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墨摇摇头,然神色却是认真:“你的事迹已经传遍街头巷尾,我想不用我说,那老头子等会儿就过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强劲的风声,一重黑影从头顶落下。上官墨敏捷的往一边闪去,才没被他砸个正着。
人未看清楚,就先闻见了一股烤鸡的酥香。
慕夕惊喜道:“师傅,你也来了,还带了烤鸡么?”
上官奇妙往草垛上一坐,招呼上官墨和慕夕一同坐下,将怀中食盒拿了出来,笑眯眯道:“慕夕丫头,来坐牢也不打声招呼,老头子我这辈子还没来过牢房呢。”说着,顿了顿,四处打量了一番,继续眉飞色舞,满脸兴奋道:“挺不错嘛,就是破旧了点,来,我带了三只烤鸡,咱一人一只。”
三只,师傅!要不要这么多啊?慕夕虽然觉得烤鸡其实挺好吃,但,一个人吃一只实则有点撑的慌,于是举着一只鸡腿往旁边牢房递过去:“大叔,一起吃呗?”
莫一峰也不推辞,坐起身,接过鸡腿,大口开吃。
慕夕笑嘻嘻的又挪回上官奇妙身边,撕了一只鸡翅膀,“上官墨,你带酒了么?”
上官墨一拍脑袋,“当然有带,差点忘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酒壶,递给慕夕,“菊花酿,十八年陈酿,好东西。”
见有酒有肉,慕夕一声欢呼,仿佛连日来的阴霾情绪都消散了。此时她只觉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莫一峰斜睨着这仨人,上官奇妙的医术了得,在江湖中也是极为出名的,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他徒弟,而旁边那一身红衣的美男子虽然没见过,单看伸手,也不是泛泛之辈。
月色冰凉如玉,本来晦暗的冒着霉味儿的牢房此刻飘着烤鸡和酒的香味儿,惹得旁边一些被关着的囚犯都忍不住观望着他们,眼中是羡慕。
莫一峰只想笑,也就这丫头有这种魔力,刚被关进来,先是有翩翩公子进来打点一切,半夜还有人送酒送肉的。
慕夕送走了上官奇妙和上官墨后,往莫一峰身边挪去,扶着吃撑的肚子,眼睛有些许迷离。
“喏,给你。”慕夕不知道哪里掏出一颗白色小药丸,丢给莫一峰,“可以缓解你中毒的症状。”
莫一峰接过药丸,瞧了瞧,又看了一眼慕夕,仰头吞了下去。
“这次出来的急,没有带很多在身上,要不这样吧,等我出去了,你去找我,我帮你配解药。”慕夕慵懒的往墙上一靠,继续道:“我听说坐牢会被用刑的,是不是真的?”
莫一峰斜睨了她一眼,认真道:“审问犯人的时候会,丫头,你可要小心了,这里的狱头可是出了名的变态,有的时候会拿犯人出去折磨着玩,啧啧啧……”
慕夕望着他摇得像拨浪鼓的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十七章 用刑
大婚之夜,本该热闹的酒席,此时已是冷冷清清。青木赫只在开席的时候,与前来道贺的宾客敬了一杯酒,之后便没了踪影。
饶是听风和揽雪在酒席上忙进忙出,代他接待各位大臣官家,酒一杯一杯下肚,俩人纵然酒量多好,此时也有点头脑发晕。
宾客们一早便散了去。徒留一堆瘫倒的杯盏,和一只只燃尽的红烛。
书房前,颗参天古树下,青木赫早已褪下一身大红的喜服,换了一套墨色长袍。他不知站了多久,就连头发上挂了几片被秋风扫落的枯叶都未发觉。
听风扶着揽雪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一袭月光下,落寞孤傲的身影,和身后空荡荡的院子,他只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是萧索的让人心痛。
揽雪脚步轻浮,醉眼朦胧中见青木赫在此,嘿嘿一笑,好不容易定了定身形,却嚷道:“王爷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一早就去了洞房……花烛……”
听风忙去捂他的嘴,却已来不及,一句“洞房花烛”愣是从揽雪口中欢快的蹦出,听风此时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心都有了。
“王爷,揽雪他喝多了,喝多了,胡言乱语……”不知作何解释,听风不敢看青木赫,把头直往胸口埋。
出乎意料的是,青木赫并未说什么,而是神色空洞的盯着远处,把听风的话置若罔闻。听风等了许久未见他说话,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瞄他。
青木赫这才幽幽的转过眸子,似有一丝疑惑道:“你俩怎么在这儿?”
