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兴趣听。”
“行，那我不制造噪音污染，那我今天睡哪儿？”
穆霆抬头打量她：“你脸皮真厚。”
隋心撇撇嘴：“心也厚，也够坚强，挡得住你的唇枪舌剑。”
隋心在穆霆冷漠恶言下从善如流，却未留意穆霆双眸中跳动的簇簇火苗。
她的心是够厚。
“我睡哪儿？”隋心问，手指回来在房间里指：“床上，和你一起睡吗？你那么讨厌我，一定不愿意。沙发上？还是地板上？要不我钉根铁钉把自己挂墙上吧。”
穆霆完全一副不吃她这套的样子，依旧面无表情。滚动椅轮，来到床前，掀开被子，固定住轮椅，伸手将触到床边的拐杖，隋心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用自己取代拐杖：“我来扶你。”
穆霆看向她，收回手，紧接着缓慢地将双脚落在地上。隋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腿，看着它们渐渐使上力，一点点撑起穆霆的身体。
只是身体刚一离开轮椅，弯曲的双腿便开始轻微颤抖，穆霆额头上的汗珠越积越多，在双腿即将抻直之际，“扑通”一声，他整个人砸向床面。
“穆霆！”隋心连忙扶住他。
幸好在歪倒时歪向的是床面上，穆霆坐在床上轻轻喘气。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隋心问。
穆霆没搭理她。
她只能静静地观察他一会儿，确保他无事时，她弯腰将抱住他的双腿，轻轻地移到床上，盖上被子，隋心口才向来不错，但说出来的不是让人跳脚，就是招人恨。安慰或者鼓励这种话，她不会。
“那睡吧。”
穆霆没有拒绝她的照顾，也没和她多做交流，可能心里依旧厌烦和她交流。她似乎还是五年前的样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像五年于她来说只是过了五天一样，为什么她没变？
如果变了，他就有理由说服自己……
他疲惫又烦躁地闭上眼睛，听到一声开门响，心头一紧，她要走了？
隋心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子从自己房间出来。
“喂，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隋心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纪之霖：“你看着我去哪儿，不就知道我去哪里了？拜拜。”
纪之霖不知如何形容此时内心的糟乱与想不通，只能站在原地挠头抓耳，忽然听到身旁的房间传来脆生生的女孩声：“妈妈，妈妈！我要吃奶糖！草莓味的奶糖，就吃一个啦！”
隋心刚一进房间就看到穆霆睁着眼睛望着门口，看到她来，怔了一下后，语气淡淡：“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隋心放下被子：“如果我逃了，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你最好祈求上天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不然你会后悔。”
隋心笑着将沙发上的沙发垫抽掉，扔在地上，开始打地铺：“我以为你会把我给想死呢。”她加重了“想”字。
“呵呵。”穆霆冷笑。
“真冷！”隋心打了个寒噤：“我去关窗。”
穆霆冷哼一声，侧身睡觉，大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糟心感。
隋心动作很大地关窗，打地铺铺床，关上灯，躺下，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隋心语重深长地喊：“穆霆。”
没有回应。
隋心抬头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月光浮动的水影，衬的房间内静谧安宁。她微微吐一口气，终于，终于，又能离他这么近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进入香甜的梦乡。
床上的穆霆睁着眼看向黑暗中微微晃动的窗帘，片刻后，自床下传来轻微的鼻息声，他轻轻侧身，向床边挪了挪，低头看见她蜷缩着婴儿的睡姿躺在沙发垫上。据说这个姿势睡觉的人，极其缺乏安全感，她也缺吧。
五年了，她回来了，她又回来了。她还是五年前的样子，不变的性情，变得是对他的态度。这种时时准备与他回到过去的态度，让人生疑。
第二天隋心醒来时，房间已空无一人。打开手机，时间是6点30分。她自地上爬起来，抱着被子上二楼，在路过餐厅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场，同时在场的人除了穆霆都在看着她。
隋心愣了一下，抱着人丑不怕镜子照的决心，上楼。
眼尖的张秘秘，突然大声喊：“心姨，你昨晚睡哪儿了，我和妈妈都没找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张小芹赶紧捂住张秘秘的小嘴巴。
隋心干笑两声：“心姨昨晚是被蚊子抬去看嫦娥姐姐呢。”
