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和中影的老总坐在一起,反而是坐在君耀老总钱均身边,偶尔与他笑着交谈几句。
虽说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却有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意思。
周总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殷勤。
一般的人看到这个,大概都会心生疑惑再想“大概是安排错了”,顾翎禾却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敢乱试探什么,看见红毯策划在身边正急急忙忙的写着东西,深呼吸然后进入演员的状态:“啊,不好意思……我记得自己好像坐在钱董身后还是哪里,可以帮我看看么?”
策划一抬头看见是刚红起来的新人,也不敢多怠慢:“钱董身边的都是他指定的,您大概弄错了,我给您看看……”
都是他指定的?
那么,他和平蓉很熟?
其他人都没有在意这一点,之前也没有谈论过相关的话题。
顾翎禾想来想去没头绪,一转身碰到了刚接受完采访的江雨石。
“诶?顾小姐?”江雨石笑了起来:“恭喜新片大卖啊~”
“哪里哪里~”顾翎禾垂眸轻笑,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圈,略带惊讶的看着远处的平蓉:“咦,平女士怎么会坐在钱董身边?”
“正常吧,”江雨石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刚进圈子,不知道钱总他……咳。”
好色?
“所以挑他喜欢的坐一起咯?”顾翎禾一脸“我懂得”表情看着他,果不其然的得到了半肯定的表情。
不对。
还是有哪里不对。
当初平蓉在碧世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刚好在解约期的最后几个月。她去整容以后去了中影,也是靠着中影的几部片子火起来的,怎么会和君耀的扯上关系?
再一个,中影不算私企,稳坐老大哥的位置看着其他几家在市场的厮杀,像平蓉这样的自己公司一抓一大把,不可能对她有太多的提携。
如果是其他公司的人暗中助力,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扶持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艺人,一步步的把她培养成别人公司的影后?
顾翎禾又有些搞不懂,和几位记者模棱两可的周旋了两句以后找了个略安静的地方坐下,简单的回了两条短信。
再抬起头时,却感觉到了有目光注视着她。
她不敢直接看过去,余光感觉着位置,却定位在平蓉那里。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平蓉毫不遮掩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如果是上辈子无所猜忌的自己,绝对会把这个理解为示好,然后屁颠屁颠的过去找前辈聊天。
顾翎禾控制着自己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在人群的掩护下遁走。
刚才那个微笑,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慌。
她一路走到了后台,工作人员还在忙碌的处理着各种事情,谁都没心思去看她。顾翎禾想到了价值不菲的礼服,下意识的找到化妆间把品牌展示用的衣服换掉,又穿上另一套自己的晚礼服,左右逛了一圈竟转了出去。
酒店后面有个植满花木的小花园,她漫不经心的走上石阶,忽然看见一个身影匍匐在地上——还有点眼熟。
王导?
顾翎禾暗吃了一惊,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对方已经有些昏迷不醒,花白的胡子沾着泥土。
他紧闭着眼半无意识的动了动,酒气随之传了过来。
怕是喝多了,过来透气结果醉倒在地上……
顾翎禾忙叫了服务员过来扶他到楼上的房间里,又给他点了醒酒汤,随手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胡子。
王导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顾翎禾之后愣了愣:“我……这是在哪儿?”
“王导……”顾翎禾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您刚才醉倒在花坛边了。”
“是么……”王导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随手摸了把胡子喃喃道:“老了啊……老了……”
醒酒汤刚好送了过来,顾翎禾随手给他垫了个枕头,扶着他把汤喝下,这时他才清醒了些。
“我没看错人啊。”王导笑了起来:“当初拍《渡情》的时候,原本投资方把汤澜都丢过来了,我觉得你外形更合适些,没想到演的更合适。”
“啊?”顾翎禾愣了愣,这时汤澜跟自己过不去的原因?
王导那样子看来还没完全解酒,也许还能问到更多的信息。
“我刚出道,什么都不懂,什么事还劳您多指点两句。”顾翎禾笑的情真意切,放缓了声音慢慢问道:“您看我演戏这块,要不要和老演员们学学,比如……平姐?”
“平蓉?”王导笑了起来:“她红是因为有人捧,跟演技没关系。要学啊,你去找……”
后面的话顾翎禾都没心思听了。
她红,是因为有人捧?
有人捧她整容?给她找戏源?帮着她拿了那么多奖项?
平蓉和碧世高层闹翻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站在了碧世的对立面上。
那么给了她最大助力的人,未必对碧世心怀善意。
服务员站在身边又递了条毛巾,顾翎禾下意识的想从手袋里掏点小费给她。手左右一摸,忽然想起来手袋掉在刚才的花圃里了!
