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晦暗,树影稀疏,倦鸟归林。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乐声,不知是什么乐器,悠扬婉转,却不突兀。与周遭溶为一体,和谐自然。
若是平时,我也许会兴致勃勃地寻声探访。可是此时此地,唯一能感觉到的情绪就是紧张。临近战场,荒郊野外,在这里大剌剌的吹凑乐器,会是什么人?
正犹豫间,曲子已嘎然而止,林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偶尔听见我踩在杂草断枝上声音。
我?什么时候起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什么时候起林中竟起了这么厚的雾?
我惊慌的几乎要拔腿便跑,却在举步的一刻冷静了下来。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留在原地?
不远处慢慢现出一个朦胧身影。
我惊喜不已,赶紧靠了过去。只是那身影渐渐清晰,我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一时间有种不详的预感,心脏如同承受了某种压力猝然收缩。
白衣人负手而立,如遗世的谪仙,飘渺虚幻。
似乎感觉到我的到来,他缓缓转身。那是一双染尽风华的凤眸,只要见过一次便绝对不会忘记。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而我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一寸寸的冻结。
“天女大人。。。”
“停!废话少说,你这次又想怎么样?”不在郁闷中灭亡,就在郁闷中爆发。我拼了!
“既然天女大人不想浪费时间,在下便从命了。”说着他笑得越发纤尘不染,一道银光却在手掌中闪现。
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造型优美得诡异,泠泠寒光直渗入骨髓。
“慢,慢着!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们还是先聊聊。。。”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并无进一步的动作,我才喘了口气道:“我和你有仇吗?”
“没有。”难道说。。。“你和我母亲有仇?”
“。。。没有。”见我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轻笑道:“我只见过你母亲一面,确实非寻常女子可比。”
奇了,本以为最容易替我招祸的便是那个生前太招摇的母亲。可是听他现在的口气,不但没有怨恨,到似还有几分欣赏。难道说他所做的一切真的无关个人私怨而是为其背后势力所驱使?只是我还是有些没法相信,眼前这个合该逍遥世外,青梅煮酒的人,究竟为了什么要来趟这滩混水?
不知不觉已将心头的疑问提出,却见他眼底似有一丝波纹掀起,眨眼间又风平浪静。凤眸微垂,仍是出尘之姿。
那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像远在千里之外;明明在微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的眸子幽深沉郁,任柳媚莺红也无法沾染半分。
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我有些困难地开口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必再拖延时间了,阵法未解开前没有人能进来。”他轻抚掌中银芒,姿态从容。
而我只觉得寒气扑面而来,转眼间银光已逼近。
是谁说BOSS灭口前都会把犯案过程交代一遍的?我死不瞑目啊~~~
一阵晕眩,预期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
我惶惶然地睁开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立于我的身前。几乎立刻要泪眼婆娑地扑过去,碍于大敌当前,只得暗暗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破了我的阵法的确值得嘉奖,不过,你认为可以阻止我?”
“那么,不如打个赌?若你输了,便永远放弃伤她的念头。”淡淡的声音一如往日,仿佛那只是一个信口的赌约而不是以命相博。
“好。”对方含笑点头,并无半点杀气,反倒像以文会友的翩翩书生。
只是话音未落,银光已到。我被一个力道推至一边,再抬头时却见身旁的大树上多了个深深的刻痕,几乎拦腰而断。
“轻功不错,确是可造之材。可惜。。。只会躲是不够的。”
未来得及眨眼,两道身影已混做一团,其间银光皎皎,如灵蛇般游动。
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几乎要直接撞了出来,连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
用毒原本就是旁门之术,如此光明正大与人对决早已失去了先机,更何况对方可以说是如此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越想心头越冷,可是现在的我连冲过去阻止都做不到。只得眼睛直直地看着不敢移开,拳握得更紧。
祈祷会有奇迹出现。
然而在看到结局后,终于忍不住踉跄。
胸口剧烈的刺痛,仿佛受伤的人是我。
“为何不动手?”我冷冷地看着那人,脑中奇异地无半分念头。仇恨?恐惧?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鲜红刺痛了我的眼。一身寂寥。
那人缓缓地牵动了唇角,却似有几分勉强。看着我半晌,低低道:“我会遵守诺言。”
在我惊异的眼神中,留下一个拖长的背影,消失在来路之中。
忧
愣愣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我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
直到路过的鸦雀一声清啼,我才顿然醒悟,还有更重要的事!