张秘秘睁大眼睛，真的是被蚊子抬走的吗？
隋心刚一上楼，张小芹跟着就上来。让张秘秘去开电视，见隋心正整理行李忙问：“你要和穆霆一起回去？”
“嗯，他刚才给我发短信了，他说他等会要回a市。”
张小芹望着隋心：“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你从英国回来不直接回穆家，而是找我，和我挤在一起？”
隋心停下动作，想了想：“近情情怯吧。而且那时我不知道穆霆有没有结婚，并且穆家肯定不要我进家门。”想想上次苏廷燕恨她的凶狠样子，她很庆幸自己没有一从英国回来就冲上去挨刀捅。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有机会再和你说，马上时间到了。刚才我发信息给纪之霖，他会帮你带秘秘，我先走了。亲爱的，再见，我会想你们的。”隋心转身抱着张秘秘狠狠地亲了一口。
亲的张秘秘哇哇大叫。
隋心拎着包裹气喘吁吁地从紫微小寓跑出来时，穆霆已在车上。
穆霆问：“你确定你要跟我回去？你不记得你苏阿姨怎么对你吗？”
“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打不过还可以跑的。
穆霆将头移向一边。
隋心依旧站在车门前。
一般这种情况下，稍微绅士的男人都会下车帮忙提行李，或者开个车门什么的，然而穆霆非但不顺手开个车门，反而喊住要帮她的司机：“你坐好，让她自己来。”
隋心：“行！我自己来。”
记忆中这个女人没那么好说话，但凡有点忤逆她的意思，她就会夹枪带棒地数落一顿，甚至会任性发脾气。
那时候，他惹过她不少次，一次他约她周末去看一部科幻片，结果因为学校社团有事情，他去了社团，忘了时间。超过约定时间一个小时后，她突然杀进社团。
“穆霆！你给我出来！”她气势不小。
当时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女生嫌弃她声音大：“哎哟哟，真是身子不大爆发力挺强。”
“怎么着，准你250瓦的灯泡照大街，就不准我13瓦的节能灯照厕所吗？”她直盯着那个女生，最后她把那个女生说哭了。
所以，在隋心拉开车门坐进他旁边时，他多看了她几眼。
她笑侃：“是不是发现我如花似玉，你心肝乱颤了？”
穆霆轻咳几声，将头偏向窗外。
“你害羞了吗？”
穆霆重新沉下脸：“如果你肆意让脸皮厚度增加，我想，神探夏洛克都探不到你的底线在哪儿。”
☆、第11章 新的生活
紫微镇上的蟹黄汤包很有名，皮薄、鲜香。在穆霆的车子驶出紫微镇前，隋心下车打包了一笼：“穆霆，你要不要吃？”
穆霆闭目不理人。
她真想拿把量角器，顺着老脸量出45度角去仰望天空，再画一轮美丽的骄阳。真心是明媚的忧伤。
车子刚下高速，吴矜矜助理打来电话，说是吴矜矜拍戏时，从马上摔下来。
隋心离穆霆很近，近的可以听到吴矜矜接过电话柔的滴水的声音：“很疼的，腰也撞到石头上了。”嗲的可以，简直就像孙悟空扮成铁扇公主在牛魔王面前撒娇，可劲儿地娇，娇的牛魔王身上的虱子都乱跳。
隋心一想到虱子乱跳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咭。”一声发出讥笑来。
穆霆沉着脸转头看她。她很自然地笑笑，张张嘴，作口型：“你——们——继——续——”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穆霆心情没来由的差，扔给隋心一把钥匙：“还是那个地方。”
隋心接过钥匙：“去见女朋友，别忘了买玫瑰花哟。”
“多事。”
一上午的好天气，临近下午，中天的太阳像是起了球的毛衣一样，没有鲜亮感。
隋心一手拎着打包的蟹黄包，一手拖着行李箱，行李箱上横着她的包包，包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响，不停地震动。
她拉着行李箱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乔冠林的名字，她没接。
坐在树荫乘一会儿凉，她重新拉着行李箱向12栋顶楼去。
这里是穆家给她和穆霆的婚房。只是，好像从她住进这里开始，他和她的关系就一直僵着，越演越烈，直至她交了钥匙离开这里。
恍若隔世，她又回来。这一次她想真正的回来。不计较被摆布的命运，不计较童年的阴影，不计较女大男小，也不去设想有一天她看上去比他老很多。
隋心记得之前她和他的婚纱照是挂在进门就能看得见的墙上的，那时，看见就觉得特讽刺。现在看不见，似乎更讽刺。
其实她和他的无证婚姻本身就是个讽刺。如果那时穆霆的年龄达到了，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离婚女人。白纸黑字从古至今都能作为呈堂证供。
***
吴矜矜伤的不重，用隋心的话来形容，吴矜矜就是爱现，在粉丝面前现世现过了头，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这事儿完全不能怪马。
穆霆走了过场，听听她悦耳的嗓音，准备离开。
吴矜矜拉住他：“你不多陪陪我吗？”
穆霆：“陪你你能立刻变好吗？”
吴矜矜嘴角抽了抽，这说话风格怎么那么熟悉：“至少，我心情会马上变好。”
“5分钟，能够维持5分钟的好心情，接下来无意外你会心情好到睡前。”
“……”
