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俞蕾这样的各种斗门外汉,也知道今上当真是出了什么状况,而让他们不得不动。
想到这里,俞蕾就想起自己那沙文癌的夫君,不由一阵气苦。
俞蕾年纪不大,如今因着种种原因,二人也未圆房,她倒是想慢慢来,先发展经济,提升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再来平等对话。
可潜水霆不会等,这个世界不会等。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今日出门这样大事,几个贴身丫鬟都是跟着的。阿巽如今以越来越沉稳细心的表现和胆大直言,慢慢盖过了总在外头发挥作用的阿离,虽说二人同为二等,却隐隐以她为首。
就连阿离也只见称赞,没有不服的。
“奶奶,还有一会儿才到家呢,可要用些点心?”
在惠和县主那儿,俞蕾早吃得一肚点心茶水,如今哪里还用得下?只不过她明白,阿巽是以这话作一个开头罢了。
“不用了,方才吃得足够。”
果见阿巽接口道:“奶奶,铺子的方管事……”
俞蕾本来无甚心思,听得阿巽提到铺子,也不够精神一振,与之细谈起来。
阿离如今也大了,常在外面跑,也不是当年仅止于用小聪明和小手段探听消息的小丫头片子。如果说阿巽是俞蕾麾下坐阵军中的大军师,那阿离就是总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俞蕾开铺子的事情,在经营和管理上,二女肯定比不过经年的掌柜和老账房,甚至可能不如一个有了几年工作经验的伙计,但那不代表二女就对开铺子这件事情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一些靠谱的体悟。
和心腹大丫鬟聊了一会儿之后,俞蕾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那方管事似乎……有个适龄的儿子……唔……尚未婚配……
不过她看了看阿巽,又瞅了瞅阿离,心里把这俩人都画了个大红叉。
心有所属不说,从性格上来看,这俩人也都不合适。
阿巽沉稳,阿离活泼。
论起来似乎两人都蛮适合放出去当主母的,只是阿巽虽然沉稳,却在人前过于沉闷,阿离固然活泼,却又略见轻佻。
二人各有优势,缺点却也同样明显,若是在奴才里当个管事媳妇还好,但若是放出去当个掌柜媳妇,怕是不够。
罢了,反正她二人也心中有人了,且慢慢看着吧!
☆、第九十一章
回到潜家,俞蕾想了一路有的没的,心里有些烦躁。
这宁亲王不是很能么?潜水霆也说他前段时间动作连连,怎么她都嫁出去了,宁亲王还没动静?
要造反就快点好不啦!拖拖拉拉的,像不像男人呀!
俞蕾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哟!
正走进院子里呢,就见留在家中看屋子的阿珍快步迎了上来行礼:“奶奶!”说话间一使眼色,阿巽阿离二人便明了这位有话要说,于是几人忙把俞蕾迎进屋里,一面使小丫鬟去打水取帕子,一面把俞蕾的大衣裳换了下来,阿巽自去收拾东西,阿离便守了门口去。
“奶奶,您出门的时候,大表姑奶奶使了人来寻您。”
章莹?
“杨家又出什么事了?”
阿珍一面动作轻快的拆着俞蕾的首饰发髻,一面低声说:“来人是阿林姐姐。”顿了顿道,“如今已是管事媳妇了。”
这么快就嫁出去了?
俞蕾有些诧异。
阿桐撬主子墙角失败身故,虽然死得可怜,可也令章莹身边少了个得力的人。虽说阿林的年纪比阿桐大上近两岁,可也不过才十九。按说当家主母身边唯一的大丫头,留到二十多嫁人也是寻常。
左右是别人的事,俞蕾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丢开了。
“说了什么没有?”
“送了匣点心,只说请奶奶得空过去坐坐。”
会是什么事呢?
“我知道了。”俞蕾顿了顿,“点心呢?”
阿珍应言奉上。
简单翻覆查看了一番后,俞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当她在玩解谜类游戏呢!自顾自摇摇头,俞蕾想,就算真有事要说,也不会藏在点心盒子里——她过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见点心量足,俞蕾只拨出一小碟,便让阿珍将它们带下去给丫头婆子们分食了。
阿珍只到了外间叫了个稳重的小丫头去分,便又走进房里。
“奶奶,还有件事要奶奶知晓。”
嗯?今天怎么这么多事……
“讲。”
“奴婢今日得了吩咐给前院送吃食,无意见着一封信件,看笔迹,像是姑老爷的。”
俞蕾拿点心的动作一滞,慢慢笑开:“姑父是三爷的舅父,书信往来也不甚奇怪。”
阿珍遂又道:“奴婢愚笨,只识得几个字,那信的抬头写的是……”说着靠近俞蕾几步,拢了手将那名字轻声说在主子耳边。
俞蕾听到此处,笑容方僵在唇边。
深呼吸几口气后,俞蕾神色复杂的沉声嘱咐:“此事还有谁知?”
