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春花梦中惊醒,睁眼便看到坐在她身上,瞪圆了眼的小麦冬。
而这小家伙却是拧着眉,学着陈氏一本正经的说道:“花儿啊,姑娘家家的,日都高过山头了还没起,嫁出去了也是个懒婆娘。”
春花撇了撇嘴,一把拍开他,坐了起来,抓起一旁改良过的粗布衣,跳下了床,一串动作,顺溜无比。
套上衣裳,扯了扯衣角,原地转了圈,心情不错的踱步到了堂屋。
只见春茶正往沸水里丢了两块干黄梨叶,盖上锅盖,熄了火。
春花扫了眼屋子,“娘呢?”
“给荣婶子割红薯苗去了。”春茶从另一个锅里,捡出了三个红薯放在灶台上,又挑了个个头最小的,小心的剥开薄薄的一层薯皮,“你也快些洗洗,吃了红薯,一会和我一起洗了衣裳,咱也得去帮娘的忙。”
春花点了点头。
这两天她也是知道现在已是到了繁忙的秋收,而陈氏则是靠着帮人做些散工换些吃食,而她现在所在的牛家村七成以上都是姓牛的,也有些是这几十年从别处迁来的外姓人。
所以族人虽然私下会对他们家多有埋怨,但面子上也会对他们多加照顾,同样也有真对他们家好的。
汲了水到木盆里,她捧着水简单的呼噜了把脸,又舀了瓢水,漱了漱口,清爽爽的晨洗就结束了,谁叫现在她家是想塞牙缝都难呢。
屋里麦冬正坐在小凳上,睁大了眼看着春茶给他慢慢的剥着红薯皮,还不时着急的问“好了没?”“好了没。”
结果直到春花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他才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还防备的看向她,许是她以前时常干着抢他吃食的事。
看着小麦冬小心翼翼的样子,春花有些恹恹的,闷头跟着春茶出了门,而春茶待后头的麦冬也出了屋,才把门掩上,挎着一木盆的衣裳朝不远处的溪流走去。
春花看着村子那边一片的砖瓦房,又回头看了看自家老旧的泥房,唉,这就算是哪天家里来贼了,那也是得含着眼泪走的吧,没准逢年过节的,还往她家丢两根红薯的。
三人沿着田埂走了一段,就到了一处溪流的上头。
两米见宽的小溪,清澈的水流一眼就能看见底下的圆溜溜的鹅卵石,春茶蹲在一块不大的石板上,取出衣物,浸湿后,摊开,再拿起棒槌不轻不重的锤着。
春花站在溪边,看着两侧黄澄澄的稻田,秋风里,如浪潮般的翻滚,靠近村子的土坡栽种着绿油油的茼蒿,菠菜,小白菜,还有些她一时也叫不上名儿,幽深的竹林,远些的是一大片白花花的棉花地,那里人头攒动,依稀还能听到人们的喜悦的交谈声,再远些便是薄雾环绕着的连绵青山。
即便是入了秋却依旧绿意不减,这便是南方的秋,热闹却不失暖意。
“花儿,下来把衣服投投。”春茶利索的已经锤了一半的衣裳,堆得石板已经快没地了。
春花转过身,看了看也就过脚踝的水,又望了眼不远处一边拿着棍子玩水,一边吃着那半截红薯的麦冬,脱了鞋,挽好裤脚袖口,扑通一声就下水了,溅起的水花蹦了她大姐满脸。
春茶蹭的站了起来,双手插着小腰,板着脸道:“花儿,快上来。水凉!”
只见春花就当是没听见似的,又在水里蹦跶上了,春茶恼道:“牛春花!你快给我上来!”
某春花瞬间呆住了,咋一听,她这姓名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听。
灵巧的脚在水里划了划,又跺了跺,略清凉的溪水也没能安抚她心里的郁闷,直到瞥见她姐脱鞋准备下来抓她了,才磨蹭蹭的挪回了岸。
春茶拽着她上了岸,寻了个向阳的地,扔下她晒脚,就闷闷的洗衣去了。
被罚站的春花心里也是直哼哼,她居然被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甩脸子了!
虽然她现在是六岁,尽管她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对,但她也是有过二十六岁的时候,而且,额,不过春茶刚才脸好像都白了,额,就看在她紧张她的份上,咱也不是小孩了,原谅她也没什么,不是吗。
脚晒干了,春花又蹭回溪边,看见春茶正紧抿着嘴,绷着小脸,瘦弱的身子蹲在溪边冲洗着一件比她还大的衣服。
她也挨了上去,抓着衣服的一角,也帮着投洗,见她姐没不答应,但也没搭理她。
春花别过头偷偷的做了个鬼脸,这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帮男娃娃正围着小麦冬,其中一个小子还推了他一把。
春花一甩手就蹿上岸,箭一般冲了过去,老母鸡一般的护住了麦冬。
“怎么,想打架吗?”春花挑衅的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一个七八岁,身穿着靛色布衣,头扎蓝布巾的带头小子身上。
那男娃也不怯她,挺着胸脯也是直溜溜的回瞪她。
“大河,打就打!又不是没和她打过。”
“就是就是,哪次不是她输!”
