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桃花林,能够来去自如的就只有医师一个人了。
☆、第103章(二更)
白子墨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便来到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小院子。一树嫣红的桃花下,平地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放着一张矮长木桌,桌上摆着一架桐木古琴。一名身穿雪白道袍,头发和长胡子都如雪花白的花甲老人,盘腿坐在桌旁。在他面前是一个被五花大绑捆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身后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以及一对年迈的老夫妇。
白子墨瞧着那个被捆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嘴里大吼大叫不停地挣扎着,面容扭曲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他身后的那对老夫妇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心疼年轻人,也跟着不停地抹眼泪,倒是那个年轻的妇人,表现得很镇静,就像是主心骨一样,一会儿给年轻人擦擦汗水,一会儿出言宽慰那对老夫妇。
从眼前的情形看来,那个被捆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是名病人,而桌旁盘腿坐着的医师应该是准备给病人医治。白子墨不知那年轻人到底是什么病,她见过医师用各种方法给病人治病,可用古琴却是第一次见。
医师医治病人的时候都很专心,白子墨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站在远门外等着。而院子里,长木桌旁坐着的医师,白皙却发皱的双手已经开始在桐木古琴上游走,一串串沉稳宁静的琴声如同流水倾泄了出来,以抚琴的医师为中心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就如泉眼上的滴水,滴滴下落,层层荡开,四处扩散。
白子墨听着琴声并不像曲,也不觉得多么悦耳动听,可就是有股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身心都变得祥和安静。不仅她有这种感觉,白子墨留意到那个被捆坐在椅子上,大吼大叫狂躁不已的年轻人也慢慢的没有了声音,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头低垂着,安安静静的,竟是睡着了的样子。
医师的琴声约莫持续了有一盏茶时间那么长。琴声停下不久,那年轻人便自行醒了过来,迷茫的眼神竟是不知自己为何到了这个地方。医师见此情形便比了个动作,示意年轻人的家人给其松绑。然后站起身对那年轻的妇人道:“你家相公的狂躁症算是没什么大碍了,我再开几剂安神的药给你带回去,每日一剂,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煎服,连服七日便可彻底根治。记住,服药期间戒口燥火的食物。”
说完这番话,医师便转身进了屋子里,很快便提着一大包药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院门外站着的白子墨,医师点了点头算是跟白子墨打了招呼,转过脸把药交给年轻的妇人道:“酉时已过,桃径关了,我送你们出去。”
这桃林庐园的规矩他们也懂,没有二话,年轻人妇人接过药,一家子便跟着医师往外走,嘴里尽是感激和感谢的好话。经过白子墨身边的时候,医师脚步稍顿了下,道:“别站在门外,进去坐着。”说完便领着年轻人一家子进了桃花林,七拐八拐的很快所有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白子墨见了这才转身进了院子里,想着医师每日里忙完之后都要打水洗手的习惯,白子墨很自觉的便走向厨房,打算亲自打一盆水端出来给医师洗手。医师的庐园看着普通,屋里边的布置也相当简单,白子墨在厨房很轻易便装满了一盆清水。白子墨端着水盆往外走,快到门边的时候,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飞出来一只蟑螂,在白子墨的眼前晃荡了两下之后,竟然一下子就飞扑到了白子墨的脸上。
白子墨虽然从小就女扮男装,性格也比大多数的男子坚毅,可骨子里头却还是小女子一名,对于蛇虫鼠蚁,只要不近身,怎么看都不会怕,可近身了就另当别论。这不,蟑螂飞扑到脸上的瞬间,张嘴就是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声,手中端着的水盆更是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却不知外边送人回来的医师,才踏进院门便听到白子墨那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声,以为白子墨发生了什么事不测的医师,听声辩位,身影一闪,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就来到了厨房门口,不曾想还没看清屋里头的情况,一盆水就飞了出来,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紧接着,来不及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水渍,一道身影便扑了过来,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惊慌失措道:“医师,救命啊!蟑螂,蟑螂,我脸上有只蟑螂……”
