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怄气呢,只说叫朕跪他就跪……”
她也吃了一惊:“这么听话就叫他跪!”
话是这么说,可脚步却没停,不过这也晚了,不等走到,春生就哭着嚎着跑出来了,小皇帝永琰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这孩子本来就是早产,底子不好。
长宁脚步顿停,一时想起妙语来,心存愧疚。
御医来得也快,这孩子其实也就是连困带乏又在雨天跪了半夜,一时受不住迷糊过去了,只说贴补点补药,喝点姜汤,给按着人中又在重要穴位上面针灸扎了几针,就没事了。
没办法,早朝也停了。
只叫交了折子,她无心过问,始终是忐忑不安。
春生又在她跟前哭了一通,说公主好狠的心啊,皇上跪着那么凉的地面,身体怎么受得了,她更是内疚,恨他的心去了大半。
到了他的寝宫,小家伙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这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长宁站了他的床前,春生哭得尤为厉害:“跪了大半个夜啊公主!公主啊!”
她伸手抚着永琰的脸,他丝毫不觉,睡得香甜,可见昨晚是真的熬着了:“喝药了没有?”
春生猛点头:“喝了喝了!可哭着呢!”
长宁想到自己喝的那些药也那么苦,不禁同情心泛滥:“哪有甜的药呢,是我不好,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春生连连附和,只是大倒苦水,从她不在宫里开始说起,小皇帝如何如何的不易,如何如何的孤苦,如何如何的……
她更是叹气,在他床边坐了一小会儿,疼惜之心顿起。
那个魔鬼一样的永琰,和床上的小鬼头,又哪里是一个人呢!
身体上面的疼痛已然减轻了不少,她想起那个祸根,不由得瞥了眼永琰,隔着棉被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回想未来十五年的种种,又记挂起沈清流来,生了想念点点。
这就柔了表情,让春生好好照顾着永琰,这就去探他的信儿去了。
春生一直将她送到大殿外,待回头时候,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寝宫内永琰已经坐起来了,他爬了龙床上面,揉着双膝也是诶哟起来。
永琰用手捂着人中部分:“疼死朕了!你看见是哪个御医按的朕?还敢跟朕扎针!”
春生都要哭了:“皇上那点疼痛算什么,春生跪了大半个夜呢!”
永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总说为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替朕跪一跪就啰里啰嗦的,以后还想不想当太监总管了!”
春生委屈地直点头:“想。”
永琰满意地躺好:“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刚才姑姑怎么个表情你学一学。”
春生立即装出心疼得要死的模样:“公主可是心疼得不得了,眼泪都掉出来了,指不定得有多后悔呢!”
他愣住,这倒是没想到,那双好看的双眸立即是挑了起来:“真的?”
春生连连点头:“真!比真猪都真!”
永琰却又转过身去,翻身不再看他:“这时候假惺惺地心疼我有什么用?说走就走我起天花差点死掉的时候她干什么去了?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她把我当什么东西……”
也对,母后说她有想要的东西在他身边,若不是她骗了长宁,恐怕也不会有他的今天,想到到今天也是随便就能骗过,更是冷笑:“真是好骗。”
春生抓住了只言片语:“皇上在说公主好骗对么哈……额。”
永琰冷冷瞥着他,他自知失言,赶紧跪倒:“皇上还叫奴才跪么?这腿都要跪掉了!”
难得装病,不用去早朝。
嘉庆帝小永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春生揉着双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扫了眼,到底是哼哼出一句起来吧。
春生立即蹬鼻子上脸:“皇上奴才想吃御膳房的锦鲤汤萝卜丸子红烧肉还有凤酥手!”
