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的晚了,媚娘已经出旨,将萧尚宫赐予了他。”皇后的口吻明明带着挑衅。
这真真是想不到,却让人捷足先登,又不能拿皇后怎么样?女人无不是嫉妒的,转身来到榻边,一手抬起萧可的下颌,“皇后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敢嫁给秦枫,朕教你一辈子见不到千里跟曦彦。”说罢,拂袖而去。
皇后似嗔非嗔,自是不想看见屏风后的不堪入目,领着立政殿诸人扬长而去。
秦枫挪着步子进来,失魂落魄的,原想不到一个人竟是如此卑鄙,看此情形,仍是晚了一步,她躺在那里,眼里都是泪,用毯子紧紧裹住了她,转而抱在怀里。
药力渐渐消散,萧可稍稍能动,刚才的对话全都听见了,无奈说不出话来。
秦枫横抱起她,一路朝紫云阁而去,一言不发。
惫夜归来,不但惊动了眉儿,也惊醒了乳媪,她刚刚把英华哄睡,推窗一望,是一脸的不屑。
秦枫将她放在榻上,一如搂抱着她,发丝柔柔,面带泪痕,肩颈上布满牙齿印,片片微红。
“跟我走,马上,立刻。”
萧可摇了摇头,跟他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千里跟曦彦了。
“何必受他的威胁?我会保护你。”秦枫紧紧搂着她,居然哭了出来,“你信我一次行不行?我去求颖姐,求她把两个孩子还给你。”
萧可何尝不委屈,今夜承受的苦楚是从来未有过的。
“信我。”秦枫很坚定,掷地有声。
晨雾渐渐散开,天空清蓝澄莹,紫云阁花木依依,鸟雀低吟,眉儿煮好了粥,却碍于秦枫不便去寝室,只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乳母正在给英华喂饭,又瞅着萧可的房间,时不时努嘴,忽然帘子一动,赶紧把头低下,秦枫大咧咧走出来,他一夜没走,一夜未睡,已然做好了决定,信步来到眉儿面前。
“邓邓在兴仁门外备了马车,你、乳母和英华先走。”说着,将出宫的令牌递给了她。
“走,去哪儿?”眉儿一脸茫然,“夫人也要走?”
“是,都去我家,现在就走。”秦枫弯下腰,握着英华的小手,“去秦叔叔家好不好?”
英华是极高兴的,催促着乳母要走。
谢氏张了张嘴,又不敢问,秦将军今日的脸色很不好,可别给他骂一顿。
眉儿着急忙慌地收拾细软,刚提了一大包出来,却被秦枫喝住了,“先走,这些东西以后再弄。”
乳母吐了吐舌头,幸亏刚才不曾插言,抱了英华、拉着眉儿,朝兴仁门去了。
秦枫这才回到寝室,从枕下拿起鱼肠剑交给萧可,拽着她来到立政殿,齐齐跪在皇后面前,“颖姐,全凭你成全,我带她走了!但我还要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她的孩子还给她?她受了这多么委屈,受了这么多苦,不都因为他们吗?”
皇后从来没有见过秦枫哭,想来是动了真情,可陛下不松口,她一个皇后怕是也难为,“放心,本宫记着呢!”
秦枫道了谢,又把萧可扶起来,刚刚走出立政殿,就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是慕容志和他的千牛卫,那位大唐天子绷着个脸,一付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朕的人你也敢带走,谁给你的胆子?”李治这回是真怒了,杀人的心都有,吩咐慕容志道:“拿下他。”
慕容志挺剑而上,秦枫挥剑相迎,两人交缠在一起,刀剑相撞,火花四溢。
萧可看得惊心动魄,那么多千牛卫,秦枫根本不是对手,走向李治,出言恳求,“不关他的事,别让志儿伤了他。”
她发丝零乱,两个眼睛都哭肿了,想来是昨夜欺负她太甚,婉言道:“只要你不跟他走,朕不会难为他的。其实,朕是故意吓唬你,朕会让千里回来的,朕给三哥平反,马上。”
“那你下旨呀!你不是说马上,我现在就要看到门下的复议。”萧可哭得厉害,珠泪盈盈。
李治根本不想出旨,无言以对。
萧可早已料到他的用心,再回眸时,秦枫完全陷落在千牛卫的包围圈中,何况慕容天峰又赶来,他岂是对手?
慕容天峰并不出手,上前向萧可质问,“你到底想怎样?就这般不要脸,你做了秦夫人,仁儿怎么办?”
萧可低头垂泪,他的指责已经不重要了,抬头问道:“你居然提到仁儿,身为他的岳父,你可曾为他想过?可曾替他求过情,你只顾着自己荣华富贵?”
