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幻会意,跟花田打了声招呼,把他送出门来。站在栅栏门外,月亮无声的照着两个人,花千季轻叹了一声,“明天你几时走?”
晓幻回答,“越早越好,东西我也还给你了,看你的身体也好起来了,我的事都办好了,再无牵挂,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花千季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一脸的微笑,“晓幻,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已经那样跟你离别过一次,我想,我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了。跟你这一路走来的种种,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的巧克力,你去摘的蒙拿果,我们一起取的灵珠,我们的紫竹间,跟你一起奏的曲子,还有,跟你的那一吻,我永远不会忘记。尽管你让我尝尽了为情所困之苦,你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这样,就算不能相守也盼望对方幸福,平安。”
花千季的脸是笑着的,可是泪也是汹涌的,握了握晓幻的肩,一字一顿的说,“就此别过,愿,此生珍重!”
晓幻想起初遇时,他完全是一副大男孩不羁的样子,可是眼前这个强颜欢笑的男人真的是他么?刚才他说的这所有,她何尝又忘得了,只是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都改变不了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
看着花千季越来越远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消失,没有一丝犹豫。晓幻觉得心突然就空了,就这样么,就这样一辈子再也不见,一别就是永远?
这样的分别,简直残酷到了蚀心的程度,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明日不来送她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子觉得发冷,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亮光稍暗了一些,也变得安静下来,心里想着,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去,花田也没出来找她,虽是君子所为,可是现在她多么希望他出现在面前,借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此刻的她,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
正扶着栅栏一步一步往回挪,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味,晓幻心里一阵狂喜,他还是在意的,瞬间心又沉了下去,在意又有何用,明日这样的永别会再重演一次,一个踉跄,彻底跌进了花田的怀里,花田抱住她,“晓幻,你没事吧?”
晓幻摇摇头,挣扎着站起身来,“寂寂竟相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花田,我真不应该来到这里,也不该与你们有了感情,虐人虐己,我的罪过不小。求你最后一件事,明日一早我就想离开,麻烦你送我。”
花田默默点头,晓幻接着说,“替我谢过你的父母亲,这几日他们倾心待我,我真的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替我跟花雅说声再见,原谅我还没有教会她编辫子就走了,告诉她晓幻姐姐实属无奈。”
花田红了眼圈,点头,“你放心走吧,这些我都会替你办好,只是你不要再感叹伤怀了,会伤身的。”
花田的这句话实在暖心,晓幻看着月光下花田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忍不住手抚了上去,如果可以留在这里,一定会紧紧抓住这个人,永远不放手。
花田惊愕了一下,刚想去握住晓幻放在脸上的手,晓幻迅速把手抽了回去,花田的手顿在半空里,无奈的放了下来。晓幻努力笑起来,“才子可愿今晚与我把酒言欢,不醉无归?”花田有些犹豫,但是想到这可能是自己陪她的最后一夜了,郑重点了头。
☆、第七十章 百花酒和牛肉干
没有点烛花,晓幻一个人躺在床上,刚才喝的酒现在好像都消了,除了头有点迷糊,毫无不适感,想起以前偶尔酒醉,翻江倒海呕吐的狼狈样子,觉得那哪里是酒啊,简直是毒药,今天晚上喝的才是真正的酒。
外面慢慢变得好安静啊,晓幻起身走到窗前,呆呆看着月亮照耀下有点模糊的世界,心里感慨太多反而会突然大脑清空,什么也感慨不起来,看着床上自己收拾好的布包,真正的感觉到了心里的那些不舍,想到要回去面临的一切,心里无限迷茫。