他原来就是个乡下孩子,其实到了宫里也是机缘巧合,说是太监净身的时候被永琰拦下来了,这就成了个秘密,一直混在他身边伺候着,也算个小红人。
这孩子从小就喝糊糊长大的,从未吃过好东西,进宫以后什么赏赐都不要,就是想着好吃的,但凡有一机会,也就是吃。
他还有点黑有点瘦,永琰回头拿过御医给他的药:“拿去擦擦,到御膳房告诉催宫,就说朕说的,想吃什么就去要。”
春生接了药就跑了。
永琰自他走后,这才从枕下摸出一本手札来,因为是母亲的手记,所以不舍得烧毁。
可到今日,他耐着性子看过了细琐的杂事,这才明白过来手札上面记录的都是什么事情,就留不得了。
烧了吧。
第二十
吃饱喝得,春生扣着牙在御花园闲逛。
约莫着这会儿小皇帝也是在歇着,偷会懒儿。
也许就是心虚,因为不能叫人知道的这个秘密,每次解手都要避开别人,他假装办事支开了别个,自己爽爽…快快地撒了泡尿,洗了手绕了偏殿去找小宫女玩。
果儿也才十岁与他同年,并且是家里不得宠的,两个人总在一起玩,他蹑手蹑脚地在殿外转了转,平常时候,这小丫头早就出来等他了。
这就站在树下等,树下的小花圃里面已经有含苞未放的了。
他蹲着拔了根草棍儿这就叼了在口中,吹着口哨,不时往上面张望。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听见哨声的果儿,就从大殿石阶上面跑了下来,他呸地一口吐出草棍儿来,对她招手:“果儿!”
果儿笑,露出两边的酒窝来:“春生!”
她一路小跑到了他跟前直拍胸口:“诶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春生从怀里拿出给她包的小吃来:“怎么了?谁吓唬你了?”
果儿看着他不敢说话,他拉着她的手,躲了大树后面:“说话呀!”
她支支吾吾地,都要哭了:“我不敢,红英姑姑说要是说出去会被杀头的!”
春生更是好奇:“没事,凡事都是皇上给我做主呢!”
果儿向来依赖他,犹豫再三,这就扯着他的耳朵说了……
公主从皇上寝宫回来以后说要出宫一趟,不好穿宫内的衣裳,红英进去伺候着,她也没多想端着水就进去了,结果正看见长宁的尾巴来回甩动,吓了个半死。
红英也吓得够呛,不过宫里的人,迟早会有几个知道的,若不是妙语和王靖言千万叮嘱着,长宁也无意掩藏,所以也不甚在意。
红英狠狠吓了她,也给她吓个半死。
这这岂不就是传说当中吃人的狐妖吗?
果儿边哭边说了,春生也唬白了脸,说话都磕巴起来了:“你你你快回去别说我来过,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你和我都没命了!”
果儿更是害怕,连连点头。
春生也是转身就跑,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使劲跑,快点跑,快点跑快点跑回皇上那里去,一路上因为头脑不清楚,撞了好几次巡逻的侍卫,他甚至已经产生了错觉,似乎就是公主知道了,要取他的性命。
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一口气跑到皇帝寝宫,一招手将外面候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赶了出去:“皇上!皇上啊!”
永琰正是将手札在里面烧了个干干净净,火苗烧净,他也扑爬带跑冲了进来了:“皇上皇上!奴才发现了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啊!”
永琰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大呼小叫:“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春生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公主公主有尾巴!妖怪妖怪啊!”
他进宫的时候,长宁已经走了,永琰本也没在意他说什么,可话一到耳立即回头:“你说什么?”
春生哆嗦道:“公主竟然还长着尾巴……”
话未说完吗,永琰已然拧身提起了他的脖领:“你看见了?亲眼所见?”
春生摇了头:“是果儿看见的。”
就说他可真的单纯,永琰的眸色立即冷了下来:“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她告诉你的?”
春生继续摇头:“没有了……”
提着他的脖领的那只手就势一松,人就摔了地上去。
永琰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春生啊,你这辈子恐怕当不了太监总管了。”
春生已然瘫倒在第,掩住了口舌:“皇上……”
他口中的皇上已然转身。
☆、第21章 二十一
第二十一章
果儿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因为口中塞着东西哭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春生还好一点,可也哭得眼睛都肿了。毕竟是个孩子,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等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最愚蠢,剩下的只是最绝望。小皇帝就坐在上位,旁边站着国舅爷王靖言。都等着长宁,她偏偏因着突然有事不能出宫而不耐,来得就迟了些,红英也是心事重重,进来时候,看着果儿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惋惜。
长宁本来换好衣裳这就要出宫的,可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看红英和紫剑的模样,不重视似乎不好,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尾巴被大家看见,在她的眼里,他们没有尾巴才奇怪好不好?
沉着脸一路走来,红英和紫剑都不敢上前。
到了御书房,也没有别人,两个小孩儿都东倒西歪地哭,她更是心烦,随便就坐了下面,王靖言立即走了她的面前,对她轻声说道:“那孩子是你屋里的,你看着办吧。”
春生一看正主来了,已经爬了过来。
长宁看着果儿,这孩子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竟然一下背过气晕了过去,永琰却是在她出声之前冷声说道:“这两个人留不得了。”
春生正到脚边,一把就抱住了长宁的大腿:“公主救命!求公主饶春生一命!”
