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天机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过那那船夫和杨麻子确实不一般。你发现了吗?我看他们两个就不像是一般的人物。”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你想啊,那行船的人手脚多利索,那眼睛就像锥子,两只手就像钳子,恨不得见到什么就撬走什么。要是他们二人真是那行船的,那么精致的黄铜匣子还能落到你我的手里?凭良心说,这一趟出船全靠他们二个,他们要是开了口,咱们还能不给他们?”
那船上的小孩原本坐在一旁听我和雍四说话,这时却突然说了一句:“那龙舟不是幻影。我和龙舟上的女子说过话,他还给过我一块玉佩呢。”
这小孩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我和雍四不觉一惊,刚要问得详细一些。小船却突然顿在水上,停止不前了。就听到在船头撑船的老者瓮声瓮气地喊着孩子,让他把那一葫芦老酒送过去。
那孩子便摘了挂在船舱里的一个紫皮葫芦,去给老人送去。我们听见那老人“咕咚咕咚”喝了酒,又小声训斥孩子不要在客人面前胡乱讲话。那小孩先在旁边辩解着,末了就挨了打,伏在船舱里“呜呜”地哭起来。
这孩子因为与我们说话才挨了打,我们在里面坐不住了。我便拿了瓶北京特产的二锅头出去,坐在船头,邀那老人共饮了起来。
二锅头本是烈酒,二人你传过来我传过去,畅饮起来。这喝酒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烈酒向那嗓子里一灌,胸膛里酥麻麻的全是些掏心窝子的话。两人说着些跋淄河两岸的风土人情,感慨世事多变,物是人非。这心就慢慢靠近了。
喝了几个回合之后,那周围的景色便有些苍茫茫的了,眼前像是落了层白花花的雪花,我就趁着酒劲向那老人问起那孩子方才所说的玉佩之事。
没想到此事一提,那老人先前活泛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他抓起酒瓶子一口口喝下去,像是在努力回忆着某些痛苦的往事。
我见这老人如此表情,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性,当下便劝老人不要多想什么,还是接着喝酒,喝酒!
这酒是继续喝着,可是显然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兴致。我见这气氛尴尬,就推说头有点儿疼,又回到船舱里。
这时,雍四正在船舱里坐着,见我进来,就问那小孩所说的玉佩究竟是不是真有其事。
我说:“这鬼神之说,从来就是若有若无的,这孩子的话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说不定啊,过一会儿,我们还真能看见河面上浮出来的女鬼呢!”
雍四听我这样说,想了一下说道:“我是个从小不信鬼神的人,从小就立下了救死扶伤的愿望。长大以后,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一名医生。按道理来说,一名医生是不能相信有什么鬼神之说的,但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桩又一桩神秘的事件,逐渐改变了我的看法。”
随后,他讲起了一件往事——
有一次,我奉命解剖一名年轻男子的尸体,以检查他的真正死因。据这名死者的家属说,这个男子平时身体健康,无病无伤,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这名男子的妻子不贞,经常与其他男子来往密切,他们怀疑,是这个妻子勾结了别的男子害死了他,于是特别申请法医解剖,一定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这件案子疑点重重,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而已。我当时对这个男子全身做了周密的检查,希望能够查出这个男子真正的死因。可是检查来检查去,他的身体各项都很健康,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实在是无法说明他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我虽然预感这个人一定是被人谋杀,却怎么也找不到证据,一时没有办法,在那里冥思苦想之时,身子一软,竟然就在停尸房里昏昏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密密的竹林里,四周都是浓浓的迷雾,一阵阵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向我打来。我正害怕,就见那个死去的男子朝我走过来了,对我哭喊着:医生,医生,我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要帮我查出真凶啊!
我听他这样一说,当时也忘记了害怕,对他说道: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实在找不出你死的原因啊!
那个男子幽幽地说道:那个不贞的妇人伙同姘夫,先用麻醉剂把我麻醉了,然后在我昏迷之时,用了一枚9厘米长的铁钉钉进了我的颅骨,把我给害死了。你只要拨开我头顶上的头发,就能看见那枚铁钉了。
说完,他的声音逐渐变小,身子也向着后面慢慢退去。我还想再问他些什么,想上前拉住他,谁想脚下一滑,身子却在那停尸房里挣醒了。
我当时慢慢坐起身来,那梦中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想起梦中那男子的话,不禁毛骨悚然。我当时心中狐疑,依照梦中所说的拨开那男子的头发一看,果然有一枚铁钉钉进了头皮里。我拔出这枚铁钉一量,不多不少正好9厘米长!我这才知道,刚才那并不是我自己的幻觉,而真的是那名男子给我托梦!