话语轻飘飘,神色淡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揽雪见状,又是嘿嘿一笑,往青木赫脸上凑了凑,指着他鼻子,嚷嚷“咦?你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语无伦次中,听风都捂不住他的嘴,“来,走,我陪你喝……”
青木赫皱了皱鼻子,把揽雪的手推开,不怒反笑道:“你陪我喝酒?好啊,我们去喝酒……”
说着,便单手拽起揽雪,健步如飞的往院外去,听风呆木了一瞬,连忙快步跟上。
他本想提醒王爷该去新房了,新娘还等着,吉时都快过了,可谁知被揽雪一搅和,变成三人去喝酒,
巷子很深,酒香飘出十里地,虽是夜半时分,却人流涌动。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揽雪一坐下就嚷嚷着,要先来三斤菊花酿,听风张了张嘴,本想说来一斤就好,却见青木赫一敲桌子,直接喊了六斤来,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捧着酒坛子与揽雪干杯,仿佛喝的不是酒。揽雪更是豪气的嚷嚷:“小弟好酒量,爷就喜欢你这样的。”
听风扶额,揽雪居然喊青木赫为小弟,天呐,不知他明天醒来后若是知道自己如此,会不会找块儿豆腐撞死。
青木赫哈哈大笑,猛地一拍揽雪的背:“小雪好酒量,再来。”
不知青木赫是故意还是有意,明知道揽雪已经喝多了,还一个劲的给他添酒。俩人喝的不亦乐乎,称兄道弟,热火朝天。听风只能默默看着,他此刻身兼重任,不能喝醉,否则王爷的安危谁来负责。
虽然青木赫喝的开心,但听风总是觉得,他是忧伤的。王爷虽然酒量好,但从来不嗜酒,有次揽雪喝多了被他撞见,硬是被罚刷了一个月的马桶,从此他们几名暗卫喝酒从不超过三杯。
晨曦初露,听风眯着眼看了看天际,天快亮了。揽雪已经一头栽倒在酒坛里,打起呼噜。青木赫两眼闪着精光,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任凭听风如何拍他,甚至想扇他耳光,他都没反应。
原来王爷喝多了是这样的?不哭不闹不言语,甚至不会动。
酒馆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名粉衣女子从马车上款款踏下,披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走了进来。
听风只觉眼前一亮,定睛一看,纳闷道,林二小姐?
林思思一早就看见了青木赫,神色一亮,往他身边走去。
“王爷?”声音娇柔的让听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林思思面含娇羞,欲语还休的望着青木赫,继续道:“王爷怎么在此?昨日王爷大婚……”
话未说完,就被青木赫一把拽进怀里,林思思惊得身子一颤,双颊羞得通红。
听风也是惊呆,嘴巴张了张想出声制止,却听青木赫呢喃道:“慕夕,不要走。”
声音很低,很低,低的如蚊蝇嗡叫,可听风还是从他口型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神色不由的松动。
可林思思却是没有听清他口中喊得话,只沉浸在心花怒放的思绪中,靠在青木赫怀里,一动不动。
青木赫俨然还在醉酒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怀里正抱着谁,只是伸手去摸她的脸,摸着摸着,忽然将林思思推开,眸子却是毫无焦距,“你是谁?”
听风忙掩面,全当没看见,林思思神色变了又变,小脸红一阵青一阵,好在时间早,酒馆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名小二,此刻正在柜台打盹。于是她舒了一口气,又笑嘻嘻的往青木赫身边粘去,轻声道:“王爷,思思送你回去可好?”
青木赫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而是乖巧的点点头,居然站起身,任林思思牵着,往马车去,
听风本欲要拦住,无奈青木赫却是大手一挥,一本正经道:“你留下看着揽雪。”神态语气姿势都像个没喝酒的人,听风一时间有点糊涂,呆愣在原地,就见马车遥遥而去。
而此时,牢房内,慕夕裹着上官墨留下来的锦袍,沉沉睡着。
她似乎又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中仍旧一片漆黑,似乎还下了一场旷世持久的雨,很冷很冷。慕夕裹着锦袍往墙角缩了缩,似在呓语,又似在低泣。
莫一峰见她如此,眉头皱了下,昨日服用过她给的白色药丸,今日果然感觉气血顺畅了许多,所以他还是打从心里感激慕夕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而烦恼,白日里嬉闹开朗,深夜却沉郁哀伤,小小年纪似乎就经历世间百态,眉间竟有一股不符合年纪的沧桑之气,这委实令莫一峰很不解。
牢房的铁闸呼啦啦被打开,莫一峰抬头望去,就见一侍卫带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他们停在慕夕的牢前,那侍卫循例提醒不能久留,那女子拿了一定银子塞给他,他笑着收下。
那女子望着慕夕,没有说话,而是从食盒中取出五菜一汤,一一摆了进来。慕夕不知道是不是闻见了菜香味,微微睁开眼,就见一张清秀的脸映在眼前。
“三姨娘?”慕夕喊道。忙揉了揉眼睛,挪了过去。
秦沫瑶心疼的握紧慕夕的手,只觉她一双消瘦的小手此刻冰冰凉,尤为心疼道:“慕夕,受苦了么?”