正乱想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晓幻眼睛一亮,知道是花田看家人睡下后来找她喝酒了。
蹑手蹑脚打开门,跟着他来到二楼客厅,晓幻一阵惊喜,看桌上除了一小石坛子酒以外,还有几个下酒菜,无非是上午摘的各色花朵,是晚上还没吃光的。
晓幻灵光突现,跑回房间把自己的布包拿了出来,里面还有几包牛肉干,鱼片什么的,撕开包装,那香味差点让晓幻把持不住,“哇,好久没有吃真正的东西了,今晚一定要补偿一下。”
花田听了哭笑不得,什么叫没有吃过真正的东西了,难不成她这几天吃的都不是东西。
打开石坛的盖子,花田用竹勺给晓幻舀了一勺,仔细斟到碗里,奇香四溢,闻到这味道,晚上的莓花酒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那香是清纯的,这香可就是香醇的了,只用闻的就会醉人,所谓货比货得扔,就是这个道理了。
看着晓幻一副馋样,花田偷笑,这姑娘该不会是个酒鬼吧。“这是百花酒,可是我偷我父亲的宝贝,他费了无数时间,收藏了近百种花瓣,只酿了两坛子,放了好几年了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我是冒着被他揍的危险让你尝鲜的。”
晓幻用自己的小手抱拳,“感谢才子盛情招待,只是你是赔定了,我可没有机会报答了,只能白喝你的。”
花田笑了笑,“你脸皮还真厚,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心事太重,不应该是你的风格。”
晓幻刚刚要端起碗来一口喝掉,被花田拦下了,晓幻瞪他,“怎么了,不舍得给我喝了。”花田真想拍她一巴掌,不舍得让她喝他费这么多劲干嘛,“不是,我得提醒你,这酒可跟莓花酒不一样,纯度很高,很容易醉人,你不要太贪喝了,伤身事小,耽误明天的行程可就麻烦了。族长已经派人监视了几天了,也不知道发现什么没有,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晓幻点头称是,可是真喝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味道实在是太好了,配上美味的牛肉干,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搭配,真是难以形容的惬意。
看花田盯着她,晓幻扬了扬手中的牛肉,“怎么样,你要不要来一块?”
花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黑乎乎的,样子那么奇怪。”
晓幻有样学样的,也摇摇头,“也是,你们这里的人都是素食主义者,肯定吃不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那我自己享用了啊。”举起手中的碗,“来,为了我们能相识的旷古奇缘,干一杯。”
花田举碗跟她碰了一碰,自己刚刚把碗放到嘴边,那边晓幻一扬脖子,一碗酒下了肚,花田有点急眼,“你这是喝酒还是喝水,再这样醉了我可不管你。”
此刻的晓幻已经有了醉意了,“你不要这么温好不好,人生能有几回醉,再说,醉也就这一次了。”
花田一愣,温?许久之前,那个人也说过自己温,一张俊气的脸映在脑海里,眉目间似娇似嗔的看着他。
花田正发呆,晓幻自己盛了酒,拿了一包牛肉干,走到窗前,身体探出窗外,“敬你,千古不变的月亮。”花田回过神,见晓幻这举动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跑过去抱住她,晓幻一挣扎,手里的牛肉干掉了出去,酒也撒了。花田把她拖回屋里,夺下她手中的酒碗,怒道,“你不要命了,就不怕跌下去么?”
晓幻让他这一惊吓,酒醒了大半,委屈伤心突然一起涌上心头,哭出声来。花田疼惜的上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到明天就要分别,不由越抱越紧。晓幻在他的怀里喃喃着,“我好累,好想睡。”
花田干脆把她横抱起来,想起那天把她背回家的情景,这才几天,这个人儿就轻了这么多,心里疼的一紧,明天一定尽快送她回去,纵有万般的不舍,他也要让她健康平安好好的生活。
晓幻两手紧紧搂住花田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项间,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心里是那么的依恋。
花田把晓幻抱回房间,小心放到床上,刚刚想起身,晓幻马上搂紧他,力道太大,花田直接压到她的身上,晓幻没有喝醉,她脑子是清醒的,她也不是轻薄之人,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呐喊,不要放他走,不要让他离开,就算只有一次,也要抓住他。
屋里没有光亮,晶亮的月光从窗户撒进来,照着两张沉默着互相凝视的脸。花田摸着晓幻有些发烫的面庞,心里是无比的怜惜和不舍,“好,我不走,今晚我抱你睡。”看晓幻面色一愣,不由轻笑,“怎么,害羞了,刚才搂我那力气呢?”