怀中突然钻进来的身影让医师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那只蟑螂其实早就被白子墨惊心动魄的尖叫声给吓走了,白子墨自己却不自知,以为那只蟑螂还在她的脸上,惊慌得不行。
这个时候说话,白子墨只怕一时半会也听不进去,医师无奈只得出手点了白子墨的穴道。惊慌失措的白子墨瞬间安静了下来。医师见她眼神还是惊惶不定,摇了摇头,醇厚的声音道:“子墨,蟑螂早就已经飞走了。你冷静一下,穴道一炷香时间便回会自行解开。我去换身衣服。”
医师说着,果真转身就走了,留下白子墨被定住了身子站在厨房门口,想说话说不出来。
却说医师只身回到房间,房门关起,并没有急着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而是伸手在耳鬓边摸了摸,突然用力一拉,竟然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底下是一张俊美年轻的脸庞,一双丹凤眼煞是惹眼。
☆、第104章
只见他把人。皮面具拿在手上翻看了下,发现原本好好的面具因为碰到水变得有些肿胀发白,不由地嗤笑了下,极低的声音道:“一碰水就完蛋了,果然凡事都没有双全,透气的不保险,保险的又不透气。”
白子墨被点了穴道定定的站着,好不容易熬过一炷香时间穴道自行解开,双腿都麻得僵硬了,迈都迈不开步。这时,院子里传来医师醇厚的声音:“按一按大腿内侧,靠近膝盖三寸地方的会通穴,两边各按十下,等下腿就不麻不僵了。”
医师的指点,白子墨没有丝毫怀疑的跟着去做,果然各按十下会通穴之后双腿就灵活了,嘴角立刻就带了笑意,边往院子走去边道:“医师果然厉害!任何问题都难不倒。”
还是一身白道袍,发白胡子白,仙风道骨的医师,坐在桃花树下,手里拿着一块布正在擦拭长木桌上的桐木古琴,闻言不以为意地笑笑,道:“就你这丫头嘴巴会说话!过来坐吧,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不听话。”
走近的白子墨,闻言故意四处张望了下,装作很紧张地道:“医师,你那丫头两个字说得那么大声,就不怕子墨的秘密被人听了去?”
医师哈哈笑了,声音醇厚绵长。“狡黠的丫头,你就装吧!我这庐园安不安全你最清楚了。赶快坐下来,手伸出来。”
白子墨罕见的呵呵一笑,娇憨的神态看起来总算有点女儿家的样子。随性的在医师对面盘腿坐了下来,白子墨乖乖的把手伸出来,宽大的衣袖拉高,白玉般的手腕顿时露了出来。这回医师的神色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自然,认真的给白子墨把起脉来,不多会儿便朝着白子墨投去赞赏的一瞥。“嗯,肺腑比前些日子强健有力多了,算你这丫头听话。”
说话间医师收回了把脉的手指,开始和白子墨闲话了起来。道:“子墨丫头,我没记错的话,五天后就是你擂台招亲的日子了是吧?这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女扮男装撑起整个家已经不容易了,再来个一人分饰两个身份不是更辛苦?要解决麻烦,何必一定要用这样为难自己的办法?如今白家的根基已经算是稳固了,你其实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你可以退居幕后,再招个夫婿,生意上的事让他代为出面处理就好了。如此,你也可以过上女儿家应该过的安稳生活。”
认识了这个女子十年,他就看着她为了撑起整个家辛苦了十年。事实上时间还要更久。每日里忙忙碌碌,肩扛重担,头顶压力,明明是女子却要像男人那样生活,也就她咬着牙撑了下来,换了别的女人,只怕早就心理出毛病了。
他欣赏这个坚毅的女子,也理解她的无奈,所以这十年来能帮忙的他都尽量帮她,每次她来他这庐园他也尽量陪她各种闲话。恐怕也只有在他这里,她才能无拘无束的说话了。不能畅所欲言的痛苦他很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陷进了同样的困境里。他不是老人,却为了某些原因不得已扮成老人。一扮就是十几年。索性现在也习惯了。
白子墨浸淫商场多年,心性已经练就得不同一般,听着医师劝让她招婿的话,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脸色如常道:“医师的这番话子墨何尝没想过?子墨也很想恢复女儿身,过上属于女儿家的闲适生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想要退居幕后也得能招到一个本事能耐的夫婿,可事实上,本事能耐的男儿哪个会愿意给人做上门女婿?何况子墨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将就,不是心中喜欢的,子墨还是自己娶自己做娘子好了。”
后面这一句话说得有几分俏皮,医师听得哑然失笑。他也知道婚姻关乎一辈子,将就过不可能会有幸福。既然将就不好过,倒不如继续单身着来得自由自在。白子墨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她想得很实在也有道理,如此他也不好再劝说。转而问起了擂台招亲的事:“既然如此,那你找到人帮忙上台了吗?你可别想着自己硬撑着上去,你的肺腑承受不住很有可能会碎裂,到时候即便没有性命危险你也会变成废人一个!”