“大河揍她!揍她这小癞子!”
“揍她!小癞子!”“小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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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花出手了!
春花这听着才知道原来这是老对手来着。眯着眼扯着嘴角,盯着他们。
麦冬躲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二姐,咱走吧。”
春花没理他,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叫大河的脚下的小半截红薯,瞬间红了眼,握紧拳头,就朝那小子冲了出去。
“春茶,你干嘛拉我!让我揍死他们,快放开我!”春花拼命挣扎着,想摆脱被她姐紧紧拽住的手。
“你还想给娘惹事吗?上回打伤二柱子,赔了一筐子鸡蛋还不够是吗?还要闹!”春茶说着还不忘朝大河旁边站着的一个黑瘦的男娃剜了一眼。
春花是狠狠的咬了咬牙,耷拉着脑袋,泄气的皮球似的被她姐拉走了。
谁知这帮小娃却以为她们这是怕了,一个个都越发得意了。
“小癞子,塌脸子,哭鼻子,嫁个男人老拐子,取个媳妇歪脖子!”
“小癞子。塌脸子,哭鼻子……”
听着声音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他们,春花啐了一口,逼着自己想些别的,饱饭的路子,晚上吃点什么……但是渐渐的她就控制不住了,因为她姐抓着她的手太紧啦!
春花用眼角看着她这大姐木着的脸,好是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不然啊!春花试着抽了抽手,但是春茶还是不松。算了,就当听曲吧,这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还挺顺溜的。
“牛癞子,地痞子,娶个媳妇是婊子。”
“牛癞子,地痞子,娶个媳妇是……是……”
二柱子还没说完第二遍,就见春花狠狠甩开了春茶,转身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跟前,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裳,咬牙切齿地道:“你说谁是婊子呢!”
二柱子被她唬得有些胆寒,躲闪着侧过头,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全话。
虽然刚才一帮男娃是被她吓了一跳,但大河倒是不惧她,“怎么的,我们就说的你娘!你娘就是个婊……啊!”
春花斜过头,便直接把他扑倒在稻田里,用全身的重量摁住了他,双手缠住,两脚钳着。
这般虽是两人都动不了了,但是她还有嘴。张口就使劲咬住他的肩头。
大河是被她咬的哇哇乱叫,一旁的男娃看得都傻愣愣的,好一会才都急忙的上前扒拉她。
感觉到有些铁锈的味道,春花也不敢咬的太狠了,谁知她刚松口,就被大河挣脱了双手,眼看是困不住他了,她反射性的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头埋在他颈处,沉声狠道:“你再动我就咬断你的脖子!”。
大河吓的是不敢动了,两人便这么僵持着。
春茶赶了过来,见是自己妹子占上风,先是松了口气,却仍黑着脸,帮着拉开了二人。
春花顶着鸡窝头雄赳赳气昂昂的睥睨着红脸梗脖的大河。
不过待她侧头看见春茶的包公脸时,她瞬间就塌眉眯眼,听话的跟着她姐走了,不听不行啊,她是知道了,春茶就一腹黑,先是松开她去斗,这帮着拉人的时候还暗下“黑手”。
春花偷偷揉了揉小腰,这挨她掐的,得紫吧,不过想起她姐扶着大河暗暗狠掐的那两下,她是一个激灵,有些人还真是惹不得啊!
三姐弟挎着框子回家的时候,远远看见他们那一群男娃还在那说着什么。
春花见那大河红着脸瞪了她,她也回了他一个鬼脸。不就打输了嘛,至于红着跟个猴屁股似的。
当然如果她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没准她也得红眼。
“额,大河,刚才小癞子,好像亲了你。”二柱子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
“嗯,我好像也看见了,大河你好像也亲到了小癞子的额头了。”一个胖嘟嘟的男娃说道。
“我也看到。”“我也是。”
二柱子眨了眨眼睛,凑近了大河小声的问道:“大河,和女娃娃亲嘴是什么样的?”
“……”
“就是啊,大河,和我们说说。”
“说说啊。大河。”
看着这一个个都眼睛发亮的盯着他,大河的脸更烧了。
别过头刚好看见那丫头正幸灾乐祸的朝他做鬼脸,只觉得心头一紧,又忙回过头,看着依旧刨根问底的小伙伴,大河粗着脖子吼道:“那是打架,不是亲嘴!”
