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菀只将双手往腹部轻轻划去,仍是稳稳的跪在地上,将身体悄悄后移,实际是坐在脚上了,宜妃见湘菀此刻还是镇定自若的去护着孩子,心里越见欢喜,不动声色的朝着康熙微微躬身施礼。
但是却自有那沉不住气,亦或是终于找到机会的人,就见刘清汐膝行几步跪到康熙跟前道:“万岁爷,妾刘氏清汐,是已没了的雅贵人的堂妹,有下情禀奏万岁爷。”
康熙闻言凝目望去,那熟悉的神韵让他不由得缓了语气道:“嗯,说吧。”
只刘清汐一语,电光火石之间湘菀好像已经抓到了些什么,一时又还没摸出头绪。
刘清汐见皇帝神色见缓,心中大安道:“万岁爷,福晋专宠一事恐与我们爷无关,皆是福晋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刘清汐此言一出,康熙也神色凝重起来,打量着刘清汐的眼神多了些审视,荣妃见此,翩然离座走到刘清汐跟前绕着她打量了一圈,才回了坐,眼圈微红道:“万岁爷,这刘氏与清雅妹妹虽说长得不甚像,但那眉宇的间神韵却如出一辙,要说臣妾也是个木讷的,平日里倒甚少与其他的姐妹们来往,难得清雅妹妹与臣妾极投缘,这一但病没了不得一见,臣妾心里难过以极,如今梅花正开,若得清雅妹妹还在,只怕是已经采梅酿酒,比之臣妾酿的梅花酒不知要妙上几许,荣妃边说一双妙目染上了淡淡的悲伤,噙了眼泪欲落未落。
康熙闻言神色渐缓,眉宇间才有的那点猜度也渐渐的化了开去,温和了神色问刘清汐道:“雅儿是你什么人?
刘清汐双手触地深深的磕了个头,再抬起头时,泪已盈腮声音却清亮无滞道:“回万岁爷,雅贵人是婢妾的堂姐,她比婢妾大上七八岁,小时都是清雅姐姐带着婢妾,读诗书,习六艺,一朝进宫轻易不得见,此番婢妾有幸入选,心里欢喜终是可以见到清雅姐姐了,谁知尚未来得及见面却已天人永隔。”说完微微垂首,泪若断线的珠子,将膝前的青石地板濡湿一片。
见荣妃与刘清汐俱为雅贵人伤感,康熙捏着如意的手指尖微微泛白,也不过瞬间便松了那如意道:“难为你姐妹情深,永和宫偏殿尚有些她用过的东西,过后我让梁九功取几件与你做个念想吧,现在且说说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湘菀将身子偏到跪着的垫子上坐了,神色安然不带一丝情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将今日发生在宫里的事又慢慢的回忆了一遍,再联想起最近围绕着九阿哥府所发生的一切,刚在那似有若无的线索明朗起来,康熙对于九阿哥府的传言迟迟没有动作,却让辛苦布局的人有些不安,才有了今日利用刘清汐与雅贵人之间的关系来让康熙对自己生了厌恶之心,直接追究有关九阿哥府的一切。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湘菀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转头去看看宜妃的表情,但她生生的忍下了这个念头,垂了眼看着地上的青砖。
宜妃此刻正神色肃然的听着荣妃和刘清汐的说话,脸上还带了些怜悯,好像是被她们的言辞感染的一般。
外人看来这大殿里发生的一切仿若都与宜妃婆媳无关一般。
康熙听着刘清汐的话,眼睛却将殿内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这才问道:“你因何说这专宠一事只与你们福晋有关,细细说来,若有一词不实,便是你是雅贵人的堂妹也不能轻赦。”
刘清汐闻言正色深施一礼:“事关重大,婢妾绝不敢虚言,那日爷在福晋的春归园养病,婢妾和乌雅格格、兆佳格格一并去福晋的春归园探病,才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松竹的清香气息,极是安神静心,细细闻去,那清香中却略带了些馨甜的味道,那馨甜的味道夹杂在清香中几不可闻,若不是婢妾对制香一道也略懂一二绝不能分辨出来,那股子馨甜的味道正是来自合欢香的气味,想来并不是那刻点的,不过是香炉点过,屋里伺候的人不仔细,清理得不干净罢了。
闻言,康熙的眼神如藏箭簇一般冷冷的朝湘菀这边射来,合欢香令人神智迷惑极伤男人的身体,且九阿哥病中所燃之香,竟然还杂进了合欢香的味道,纵是下人之过,湘菀也难辞其咎。
“董鄂氏,你有什么要说的。”康熙以从未有过的漠然问湘菀。
湘菀抬起低垂的眼睑,望着康熙的位置裣衽一礼,尚未开言眼神在殿中众人身上掠过,方道:“皇阿玛,臣媳的屋里从未点过合欢香。”
荣妃将眼神从自己坐的椅子上的雕刻的兰花上移开笑道:“本宫虽久居深宫也听闻过九贝子福晋的贤名,温婉贤淑,熟礼仪,善持家,甚至请了西洋的制香师学了三年的制香,听说连了西洋的制香师也对你甚赞不已。”
惠妃听了忙接话:“不只荣妃妹妹听了,本宫也是听过的,不过,想来或许是董鄂家家规甚严,这合欢香竟是不许学不许制的了。”说完竟是拿着帕子去掩嘴角的哂笑之意。
湘菀只微微垂了头听着竟是不发一语,康熙蹙眉道:“那刘氏所言你又做何解释?”