医师这话说得很严肃,也不是第一次说,白子墨又哪里会不知后果的严重?要不然之前她就不会那么烦心了!所幸现在这个烦心事也解决了。“医师你就放心啦,子墨绝对不会自己上台的!子墨已经找到人帮忙了,是子墨义结金兰的妹妹……”遂三言两语地跟医师说了下自己和云初晓的认识经过。末了,便顺势把云初晓的请求和原因也对医师说了。“……毒是世上罕见的奇毒,不知道医师愿不愿意接见?”
需要通过换血才能彻底清除的奇毒,医师听来脸色就变得有些凝重。“接见当然没问题了,反正我这庐园每日里也从辰时到酉时对外开放,别的病人能来,子墨丫头你的妹妹和妹夫自然也能来。只是,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治病我在行,对毒的研究却不多,怕是怕他们来了我也未必能帮上忙。当然看看也无妨,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尽全力帮。帮不上,也还有药王可以找。”
“好的,谢谢医师。”白子墨点头,对着医师抱手为拳一下。这是在桃花岛最基本,却也是最为人所受用的感谢人的礼仪动作。
医师笑:“丫头,谢谢别谢得那么早,说不准最后你们得谢的是药王。”
白子墨看着医师满脸含笑,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医师的笑有些古怪,尤其是说到药王的时候,那笑似乎没有到达眼底。
☆、第105章(二更)
白子墨心里奇怪,可不等她细究,医师的笑已经淡了,像平时一样满脸慈意地看着她道:“子墨丫头,擂台招亲的事,既然是你想清楚了才做的决定,我虽然不太赞成,但也不会不支持你。我送你一个锦囊,如果擂台招亲那天遇到不能解决的困难,就打开它,它能帮你解决问题也不定。”
医师说完,果真从怀里取出一个银白色镶暗红色边的小囊袋,递到白子墨面前。白子墨接过锦囊,满脸动容道:“谢谢医师!医师这十年来也帮了子墨大大小小不少忙,医师对子墨的好子墨会永远铭记于心。子墨知道医师不图子墨的报答,不过子墨还是想说,什么时候医师有需要帮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子墨也没有二话!”
医师和白子墨谈话间已经把桐木古琴擦拭一新,听闻白子墨的感激之言,不由地笑笑,头摇摇道:“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好吧,真的想报答我的话,会抚琴吗?会的话抚一曲给我这个老得不知哪天就会失聪的老头子听听。”
医师的话让白子墨听了有些感伤,所幸医师的语气带了几分调皮,白子墨知道他是故意说来逗她的,感伤过后心情很快又恢复了。“医师想听子墨抚琴,可子墨也想听医师抚琴。子墨都不知道医师原来会抚琴呢。不如这样吧,医师抚琴,子墨舞一支给医师看如何?刚好前段时间为了擂台招亲的事秘密学了一支舞。子墨自我感觉还不错,反正都不能上台了,说不定哪天我就给忘了,不如趁还记得献给医师观看。医师觉得可好?”
医师噢了一声,语调惊讶。他认识了这个女子十年,十年来只知道她能文会武,生意经尤为厉害,不是男儿却比大多数男儿强。反倒是女儿家应该会的东西,她却没几样是会的。他以为她为了自己言行举止都像个名副其实的男子,那些女儿家应该会的女红舞蹈一类的她都不会沾一下,却不想她竟去学了。
难得她自己愿意跳给他看,他也有些好奇像她这样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舞蹈的人,能不能学得好跳得好?遂爽朗的笑道:“如此甚好!”
日落西斜,通红的晚霞映红了天边。简单的小院,琴声袅袅,满树嫣红的桃花树下,两道白色的身影,一人静静抚琴,一人翩翩起舞。桃花簌簌而下,漫天花雨洋洋洒洒,那画面美得不可思议。
岛主府邸那边,云初晓因为午后那一场极尽的缠绵,累得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这一睡就是一整个下午,她是在日落时分的时候被“人”温柔舔醒的。
云初晓醒来,发现宫行云不在,枕边蹲守着的是紫狐貂和小尖角。见云初晓终于睁开眼睛,两只小兽尾巴摇啊摇啊,嘴里也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那开心的样子好像在说,主人你可算醒了,我们等你醒来好久了。
醒来就看见两个小家伙,云初晓也很开心。自从登陆桃花岛这段时间,各种原因,她都没有怎么和它们相处,她都担心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因此就不喜欢她了呢?还好,它们没有!
“阿紫,小尖角,你们回来了正好,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吃哦。”云初晓从床上起来,身上穿着舒适的藕色单衣,赤着一双白玉般小脚走到梳妆台边,上面一个大肚子圆圆,像西瓜一样的白色瓷罐子煞是惹眼。
云初晓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