正说着,那老船夫探进头来提醒我们,前面就到胡江镇的地界了,望大家多加小心。
雍四不知道老船夫何出此言,我也有些不解,当下便问那老人到底是为什么?
老人说道:“胡江镇是跋淄河地段有名的凶地之一。传说这里积聚了太多的冤魂,所以恶鬼在这里总是闹事。”
我听老船夫这样说,便问道:“难道这胡江镇就是那琼花盛开之地?”
老船夫点头道:“胡江镇自古就是琼花集散之地。传说这琼花娇艳无比,举世无双,但也就是因为这,那胡江镇的数十万百姓当年才惨遭灭顶之灾。”
我也叹息道:“是啊,当年隋炀帝征集了数十万人去开凿那大跋淄河,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这大跋淄河的滚滚河底也不知沉积了多少具白骨,这波涛汹涌,却是那群鬼哀号之声。”
雍四不解道:“这跋淄河那么长,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单单这胡江镇里有这么多冤鬼作孽?”
那老人叹息道:“还不是因为那琼花惹的祸!”
雍四不知道这琼花为何物,我却听三叔说过这段历史,便给她讲述起来——胡江镇城位于大跋淄河的南端,是大跋淄河最为凶险的地段之一。胡江镇在隋唐时期,隶属胡江镇。传说当年隋炀帝为去胡江镇一看琼花盛开的美景,特意命人开凿了这条水道。多少民工的血泪流进跋淄河水,因此跋淄河自古就是怨气汹涌,淹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传说当年隋炀帝为了修建这大跋淄河,横征暴敛,驱使了胡江镇三十万劳工,日夜兼程修筑这跋淄河,弄得两岸人民冤声载道,民不聊生。最后那三十万劳工,饥寒交迫,竟然有一大半病死、累死,被扔进了这跋淄河之中。据说,那些死去的劳工心有不甘,心中郁积了太多的仇恨,断断不肯离去,就化身成恶鬼,在这京杭跋淄河中布起阵阵阴风,兴风作浪。在这河边走路的人,就经常会看到大跋淄河的滚滚波涛中露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有那淘米洗菜的妇人,一低头,看到那水中一双血红冷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而造成这胡江镇城生灵涂炭的原因,就因为那天下无双的琼花。
但是也是因为这琼花,使得胡江镇三十万人民生灵涂炭,弄得跋淄河两岸冤声载道,人民颠沛流离,最终纷纷起来造反,这隋朝的政权也随之土崩瓦解了。
我最后说道:“又有传说,这隋炀帝虽然已死,但是阴魂不散,死后依旧贪恋这琼花的美丽,所以经常在午夜之时驱使起龙舟,浩浩荡荡地开到胡江镇城境内玩赏琼花!在这胡江镇境内,据说曾经有很多人看到过,真真假假,不知真伪。不知道这一次,我们是不是能够撞到?”
这时,阅天机在外面大喊起来:“别在里面买弄你那点儿五马长枪了,快出来看琼花了!嘻嘻。”
☆、第43章:万年血玉
我心想到外面欣赏一下风景也未尝不可,于是出去了,阅天机说道:“这琼花虽然是害得胡江镇百姓流离失所,但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艳。我们正好夜航至此,不如也学着隋炀帝在这航船中泛舟赏花吧。只是千万要小心点儿,不要被那水底下的冤魂给拖下水啊!”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在一旁玩耍的小孩听我说有鬼,却一下子抬起头来,惊恐地说道:“这水里真的有鬼,我就看见过水中有好大好大的船,好多人唱歌,是鬼!那个鬼很漂亮,还给过我一块玉佩。”
我们几人听那孩子又这样说,不禁一惊。那老人这时大声呵斥道:“你这个小畜牲,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滚回船里擦船板去!”
那孩子听老人这样说,却把脖子一梗,说道:“我就是看见了!我还有那个女鬼给我的玉佩呢。”说完,一把拽出系在脖子上的一根红绳。那根红绳在脖子上带得久了,被那油汗浸染,已经变成了黑绳,在那黑绳的末端,果然就有一只玲珑剔透的玉佩。
这时,雍四见了那玉佩,两眼发直,使劲地抓住我的胳膊,说道:“那个玉佩,是我父亲随身携带之物!”