她面带抱歉的跟服务员说我有点急事先出去一下,然后急匆匆的下楼绕到花坛那里,没走几步却又看到了认识的人——平蓉和华隆老总周林昊。
顾翎禾觉得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她屏住呼吸的藏在一个浮雕后面,看见那两个人站在花圃边聊了几句,然后分头离开。
她又来找华隆的老总说什么?
顾翎禾确认两个人都走远了,潜过去找到了自己的手袋,走回酒店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的捋了一遍时间线,忽然想起来今年是2012年,就在今年年末,君耀破产了。
那么,君耀的破产,和平蓉有没有关系?
君耀是因为什么破产的?
“翎禾?”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让她的思路中断,顾翎禾抬头一看,却是之前匆匆躲开的林煜。
我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和你聊感情啊……
她略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不要和我说话,我在思考问题。”
君耀是因为什么破产的?
融资问题还有私人的卷款潜逃——?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些烦躁,心里悔道上辈子怎么就不长点心,多关心下周围的环境而不是自己的那张脸,又顺着自己的记忆像个做不出题的学生一样苦思冥想。
“翎禾,你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林煜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我可以帮你点什么吗?”
顾翎禾压抑着烦躁低声说了句:“我很好,谢谢。”然后拎起手包飞快的走进电梯随意按了个楼层。
那个私人卷款潜逃的,是不是刚才坐在平蓉身边的钱董?
该死,多记得一点也好啊……
她只觉得头没来由疼了起来。
电梯叮了一声,到了一个她不熟悉的楼层。
顾翎禾左右张望了下,正准备按电梯下去,却发现自己刚才乘坐的那厢已经上去了。
而隔壁的另一厢,却正在向自己接近。
叮——
顾翎禾下意识的想走进去,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撞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不好意思……”她挣扎着起身,却闻到了熟悉的柑橘味香水的气息。
黄彻?
她怔怔抬头,却看见了一双狐疑的眸子。
“你在报复他么?”黄彻用不太信任的目光看着她,一开口却又是言不由衷的解释:“我今天……跟朋友来吃饭,碰巧也在这个酒店。”
“报复?”顾翎禾的注意力却全在那两个字上,她大概是脑子缺氧的缘故,又喃喃的念了一遍:“报复?”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黄彻没好气的帮她扶了扶发髻,瞪了她一眼:“这小子上辈子欠你情债了,所以你这辈子这么折腾他?”
顾翎禾脸上唰的烧起来,有些恼火又有些被看穿的窘迫道:“你别乱想了好吗!”
“那我呢?”黄彻皱着眉看着她,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起来:“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顾翎禾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第20章 崩溃
“那我呢?”黄彻皱着眉看着她,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起来:“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顾翎禾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我知道你是个作家,能不能脑洞开的这么大……
这货肯定把我跟他上辈子的关系误会了,怎么办。
她低头咳了一声,正欲跟他解释点什么,却又看见黄彻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顾翎禾看了他一眼,趁着电梯到了抽身离开。
说与不说都会越抹越黑,倒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下来想想。
但是,林煜这边的事情,肯定要有个了结了。
他的粉丝们已经开始在她的微博里留言和他有关的事情,两个人的剧照也被p上了各种诗词或者暧昧的句子。
想了想自己最近的进账,顾翎禾在卧室里简单的拟了个意向,把电话打给了董先生。
“哟~顾小姐,有什么能帮忙的么?”对方像是早就等着这笔生意一样,笑的和和气气。
不知道这趋势是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忽然有一波粉丝开始反感起给明星乱凑对的行为,紧接着从港台的明星微博下吵到了大陆明星,吵得过程中“顺带”着路过了林煜和顾翎禾的微博。
粉丝们在掐的时候,公关公司们也在轰轰烈烈的发动段子手和营销号们互掐,听说不知是谁抢了谁的一笔单子,又听说是谁拆了谁的台子在采访时让明星打了脸,借着顾翎禾的这个契机,一群人围在电脑前无休止的转发、回喷、点赞。
第一部电影放出来的时候,顾翎禾还没有被公共太多关注。那时的她借着和林煜的绯闻越传越真,顺势吸纳了不少林煜的粉丝。如今多部片子上映,通告广告接踵而至,她的人气已经和林煜平齐,抽身也是迟早的事情。
有趣的是,几波粉丝顺着舆论和潮流晃来晃去,无论说什么,却永远也是那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冬天的到来让空气多了几分凉意,顾翎禾虽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禁不住北京的一场大雪,喷嚏接着喷嚏的到了茶室。
小房子里处处摆放着的石雕和紫砂让人有些不好行动,生怕左右一碰便要赔个三五十万,偏偏黄彻每次找她谈事情都喜欢在这种地方。
新的剧本给了她一个女主角的角色,但是顾翎禾预估的票房并不理想,同时黄彻这边也在邀请她参与下一部的拍摄,不过是配角角色。
知名度什么的先放在一边,光是和黄彻合作就有够头疼的。别的演员后台硬,演的烂也可以不听讲戏随便来,可是她……私下估计会被喷的狗血淋头吧?