***
穆霆赶着饭点回来时，隋心正坐在沙发上翻画册，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后，有轮椅轱辘碾压地面的声响，她赶紧开门。
“穆霆，你回来了。”笑容满面，从鞋架上取过唯一一双男士拖鞋，弯下。身。
穆霆心头一阵暖流流过，烫得他赶紧回神，再看时，她已经将他的皮鞋放置鞋柜。他低头看她脚上的熊猫头拖鞋。
“这鞋真结实，都五年了，还能继续穿。”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故意在他眼前走跳了两步。
穆霆心里再次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一种与过去重叠，分不清现在的焦躁感：“你闪开！”
很不耐烦的声音，隋心愣了片刻，旋即又露出笑容，绕过他推轮椅。
穆霆侧身拨开她的手，自己推动椅轮进门。
人都有犯贱的心理，越是不招待见越是爱晃悠。穆霆进到客厅后，隋心再次凑上去，她突然被自己的锲而不舍惊到。从前她可没这样对待过乔冠林。
“饿了没有？我做了晚饭。”
闻言，穆霆缓缓转头看向餐桌，桌上一碟莴笋凉拌木耳，一碟青椒烧鸡块，一碟小炒菜苔。隋心端着热腾腾的排骨冬瓜汤从厨房出来。
嫣然一副妻子等待丈夫归家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穆霆是眼热的。
“你做的？”他问。
“嗯。”隋心点头。
他苦笑一声：“谁教你做的？”声音陡然一低，低的带着警示的味道：“嗯？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的？”
隋心心头一紧：“我、我在英……”
“扔了！”不容她说下去，不容置疑地命令。
“这个我做了很久才……”
“扔了！”穆霆抡起拐杖横扫餐桌桌面，“嘭”的一声，桌上空无一物，地上狼藉一片。隋心吓得往后踉跄两步，手扶着椅背才算站稳。
她的记忆里，穆霆在她面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即使她惹到了他，他也只是虚张声势，她哄一哄就能雨过天晴。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从未有过，也着实吓到她了。
“不乐意待在这里，随时可以走。走了以后永远不要踏进穆家一步。”严肃发声，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隋心傻傻地站着。
良久之后，两腿开始发硬，头有点晕。她才意识到自己神经绷得太紧，紧的有些眩晕，她赶紧扶着凳子坐下，趴在桌子上缓神。
男人发起火来，女人都会有点怵。
***
深夜，客厅里的各种声音终于停歇。穆霆抬腕看了看时间，他才刚打开门，就听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
“冠林，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
穆霆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听到她的笑声。
他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个女人一直都这么渣，自己竟然差点再次上当。
打开的门重新合上。
客厅内隋心抱着手机向乔冠林解释：“刚刚不小心手滑到你的名字，谁知就拨通了。”
乔冠林轻笑：“那几个小时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没听到。”
“所以你现在不是回我电话，而是手滑？”
隋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乔冠林再次笑：“晓心，你想我吗？”
“没想起来。”
“可是我想你了。”
“想我怎么在你面前当傻子是吧，乔先生，手机没电了我也要睡觉了，拜。”隋心挂上电话，无福消受的情感，不如不回应。
她走到穆霆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手抬了几次，放下几次，终于还是敲了门。
“什么事？”穆霆已换好睡衣，坐在床上看书。
隋心推开房门，站在门口，在心里打着草稿，打来打去，还是直接说了：“你家其他房间都锁了，今晚，我睡哪儿？”
穆霆抬眸看向她，片刻后，拍了拍床面：“睡这儿。”
☆、第12章 同床共枕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隋心和穆霆就睡在一起。
大约是在她小学二年级，他幼儿园时，那时也没有性别意识。
那次大人们都忙着工作，忘了接她和穆霆。她一个人回到家后发现穆霆还没回家，于是急匆匆地跑到幼儿园办公室问：“老师，我家穆霆在哪儿？”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似乎没人知道。
她气的小手一拍桌子，气鼓鼓的撂狠话：“你们太不负责任了！要是我家穆霆丢了，我就跑你们家——上吊！留下遗书告你们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