阿珍忙肃容道:“当时只奴婢一人。”
俞蕾沉吟片刻,道:“烂在心里!”
一向软甜的主母难得沉下脸色声气,让阿珍瑟缩了一下,方才轻声应道:“是。”
俞蕾将神情缓和下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泛上来,下意识的捂了嘴。
此时阿珍离得最近,忙一个箭步奔到墙边取了铜盆过来。
俞蕾难耐的嘴一张,就吐了小半盆子。
涕泪横流的俞蕾看着这盆呕吐物,脑子里星光乱冒:怎么了这是?圣母上身?
☆、第九十一章(下)
临风院大傍晚叫大夫的消息仍然是一瞬间就传遍了潜家。
章氏听完婆子的回话,眉头一挑:“吐了?”末了似乎觉得这语气略急切了,忙又缓了口气道,“兴许是吃坏了肚子吧!”
还没等章氏这儿暗琢磨呢,临风院就派了大丫鬟阿离来。
见来的是个丫鬟,章氏原先有的小欢喜就全掉没了。
果然听那丫鬟说长媳是吃坏了肚子,晚上就不来用饭了。
那丫鬟长的有些喜庆,说话也笑模笑样的,章氏却仍带了不快。
进门也有月余,这俞氏……该不是个石女吧?唔,赶明儿得请个擅长女科的大夫再好生瞧一瞧。皇室血脉固然高贵,那也高贵不过她的嫡长孙!
章氏正腹诽呢,俞蕾这儿又吐了一回。
林大夫是个正派人,只略略瞟了几眼观了面色,便将眼皮垂下,认真把脉。末了捋了捋须子,慢条斯理的开了张方。
“且吃吃看。”
不过一会儿工夫,俞蕾只觉得整个胃都翻过来了。
真难受啊……
这要是在现代,一针打下去,分分钟止吐,哪里用得着吃那难咽的中药……
纵然阿珍是个麻利的性子,等药抓回来也等了好久,再紧赶慢赶,熬药的火候和时间也是不能擅改,等俞蕾吃上药的时候,胃中早被刮得空空,再吐就得吐胆汁了。
林大夫开完药的时候,俞蕾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先给她扎两针——不是都说中医很腻害的吗?针灸什么的,林大夫这样的人物,那是手到擒来啊!
可谁知林大夫只睨了她一眼:“还没到那个时候。这药吃上三付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说罢竟是再不和俞蕾多说。起身告辞。
真不愧是……名医……俞蕾晕头晕脑的想着。
恍惚间,见潜水霆一脸关切走到近前,温言问她:“才回来便听说你病了。药可吃上了?”
俞蕾有气没力的挥挥手:“刚吐完,味儿不好闻,你到外间去休息吧!”
潜水霆却不甚在意的一笑,扭头去催药。
过了好一会儿,阿珍才亲将药碗端进来:“爷。奶奶。药来了。”
俞蕾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嘴里就开始发苦,只跟阿珍说:“放凉些再吃。”
阿珍看了看俞蕾。又看了看潜水霆,待看到潜水霆向她微一点头,这才将药碗从托盘里单手取出,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药碗有些满。还冒着袅袅热气,因着全神贯注。阿珍并未瞧见潜水霆眼中闪过的异色。
见阿珍端了托盘下去处理药渣,潜水霆状若无意的问道:“十七,这丫头今年有几岁了?我瞅着年岁尚小,做事倒是稳妥。”
俞蕾知道自家夫君不是那些看见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就想把人家带上床的人。也就随口应道:“阿珍少时便被卖了,颠沛流离,因此生得比同龄人要瘦小。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潜水霆见自家小妻子一脸迷糊的模样。面色一暖,笑开:“好你个偷懒的主子。竟连身边心腹丫鬟的来历都记不甚清,赶明儿人家要配人了你还懵懂不知,别教你留成愁来!”
俞蕾嘟嘴不依:“年龄名姓,自有契书写明,需要的时候,自去查证便是,哪里用得着记这么多。”
潜水霆摇了摇头,提点她道:“如今你身边不过寥寥数人,你就记不清楚,待得日后人一批批的多起来,复杂起来,还怎么得了?你是我潜家长媳,将来自是要主持中馈,难不成每次派个差使,便要先查验一番契书不成?”说完轻叹一声,“你现在身在病中,暂时不必多想,身子养好了,家事也当抓起来了。”
就算潜水霆语气表情再是温和,俞蕾也知道丈夫对自己是有些失望了。她也不顾胃中喉中如火烧般痛,只抓着对方的袖口急道:“是我的不是,让爷担心。我这就吃药,等身子好起来,还要爷教我!”