“刘氏所言并不虚,只是她对制香想来也是一知半解罢,那香炉中所燃的确是松竹香,至于她闻到的馨香味也是松竹香的味道并不是如她所言是合欢香的气息。”湘菀回话。
“想来西洋的制香师确实技高,本宫也略懂制香却从不知道松竹香竟然有馨香之味。”荣妃抿了抿鬓角,“如今熏阁倒有一位也从师过西洋制香师的制香女官,不如传她一问,也好还九贝子福晋的清誉。”
宜妃听了这话方挑眼盯了荣妃一眼笑道:“荣妃姐姐忒急了些,清誉什么的,只怕是早了些,如今倒真要恳求万岁爷传了那位制香女官来才是。”
不一刻便传了熏阁的制香女官前来,那女官听清事由后回禀道:“奴婢并不会制带有馨香气息的松竹香,也不曾听过松竹可制出此种气息的香来。”说完还略带些探究意味的看了湘菀那边。
湘菀闻言并不置一词,只是等着那制香女官退下后方朝康熙深深一礼:“皇阿玛,臣媳绝不敢在圣前谬言,臣熄屋里不但从未点过合欢香一类的香料,且臣媳也不会制合欢香。”
话音未落,惠妃也笑出了声:“看来本宫所料竟是不差,果真的董鄂府家教甚严,竟是不许学不许制此类香的了。”连一直端坐的不语的德妃脸上也竟有了几分笑意。
此话已是嘲讽之意甚浓了,制香一途凡是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你若学会了其他的制香之法,独独说其中一种不会便是荒谬了,只要有制香的法子,多调制几次便可得了。
湘菀听了惠妃如此嘲讽之言恍若未闻,仍是敛色道:“皇阿玛,惠额娘所言虽不中但也不差,并不是董鄂家家规不许学,而是臣媳三年中只学了制松竹香一种香而已,其他的香臣媳并未涉猎因此皆不会。”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宜妃更是错愕不已,倏尔又满脸欣慰。
康熙更是死死的盯住了湘菀打量,九阿哥喜松竹香,而湘菀三年只学松竹香的调制,其意不言而喻,默了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渐缓,但仍是不言不语看着湘菀。
九阿哥喜松竹香在座的大约不少人知道,如果湘菀所言属实,一个尚待字闺中的女子此等行为也是人所不齿的,因此殿中也有些幸灾乐祸的。
湘菀沉静一笑:“皇阿玛,臣媳的阿玛素来喜欢竹子,他书房外种了一片竹林,臣媳的额娘从来都是亲自带人打理的,臣媳自小耳濡目染也偏爱竹子,等到学制香时,李斯特夫人教制的第一种香就是松竹香,臣媳一遇见便喜欢上了这香,从此沉迷其中再也不想学别的香,一学便学了三年。
湘菀话音落,惠妃原本还略带嘲笑的脸变得有些悻悻的,斜了德妃和荣妃那边一眼。
康熙听完湘菀的话也有些忍禁不住了,是啊,董鄂虎台喜竹子,满朝皆知,九阿哥又喜松竹香,倒真是有些缘分的。
刘清汐见此,眼神便有些游移起来,那日自己确实是闻到了馨香的气息,虽不敢肯定是合欢香,但也有几成把握的,如今少不得只有咬死了一拼,于自己也没有太多损害的。
便朝康熙磕头道:“万岁爷,婢妾不敢虚言,那日是真的闻了馨香气息。”说完又低头若自言自语道,也不是所有用香之人都会制香的。
荣妃眼看康熙神色间对湘菀缓和不少,也正范踌躇,此刻听了刘氏的话当即一笑嗔怪的指了刘氏道:“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心里想什么嘴里便说什么,到底是年纪小了些。”
康熙听了认真的打量了荣妃一番,荣妃见康熙看过来,也不回避只似笑非笑的迎上康熙的眼神。
宜妃将两人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有了盘算,知道今日的事只怕也就是脱身而已,想要抓出那设局之人恐怕不成了,当即定了主意便看了刘氏道:“你说是九阿哥养病之日在你们福晋屋里闻到馨香气息的是吗?”
刘氏恭谨回:“回禀宜妃娘娘,正是。”
宜妃闻言看了翠嬷嬷一眼,翠嬷嬷微微颔首,宜妃见了双眼微眯笑道:“皇上,臣妾以为刘氏在湘菀屋里闻到的必定不是合欢香,今日翠嬷嬷一见湘菀便和臣妾说,湘菀行动间有些异常,就过去想问问湘菀,也幸好翠嬷嬷过去及时扶住了湘菀,这才免了皇家子嗣受损,方才我看湘菀礼仪不正,也曾暗示她,可她只笑应,却不肯端正礼仪,想来心里是有些知道的,方才翠嬷嬷也示意臣妾了,看来湘菀八成是怀有身孕了的。”
康熙一听,一脸的肃然也去了个无影无踪,眼里笑意盎然看了湘菀问:“湘儿,可有此事?”
