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树倒罢了,嘉木待听得阿离方才来过了,一边飞快的将糕点塞进嘴里。一边捶胸顿足:“奶奶出门惯常带着阿巽的,怎么今日带了阿离!哎哟!方才我若是早些回来便好了!”
美树心里又何常不是这样想?只是他今晚回来是为着主子通信,明日便走。
美树叹了口气。心道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皇帝老儿一日不把太子之位定下来,他就得一日为主子们干活拼命。
虽说事成之后,富贵在望,可焉知他美树有没有这个福份活到新皇登基呢?
怔忡片刻,却见盘内空空如也。嘉木正举着最后半盏浆水囫囵吞下。
美树:“……”
想是感应到美树的视线,嘉木傻笑着放下那盏往前一递:“美树啊。对不住,哥哥刚从外头回来,又渴又饿,喏,就剩这一口了。”
美树一脸无语的看着那盏子边上一圈糕点残渣,忍住打人的冲动,有气没力道:“不用了,你……”
“谢了兄弟!”
没等美树说完,嘉木“咕咚”一声将浆水喝得一干二净。
美树:“……”
这边厢二小厮抢食,那边厢气氛却更见压抑了。
阿巽担忧的看着自家主母,她不明白,俞蕾进书房不过短短几息,缘何阴沉着脸出来了。
方才在外头,说话不方便,如今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阿巽便问了:“奶奶,您怎么了?”
俞蕾抿抿嘴,睨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她也知道这并不是阿巽的错,只是忍不住迁怒罢了。
阿巽见俞蕾眼光带厉色,也不敢再多言。
片刻,俞蕾神色见缓,这才道:“无事。”
见主母不肯说,阿巽也无法再问,一旁的阿离也只得按捺下好奇。
翌日请安时,章氏就将俞蕾单独留下来说话:“我听说霆儿昨夜里过了子时才回房?你们才新婚,新房不好空着。按理说日落之前必须回房,虽说对于男人没有这样细致要求,但你身为妻子,也当做到规劝的义务。”
章氏顿了顿,道:“昨夜角门还放了个人进来与霆儿见面,是何人进得家来,你可知晓?”
俞蕾看了看婆母探究的眼神,不由垂下眸子:“昨夜爷有些公事要做。好似是……王爷派人来传信。”
昨夜从外书房回来后,俞蕾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间似乎感受到枕边一沉,有具温暖的身体钻进了喜被,却仍是放任自己的睡意袭上,复又睡去,并未睁眼。而那具身体也很是本份,就如往常一般,二人各睡各的,一床宽大喜被,夫妇各用一头,井水不犯河水。
章氏听得“王爷”二字,眉心不由一跳。
这个俞蕾,虽说是儿子求娶的,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自家儿子竟将那些暗地里办的事都与她说?看来夫妻二人闹别扭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可信嘛……
儿子儿媳相亲相爱,作为婆母的章氏一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儿子得了喜欢的女人为妻,生活自会和美。忧的是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被儿媳给拐歪了。
不过章氏从来不是个把心放偏了的女子。
潜水霆谈及婚事的时期,正好是章氏孕育七郎并生下他的这段时间。孕产妇本来就情绪容易不稳,加上章氏是意外怀孕,自觉老蚌怀珠,心理更是别扭,就难免带了些负面情绪出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章氏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短短不足一月的相处,又让她觉得俞蕾这个小姑娘虽然长得太过漂亮,看似没个贤惠正妻的样子,性子却很是甜软,无论是她用心的小食一道,还是对于几个月大的小叔的忍耐和细心,都让章氏放下不少成见。
但是这并不表明,她就满意这个儿媳妇了。
ps:关于美树,我心里是有个原型的。就是陈威翰,我觉得他扮啥像啥,而且看上去年纪很模糊,打扮起来的话你说他十几岁也行,二十几也好,也有可能是三十几……就是气质不是高贵型的,略邪气,湾家的嘛,大家懂哈~嗯虽然没有大火过,年纪也不算小啦,但是他还是很好看的。我还蛮喜欢他的……咳咳……
☆、第八十九章
章氏自己是个很有主意的当家妇人,自然不喜欢另一个有主意的来和她斗法,只是俞蕾身为潜家长媳,性子不强些又不行……
章氏很纠结。
俞蕾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丈夫不过一个晚上晚些回房睡,见了一个外来的人,作为妻子的她一大早就被诘问,实在令人高兴不起来。
古代没有婚假,虽然潜水霆并无官职在身,却早在几天前就忙着做事去了。
而经过这几天的梳理,俞蕾把院子也整治得差不多了,如今正一门心思的经营嫁妆。
要掌握话语权,首先要掌握经济大权。
章家的月例也就堪堪够他们吃饭的。
俞蕾好歹是章家的长媳,现在只是新妇,可能还不常出门,若是日后要人情往来等等,衣裳、礼物,各种费用就得自己贴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有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俞蕾若想过好日子,任重而道远。
正当俞蕾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的时候,却接到了一张帖,却原来是惠和县主请她过府做客。
“请转告县主,我一定准时赴会。”
去了才知道,竟是为好友盈盈办的“单身趴体”。
“皇上叔叔说,我那几个表哥后院空虚,所以点了几个官家小姐为皇子侧妃,其中就有盈盈……”
亲王妃,王妃……听着好听,可也是个妾……只是,不知道盈盈是如何想……
俞蕾脸上笑容未变,将视线从惠和身上转到盈盈身上。
却见盈盈一脸不喜不悲,见她看过来,报以温柔一笑:“咱们身为女子,左右是要嫁人。圣上有令,便是为侧,也……”
说罢垂下眸去,神态悠闲,竟像真的浑不在意似的。
俞蕾表面上没怎么,心底却很是为她鸣不平的。
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又是都城有名的美人,本来因着身子虚弱为父母留在家中想晚点嫁人,没想到一道旨意下来便要为人做小,一生仰人鼻息,这实在不能算是好事。
“不知所嫁何人?”
