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秦氏又是一巴掌打在许岱宝手臂上,许岱宝痛得眼圈泛红,一边拿眼瞪了自己母亲一眼。
秦氏没再理会她,只问范氏:“侄媳过来所为何事?宝儿不懂事,侄媳还请见谅。”
范氏笑笑,“无碍,我只不过听岱连说不日宝丫头要进景王府拜见王妃娘娘,因我上回在首饰铺子里承过王妃一点恩情,故想着哪日和宝妹妹一起去王府拜访了王妃。”
“我不要!”许岱宝听了毫不犹豫拒绝,面上显出一丝不快来,“嫂子既要拜见王妃娘娘那您去投拜帖,这一回是我叫我大哥去替我求的,我要单独拜见王妃,别说是嫂子你了,即便是我娘,我也不愿同她一起去。”
“许岱宝!”
秦氏被她的直言顶撞给气着了,冷冷喝了她一声。
许岱宝不理,转过身就离开了,丢下面色尴尬的秦氏和皱起眉头的范氏。
范氏是不悦的,在许岱宝这里受了一身气回去了,偏偏许岱连也爱护得紧那个丫头,叫她都找不出好法子来惩治那个死丫头!
景王府里,楚瓷听得许岱宝要来拜访,心里是喜悦的。
楚雅见她露了笑意也笑了:“看来你确是喜欢那个丫头。”
“不瞒王爷,我一直觉得宝丫头灵气得紧,说话也不似别家的小姐姑娘,很是讨我欢心。”
“你虽喜欢她,又不好讨过来给你服侍着。”
“我哪里敢要这么活泼的姑娘伺候着,她大概是要嫁给京里的勋贵,又或是那些成年的皇子。”楚瓷一说起这个便记起自己给她允下的承诺,便问:“王爷,宫里可有到年纪的皇子?”
楚雅闻言想了想,搂了她入座,笑道:“你还真是有心,这宫里其余的皇子年纪都差不多,有一个五皇子楚旻,今年十五,再过两年便可婚嫁了。”
楚瓷一听不由来了兴趣,问:“这位五皇子如何?”
“我这个五弟倒有几分相像宝姑娘,也是调皮得紧,是庄妃所生,身份也不算低,配宝姑娘正好。”
“这我要多多留意了。”
楚瓷眼里带笑,看着楚雅,楚雅摸摸她的脸,没再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范大奶奶
窗外突然下了雨,稀稀落落的,淋在窗子上,带起“哗啦啦”的雨幕声。
许岱宝上府的那一天恰好天气阴晦,雨虽止住了,但冷得厉害,风意萧瑟。
许岱宝穿了一件粉绿色的织金绣海棠滚云纹薄袄子,打扮得格外清秀粉嫩,也愈显精致了。
楚瓷直叹息到底和她大哥哥许岱连长得不一样,不然可就毁了。
“王妃娘娘!”许岱宝在庭院里大老远里见着楚瓷就直呼出声,朝她晃着手臂,欢欢喜喜。
楚瓷弯眉一笑,先让惠儿将郑大田做的甜点都端上来。
“王妃娘娘,宝儿请娘娘安好!”许岱宝一蹦一跳到了楚瓷跟前,说是问安,手臂先缠了上去。
楚瓷也不与她见外,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了,笑道:“我也早该见见你了,自打刘国太大寿后一别竟是多月不见你了,怪想念的。”
“是想念宝儿给您剥的橘子吧!”许岱宝一点也不和楚瓷客气,也好似没被所谓的尊卑长幼的规矩绊着,兀自和她以姐妹的方式处着。
楚瓷打从心里笑了,“是啊是啊,你还不剥给我吃。”
她说着就有巧儿呈上一捧橙橘,许岱宝挑了一个慢慢剥着,最后递到楚瓷嘴边,楚瓷一口咬下去,甜得眯起了眼睛。
“好吃吧?”
“好吃。”
两人笑起来,消散了一室的冰寒,显得温温暖暖。
碧玉进来,送上一壶热茶,看着正与楚瓷说笑的许岱宝笑得温柔,“王妃,茶来了。”
站立一旁的云环欲接,碧玉却避开了,自个儿将茶水倒进杯盏里,推到楚瓷和许岱宝跟前,笑得愈发柔和了。“这位姑娘,请用茶。”
许岱宝看了碧玉一眼,却皱起眉头,“我不喝茶。”
碧玉一愣,“是不合姑娘的胃口?那奴婢去换一壶。”
“不,我不喜茶,你不用忙活了。”许岱宝说罢将跟前的杯盏推得远一些,又对云环道:“这位姐姐可否给我换杯白水?”
云环点头,忙将小几上的茶盏拿出去,换了杯白热水来。
碧玉只得尴尬赔笑:“奴婢真是该死,竟胡乱给王妃的贵客上错了茶,还望姑娘看在王妃的面上开心一些才是!”