那个死细节控,恨不得连眨眼睛的频率都控制在他想要的范围里,说话还从来不留情面……
黄彻正靠坐在软椅上看书,见是她来了,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那个……我还没想好。”顾翎禾自觉的摆出毕恭毕敬的表情,声音也调到恭谨有加的模式:“黄老师劳您给我两天时间……”
“别装了,”黄彻随手用书脊敲了敲她的脑袋,略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你说话是个什么调调我还能不记得吗?”
“是是是……”顾翎禾摸了摸脑袋不满道:“叫我过来干嘛?”
“问你点事,”黄彻调整了下坐姿,表情忽然正经了不少:“你……那个什么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那个什么?
重生?
顾翎禾皱着眉看着他:“你是说蝴蝶?”
“对,虽然所有的细节你不一定记得,但是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是已经被发现的?”黄彻倾身给她倒了杯茶:“毕竟你和上辈子的作为出入有点大。”
“有啊,”顾翎禾随手接了他的茶,一口便抿干净了:“我和你上辈子没这么熟的。”
“哈?”黄彻没想到她会提上次的事情,端着紫砂愣在那里。
“别说来见你了,”顾翎禾伸手提走他手里的茶壶,闲闲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我上辈子除非工作需要都不来北京的,朋友什么的都在上海。”
这辈子,一开始因为换书,后来因为谈剧情和聊演戏,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找他一趟,两个小时的航程够她舒舒服服睡一觉,醒了刚好可以见到他,聊一下午或者出去走走。
黄彻一般住在什刹海附近,一时兴致来了也会带她开车去玉渊潭的湖上滑真冰。老字号的涮羊肉以及驴肉火烧味道鲜美,大宅门的格调和服务都好的没话说。两个人玩着玩着就熟了,彼此也没有太多的猜忌。
黄彻看着她那副一脸自然的样子,心里有点郁卒。
这姑娘,就不能多想想自己想表达什么吗?
他清了清嗓子,又试探着问道:“我呢?我上辈子和这辈子有什么区别呢?”
顾翎禾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个驴打滚,抹抹嘴抬头看着他,思索片刻认真道:“凶了不少。”
楼下的二胡声悠悠扬扬的传了上来,像个老头子一样磕磕巴巴的吟唱起一段老旧的旋律。那调子不上不下的,听着听着又像是一段荒诞剧的配乐。
“你……很怕我?”黄彻原本心里就有点堵,听了这话心里更堵。
“怕?”顾翎禾笑了起来:“怎么会……”
他下意识的瞪了她一眼。
“怕怕怕……”她忙转口道:“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有,”黄彻盯了她半天,心里的烦闷无从释放,只得转身把一沓剧本从包里抽出来递给她:“我换了个角色给你,这个难度更大一些。”
没有工作便不来见我了么?
我凶也是为你好啊……
顾翎禾低头翻了翻,心里却嘀咕着这家伙今天有些不对劲:“我拿回去看看,等会儿要去海淀和几个老总吃顿饭,先走一步。”
这地段不方便打车,他又碰巧把车送去包养了,两个人手揣兜里走了好长一段等来等去,空旷的道路上却始终不见出租车的影子。
顾翎禾的喷嚏又开始一个接着一个,黄彻左右摸索了半天找出了一包纸巾,停下步子来递给她。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他的脸几不可见的红了下,心里想着以后都要带一包。
顾翎禾醒鼻子时眼睛四处瞅着,忽然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黄彻见她脸色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隐约的可以看到对面的街道有一对男女手牵着手,靠在一起向更远处慢慢走去。
怎么看都是稀松平常的一对情侣,难道是熟人?
顾翎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手袋里摸索出手机。
电话响了两声,远处的那个男人动作一滞,伸手摸出电话接通。
“喂?”那声音里带着些疑惑。
顾翎禾随手拨开眼侧的长发,低声问道:“是吴琰吗?”
“嗯,怎么了?”
“哦,戚茗晚昨晚好像喝多了,你记得今天多陪陪她。”顾翎禾看着远处的身影,还有他身侧的那个女人,一时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