“何必这么执着?他回不回来,都是我的女婿。”慕容天峰似是不能理解。
“我就是这么执着,不用你来说教。”萧可衣袖一翻,抽出了鱼肠剑,寒光烁烁,冷气森森,一把推开慕容天峰,来到李治面前,“放我走,放秦枫走。”
“你把剑放下。”李治不知所措,慌了手脚,鱼肠剑之锋利,他深深领教过,而她的意图也很明显,以她的个性,绝对做得出来,“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目光一转,秦枫仍在拼命抵挡,唯有如此才能救他一命,萧可把剑身在手腕上一撂,顿时血流如注,她衣裙飘飘,大有玉碎之念。
李治吓坏了,大叫着放人,他了解萧可,认识这么多年,他很了解,一叠声叫着众千牛住手。
一番车轮大战,秦枫精疲力竭,他踉踉跄跄上前,自从萧可手里夺过鱼肠剑,又撕下一片衣襟为她包扎伤口,再深一些,就伤着了骨头。
“走吧!”萧可挽了秦枫离去,自始至终不肯回头。
眼看两人远去,李治一筹莫展,向慕容天峰道:“不是朕食言,朕身为天子也有为难之处,仁儿的事儿,朕只能折中取个办法,以郡王之供奉优待他们。”
慕容天峰何等聪明,拱手道:“臣惶恐,臣不敢多有报怨,自当尽心竭力。”
总算能安抚住慕容天峰,但萧可跟着秦枫走了,这才是最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深秋,净土寺后的杏林一片萧索,不见了杏花,唯有漫天枯黄的枝叶,风一起,簌簌坠落,远处钟声隐隐,近处孤坟凄凉,是伟伦的坟茔,慕容天峰葬他于此,对面就是他曾经居住过的竹屋,水井还在,母鸡随处觅食。
萧可将祭品一一摆出,秦枫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上伤痕犹在,不能过于劳动了,“让我来。”
至此,萧可终于能恬淡下来,同时为伟伦轻轻叹着,好端端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转而向秦枫道:“秦将军,你真的想好了,不嫌我是个累赘?不怕雉奴报复?”
秦枫自是求之不得,忙摇头。
“秦将军,我可以嫁你,因为我想逃避。”萧可停顿了一下,“只是嫁,只是一个形式,你明白了吗?”
“你只要肯嫁,我便开心了。”秦枫憧憬着未来,很高兴。
祭拜过伟伦,两人于杏林散步,黄叶飘飘,秋风渐凉,秦枫又捕获了一只白雁,在网兜里挣扎不停。萧可一直在追忆往事,在这杏林里、在这竹屋里,发现过太多太多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三郎不在了,伟伦也不在了,剩她一个孤孤零零。
那只白雁又扑腾个不停,看向秦枫道:“不能把它放了吗?怪可怜的。”
“可不能放,我们要用到它,婚礼上,奠雁礼。”秦枫把雁拎起来,似是很满意,“我们的婚礼要最为排场,最为热闹,我还要准备一大堆的诗,你认为如何?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我不太懂这个,你安排就是。”自始至终,萧可都是淡淡的。
“你从前是王妃。”秦枫不信,摇头。
“那是后来册封的,持节使者来到安州,带了册文。”
“以前呢?你是如何进入王府?为何要冒充王妃?”秦枫很想了解她。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走丢了。”萧可却不想提起往昔。
一个月后,他们正式举行了婚礼,秦枫自来是个好热闹的,请了众多的宾客,拦街兴酒,深巷开筵,加之他又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来宾趋之若鹜。行过拜堂礼,新娘被侍婢送入新房,秦枫则被左卫府的狐朋狗友拖住了,拎着酒死灌,足足折腾到半夜,方才清静下来。
寝室内,红烛高照,萧可静静坐在榻边,一动不动,刚把手里的扇子放下,秦枫便走了进来,通身的大红色礼服,带着一股浓郁的酒香,他笑着枫蹲下来,仔细瞅着新娘,花冠垂下的珠络,恰好遮住了脸庞,她很美,衬着红色衣裙,美的夺目。
“我还没有做却扇诗,你就把扇子丢了。”拿过扇子,重新交在她手上,只为她,没有喝太多的酒。
“你已经做了很多的诗,这一项就免了吧!”不见了宫廷的奢华,秦府一方小小天地也是好的,何况今日婚礼,秦枫竭尽全力摆出了盛况,催妆诗、障车诗无不是出口成章,是一早儿就做好了准备。
“不能免,不能免。”嘴里说着不能免,酒的后劲又上来,有些微醉,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好看,忍不住凑上去吻她,却给躲开了,搔着脑袋,很不好意思,“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我去外头走走。”
刚踏出新房的门,就给媒婆拦了回来,“郎君去哪儿?不行合卺礼了吗?”