许岱宝见她如此便也笑一笑。
楚瓷让碧玉先下去了,又叫巧儿惠儿关上门在外候着。
等到屋子里清净了,许岱宝才道:“我怎么瞧着王妃娘娘身边这位丫鬟有几分相像我那个大嫂子。”
“范大奶奶?”楚瓷不动声色,“宝丫头说笑了,你府里的大奶奶娇贵,哪里是我身边一个粗鄙丫头能攀比的?”
“我瞧着不大喜欢。”许岱宝在楚瓷面前心里不藏事,一脸的真性情,“我与我那大嫂子当面冲撞过好多回,我娘每次都责骂我不懂规矩,可明明是大嫂子有错在先。”
她愈说愈气愤,柳眉都倒竖起来,“那一夜我也是真的瞧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屋子里,我说她屋里有人她还硬说没有,那便算了,她还说要告到我母亲那里说我不懂事乱闯她屋子!哪里有那么赖皮的人?王妃娘娘,您说说,是我对还是她的错?”
楚瓷听了掩嘴笑:“你这最后一句话不是分明在说你句句都对,你那嫂子一无是处,还叫我评什么?”
“讨厌!我本就是对的,是大嫂子耍赖皮!”许岱宝翘起嘴角,气鼓鼓的样子。
楚瓷再次被她逗笑了。“那你说说,你嫂子房里的人是谁?”
“没看清楚。”
许岱宝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那时候在院子里纳凉,想去找她四妹妹玩,路过她大哥的院子,故走进去拜访一下,没料到院子里无人,唯有寝居里的东次间亮着灯光,屋子里隐约传出她大嫂子的声音。许岱宝那时候与她新进门的嫂子不大熟悉,想着和她熟稔一下,故欲吓她一吓,不料脚还没迈进去就又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
她愣了一下,那个声音太过陌生,绝对不是府里的。
好奇心太重,她轻轻踮着脚尖往一侧走了两步,就着窗子看了两眼,只有两个模糊的影子由烛火投在秋香色软烟罗的窗纸上。
她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听见范氏说:“你且走吧,这里有我应付着,只你往后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我……”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自然,这里全靠你供着消息才有我们的好日子……”
许岱宝虽不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绝对不是好事,她心里也是惊奇的,同时想到了一个长辈们常说的词“红杏出墙”,她顿时瞪大眼惊呼了一声。
屋子里的两人听见这一声惊呼立马一阵骚动,没一会儿,范氏急急步出来,将正靠在窗下的许岱宝抓了个正着。
许岱宝看到范氏怔了一下,随即抬头挺胸底气十足先发制人道:“大嫂子房里有人?”
范氏脸色瞬间惨白,但勉强一笑,眼底划过一道冰流:“宝妹妹怎么在这里?是来寻你大哥?不巧,他不在,要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那时候的许岱宝天真得厉害,兀自问道:“宝儿问嫂子房中有人吗?是刘管家?”
范氏微蹙眉头,“没有人,这里只我在,哪里还有别的人?你是听错了。”
许岱宝却不依,年少天真,定是要亲自去屋子里头看了一遍,确定无人后才吐吐舌头跑开了。
她心里觉得很奇怪,明明听见了声音,怎么会没人呢?她想不明白,也没料到后来范氏会找到她,一脸严厉地威胁她将那夜的事忘个干净,若是她敢泄露一个字她便不叫她和她娘好过。
许岱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听范氏这话便来了脾气,硬是不依,故而和范氏扛上了。
她此时一想到这事便觉得委屈。
楚瓷听完自知此事颇有些严重,故也警告许岱宝叫她往后不要冲动。
许岱宝朝她吐舌,“我知道了,您和我娘都这么说,我听话便是了,我也只讲给您和我娘听。”
“好孩子,这才乖。”
楚瓷笑,给她吃糕点。
许岱宝拿了两块云片糕往嘴里塞,眯起眼睛笑得无比灿烂:“若是我嫂子能像王妃一样温柔便好了。”
“我温柔?”楚瓷微微讶然,不知自己在这个孩子眼里会是这种形象。
许岱宝点点头,用手抹抹嘴巴,“府里的姐妹们都存着心思不肯与我多接近,互相提防着,好不容易有了大嫂,却是要威胁我的,还是王妃娘娘好,宝儿见着娘娘特别亲切,可以放心讲心里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瓷见她说着话心里不免疼惜。
许岱宝喝了口白热水,对楚瓷道:“我也不能常常来找娘娘玩,娘娘若是有空,想宝儿了,可以招宝儿过来,宝儿可以同您说说话。”
她一脸真挚,表情也极是认真。
楚瓷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允了她的话。
☆、第四十八章 狩猎出事
送走了许岱宝后天降大雨,冷风呼呼,凄雨泠泠。一直下了两天,到了第三天雨停,空气中一片潮湿,地面上也是一滩未干的水渍。