湘菀见康熙当众盘问,顿时两颊微红,垂了头一脸涩然道:“回皇阿玛,是有些信,到底也没请太医请脉,因此不敢回奏皇阿玛。”
康熙见湘菀这个神情哪里还不清楚,忙一挥手,身后的宫女便上前扶起湘菀在宜妃边上坐了。
“梁九功,快去传了刘太医来。”康熙喜滋滋道。
荣妃眼看今日事情成了,几个大的阿哥间就将有一番争斗,确不想被宜妃几句话便平息了,眼里凝聚了几分冷意看了宜妃,宜妃已然明白今日这局恐怕是离不开荣妃的,当即也端正了神情肃然以对。
德妃在旁边看着两人的神情,眼里出现了些玩味的笑意,嘴角也慢慢的弯了上来。
当值的小太监匆匆进来禀告:“万岁爷,九阿哥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正当康熙得知湘菀可能有孕心里欢喜的时刻,小太监进来回禀九阿哥求见
。
康熙闻言笑着看了宜妃:“哼,不是说还起不来床吗,怎么此刻倒巴巴的赶来了。”看了湘菀那边一眼又故作生气的虎了脸:“也是个没出息的。”
眼看康熙见湘菀怀孕便不再追责她善宠专房一事,荣妃心里不忿,待要再提,想起方才康熙看自己的眼神,虽说自己现在并不在意恩宠,到底还是要护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若与康熙冲突得厉害总是不明智的,想到这便看向惠妃那边。
惠妃原本就是个心机不甚重的,又嫉妒宜妃如今尚能得康熙雨露之恩,九阿哥也渐渐有超越大阿哥之势,得了这个机会岂会轻易放过,见荣妃暗示她,只略微沉吟便笑道:“九贝子福晋怀有皇家子嗣,自是大喜。不过,这瑜也不能掩瑕呀,独宠专房总不是皇家命妇该有的气度呀。”
原本因湘菀怀孕康熙脸上才有的喜气,因着惠妃这句话又下去了些,毕竟康熙是最腻歪独宠的,刚才因着湘菀怀孕不好再提,此刻因惠妃的话心里又起了新腻,脸上的喜悦也下去了几分。
宜妃听了正欲回护湘菀几句,九阿哥正巧被人抬进了大殿,惠妃的话倒正好落进了他耳里,他只做没听见一般,先趴在罗汉椅上给康熙行了礼,又给在做诸妃行礼。
到底是自己心疼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康熙见九阿哥趴在罗汉椅上心里免不了有些心疼,便看了梁九功道:“去看看椅子的上的垫子够不够厚,这些个奴才都不是省事的,藤椅都不知道用,倒用这硬邦邦的红木椅抬人。”
梁九功听了忙上前细细的翻看了,又喊了宫女加了个厚垫子才罢。
九阿哥见康熙对自己关怀不已,心下动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凝了几分雾气,又游移的看了康熙,踌躇半晌才朝着康熙磕了个头道:“皇阿玛,儿子这些年没少让皇阿玛操心,有一件事原本是不想禀告皇阿玛,”说着眼带羞愧的又看了宜妃那边,“和额娘的,谁知如今宫里宫外沸沸扬扬,让皇阿玛和额娘添了不少堵,都是儿子的不是,少不得儿子舍了这张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才是。”
“儿子打小喜欢经商,别的事再不放在心上,又因年纪小觉得引事宫女这样的事很麻烦,便吵着额娘不许她派人到我屋里,额娘见儿子年纪小便作罢了,直到出宫开府抬进了乌雅氏儿子自己才觉得有些不好了,在房里的事上竟是有些力不从心一样,这样的事儿子也没脸和人说起,只好偷偷求了燕太医诊脉,燕太医说儿子有些先天的体弱,于儿女之事上只怕有麻烦,还说这样有关皇家子嗣的事他必定得禀告皇阿玛的。”
“总是儿子年轻好面子,求了燕太医,说让他给儿子诊治三年,若三年还不得好,便和他一起将这事禀告皇阿玛,三年来燕太医给儿子精心调理,倒也初见成效了,只是到底还是弱了些,便只去了董鄂氏房里,毕竟她是正妻,又与儿子一同长大,有个什么也能谅解儿子些的,好在皇阿玛庇佑,如今看来是大好了,董鄂氏只怕有了身孕,只是还没确诊也不敢说。”
“总是儿子自己的身体不争气,累得皇阿玛和额娘操心,又带累自己的妻子担了个恃宠生娇的名声,都是儿子的不是。”说完又连磕了几个头,然后垂了头一脸灰败的不敢看人。
康熙听了错愕不已,宜妃更是双眼储泪,抬手指了九阿哥又不知该说什么,虚点几下又舍不得责备他。
荣妃眼见自己费尽心思的盘算就要败在九阿哥的几句话里,犹不甘心,便朝康熙一礼道:“皇上,既有这样的事,总还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