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慢慢俯下。身，伸出手指，替她擦去嘴角血迹。
“莲姬，你知你输在哪一招？”
西影怨恨地看着她，却听红衣女子淡笑说，“我与二皇子，彼此信任。你与六王爷，却是一旦挑拨离间，就全完了。”
西影艰难别过头，不去看红衣女子的脸。她颤抖伸出手，想抚摸二皇子的下颌。
“告诉我……都是假的么？”
二皇子点点头，看似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却冷冷问她，“六王爷的暗道究竟在哪？你若说出口了，我说不定还会……”
“吻我，好么？”西影眼睛迷离，生命逐渐在离开，“吻我，我就告诉你。”
CUT——
导演摇头，十分不满西影的表现。
“西影，你可知弥留之际，莲姬为何赶回皇宫，就算死也要死在二皇子手上？”
西影从地上起身，整了整衣衫，化妆师立即上来补妆。
这场死亡戏，她NG了一上午。每次都是在二皇子要吻上来之前，就听到导演粗着嗓子的吼叫。卡——卡——卡——
这个音节，让她听了就头皮发麻。
此刻，她一脸堆笑，摸。摸头，不好意思赔笑，“莲姬这么做，就是为了希望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上。”
死在二皇子怀抱，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他死的。再骗得一个吻，至死不悔。
西影说完，看导演还是皱眉，于是又挑衅问黎千儿，“千儿姐，你怎么理解呢？”
黎千儿喝了口水，走近两步，挑眉一笑，“其实，莲姬是恨二皇子的。她被六王爷失信，又被二皇子欺骗。她回来，就是想看二皇子笑话——二皇子爱过的女人，不过是太子妃。而二皇子后来又爱上的莲姬，不过是个卧底。她希望看到二皇子痛失爱人，一无所有的表情。”
大概就是时下流行的一句，坐拥无边江山，独享无垠寂寞。
可惜，太子妃与二皇子彼此深爱，从未有过间隙。他们知道何时做戏，何时真爱。
这才是莲姬至深的失望。她一介舞姬刺客，被皇宫贵族当做工具。她自己得不到的，只希望别人也得不到。
黎千儿细细解说，让西影毛骨悚然。饰演莲姬至今，临近杀青。她所理解的角色，居然只是肤浅表面的。她以为莲姬爱上了二皇子，至死不悔。一吻足以让她撒泼孟婆汤。谁知——
“对了，编剧笑笑也是这个意思吧。”导演问。编剧阳笑笑点点头，说，“写原剧本时，就是希望赋予莲姬这个角色，不同寻常刺客的心理。她身世孤苦，在情爱面前，她惯于先为自己谋划。这也让她自怜自哀……”
西影尴尬，本想点点头说，谢谢几位前辈，作出个虚心受教的样子。
却听到有人指指点点，含讽带笑地窃窃私语。凭着西影多年混片场的经验，这是她在网上舆论出事了。她心乱如麻，导演也看出来了，宣布休息半小时再拍。西影靠在墙角，低着头刷微博。
一时震惊。
微博，天涯，娱乐新闻，都在疯狂转发西影的栽赃嫁祸事件。
她如何多次透露给狗仔队，黎千儿使用致。幻。剂。真正经常出入舞厅酒吧，用摇；头；丸刺激跳舞的人，却是西影的照片。
明明是某次杀青后，他们去酒吧时，她一时兴起的舞蹈。却被网络上编排得乌烟瘴气。
至于她污蔑黎千儿的事迹，则干脆有娱乐媒体内部人员爆料。包括她多次逼。迫黎千儿跳楼，为了抢回李致琦而不择手段。
一切蛛丝马迹被串联起来，网友们盖了很高的楼。西影人气本来极低，毫无粉丝公信力度可言。一直是靠背后操纵，在黎千儿面前又负责卖萌。现在当真撕开来，黎千儿与李致琦的粉丝一致针对西影，连路人也开始从道德角度攻击她。
她握着手机的十指，颤抖起来。
不远处，传来导演与千儿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她听见。
“导演，我尽力了。不只是这部片子，以前她出演女二号时也是，无论我怎么提点，她都欠缺了些啥。”
“千儿，别自责。制片方下一部戏，本来也想把西影塞进来。我对他们说不行，这姑娘虽然看着好，但缺少潜力。雕琢不出来。”
“……换现代戏，不知她会好些么？”
“没用。我见过的新人多了，她这种啊，以后就是不温不火，半红不紫的。在这个圈挣扎一辈子，也甭想出名。”
“……祖师爷不赏饭，也没办法。”
西影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被负面情绪击垮。
她刚想打电话给经纪人，让他尽快处理此事，却看到一个高挑身影靠近。
“致琦哥哥？”她不再掩饰，抱着手臂哭了出来，“网上怎么会出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难过么？”李致琦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会想自杀么？”
“当然不会，这么点小事，哪里能击垮我。我又不是黎千儿。”西影叹了口气，听出某人在帮她，立即换上笑颜。
“西影，你喜欢我么？”李致琦忽然问。
他神情认真，目光深邃。西影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回答。
想了一下，西影还是认真回答。
“喜欢。”
“为了我，可以做一切事？可以不择手段么？”他又问。语气听不出嘲讽。
但用词太奇怪，尤其是……不择手段。西影犹豫着，最后选择害羞地垂下头。
“非常喜欢致琦哥哥。就像莲姬喜欢二皇子一样……虽然千儿姐姐说我的理解是错误的……”
她欲擒故纵，表达爱意时，不忘了补刀。
“所以……是你泄露致。幻。剂的事了？”他问，声音蛊惑。
西影看着这双眸子，眸中盛满天光云影。她抿了抿唇角，一笑。
“不是。只是记者问我时，无意中提到了抗抑郁药物。我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还替千儿姐姐掩饰呢。”
她抓着他衣角，对上他眸子，撒娇说，“致琦哥哥，不会连你也不相信我吧？”