“喝水去。”秦枫现编了个理由,又乖乖返回新房。
“喝什么水,跟娘子共饮合卺酒吧!”媒婆领着侍婢进来,堆了一脸的笑,“娘子好福气,今日婚礼盛大,郎君又相貌堂堂,算是给娘子挣足了面子。”
饮过合卺酒,解缨结发,待媒婆与侍婢们退下,秦枫又坐不住了,“我这回真的去喝水。”
自秦枫走后,寝室内又安静下来,唯有红烛在跳动着,折腾了一天,萧可又困又累,也不叫眉儿,亲手卸掉了钗饰,放下帏幔,脱下喜服,倚着隐囊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身边有人,原来是秦枫回来了,也倚着隐囊休息,和她一个姿势。
“我后来又想了想,出去也不大好,会让人说闲话的,好在这里有两个枕头、两条毯子,我们挤一挤好了。”
萧可也没撵他走,问道:“英华呢?一整晚都没见他。”
“早跟着阎庄跑了,说是要去他家睡觉。”说着,秦枫握住她一只手,柔柔绵绵的,“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了解我,不过我会等。”
“其实,我……。”萧可停顿一下道:“我是没有办法,我不想连累你,更不想绑着你,我会尽快解决的,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法子,把婵娟救出来之后,再把她托付给一个朋友,之后我就能去岭南了,再也不回来。所以,你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你喜欢谁便去喜欢,我决不拦着。”
“我只喜欢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秦枫,你不能喜欢我。”萧可直言相告,“我的心早给了另一个人,我也配不上你,你跟着皇后还有大好的前途,而我嫁过人,还有四个孩子。”
“我不在乎这些。”秦枫郑重的说。
“可是我在乎。”萧可打断了他,“你对我的好,我会记着。”
“难道我比不上他?”秦枫很不甘心,他不想只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君。
“不是,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好。”
萧可还想再分辨,却被秦枫制止,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做她的夫君,永远相随。“今夜先不说这些,你睡,我看书。”
自从离开宫廷,日子过得很散漫,闲暇时,看着阎庄与英华在院子里跑闹,秦枫时不时的陪她到献陵探望婵娟或者到高阳原上缅怀一番。现在除了眉儿,身边又多了四个侍婢,是春枫特意买来照顾她的,个个手脚勤快,衣食起居均不用她费心。
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英华却不见人影,大概又在阎府,信步走到西厢,堆放了各种箱笼,均是皇后所赐予的嫁妆,直到今日还不曾到宫里谢恩。
一时间,秦枫回来了,瑶儿忙把菜肴一一摆好,手里忙个不停,眼睛却从未离开过他。萧可早就看了出来,这丫头是喜欢她的,何况生得不错,年少貌美,活泼好动,对人体贴入微。
“吃饭了,吃饭了!”秦枫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哪里顾得了瑶儿,寻问道:“英华呢?又去阎庄家了?”
萧可点了点头,两个孩子的关系甚好,叫也叫不回来。
秦枫家自来没规矩,全都围着一个食案吃饭,主人坐上首,仆人坐下首。
秦枫只忙着给萧可夹菜,又道:“颖姐又问起你呢!嫌你不去看她,待会儿让瑶儿去买礼物,下午我陪你去立政殿。”
不等萧可说话,瑶儿插言,“公子又说笑,我们家都捉襟见肘了,哪有闲钱买礼物。”
秦枫没心没肺道:“不会吧!我的俸禄都给了你,你这管家当得好,把家里的钱都管没了。”
瑶儿小嘴一撇,“公子诬赖人,就你那点儿俸禄,迎娶夫人又用了那么多钱,现在却来怨我。”
秦枫细细一想,也是,随即打消了念头,“那就不送她礼物了,我跟夫人空着手去。”
萧可一听,啼笑皆非,新婚夫妇哪有空着手去见皇后的,笑道:“我哪里还有一些闲钱,平日又用不着,都是眉儿收着,让她取些来便是。”
秦枫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能花你的钱。”
邓邓插嘴道:“如何不能用,夫人的钱就是公子的钱。”
秦枫一捉摸,邓邓的话有理,便嘱咐瑶儿、眉儿去拿钱,再到西市置办些礼物,向萧可呵呵一笑道:“让你见笑了,最近手头儿紧。”
萧可还以一笑,自打来到大唐,还不曾为钱发过愁呢!
置办好了礼物,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晃悠悠朝太极宫而来,萧可一直在琢磨瑶儿,那丫头不错,面若娇花,肤白胜雪,最重要的是青春貌美,与秦枫相得益彰。
没来由问了一句,“想没想过纳妾?”
秦枫让她吓了一跳,这不是试探吧?摇一摇头,“不纳。”
“真的不纳?别后悔啊!”萧可半开着玩笑。
“说不纳就不纳。”
两人正说着话,兴仁门到了,将携带的礼物交给邓邓、眉儿抱着,并肩朝立政殿而去。皇后歪在榻上看书,见他们携手而来,踏踏实实受了一拜,然后留下叙话,再好好一看,夫唱妇随,很是和谐。
萧可先上前谢过皇后的赏赐。
“你平日跟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