晓幻听罢,手一松,想要推开他,花田却反抱住了她,“不要多想,我只想在你永远离开之前好好陪你,不会做越界的事情,我去把烛花灭掉,一会就过来,等我。”
说着,起身推门出去了。晓幻刚才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别让他看轻才好,但是想到他最后的那句话,心里释然,自己不是轻薄之人,花田也不是啊,几日来的相处,她早以让他从心里折服,从品行,才华,乃至长相,哪样不是拔尖的,如此优秀的男子,怕是此生再也遇不到了。
门重新被推开,花田重新走进来,晓幻一阵心跳,悄悄往床另一边挪了挪,因为紧张身体有点发抖。
花田也不说话,脱鞋上床,很自然的把晓幻抱在怀里。晓幻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同样急促的心跳,自己反而放松下来,原来他表面的波澜不惊,都是装出来的。
好温暖啊,真的很舒服,多久没有这么被人抱过,不,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温暖的抱过,自己苦苦追寻,切切等待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夜晚并不凉的风轻轻的吹动窗帘,莫不是它想偷窥这两个已经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心里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若时间能够停止,该有多好。
晓幻悠悠问他,“以前,你也这样抱过那个叫紫束的姑娘么?”花田一愣,叹口气抱着晓幻换了个适合讲话的姿势,“你把书都看完了吧?都知道了还问。”
晓幻得意的抿嘴笑,“我本来就是一个书虫子,看到你写的书怎么能放过呢。只是,我还没有看完,知道你们相知相爱的过程,却没有看到你们为什么有这样的结局。介意告诉我么?”
☆、第七十一章 互诉衷肠
晓幻觉得花田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心里突然自责,这样揭他的伤疤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刚要开口道歉,花田开口说道,“紫束,她的名字是花紫束。她的性子跟你有些相像,洒脱不羁,豪爽直率。自小好奇心重,所以早早就加入了族里的探险队,而且是里面唯一的一名女子。我们族人依花海而居,因为这里是安全适合生存的。在花海深处,有一片我们至今未能探知的领域,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但也充满了危险的植物。”
晓幻点头,“嗯,我听花千季说过。”
“你不知道她有多勇敢,做到了很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每次深入那片密林,都会带回几种对我们族类的生存发展很有用的植物。她从一个普通的队员慢慢成为队里的核心人物,甚至最后被族长任命为队长。我俩相爱后,我向她求婚,并要求她成婚后退出探险队,她虽然不情愿,可是她更在乎我们的感情,就答应了。谁知,在她最后一次去探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发疯般跟着其他队员去寻找她,却在密林深处,发现她被一株植物死死缠住,早就没有了气息。”
花田说完,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压抑着自己不要放声痛哭。晓幻坐起身来,把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心爱的人那么惨烈的死去,他忍受了多大的悲痛,这种创伤,也许永远不能愈合,这种时候,什么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晓幻想到,刚才他说紫束跟自己有些相像,他喜欢上自己也可能是因为还是忘不了她。那自己的出现是不是又给了他一次打击。她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后悔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为什么自己这次来偏偏是遇上了他。
命运啊,不是单单捉弄她,也捉弄着每个人。晓幻擦掉泪,轻轻拍着花田的背,就算是错的,那就努力在错误里做一些对的,积极的事。
晓幻双手捧起他的头,让他直视自己,用手擦掉他的泪,“不要哭了,我给你留的那几句话你看到没有?”花田哽咽着点头。
“伊人虽美,终已逝去。难道你忍心这样牵绊着她的魂不让她安息么?把她放在心里吧,没有人让你忘记她。你不能因为她伤了其他你爱和爱你的人,看看你的母亲,父亲,为了你的婚事急成什么样子了。你再这样下去只是在增加紫束姑娘的罪过。既然你能喜欢上我,就说明你还有爱上别人的能力啊。为了紫束,为了我,为了你的家人,振作起来好不好,早日成家,过本来就应该有的生活。”
花田看着晓幻,不由悲从中来,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差了点,先后遇到两个倾心的女子,竟然都无缘相守到老。一个天人永隔,另一个,虽不是要生死分离,却也差不多。紫束死后,自己一直压抑着没有哭过,日久成疾,表面欢笑,心里早就已经冷了,因为觉得不动心,就不会再受伤。
刚才这一哭,就好像心中冻结了很久的那块冰融化了一样,心中无比清明。紫束,难道这女子是你给我送来的启示,还是你给我送来的解药。
重新把晓幻抱在怀里躺好,深深舒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会好好生活。你也是,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明日回去之后,在你的那个世界,也要活得幸福潇洒。答应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爱你珍惜你的人,你才能许他终身。”
晓幻点头。两个人就这样说着,抱着,不知不觉都沉沉睡了过去。夜,极静,却似乎有什么暗流在涌动,逼近。
睡的好香甜啊,虽然耳朵里听到楼下喧闹的声音,晓幻还是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本能的往温暖的地方拱了拱,突然想起,昨夜不是一个人睡的,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花田的怀抱里,瞬间又是害羞又是幸福,想到一会儿的分别,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