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小屋的门开了,屋里的光亮在暗夜里划出一道淡黄的光丝,门口出来两个人。霍特普仔细一看,泰伊拉着另一名女奴的手好像在说着什么,光线昏暗,她人站在光线前面挡住了投向外面的微光,白色的衣裙在暗夜里也变成一抹淡柔的墨色,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精致脸庞被夜色描出让人心动的轮廓。
霍特普眼角一弯,弯出一道温馨的笑意,他定定地凝视着泰伊,只要能够每天看见她,他的心里就有一种非常祥和的踏实感。
欧安站在离霍特普百步远的一睹暗墙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如雕像般站立的法老。
“唉!”欧安低声轻叹,“没想到一向严肃冷静的法老也开始动情了!”
是的,霍特普的心正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愫。总之,见不到她的时候,他心里会很想看见她,每次见到她,又总是想狠狠的捉弄戏耍一番。在他的心里,她是聪明又不肯轻易服输的可爱女人;而他却不知道,在她的心里,他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残暴君王!
与泰伊拉手的女奴转身离开了小屋,泰伊顺手将门带上,在门只剩最后一条小缝时,霍特普借着屋内投出的光亮看清了她明丽动人的侧脸,他温柔地笑了。她还是没有变!还是那样的深深地打动着他的心!
他心满意足地回转身,轻声叫走欧安:“走吧,我要回去想想明天该给她出点什么难题?”
清晨的阳光带着惺忪的倦意懒懒地洒下一片并不耀眼的光芒。泰伊与一群奴隶站在一处堆置物品的殿堂里等待分配新的任务,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的心里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烦忧。虽然离开王宫的时间不长,但她更喜欢那种不被骚扰的生活,而且她不喜欢在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宫殿里一直生活着,何况她根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
“这些都是刚送进宫的东西。”宫里的奴监指身旁堆放着的若干个木箱子,他扒开一个箱子里面铺着的枯黄麦草,拿出一个宝蓝色的圆锥底长瓶,那瓶身晶莹亮泽隐隐泛着蓝色的柔光,瓶身上还巧妙的点缀了两个橙色的黄点,好似一对熠熠闪耀的小眼睛,小巧精致的点缀让本就完美的瓶子在别致中又透出点灵动可人的意蕴。
“哇!真漂亮!”奴隶们发出一致的惊叹声。
“大家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国库里,”奴监边说边给排队的奴隶们分发着那些精美的工艺品,“这些都是属于法老的东西,大家都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弄脏了,打坏了。”
泰伊双手接过一个漂亮的花瓶,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哦!好轻!
她仔细看了看,瓶体呈深蓝色,瓶身上有一截与圆鼓鼓的瓶肚差不多高的圆柱形的瓶颈,瓶肚与瓶颈处都用古埃及最典型最常用的“蓝、白、黄”三色做成如水波荡漾般的丰富纹饰,瓶体两边半圆的蓝色小耳朵精致小巧工艺精湛,只是整个瓶体的重量很轻,不是一般陶器所具有的重量,而且瓶壁也比一般的陶器薄,她伸手在里里外外的摸了一番,才了然的一笑。哦!原来这么轻的瓶子是用玻璃制作的!我怎么忘记了,古埃及可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玻璃的国家啊!!
她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应该非常名贵吧!”
一旁的奴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知道这东西贵重?那就好好拿着不要弄坏了。”
“是!”泰伊恭敬地点头答应着,背过身就调皮地笑着伸了伸舌头。
把东西拿到国库要经过一个很悠长的石柱廊,这里属于典型的“回”型建筑,低矮的长廊后有一个很高的殿宇,那里是法老和宫妃临时休憩的地方,斜长的楼梯将这两处紧密地连在一起。如果说埃及王宫的整体建筑是恢弘大气的话,那么这个地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金”工巧夺的,殿堂里不论是建筑物还是摆设的工艺品都是用纯金打造,其中一些精湛的工艺品还是用埃及最稀罕的白银制作,法老给这个奢华大气的殿宇取名为阿匹斯殿,取意是丰饶富足意思。
这一处宫殿是普通人的禁区,没有法老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随便闯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阿蒙霍特普三世时期开设了许多玻璃、彩陶、手饰作坊,他管制的时期,埃及的手工业品呈现出非常繁荣的状态,这条信息书上网上皆可查到。
奴监手里的工艺品原图来自古埃及第18王朝,现收录在英国利物浦博物馆:
泰伊手里的工艺品源自18王朝,是一个装香膏的琉璃瓶 (公元前1390…前1352年),现保存在大英博物馆:
☆、真是奇怪
就在泰伊等待任务分配的时候,霍特普大方地将所有的埃及官员都邀请到阿匹斯殿。许多年轻的大臣都是第一次进入到阿匹斯殿,那些琳琅满目金光耀眼的工艺品简直让他们咋舌,年轻的莫特将军将手留恋的摸上一个太阳浮雕,浮雕是用一块整合在一起的金子做成光洁发亮的太阳圆盘,用拉成丝状的白银做成挥舞的太阳火焰,金银相衬即奢华贵气又气势磅礴。其它一些年轻的大臣也不由自主的去触摸那些精致的摆饰和墙上的浮雕,阿匹斯殿里不断传来大臣们啧啧的称赞声。
赫摩斯瞧着大家惊叹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像他这样的老臣显然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着法老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抬起头奉承地笑道:“埃及的金子多如尘土,但让尘土显露光芒的,是我可敬的法老。”
霍特普面带几分傲色,得意地瞥了一眼谦恭有礼的赫摩斯,他淡淡一笑,走到一根莲花石柱前,身子倚靠在石柱上,双手环胸犀利如鹰的目光锐利地往殿堂下俯视,下面正对着的地方就是泰伊去往国库必经的长廊。
“法老!”一位书吏恭敬地呈上一份泥板书:“亚述王——伊里巴阿达德的来信!”