转头见杨炎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心头一紧,哑声问道:“要不要紧?”这是句我从头鄙视到尾的废话,可如今竟然。。。。。。望着他依旧清澈的眸,屏息以待。
“没事。”他伸出手来轻轻搭在我的握紧的拳上,比往日更加冰凉的温度让我的眼眶酸涩当。
“怎会没事。。。”虽然不知道伤口究竟有多深,可是眼前这大片的血迹是骗不了人的。
“血已被我施针止住,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他微笑,声音却是越来越虚弱,“让我休息一下就好。”言罢,双眸也慢慢合上。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随之停止跳动,将微颤的手探向他的鼻端。虽然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终于稍稍放心,却仍是眼也不敢眨的盯着,仿佛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不见。的
他是一直在我身边的人,陪我跳下这无底的泥沼,心系我的每一次安危。而我,除了让他担心,让他受伤,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到。。。
哭,只会哭!我狠狠地擦了把脸,站了起来。
周围天色已渐黑,继续留在林中,就算伤势真的没有大碍也会拖出问题来。我轻轻推他,道:“离军营已不远,我扶你回去好不好?”
他眼眸微睁,轻轻点头,将手臂扶在我的肩上。
慢慢起身,感觉到肩上的压力,又差点落下泪来。我知道,但凡他自己有一点力气,也不会将全身的重量加诸在我的身上。
两人举步唯艰,都是满身的血迹,狼狈不堪。
一心希望早点带杨炎回营救治的我并未发现,适才被鲜血沾染的花草都如遭霜暴,尽数枯萎。
“到底怎么会弄成这样?”一边的韩玄走来走去晃的我的头更晕了。
“有空在我面前晃,还不赶紧叫军医!”好不容易回到营地的我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哪有什么好口气。
韩玄眉头一拧,道:“刚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不要。。。”一直紧闭双目的杨炎突然睁开了眼。
我连忙凑了过去:“什么?”
“不用。。。叫军医,我就是这里最好的大夫。”
“可是再好的大夫也不能自医啊。”我急得几乎跳脚,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闹起变扭。
杨炎握住我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声道:“按我说的方子备药就可以了。”
报完一堆药名,杨炎的脸色更加不好,冷汗泠泠,分明是在硬撑着。我除了催促韩玄赶紧叫人去准备也是束手无策。
韩玄出去后,帐中只剩我们两人,他似略松了口气,道:“不要让人触碰到我的血,有剧毒。”
我猛的一惊:“你还中了毒?”
苍白的唇角微微牵起,道:“中毒的不是我。。。”
心中疑惑不已,可见他微敛双目,知道支撑的很是辛苦,忙将疑问丢到脑后,轻声道:“你休息吧,我不会让别人靠近。”
他不再言语,闭上了眼。
静静的帐中,那微弱的呼吸声几乎成为我的心脏持续跳动的动力。
熬药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加漫长,此刻的我真恨没有什么现成的药丸可以服用。忽然想起来,杨炎的帐中似有不少已炼成的药物。可命人取来后,又不敢乱用。好容易挑出了一瓶凝香露是唯一识得的东西,欣喜若狂。
小心地掀开他衣袍的一角,入目的便是一片鲜红,我只觉得阵阵晕眩。
咬了咬牙,强自忍住。要晕也得处理好了再晕!
伤口并不大,可是流了这么多血,可能很深。好在血真的已经止住。现在我能做的不过是拭净血污后猛倒凝香露,尽量轻柔地包扎。
完成后自己也是一头冷汗,染着血迹的手指后知后觉地微微颤抖。
身后有只手向我伸来,我惊觉慌忙闪开。
韩玄见状,朝前半步,惹得我急急叫道:“别碰我!”
韩玄脚下一滞,一脸的不可置信。
“血中有剧毒。”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迹。
韩玄脸色更加古怪,道:“你。。。没事?”
我微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也是半天摸不着头脑。杨炎自然不会骗我,可是我为什么没事?
见韩玄还有靠近的意思,我连忙摆手道:“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闻言韩玄不再靠近,却仍在原地直直的看着我,半晌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无人能够靠近的话,要如何照看?”
“有我在就行了。”
“可是你。。。”韩玄皱眉,“你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
“够了!”不提还好,一提怒气就直往头上冲。若不是这个身份,也未必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便不要这身份了!”我狠声道。
韩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拂袖而去。
不久,千呼万唤的药总算是送了过来。
杨炎依旧没有睁开眼,到是很合作的将药全数咽下。
至此除了守在一边,我已无事可做;疲惫感翻天覆地的涌来。
瘫在床边,使劲地撑着自己的脑袋,防止睡去。
烛影朦胧;一丝淡淡清香萦绕在帐中;熟悉的味道。。。
血缘
杨炎的伤势痊愈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见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好转,我的脾气也由九级风暴恢复到心平气和。想起那天撞上了枪口的韩玄,心中略有点过意不去,去帐中找他,半路却碰上了送药来的清儿。
“小姐,您这是去哪?”
