身解数,当下就将阿敏笼络住了。阿敏不但将她带回了贝勒府,连日来更是一直宿在她那里。因此一时之间她风头大盛,甚至连嫡福晋富察氏也要避其锋芒。
其实富察氏想得很通透,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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