霍特普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望向长廊,淡幽幽地说:“念!”
“是!”书吏拿起泥板书朗声念读起来,“尊敬的霍特普法老,你如同我的兄弟一样让我觉得亲近,可是你上次给予我的黄金质地实在无法充盈进亚述的王宫,如果你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请将更好的黄金赐予我吧!”
霍特普冷哼一声转回头对着满屋的人冷声道:“亚述是米坦尼的属国,连米坦尼向埃及索要黄金还要看看埃及的脸色,亚述王——伊里巴阿达德倒是要的很直接啊!”
赫摩斯微微一笑,如月盘一般的脸上恭态毕露:“一个微弱小国而已,法老请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事情去伤神。”
“是啊!埃及能给他们一些残金都是他们莫大的荣耀!”又一名大臣颔首道。
阿匹斯殿里顿时一片此起彼伏的嗡嗡声,那些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从亚述说到米坦尼,从米坦尼说到埃及的产金地,再从埃及的产金地说到埃及丰厚的自然资源。霍特普了然无趣地转过头,目光期待地望向宫殿下的长廊,耳朵虽然在听着大家叽叽喳喳地谈话声,心思却飘离出了阿匹斯殿。
他犀利如鹰的目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缝隙一直向下张望,长廊尽头处出现了一队白色的人影。霍特普乐呵呵地一笑,一脸肃穆地回转身,对讨论正欢的大臣们冷着脸下逐客令:“你们先退下慢慢讨论,”他手扶着额头表情痛苦地躺倒在一张铺着豹皮的卧榻上,“我现在想休息一会!”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然后一个关切的声音小心地响起:“法老,要不要传御医?”
霍特普声音冰冷且强硬地吼道:“退下!”
大臣们一惊,都不敢再言语,赶紧毕恭毕敬地行礼退出阿匹斯殿。
等殿里再没有嘈杂的声音了,霍特普这才狡猾地睁开一只眼,滴溜溜地瞅了瞅周围的环境。阿匹斯殿里的大臣们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几名奴仆束手立在一旁,他奸猾地一笑,腾的一下跳起来,快步走到柱子旁,从旁边的花盆里捻起一颗小石子,“嗖!”地一下弹了出去,飞出的石子稳稳的镶嵌在长廊下的一根石柱里,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多年风化在里面的。
泰伊只听见哗啦一声碎响,手里的花瓶就莫名其妙的碎裂在地,她纳闷的看着地上那些呈花瓣一样散落的碎片,再看看左手上还紧紧捏着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瓶颈口,百思不得其解的蹲下身来研究。
走在最前面的奴监听见响声,气愤地走向泰伊,正准备呵斥就赶紧退后两步伏地跪下,其余的人也悉悉索索的跪倒了一片。泰伊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定定地端详着,她不明白,如此小心翼翼拿着的花瓶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就坏掉了。忽然,鼻息里传入一股幽淡的带着野性气息的莲花香气,她心里刚哀叫一声:“不好!”就听见身后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冷冰冰地响起:“泰……伊!”
泰伊咬了咬唇,很不情愿地回过头,霍特普抱着双手低垂着眼眸正盯着她看,他那张俊酷邪恶的脸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坏笑,然后霍特普冷笑着哼了一声:“看来你又犯错啰!”