“怎么会？”黎千儿从转角后走来，接着上下文，说，“我们可都相信你。但律政司是不是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西影，我可是找到了所有当事人，以诽谤罪起诉你，等着法院传唤吧。”黎千儿笑吟吟补充，“那些狗仔记者，可是十分敬业。采访你的每一段录音，都被完好保存着。你多次故意误导记者，把安眠药、抗抑郁药与致。幻。剂混淆，可是全在音频里呢。”
“怎么可能？！自从你昏迷苏醒，到拍戏至今，短短十几天时间！你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片场，怎么可能有时间精力去做这种事？”西影一下子跳起来，都忘了否认爆料。
“是我，西影。”李致琦接口，勾起眼神打量她，“我搜集证据很久了。从千儿第一次自杀开始，我就与你虚与委蛇，想套你证据。”
他厌恶得盯着她，仿佛在看一条毒蛇。
“我讨厌你很久了。从你第一天入片场，缠着千儿一口一个黎姐开始，我就十分烦你。”
西影一瞬间失神。她身子靠在墙壁上，支撑自己不要瘫软。
好像几分钟前，她还在对他表白说喜欢啊。怎么会？
“你一脸撒娇求教的样子，让我看得恶心。大概只有千儿良善，会好心指点你这么多演戏技巧。”
黎千儿看着西影脸上阴晴不定，她眉眼弯弯，笑得更加开心，“我刚才和经纪人打了个电话。我问他如何帮你公关，他却说刚好你们合约到了，他也不准备续签了。西影，姐姐再提点你最后一次，赶紧找下家吧。”
她逼近一步，单手撑墙，把西影困在里面，“你不是黎千儿，当然不会自杀了。不过这个圈子呢，不是光凭着一些小手腕，就能成事的。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西影问，哪一句。
场记出来找人，喊着马上要重拍了。网络上对于西影的控诉，愈发滔天。经济人几分钟前，撕毁了续约合同。黎千儿一句，有她没我，让经纪人不再犹豫。法院的传讯书，正在走审核流程。
片场的太阳还是那么毒辣，仿佛要把人烧灼。
千儿挽着致琦的手，笑吟吟离开。她说每一句话，都是不露声色的微笑。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Happy Ending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世界，不太可能逼死西影。只能让她尽可能从眼前消失= =
☆、番外
番外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拍片间隙，一身戏服的女子与前来探班的男子，沿着石子路乱走。
从明清宫苑到广州街，只一墙之隔。轰隆隆的炮火声，从伪装的码头传来。汹涌的人群，在抢最后一张票。时代变了。一身格格装饰，映衬着抗战民国画面，分外扎眼。西装笔挺的男子，问到女子下一部民国片的计划。
抗战片这么多，不怕观众腻？经纪人怎么想的，替你挑了民国宅斗？他问，语气颇不耐烦。
据说是时间紧凑，拍完《清末贵族》就能直接到广州街来开拍。玩笑啦。她打趣，尾指勾着他手指。
他们又谈了一下，突破戏路与传统造型，话题突然转到西影。
听说你家西影妹子，换了经济公司，不停接偶像剧中女三号角色。她说，故意加重点在“你家”二字。
他笑，无视她打趣，反问，女三号是什么概念？西影清纯形象，不是最适合演偶像剧中的小清新女一号么。
她不行，拍了几部，人气还是上不去。女三号也好，好歹是正能量，负责替女主打气。说到这，女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说她差点被指认为诽谤罪，要不是自己撤诉，现在西影更是声名狼藉呢。好歹也要树立正面形象。
你家西影啊，可努力了。经过这些打击，照样对着我道歉，我撤诉时抱着我哭，一口一个谢谢千儿姐呢。她又这么说，让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反问她，什么叫我家西影？即使在梦境任务中，我也是百般帮你的好吧？
“说到梦境，里面发生的到底是真是假？按说是假的，可是为什么身在其中，无论欢喜痛楚，都如此真实呢？”她脸上绯红，低了头问，“在西幻女巫任务中，先是被打断腿，再是被玷。污，那些酸楚绝望甜蜜，我至今难忘。”
“是很甜蜜。每当任务需要床。戏时，我都很喜欢。”他坏笑着说，捏捏她发烫的耳朵。
现实世界中，他们除了拥抱接吻，尚未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是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听他亲口承认，让黎千儿羞愧得只想做只鼹鼠，挖洞钻下去。
“娃娃控呢？难道也是你真实性格的一个侧面？”想到总裁任务中，夸张的娃娃摆设，各式各样的西影人偶让她皱眉。
“下次带你去我公寓，书架上你大概会看到很多大小尺寸不同的千儿手办。”他耸耸肩，毫不在意回答，“这是我业余爱好，捏陶塑。”
“倒是你，越到后面的表现，越让我觉得你已经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他暗示她在网游任务中的倒贴与差点揭穿身份，“可是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你却仍然这么矜持。”
暗示太明显，一身格格装的女子嘤咛一声，躲在他怀里。脸上烧灼，无力答话。
周围渐渐围起了人群，有人认出二人。求签名声，口哨声，赞美声，此起彼伏。
港口码头，呜咽的轮船声响。最后一班驶向海峡的轮渡，就要起航。多少生离死别的断句，留到两岸再开放时，才唱了下一句荒腔走板。
她小声说，“娶我。”
他摸。摸她头发，说，“会的。”
下一场戏，可是婚礼？千儿不知，她只知人生恰如折子戏，每时每刻都在真假正邪中挣扎。
未曾停息。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是女主走向最佳影后与结婚的结局，各位小天使可以脑补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