慕夕则笑眯眯的摇摇头,“有姨娘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的好吃的,哪里会苦。”说着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喝下一口,又问:“惋惜怎么样了?”
秦沫瑶摇摇头,神色有些许无奈。
慕夕莞尔一笑,“姨娘别担心了。”
见慕夕乐观,秦沫瑶的心也算宽慰了一些,但哪能说不担心就担心呢。唯有祈祷快点能查出真凶,早日把慕夕放出来。
在牢房里确实很无聊,慕夕吃饱了便与莫一峰聊天,俩人从江湖决斗聊到下个月的江湖盛会,慕夕很是八卦的问了许多关于江湖上的事情,比如说哪个大侠会哪门独门绝技,哪个大侠与哪个女侠曾经绯闻不断,哪个大侠如今已经归隐多年,甚至哪个大侠暗恋哪个女侠都探讨了一番。
莫一峰虽是个江洋大盗,但八卦起来的本事一点儿都不输女人,一开始都是慕夕问,他回答,到后来就变成他一个人演说,引来周围一群犯人围观,讲到激情的时候,大家都屏声静气,整个牢房一时间成了说书的茶馆。
慕夕听得聚精会神,连自己前面站了几名侍卫都没有发现,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牢门已被打开,一名侍卫上来拉她,粗鲁道:“林慕夕是么?出来。”
莫名其妙被拽的生疼,慕夕本能的反抗,却不及那人力气大,见那人凶神恶煞,慕夕也冷下了脸,“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那侍卫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催她赶紧走,慕夕望了眼莫一峰,见他神色凌然,心里便一咯噔,莫非这是要去用刑?
刚走出牢房,便见一身官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贼迷鼠眼的往她身上瞄。慕夕只觉得恶心,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林慕夕?下毒杀害自己的妹妹?”那男子声音尖细,一双鼠目看得人浑身起鸡皮,“把她绑起来。”
侍卫们二话不说,就把慕夕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由于绳子嘞的紧,慕夕只觉得手腕快要断了。
“听说你死都不承认下毒?”那男人继续问话,“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不然,哪儿来的乐趣!”
说着,不等慕夕反应,便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一股钻心的疼,让慕夕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却一声不吭的受了下来,“你这是对我动用私刑么?”
声音清冽,冷傲不羁。慕夕一张素白的脸,毫无表情的盯着那男人,眼中的冷如寒芒,让人无法逼视。
那男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冰冷的目光,顿时有点心颤,但依旧爆吼:“老子就是动用私刑了又怎么样?这里,老子说了算了。哈哈哈,继续!”
鞭子如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以慕夕的能耐,她大可轻松放倒这一众人,可是她没有。她耷拉着脑袋,一鞭鞭挨着。身上的囚服已然被抽出了一条条血痕,薄薄的布裂开一条条,慕夕一声都未啃,她倔强的死死盯着那男人,眼中燃了熊熊的烈火,像是能把人烧成粉末,那男人被她盯得莫骨悚然,干脆转过身去,望着门外。
牢房里很安静,只听见鞭笞的声音,慕夕紧紧咬着嘴唇,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忽闻一声怒喝:
“大胆!”
又是一声身子被踢飞的声音,那鼠目男子像是撞在了桌子上,疼的不住哀嚎,接着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移到了眼前,两脚便踢开那用鞭子的人。
慕夕已经神志不太清晰,她只抬眼望了望那抹紫色的身影一眼,本想要扯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却力气不支的昏厥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养伤
落纱帐铺了满地,白色璎珞无风自动,夜明珠与烛灯交相辉映。屋内似有似无的传来悠悠的古琴,绵长的琴音夹杂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可以安神静心。大大木床旁边摆放了一尾四方形的木柜,上面摆满了纱布药膏和一只只小药瓶。
此时的慕夕还处于昏迷状态。她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疼,仿似站在一片火海中,周围都是浓浓烟尘,往前一步是熊熊大火,往后一步也是熊熊大火,无处可去,只能等待大火一个劲的向自己烧来,就像等待一场漫长的死亡……
南宫长歌面容清淡的似一汪清水,可眉间却拧着似有似无的担忧。他端坐于榻上,身上批了件白色锦褂,一袭长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安静的望着床上受伤的女子,手指轻抚古琴,一曲《花间水》来来回回弹了好几遍。
慕夕本拧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一张苍白的小脸此刻只有巴掌那般大,长长的睫毛如同两只振翅的蝴蝶,扑刷刷的落在眼脸上,由于受伤的缘故,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
“公子……”墨轩在门外轻声喊道。
南宫长歌这才停了抚琴,往门外踱去。
“公子,是林四小姐,在她房中还搜出了解药,那指证慕夕姑娘的丫鬟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