吼完才发觉自己声太大了,瞟了瞟远处见她影子都没了,才松了口气,又板着脸道:“她是小癞子,能有什么感觉,而且还是打架是不小心蹭到的,我都忘了,额,大概也许就和生猪肉蹭了把,差不了多少。”
看着大伙又同情的望着他,大河只觉脸皮又抽了抽,应该是厚了一层。
回到家,春花把衣服晾好,喝了瓢水填肚,就跟着春茶去地里帮她娘了。
路上的时候,春茶递了小半截红薯给她,春花愣愣的接过,又看见麦冬也有小半截,就心安理得了,这算是打架的奖励不是。
春茶说路有些远,她索性也是小口小口的咬着,想象着这是前世的冰淇淋,也是别有滋味。
远处三两条平实的土路一直逶迤向前,穿过一大片的稻田,菜地,没入了大青山。雾都已散去,大青山就像是揭开了少女的面纱,郁郁葱葱的山林,仿佛能听到叽咕的虫鸣鸟叫声,虽是看不清种的是什么树,不过她猜得是有一大片松树林,山涧林间肯定还有棠梨,野柿子,板栗,山楂,嗯,肯定还少不了捻子树和山茶树。
只可惜十月了,不然还能摘捻子吃,不过这个时节刚好山茶果应该熟了。
春花深深的吸了口气,总觉得空气里有种故乡般清甜的味道,在大城市打拼了十年,没想最后她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家。
走了近小半时辰才到了一片红薯地,远远就能看见陈氏正弯腰忙活着。
也是刚才春花才知道,这几块地两年前还是她家的,不过谁叫她家有个癞子爹呢,好像是偷了李家庄的牛,还被打了个半死,陈氏实在没办法了,才卖地赔款。
在这之后牛癞子又是偷鸡摸狗的被抓,被打,要不就是调戏人家新媳妇,总之每次都是弄的剩半条命的才回来,而她家到去年就一分田一厘地都没了。
而今年五月那会,他又被逮到偷王家庄的猪,又是把她们家刚佃水田的半年租子,都抵押出去了。不过人家本也是留了活路了,就要了他们下半年的粮租子。
按理来说四亩田,两亩地,连地租子也是族里牛三爷特意照顾他们家的,就收了三成。本来上半年的七成的租子,再加上之前的存粮,平日里再做些散工,她们娘四个的口粮应该将将够熬到第二年收。
可是抵不住她那死作的爹,身子刚养好,又跑去和人打架滋事,被人揍得半死,还是陈氏求了族里去接了回来,这药费就是借也没多少,陈氏就只好把口粮卖了,这就成了她们现在这般饥一顿没下顿的凄惨日子。
春花是捶胸顿足啊,那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啊,好好的日子不过,他那牛癞子浑个啥!见天没个影,还尽招灾。
但是不管他如何,她家现在是步步维艰,而这种日子还不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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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泼的疯丫头,不知可喜?
☆、第四章 终于吃了个饱肚
好在这几年吏治清明,君主也是个好的,大家日子过得都不错。
特别是这棉,他们这一带村子都靠这物事挣钱,这要是去籽的上白棉一斤就能卖近五十文,即使是差的下等棉也能卖个二三十的价,而这一年两季稻也是够吃了,相对而言红薯倒是有不少人家喂猪用的。
对于这点春花也无力吐槽,而这红薯苗长得浓密,不好收番薯,人们都是得事先将薯苗割掉,再让地晒上几天,土块松乎了,挖起来也就不费劲。但这活计却是和采棉,割禾都赶上了。
不过也该庆幸正是这样,她娘才有活干。以此换些番薯或别的吃食,对此村里的人也很乐意,甚至还有外村的来叫陈氏做帮工。
春花放下了菜刀,用土抹了抹手上的薯苗浆,也不敢蹭到衣服,这东西可是洗不掉的。
走到一旁,取了竹筒喝水,却发现陈氏在把薯苗挑到地头堆放着。
她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东西可是冬里猪的主要口粮啊,怎的就这般当沤肥了?而且这嫩薯苗还是道可口的青菜。
春花咂了咂嘴,走了过去,“娘,这薯苗绿油油的和青菜差不多,不能吃吗?”
陈氏也没停手,继续把割断的薯苗都堆了起来,“这东西牛倒是乐意吃,猪娃子也会吃些,人的话也没听过有吃的。”
“娘,既然猪牛能吃,那咱就也能吃。”春花想了想,“娘,咱今个儿摘些鲜嫩的回去试试吧,要是再加些辣子,想来滋味不会错。”
陈氏看着她的馋样,心又是一阵疼。
本来她家那院子也是开了小菜地,能种些常吃的青菜,但是,唉,她也知道她家男人招人恨,就她,也是不知道招了多少女人的白眼。
这大人是碍于面子不说,这背后也不知怎的教的孩子,这两年她家的院子就没活过一棵菜。平日里也就是些心好的媳妇帮衬着,吃上几顿鲜疏,她自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