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心起吧。就算他们发生了关系,将来有一天他腻了,而天瑜还没有彻底翻身,她依旧是一无所有。
百合的清香惑人心神,那束雪白越看越刺眼。过去欧阳爱在她房里摆一支新鲜白茶,也是雪白雪白的一团,她对这样纯洁的花本能的反感,随手扔在了窗台上。
韩笑还在犹豫不决,然而上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周末她因为公事要飞出国一趟,与原先合作过的一家德国公司商谈,成功的话天瑜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偶遇霍志谦。
他是飞慕尼黑与当地一位股票大亨会面,两人在头等舱不期而遇,顿时都有点惊讶,韩笑更加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很久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最后还是霍志谦非常绅士的与她微笑,问好,飞行途中她都没怎么说话,倒是霍志谦一直在帮她要毛毯,饮料什么的,害她十分不好意思。
飞机即将降落时,他忽然问:“韩小姐预计在慕尼黑停留多久?”
她蹙眉想了下:“大约三天吧,合约谈得顺利的话还能余下半天左右。”
她尚未察觉这话里的暗示意义,那边霍志谦已经眯起眼睛笑了笑:“那么到时我们一起去游历一下伊萨尔河吧。”
她愣了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下飞机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更没考虑过三天后霍志谦要怎么找到她。
合约谈得还算顺利,第三天的上午,她已经微笑,用不太纯属的英文和德国人致谢,然后握手。回酒店时,前台小姐电话联系她,告诉她一位姓霍的中国男子给她留了言。
她愣了愣,没想到霍志谦真的这么神通广大,可以查到她下榻的酒店和房间号。字条上写着一家伊萨尔河畔的西餐厅地址,霍志谦约了她傍晚六点在那里见。
她把字条攥在手心,对着酒店套房里那一整面的落地镜,木木发呆。
要去吗?
如果答应的话,就等于是默认了那日霍志谦在咖啡店提出的要求,傍上霍志谦,天瑜无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真的要拿自己去交换吗?
韩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稚嫩的脸孔,却显得疲惫而沧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好象一下子变了个人,就连目光也不再像往日般单纯。耳畔仿佛能听到金戈铁马的铮鸣,商场如战场,容不得一丝的犹豫和软弱。父亲就是太过优柔寡断,才会败给了欧阳,她还要步上父亲的后尘吗?
咬了咬唇,她从行李箱里翻出这次出行带来的衣服,找出最称心的一套套裙,又对着镜子慢慢描画了一个淡妆。太过刻意精致的妆容会显得别有用心,这样随意自然的脂粉一带而过,既能修饰自己,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急功近利。
傍晚时分,她坐在伊萨尔河畔的这家西餐厅里,餐厅的气氛是闹中取静,坐落在小小的广场,坐在露台上,仰首就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脚下是伊萨尔河的潺潺流水,面前就是原巴伐利亚王国都城的大教堂,许多游人在教堂前休憩或拍照留念。
霍志谦今天穿得很随意,很宽大的套头绒衫,有欧洲人粗犷不拘小节的作风,米色的底色上有小小的LOGO底纹,看起来很运动的款式,几乎让韩笑跌破眼镜。不过他这个样子比平时总是西装革履严肃沉稳的时候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他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坐在她对面,为她介绍:“这边的烤猪蹄和甘蓝菜还不错。”
主菜精致,纤细的鸡胸肉和各种特色的红肠,来到慕尼黑自然也少不了要尝尝这里的啤酒。韩笑喝了点酒,餐台上的烛光映着她如水的目光,光影滟潋。
霍志谦放下手里的餐巾,有片刻的失神。他似乎低头沉吟了一句什么,可当韩笑仔细去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只好当作自己听错。夜风吹拂着她的额发,脸上淡淡的脂粉在这烛光掩映下透着粉红的光泽,唇彩褪了一点点,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这时候更显出她小女孩的稚气来。
在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霍志谦已经站起来,越过餐桌,俯下身来亲吻了她。
又或许只是帮她吻去嘴角的那一点酱汁,因为那基本上算不得一个吻,浅浅的碰触,一沾即止。但还是让她的脑袋几乎当机。
后来一整顿饭都变得尴尬无比,韩笑似乎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倒是霍志谦十分健谈,很自然的向她介绍着德国的风土人情,像是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正巧有卖花的小女孩走过来,用娇滴滴的童音对霍志谦说:“先生,买枝花送给你美丽的女朋友吧。”
说的是德文,韩笑听不太懂,但看场面也知道意思。
霍志谦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挑出一朵鲜红玫瑰,付了钱,当面递给韩笑。
她当然不可能矫情的拒绝,只是鲜红玫瑰的颜色如同火苗,灼得她坐立难安。
次日回国的班机,像是刻意安排好的,她又是与他同乘,而且是相邻的座位。两人照常的寒暄了几句,飞机起飞后韩笑就问空姐要了毛毯开始装睡。她实在没有勇气保持着清醒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待完整个旅程。
空姐派发航餐的时候,霍志谦帮她也取了一份,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的说了声谢谢,接到手里,才发现触感不同。
躺在手心的是一只很俗的藏蓝色天鹅绒首饰盒,说它俗,是因为几乎所有的钻戒都是放在这样的一只盒子里。但是盒子里的戒指却不俗,起码十克拉以上的全美钻石镶嵌,繁复的工艺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仍然晃得她眼花,钻石之于女人,就像是水晶鞋之于灰姑娘,是一种永远戒不掉的诱惑。