俞蕾怕人羞臊,问的是惠和,却是盈盈自己接口答了:“听我父言,皇上本是为宁亲王求娶,却不知怎地,旨意一下,却写的是成王。”
事涉皇族,俞蕾不好评论,却见盈盈淡淡一笑:“都道宁亲王高人一等,我倒觉得成王府好些。”
惠和听了这话,不禁庆幸自己事先屏退下人,此间唯有三人的心腹丫头,不然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便成了宰相支持成王,而看不中宁亲王了。
盈盈浑然不觉惠和的尴尬,仍自说道:“成王妃也是见过的,虽说出身将门,看似粗野,却是个难得聪明的女人。宁亲王妃嘛……”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出身高贵,难免骄矜些。在她手下讨生活,怕是不易。”
惠和见她越说越过分,忙招呼她们吃点心。
“盈盈,蕾儿,尝尝这个。”
盈盈目光奇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我如今在你这里都说不了心里话了?”
☆、第八十九章(下)
惠和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你心里的苦?只是皇命难为……”
盈盈笑容清浅:“确是如此。更何况成王那般男子,堪配天下女儿。”
话到这里就不好再说下去,几人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说是单身趴体,其实连主家惠和县主,也就三个人。话题如此敏感,俞蕾如坐针毡。
惠和和盈盈是多年的闺蜜,她二人之间自然无话不谈,况且一为宗室女子,一为官宦千金,许多话她们说得,俞蕾却连听都听不得。
惠和转脸见俞蕾难掩尴尬,忽然一笑:“蕾儿,我一见你,不知为何,便格外亲切。是矣今日唤了你来,你莫要怪我!”
俞蕾哪敢?只是道:“多谢县主厚爱!”
惠和眼见她说话越发谨慎,心下觉得无趣,却也有些着恼。
“我当蕾儿你是妹妹,怕你也不曾将姐姐我放在心上。罢了罢了!若非公主奶奶说你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我也不敢叫了你来。”
先是成王妃,后是宁亲王妃,如今连惠和县主和清宁大长公主也……
俞蕾低头喝茶以遮掩禁不住讶然的神情。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值得这些贵人关注的?一个两个这样试探?
俞蕾忽然心中一动:方才惠和也说,一见她便觉心中亲切,莫非……大家关注的,是她这张脸?
若是旁的事物倒还好办。偏偏是脸……
俞蕾将茶盏放下,想道:她总不能脖子以上截肢换一个脑袋吧?
盈盈见状,道:“你心中有气,自去演武场上练几招便是,拿人家生什么气?”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掩嘴一笑:“或者找卫公子打一顿出气得了!”
提到卫东庭,惠和脸上神情大窘:“休要提他!”
盈盈笑了又笑,见俞蕾神态茫然看着自己,便好心将卫东庭“不小心”看到惠和在换衣裳,而后被追打了好几天的事大略讲了一遍。
“从前总觉得我比你自由,你虽然是侯门勋贵之后,毕竟得封县主,算是宗室女,保不齐将来的亲事是要为国尽忠。谁曾想现在倒是你得了自由自在,时也,命也!”
惠和红着脸嘟囔:“也不见得他就是好人……好人会偷看人?”
盈盈美目流转:“哦?他?哪个是他?他又是哪个?”