楚雅在东次间里披上一件紫色的锦袍,转头对还躺在床榻上的楚瓷道:“我跟随皇上狩猎,可能要去两日,你若闷得慌便去婉儿处走走。”
楚瓷睡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在床笫间翻了个身背对楚雅。
楚雅见她如此眼底含笑,走过去微微侧身,从身后抱了抱她,“昨晚早早便放过你了,怎的还这么累?这会儿还不醒……”
楚瓷叮咛一声,楚雅不觉大笑,翻过她的身在她面上亲了一口。
“楚瓷,我去了,你安心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轻喃一声。
楚瓷隐约有点印象,等她睁开眼睛,身侧唯有空荡荡的暖气,碧玉给新换上的辟寒香在熏香炉里袅袅烧着,气味好闻。
她在床上发了半天呆,许多年后她记起来,其实自打她和楚雅成亲以来每一次他外出都会跟她道一声“我去了,你安心等我回来”,这好像是一种承诺,同时也表现出他对她的在乎和重视。
--楚瓷,我去了,你安心等我回来。
楚瓷觉得这话很安心,因而往后的许多年里她都无比信任楚雅,不管她在哪里,在谁的身边,只要想到这句话她便很是宽慰。
她闭上眼,复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昨晚,楚雅虽说放过她了,却还是折腾到了大半夜,她不住讨饶,他却愈加欲罢不能。
顺娘进来叫她起床她才懒懒起身。
顺娘道:“王爷虽叫奴婢别打扰王妃,但王妃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好事,故奴婢斗胆唤了王妃起来。”
她说着闻了闻屋子里的熏香,眉头微皱,“这是什么香?竟使人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在一侧试水温的云环抬头道:“姑姑,是碧玉取来的辟寒香,是这种寒冷天气用的。”
顺娘有些狐疑,“辟寒香?这香是贡品,去年宫里赏下来的,专用来冬日驱寒的,以往王爷也没用过,竟不想这般沉溺。”
“可要换掉?”
“那倒不用,既然是贡品,王妃又喜欢,那便用着罢。”
说着,两人伺候楚瓷洗漱。
午后,太阳出来,天气暖了些,楚瓷上寿王府见了赵婉,同她说了一些话。
这次皇家狩猎,几位王爷都跟着去了,并朝中大臣、将军,又在围场四周布置了不少御林军,明帝还叫上了宫里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可谓声势浩大,防守严卫。
楚雅等人一身戎装,跟随在明帝身后。
明帝这些年越显苍老,年纪也确实大了,但他不服老,眸子沧桑而鹰锐,笑呵呵地拿过一把银弓,“今日狩猎,诸位爱卿大可自由些,不必太过拘束。什么开猎仪式全都省去了,朕觉得繁琐。这会儿辰时,你们都准备准备,上山的上山,去别处的去别处,尽管去狩你们的猎!午时一刻在这里集合,朕要看看你们当中哪一个胜利品最多,朕要重重赏赐!”
御林军统领孙全成一听立马指挥了几个护卫过去保护皇帝。
皇帝摆摆手,“孙全成不必大张旗鼓,朕还没老到需要这么多人保护,你派了这么些人,也叫山上那些畜牲全吓跑了,岂不扫兴?”
“皇上恕罪!”孙全成自知失言,惶恐下跪。
皇帝免了他的礼,看向几个皇子王爷,“定王景王寿王各自带领一批人马去吧,太子留下跟随朕往另一边去,老五老六自己看着是否单独领人狩猎还是尾随你二哥三哥,诸位爱卿也各自打猎,开始吧。”
皇帝简单交待了狩猎的程序,便领着太子往左侧的小道上驾马而去,身后一批十来人的精锐护卫尾随而去,烟尘滚滚,留下一大群王公大臣。
王公大臣面面相觑了片刻便各自行动起来,往各个方向去了。
楚雅领着大理寺少卿许岱连和风云等几个亲信往山上去了,马鸣阵阵,小道上烟尘滚滚。
“三哥!三哥!”他们身后响起一道喊声,有人策马追随他们而来。
风云回首,诧异道:“王爷,是五皇子。”
楚雅闻言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回首望过去,挑眉:“五弟怎么跟来了?”
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的银袍少年正是当朝庄妃所出的五皇子楚昊,楚昊生得浓眉大眼,模样还稍显稚嫩,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烂漫模样。
“三哥,我这还没做出主意呢,你们一个个就跑起来了,可叫我好追!”楚昊驱马行到与楚雅并肩的位置,摸摸鼻子,一脸的调皮,“我想了想,我不擅骑射,自己一人去打猎怕是不行,而三哥正好骑射功夫厉害得紧,还不如跟在三哥身后打打下手!”
他话还没完,身后又响起几个小太监的声音,正是楚昊身边的亲近太监,这会儿骑在马上气喘吁吁地一并追过来了。
楚雅笑了笑,“五弟谦虚了,既然五弟愿意,那便同我一起吧。”
“好嘞!”楚昊眉开眼笑,一边招呼他的小太监快点,一边道:“三哥,我们是要上山吗?打什么猎物?”
“去了才知道!”
楚雅不再废话,见小太监到齐,一驱马往前去了,身后众人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