“有点事要找韩。。二殿下。”
“二殿下?”清儿蹙眉道,“二殿下他不在啊。”
“咦?”
“小姐您忘了?殿下要去和离国议和,已经出去好些日子了。”
啊,是有这么回事!我居然完全忘了。韩玄走之前也没和我打招呼,估计那天气得不轻。我揉着太阳穴,一时垂头丧气。
“小姐别急,想来殿下也快回来了。殿下临走前吩咐清儿好好照顾小姐,若有什么清儿帮的上的,您尽管说。”清儿以为我有什么急事,连忙赶上前道。
我一听,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造化弄人,如果不是身份的阻碍,我们应该能成为更加真实的朋友吧。
多想无益,我接过了清儿手中的药,微笑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药由我送就好了,这些天你也很辛苦,去休息一下吧。”
将一碗黑黑沉沉的药送到杨炎手上,后者没有丝毫犹豫便送到自己唇边,不急不徐地喝了下去。
望着空了的碗,我的眉毛打了数个结。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点了点,立马把脸皱成了一团。
“这什么药,这么苦!”飞快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阵猛灌。
再看那个喝了整整一碗的家伙,竟然面不改色地看着我微笑。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人类~伤的那么重也不哼一声,喝这么苦的药眉毛都不动一下。”我有些不服气地嘟囔。
对方不温不火,轻道:“你没事就好。”
听得我身形一僵,有些涩然,低下头道:“。。。我。。。。我去吩咐清儿点事。”说着拿起药碗,头也没抬地走了出去。
出了帐后漫无目的。本来就是刚才见的清儿,哪有什么事要吩咐。想起刚才借口跑出来,心绪纷乱,路也不看地乱走。营中兵士知道我的身份,几乎是百无禁忌,无人拦问。
走着走着眼前竟撞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探头偷看。
是司徒没错!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按理说哪个都不大可能,司徒耀不可能大摇大摆出现在这,司徒祈应该是被监视软禁中?还有那个和他说话的人背影怎么那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转身看去竟是韩玄。
那两人也早已惊觉,齐齐地看了过来,而我则看到了一张做梦也没想到的脸。
“。。。哥哥?!”我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原本早已认定,在三年之内没法再看见到他。可是那身材眉眼分明同一个人。连微笑也是一模一样。确实是柳涵!
看清事实,我一个兴奋便要冲过去抱住,被韩玄扯住后领拖了回来。
面对我的怒目而视,韩玄的眉毛拧做了一团,低声喝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我向四处一扫,周围的兵士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来看热闹,偷偷往这瞟的到也不少。
心虚地低头吐舌,作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跟着他们三人进了韩玄的帐子。
帘子一放,我见四下无人(那两只忽略不记),立刻窜至柳涵身边,拉住他的袖子就开始蹭。
头顶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听他们说你与从前大不相同,怎么还是如此。。。”
我不满地嘟嘴到:“那都是做给外面人看的,难道对自己哥哥也要如此?”
柳涵没有答话。其余两人亦是。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柳涵目光闪烁,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打死我也不信他会做什么坏事,不过。。。我努力用犀利的眼神盯住他,大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气势!
“咳。”
出声的是韩玄,我疑惑地扫了一眼过去,没事干咳什么?
“我们先出去了,你们慢慢叙吧。”司徒微一欠身,率先走了出去。韩玄紧跟其后。
真是很古怪!
没等细想,柳涵已将我拉到一边坐下。唇微启,又合上,一副犹豫为难的样子。
从未见过他如此,我也有些急了:“哥哥,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对我吞吞吐吐?”
柳涵进来后视线第一次对上我的眼,道:“玉儿,你听我说。。。”
“我在听。”我托着下巴,直直地望着他。
“其实。。。你我并无血缘关系。”
“哦。”我点头,点到一半僵住,“什么?!”
敲了自己几记,确定没有幻听。我晃了晃脑袋,慢悠悠地将张成“O”形的嘴合上。
没什么,没什么。。。不就是亲哥哥没有血缘吗?电视见多了,我不吃惊。。。不吃惊。。。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