说罢伸手去端那药碗,只是此时她半身倚在床上,半身倚在潜水霆身上,无处着力,一时手滑,竟是竟药汁颠出些许,沾在潜水霆身上。
看着迅速扩大的深褐色痕迹,俞蕾有些讪讪,潜水霆却不以为意的挑眉道:“你看我做什么?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快些喝药!”
俞蕾感念他以自己身体为重,一仰脖子将那碗药汁喝得干净。
看着俞蕾皱成一团的小脸,潜水霆不自觉的声中带笑:“此时拿糖来压却是不好。”说罢扬声叫了人进来,只取了白水与俞蕾漱口。
林大夫的态度虽然高冷了些,不过手段果然高明,一付药下肚,俞蕾就止了吐,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到得第二天,便能正常到主院去服侍婆婆章氏了。
章氏见着自家这大儿媳,仍旧感情复杂,不过看在她性格还好,对于自己的幼子也关爱有加不似作伪,脑子笨一点就睁只眼闭只眼忍了吧!
俞蕾不过一日未见七弟,就觉得仿佛换了个孩子。
周岁内的小孩子本就是三天一小变,五天一大变,月子里的娃娃更是一天一个样,就像春天的花草,见风就能长。
俞蕾惊疑的看着一日不见就仿佛长大了一些的小奶娃娃,满脸的好奇和兴味。
小孩子真是个奇妙的生物。
有人捧场,章氏更是得意,只将幼子的日常细细说来,顺便教导了些育儿知识。俞蕾听得目不转睛,还不时发出“哇!”“真的吗?”“原来是这样!”等等语气感叹,还不时上手小试一把,把章氏哄得开开心心的。
待得这日过后,章氏身边的婆子便试探着道:“大奶奶真是个伶俐人儿!”
章氏虽然心中得意,嘴上却淡淡道:“伶俐谈不上,还算听话罢了!”
那婆子笑着应了,又把尚在襁褓中的七少爷好一通夸,章氏嘴角才带了笑意。
儿媳若是好,可不是因为她的儿子生养得好么?
虽然止了吐意,俞蕾却仍是不舒服的。今日打起精神在婆母那儿应付了一整天,回来就有些恹恹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俞蕾性格懒散甜软,更没有那些所谓的王霸之气,成为封建小媳妇,就只能按着这世界的框子去活,只是伺候婆母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本就有病在身,今日更是累得一进屋子就瘫在床上。
以章家单薄的家世,自是不能配个如从前的林嬷嬷,如今的周老太太那般能干的嬷嬷,这么一来俞蕾身边能规劝她几句的,便成了略长她两岁的阿巽。
只是阿巽再是胆大敢言,也不敢越了身份,有些必要的事她敢顶上来,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便不会去劝。
就好比如今这般,若是周老太太在,定会劝着俞蕾先将衣裳首饰等物换了,再让她讲究一下坐姿之类,可阿巽看着自家主子身子确实不舒服,今日又着实忙了一天,便顺了俞蕾的意,先不动衣饰,倒是拉过俞蕾的双腿先按摩起来。
站规矩、站规矩,这打头就是一个“站”字,俞蕾发誓,结婚这段日子,她可把两辈子的站活都干了!
瞧瞧这腿,都肿了……
俞蕾内心在流泪。
铺子怎么还不赚钱?要不她干脆在这儿发展传销得了,反正上线吃下线,下线再吃下线,上上下下无穷尽也,财富虽然没有增加,但好赖聚集起来了嘛!
不过这话也就仅止于在心里吐吐槽罢了。
虽然没有明言,但俞蕾知道,她的人生应该是在冥府的监视之下,让她改命,可不是让她来搞破坏的!非法传销什么的,一直是社会一大毒,她可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本来俞蕾打算第二天便去杨家的,只是因着生病,不得不将养了几天,又耐着性子过了几天,才去向婆母申请出门。
惠和县主下帖是一回事,她自己要去探望出嫁的表姐可没有县主一张帖来得有力。
等俞蕾进了杨家,只觉得整个杨家焕然一新。
嗯……俞蕾边看边点头……莹姐还是很有手段的嘛!
触目所及,那些个偷奸耍滑、投权取巧的懒散家人一个都不见了——当然也不排除没有,只是俞蕾没看着——取而代之的全是老实本份、肯干活儿的下人。看起来整个杨家已经抓在章莹手里了。
俞蕾原本好奇又担心的心情,慢慢放平了。
“姐!”行至正院,俞蕾堆了一脸笑开口打招呼,却在见到章莹时变作了惊喜,“姐,你又有了?”却见章莹面色白净红润,头上低低挽了个堕马髻,只平平插着一支赤金钗,身上披了见略显宽大的雪青色外罩,内里的月白里裙松松系住,完全将隆起的腹部显露出来。
章莹微微点头:“是呀!你怎地脸色不太好?”面色关切,似乎在询问:你是不是也有了?
俞蕾讪讪道:“前几日吃坏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