韩笑失去了言语,那一刻,眼中伪装出来的睡意全部消散于无形,只是茫然而迷惑的望着他。
霍志谦反而老神在在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没睡着。”
韩笑当然不会认为他拿出这么大一颗钻戒就是为了试探她睡没睡着。她又看了看戒指,还是迷惑不解。
霍志谦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子让我真是没底气。”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很认真很缓慢的说:“我以为,嫁给我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韩笑一动不动,过很久仍是怔怔的盯着那枚钻戒发呆。她以为霍志谦提出的那个要求,只是和欧阳一样,兴致所至,玩玩而已,没想到他会认真的提出求婚。
他眼前的行为,算是求婚吧?她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做梦,可是就连做梦,她也没想过,这个和自己不过几面之缘,彼此都还不太熟悉的男人,会忽然向她提出求婚。他们之间,最近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昨晚那疑似亲吻的一次接触,除此之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对她的爱慕,又怎么会突然向她求婚呢?
韩笑完全没有考虑过如何答复,满脑子只是这样的疑惑。
然而霍志谦接下来的话一下子就敲醒了她:“你希望给天瑜找个靠山,而我希望击败欧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们都应该站在一起达成同一道战线。你和我结婚后,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更多经商之道,你也可以进入银泰学习,就算将来离婚,天瑜也还是你的,你并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不是吗?”
韩笑彻底愣住了。原来她的婚姻,也只是商业合作的一种手段吗?她紧咬着牙,牙床几乎发酸,但内心更加清明,她找上霍志谦,本来不就是为了拯救天瑜,向欧阳报复吗?商业联姻在商场上本来就司空见惯,而且霍志谦说的很对,这项买卖对她来说百益而无一害,那么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她还是没答应,但是目光的犹疑已经泄露了她的心。只是觉得凄凉吧,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也对未来伴侣多多少少有过憧憬,任她怎样,也想不到最后竟会是霍志谦这样的男人吧……
也许命运真的是同她开了一个玩笑。
回国后,霍志谦照旧是每日一束空谷百合,风雨不改。后来不知哪个神通广大的小报,竟然拍到了他们在慕尼黑同游的照片,公布在报上,恰逢银泰对外公开参与政府新项目的竞标记者会,八卦的记者们就照片对霍志谦进行了追问,谁知霍志谦竟然不否认,当然也没正面承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惹人遐思。于是记者们更加热衷于挖掘其中的八卦,让韩笑也终于体会了一把身为公众人物的痛苦。连公司的小职员们也开始私下里窃窃议论,说还是大小姐有办法,天瑜傍上了银泰,就有救了。她的这趟慕尼黑之行俨然变了味道。
面对流言蜚语,她也只好苦笑。毕竟他们说的也没错,这其中的确有这样一分丑恶的用心。这些天虽然每日都看得到霍志谦送来的鲜花,他的人却极少看到。霍志谦是个十足十的大忙人,隔个三五天才能想起来约她吃一次饭,她避讳着记者,大多都推掉了,偶尔的一两次,也就真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吃完就开车送她回家了,甚至再没提起上次在飞机上向她求婚的事情。
韩笑坐在餐桌对面,失神的望着离他有点距离的男人。霍志谦可以算是标准的黄金单身汉了,就算没有银泰和那许多光环,他本身的气质和魅力也足以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婚人选。
一想到这,韩笑的心里就生出一丝慌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在飞机上她就该一口答应的,牢牢抓住这个拯救天瑜的机会,可是每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喉头就有股力量在作祟,让她怎样也无法输出一个“好”字。
霍志谦向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隔着长长的餐桌,若有所思的打量她。
西餐真的很奇怪,明明才两个人吃饭,却要弄成这样长的桌子,生硬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韩笑被他望着,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紧张,果然,他真的旧事重提:“上次在飞机上的事,你似乎还没有给我答复。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韩笑低下了头,沉默着,手指紧绞在一起。
“霍先生,我承认我是非常想救天瑜,也曾试图拉拢银泰成为天瑜的靠山。为了拯救父亲的基业,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包括……我的婚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飘渺而不确定,“我不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算不算完整的婚姻,更不确定它能走多远,也许将来天瑜得救了,我们却分开了,也许你会觉得我是过河拆桥……如果这样,霍先生你也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霍志谦的表情在听到这些话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露出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来:“瞧瞧,这话说的,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你在答应我的同时,一定要这么打击我吗?”