“法老,不是我!”泰伊话音刚落,就瞧见身旁的柱子上有一粒深嵌在里面的小石子,她指着那枚石子,“法老,你看这枚石子……”她用力扒拉了几下,石子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泰伊捡起石子举到霍特普面前,求证道,“是有人故意的!这粒石子打碎了我手上的花瓶。”
“噢!”霍特普抬手摩挲着幅度完美的下巴,故作惊讶地看着那粒石子,讪讪地轻笑起来:“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想嫁祸到别人身上吗?”他弯下腰,幽亮的黑色双眸对上泰伊清亮如水的黑色眸子,坏坏地挑眉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法老应该罚那个投掷石子的人!”泰伊盯着霍特普,做出很不服气的样子。
霍特普笑得更开心了,眸中闪出一丝狡黠:“可是我的眼睛只看见你手里的瓶子破了。不过,身为法老也不能随便冤枉无辜的人,你们当中有人看见投石子的人了吗?”他幽冷的目光扫了一圈跪成一片的奴仆,大家全都颤巍巍地低着头,谁也不敢吭一声。
他黠笑着耸了耸肩:“没办法,没有人看见第二个人打破了我的东西,看来我只能罚你了!”他双手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坏笑着直起腰,然后一把拉住泰伊的手臂,两大步将她拉到阿匹斯殿,将她往大殿中央轻轻地一抛,泰伊便顺着他手势流动的方向倒下去。霍特普转过身,大步向卧榻迈去,“给我打!打到她求饶为止!”
一名健壮的士兵拿着皮鞭在地上横扫了两下,皮鞭抽地发出“挞挞”的重响,让听的人都浑身直打冷颤,紧接着鞭子转了一个向,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泰伊的背上,泰伊屈辱的握紧双拳。明明是他故意用石子打碎了花瓶,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而且,他明明知道我的衣服里加了料,根本不怕这样的鞭打,为什么还要让我挨鞭子?
“泰伊!认个错我就饶过你!”霍特普斜靠在卧榻上,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拿着金制的高脚酒杯轻轻摇荡,他目光柔和地盯着趴在地上的泰伊,别有用心地坏笑着,“你就说:‘法老我错了,我以后永远都遵从法老的吩咐,永远将我的心交给法老!’。”
殿内的鞭打声呼啦啦地响着,但泰伊趴在地上,连粗喘声都觉得多余。霍特普脸上的笑容慢慢拉紧,他只感觉刚才对这个女人用心良苦的一番话,像是自己对着自己的一番喃喃自语。
他忽地一下坐起来,重重地放下酒杯,沉着脸高喝一声:“好了,停下!”
挥鞭的士兵收了鞭子躬腰快速退离,一旁待命的奴仆见到法老打出的手势,也迅速离开。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趴跪在地的泰伊和霍特普两人,霍特普站起身,边慢悠悠地向泰伊走去,边慢悠悠地开口,好似每一个字都要吐得非常清楚才可以:“这座阿匹斯殿只有法老和被法老允许的妃子才可以进入。”霍特普将话音顿住,他见泰伊依旧低头趴跪着,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轻哼一声,走到她面前潇洒地盘腿坐下,黠笑道,“今天,我居然也让你……呵呵!还有一些大臣进来了,真是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亚述在古埃及新王国时期时还相当弱小,但当赫梯人被海上民族击溃以后,它便迅速壮大起来。
参考资料:
《探索 。古埃及》2005年一月版光明日报出版社
亚述尼尼微的旧址
☆、纵容了你
霍特普低头盯着泰伊放在地上的一双手,她的手就如同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出来的一样,莹润细腻的皮脂衬出修长匀称的指节,看上去可人极了。霍特普轻咬着嘴唇笑起来,他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立在地上,其余三指微握成拳,像一个颠簸走路的小孩一步一步地将手指走到泰伊的左手指尖处,很是调皮地伸出食指轻压在她平放在地的食指上,泰伊身子一震,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了一点。
霍特普嗤嗤一笑,指尖又向前迈了两步,中指点上她的中指,泰伊的手又不自然地往回缩了缩。他的手指继续向前走,继续向前压,泰伊的光洁嫩白的小手就如同一只可爱的白玉小蜗牛,你近一点她就往后退缩一点,最后她的手已经完全缩回到自己的脑袋下藏住,霍特普依旧不甘心地将他的手指爬上她伏扣在地上的小脑袋上,弄得她的头顶都是痒酥酥的。
“法老……”泰伊忍无可忍的跪立起来,你要干什么?后面的问话只在她的喉腔里打了一个转便消失无声了。
霍特普的目光也随着泰伊逐渐直立起来的动作,对视上她那双莹莹闪亮的双眼。两人的目光相对,泰伊有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法老如贝壳一般晶亮的皓齿轻轻地咬着他的下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他的动作憨趣可爱,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冷冽肃煞的感觉,特别是他那双凌厉逼人的眼睛,在这一刻,也似乎隐去了刀锋一般的锐芒,她仿佛从他黑亮的双眸里又看到了那种似曾见过的滚滚柔波。
“你愿意认错吗?”霍特普笑着问,泰伊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