其实长宁才刚刚看过了一个戏本子,想出去和沈清流分享,这会哪有心思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过看这两个孩子哭的,她很想说句都放了,但是王靖言淡漠的模样,永琰的那句留不得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那就是当真留不得了。
她这就沉默了,其实是在考虑说点什么才好。
春生以为她应当保守自己的秘密,最应该是想要取他的性命的人,更是恐惧。
永琰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母后处理后宫的事情,其实对于哪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哪个人突然就走了,他都看在眼里。
已然不耐,看着舅舅永琰淡然道:“就不该和姑姑说,她懂得什么。”
春生彻底瘫软,一转眼看见了那边的果儿心灰意冷:“春生这辈子吃也吃了,喝了喝了也算够本了,以前在老家还总饿肚子,好几次差点饿死……我死就死了,公主能不能留着果儿伺候您,她胆小,这回可不敢说出去的。”
长宁奇怪地看着他:“怎么?”
春生以为自己都哭不出来了,可还是挤出两滴眼泪:“其实春生也不是该进宫的,就是半路充数的,那天有个小子跑了,正好我进程要饭赶上了才进宫……没想到也就享了这么两个月的福气,皇上和果儿就是我的亲哥亲妹子……”
永琰站了起来:“怪只怪你福薄吧。”
说着走了长宁的旁边:“姑姑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不过明显的是,长宁和思路和他们不在一条线上:“你几岁了?”
她是看着春生问的,春生已经呆滞了:“十十岁。”
诧异地看着他,长宁看着地上的果儿:“你想让我留下这孩子的性命对吧?”
他心酸点头:“嗯。”
她托腮:“那为什么不求着抱住你们两个人的性命,非要留下她一个人的?”
春生膛目结舌。
她回头看了眼红英,指了指果儿:“给那孩子抱回去吧。”
红英没动,永琰已经抓住了长宁的手腕:“姑姑!”
长宁没理他,只沉了脸色:“红英!”
红英赶紧过去抱起了果儿,带着她出去松绑了。
长宁又□□生:“你起来说话。”
春生下意识站起,可这两条腿前天晚上跪了大半个夜,这会又跪了酸软得不行立即就摔了下去,很难看的样子。
他贱兮兮地看着她,小脸露出讨好的笑容来:“没事我没事,就是昨晚跪太久了。”
随即立即察觉出自己的失言来,抿着唇不安地看着永琰。
长宁哦了一声:“昨晚是你跪的啊,那永琰干什么去了?”
永琰谎话被戳穿,丝毫不怕:“朕也跪了,春生就是陪着了。”
长宁甩开他的手:“胡说八道,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春生捂着嘴,只觉得自己这次指定是没有命了,整个人都虚脱了。
王靖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在旁看着长宁,她对春生招招手:“你还能站起来吗?到我这里来。”
春生勉强爬起,这就慢慢走了她的跟前,其实他是又瘦又小,看起来模样要比永琰还要小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是以安抚。
“放心吧,我不会叫别人杀了你,你的命长着呢!”
“真的吗?”
春生已经高兴得忘记下跪了:“谢公主千岁!”
她对他笑笑:“以后好好伺候着皇上,有什么事情就早点告诉我好么?”
他当然说好:“好好好。”
长宁觉得这么大点事不值得杀人,回头看着王靖言笑:“就这样吧,用不着这么谨慎兴师动众的,早晚也得有那么几个自己人照顾我和永琰,对吧?”
春生连忙跪下表忠心,王靖言也不看他,只是站得给更近了些,对于她这样依赖的目光受用不已。
不过接下来,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了事。
春生是没有什么事情了,长宁笑呵呵地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了?还摸着她的尾巴问他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哪里敢说,就说不知道。
她这就对他摆手:“那还跪这干什么?去吧。”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皇帝,后者抿着唇抖了抖龙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妇人之仁。”
长宁不理会他,刚好回头看见桌上有戒尺伸手拿过,对春生扬了扬:“还不走?”
吓得他连忙跑出去了。
王靖言早就在红英离场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给她使了眼色,叫人时刻看着这两个孩子,但凡有一点多嘴的地方,立即就是杀无赦了。
这会儿看着长宁拍着戒尺,一脸好奇模样,只觉得她娇憨可爱。
走过来,一手就抚在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