“对不起。”韩笑稍稍坐直了身子,表情却是相当严肃认真的,“因为当初提出用这一方式合作的也是霍先生您。既然是合作关系,我也希望能事先说清楚,免得将来拖泥带水。”
霍志谦想了想,点点头说:“很好,一笔关系一笔账。既然是合作,的确应该事先划清界限。”
他们这样……算“成交”吧。
霍志谦再一次拿出了她在飞机上曾见过的十克拉钻戒,并亲自帮她套上右手手指。韩笑看着盒子里熠熠发光的戒指,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欧阳送她的那枚“鸽子蛋”,以及他玩味的眼神说:“你喜欢戒指,我再让人帮你镶一个吧,这个款式老了。”
后来她离开的时候,就把那枚鸽子蛋留在了别墅里。就像她和欧阳,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孽情还是宿命,如今深埋在她心里的只有仇恨。
说到底,婚姻算什么呢?就算如父亲母亲年轻时那般相爱,最终仍逃不过破散的命运。也许她对霍志谦并没有爱,但是这样他们在一起才不会受到伤害。没有爱,也就没有恨,更不会有所有的伤害。
戒指套牢在指端后,霍志谦亲吻了她。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凉凉的,透过皮肤,渗到血液里,激起小小的颤栗。
六十四、不要结婚
八卦媒体的无孔不入让韩笑有些疲于应对,几乎是第二天,她就被人偷拍到在西餐厅与霍志谦共进晚餐,而长焦的镜头十分清晰的将她右手上的钻戒放大了出来。
就在刚才,霍志谦的私人秘书打电话给她,叫她今天过银泰一趟。韩笑倚靠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手不时地抚摸着中指上的那枚钻戒,自从戴上了这枚戒指之后,闲暇时无意的抚摸戒指表面的钻石似乎就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也许在外人看来是一种炫耀。钻戒,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因为它象征着婚姻,象征着身份,这一切又是多么的神圣。十克拉的全美钻石,的确适合在人前细心的抚摸,但她只是在感受那颗石头的冰冷,那种湛湛的凉意仿佛能深入到她的血脉里,提醒着她,这一切只是一种虚幻的表象,是她出卖婚姻来达到交易的目的。
下午的会议一结束,她就叫秘书安排了车子,低调前往银泰。因为狗仔的镜头可能随时准备在外面,她近期出门都已经习惯了遮阳帽和墨镜。进入银泰大厦后,才脱下墨镜,拨了电话给霍志谦的私人秘书,秘书说霍先生在会客,请她先上来。
她站在电梯间等着,还在思索霍志谦今日叫她来是为了什么事。正沉思着,电梯发出“叮”一声,停靠在她面前,她微微仰头,电梯里站着一人,正要走出来,那人,是顾少白。
在电梯门缓缓拉开的一刹那,两人之间都有那么片刻的怔愣,电梯门已经打开到最大,两人却谁都没有动,气氛有一瞬的冷凝。
眼看着电梯门要再次阖上,顾少白才赶忙去按住开启键,绅士的问她:“要进来吗?”
韩笑沉默了一小会,点点头,才走进去,却见顾少白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说:“我还要上去帮同事影印份东西。”
同事……?她眨眨眼睛:“你在这里上班?”
“嗯,也许是运气好吧,竟然被银泰这样的大公司录用了。”他自嘲的笑笑。
韩笑仔细回想,顾少白今年的确是该大四毕业了。介于父亲的死因,她还是不太想和他多说话。电梯上行了几层,顾少白才问她:“听说,你要结婚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右手中指上那枚夺目的钻戒上。她点点头,笑着回答:“是呀。”
“和霍总?”
“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