惠和大窘:“盈盈!今日这小宴是为你办的,怎地又来笑话我!”
俞蕾见方才压抑气氛被打破,也乐得如此,便也拿话挤兑了两句,闹得惠和连声叫唤,说她们都不是好姐妹,只顾着看笑话。
笑过之后,惠和仍红着脸:“其实……谁又知道将来如何?少年爱侣尚有情转薄时。”
俞蕾见二人情绪又低落下去,忙将自己的事情拿出来说嘴。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把你不开心的事讲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于是惠和和盈盈听到俞蕾仓促结亲后,反过来安慰她:这世间历来如此,如她这般能在婚前见过夫婿,又知根知底的,已是不错了!更何况,她们分明知道的,俞蕾在章家过得并不艰难。
☆、第九十章
一个女人的婚姻是否幸福,从她的言行举止里都会透出来。俞蕾虽然看着仍是少女形态,却也是神态自然愉悦的,惠和和盈盈这般女子,都是大家族里常年察言观色长大的,如俞蕾这般不作伪的人,脸上神色更是最好的判定标准。
“哎,你们就别笑话我了!”
没几个回合,俞蕾就在两大美女的攻势下败下阵来,开口求饶:“我那婆母是个分得清的,不拿捏儿媳妇,也算我……命好吧?”说完眨巴眨巴眼,心想这样说没错吧?
惠和笑道:“可不是你前世有缘?”
本是寻常女眷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俞蕾心里一颤:她和这具身体,可不都有个“前世”呢么……
盈盈却仍是清清浅浅的样子:“说来说去,我倒是忘了。往常文武官眷不常往来,倒也没太注意,那成王妃看着倒是个好的,只究竟内里如何?还请妹妹指点姐姐。”
俞蕾愣道:“啊?”
惠和是个急性子,轻轻推了她一把,只是惠和手重,差点没把俞蕾一巴掌拍倒在几案上:“前段时日成王妃还专程请你过府喝茶,后来还送你不少好玩意儿呢!怎么,就这样被收买了?”
俞蕾忙道:“县主你可错怪我了!”说着理了理思路,道,“我观成王妃,也与姐姐们听说的一样,看着是个大气不琢磨人的。倒是有一点……”
盈盈认真听着,惠和却催促上了:“有什么,你倒是说呀!”
俞蕾含糊道:“我观成王夫妇二人似乎感情极好,旁人怕是……”
果见盈盈眸色一黯:“是我没有福。”只是给人做小的命……
这回惠和却也不知如何劝,只拿双美目瞪了俞蕾一眼:要你说这个!
俞蕾暗暗叫苦,心道那成王夫妇的相处情况,便是如今的人也都看得出来。只是搁在世人眼中,不过是成王妃好颜色,二人又是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待得日后进了新人,成王堂堂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绑死在王妃一个人身上不成?
只是以俞蕾的眼光看来,成王和成王妃之间,怕不止是新婚燕尔这个词能诠释的。
再如何说,目前来讲,论个亲疏远近,惠和和盈盈也比成王妃要离她近些。更何况,她说的也不是假话。
少女总是怀春的,从盈盈方才对成王半真半假的“当配天下女儿”的评价来看,她对成王作为配偶还是有几分满意的。与其让盈盈怀着满是婚姻的憧憬一头撞进去,倒不如现在就让她看清事实,以期在这场男不情女不愿的婚姻中把注意力放到别的点上譬如早点生个娃好巩固侧妃的位置,教养儿子度过余生;或者孝顺公婆,敬重主母,让成王就算对她没有爱情也有几分敬重;亦或是为着成王上位争取更多政治筹码……真要说起来,封建社会的婚姻,除了爱情是条死路,其余的路更多也更好走。
俞蕾垂眸。
这些事情,她相信盈盈比她看得更通透,懂得多,也做得更好。
ps:久违了。伙计们。
☆、第九十章(下)
盈盈不愧是相府千金,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其他,那双如潭水般平静清澈的眸子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多谢妹妹!”
盈盈颔首为礼。
她眸如秋水,声音也如同水流般清泠动听,此时完全定下心来,那种传统女性温柔又光华蕴内的魅力完全散发出来,让俞蕾看得一呆: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从惠和县主那儿出来,上了马车,俞蕾有些神思不属。
无论从原主前世的角度,还是从现在的情况上来看,在夺嫡大役中,宁亲王必须败!她很庆幸盈盈的父兄为她将婚事从宁亲王那儿争取了过来。
这其实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就算是俞蕾这样的各种斗门外汉,也知道今上当真是出了什么状况,而让他们不得不动。
想到这里,俞蕾就想起自己那沙文癌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