我听雍四这样说,便从小儿身上要来这块玉佩。我细细地看着这块玉佩,晶莹剔透果然是块上好的宝玉。我早就听老辈人说过,“金银有价玉无价”,就是说的宝玉能通灵,可以逢凶化吉、驱凶避祸。而且上好的古玉还能识主,不仅能够物归原主,完璧归赵,而且作为定情信物的古玉还能寄托情思,既古雅,又见真情。最为妙绝的是一种玲珑古玉,此玉出土时就是两块相知相连的璞玉,将它们雕琢开后,二者既能单独玩赏,又能合为上佳绝配,最是作为定情信物的首选。因为此玉原本就是一对,上万年交缠在一起,虽然分别两地,但是早已经心有灵犀,点点通透。此玉送与佳人,虽然远隔万里,但是一旦遇到旧主、故玉,却能鸣音鼓瑟,情谊绵绵。在唐宋时期,便被视为送与佳人的上上之选。
我仔细打量手上的这块上好宝玉,只见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我就问雍四:“你知道不知道这古玉上雕刻着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雍四摇摇头说:“这虽然确凿是父亲之物,但是父亲一向将这宝玉视为至宝,从不示人,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机会真正研究过这玉佩上的文字。”
我便将这块玉佩递给他,说:“既然这块玉佩完壁归赵,你正好也仔细研究研究这玉佩上的文字吧。
雍四接过玉佩后低头不语,仔细辨认着那古玉上的文字,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这古玉上记述了在南荒蛮族中,一对本不该在一起的年轻人相恋了,他们互相倾慕着对方,但是因为蛮族的规定却永远不能厮守在一起。两人最后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携手逃亡。可是大发雷霆的族长却带领族人高举火把打破了那暗夜的宁静,循迹来追杀他们。二人迫于无奈,在一个月圆之夜当众自尽于山崖。临死前发下诅咒:愿意以死来换取永世的平静,若是有人胆敢来扰乱我们安详的灵魂,必将化做天地间最黑暗的诅咒,降临到侵扰者的头上。”
雍四讲解完那玉佩上所写的古怪文字,我不禁被震慑了,眼前不禁浮起那浓黑的夜,两人在黑夜中拼命地奔跑着,后面是举着火把追逐他们的人群……山崖前纵身一跃的悲壮身影……临死前满含了怨愤的毒咒……那一支支在风雨中摇曳的火把,以及那被这对痴情的男女惊呆了的人群。
阅天机显然是听到了有古玉,这时钻了进来,眼里满是精光,却又装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放大镜,装模作样地看起来,然后又递给我。这玉佩初看只是血红的一块蛇形玉佩,但是放大后仔细一看,那猩红的血玉里竟然还有一弯淡红色的新月,月光轻柔地照下来,下面是一块漆黑的岩石。在那块漆黑的岩石之上,竟然就有一条盘旋昂首的清花大蟒。那蟒蛇浑身一层斑驳清花,正昂首吐着血红色的芯子对着那轮明月。清花大蟒被雕刻得惟妙惟肖,连它身上的一片片细微的鳞片、两只突起的毒牙,都看得清清楚楚,并在淡淡的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幽光。
阅天机在旁边连声赞道:“好东西,好东西!就单单这一块血玉就已经了不得了,加上这里面的蟒蛇、岩石、月亮也是这样的精致,可真的是罕见的宝贝了!”
雍四听阅天机如此说,并不在意,她要过那血色玉佩,突然用金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头,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那血玉上。
我和阅天机都曾经听说过,这血玉是由万年陈血所化,最为诡异,此玉一旦遇到鲜血后,必然吸噬干净。而吞噬过鲜血后,则更加滋润美艳,娇媚异常。所以好多爱玉之人常常用自己的鲜血去养育那血玉。这血玉每天吸噬鲜血,自然娇艳异常,可是却也会变得更加噬血凶险,若久不食人血,竟然会主动攻击佩带它的主人,有人甚至被自己所养之玉吸干全身鲜血而死。不过,这都只是耳闻而已,并没有亲自见过,当看到雍四用自己的鲜血供养这玉佩,就已经知道这块血玉一定就是那万年陈血所化。
却说阅天机在道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奇珍异宝也算不少了,可是这样奇丽美艳的玉器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知道这件玉器已经算得上是国宝一级的文物,自己那个小店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消受不起。此玉器做工精细,诡丽异常,估计至少是唐朝以前的物件,现在的市场价值实在难以估量。
阅天机当下便拱手问道:“恕我多问一句,雍四你手里拿的,不知是不是就是那万年血玉?”
雍四点点头,说道:“此玉虽然是陈年血玉,其实也有所不同。您请再掌眼一看。”
阅天机听她这样说,便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血玉,再仔细一看,不仅大惊失色,又随手递给了我。那血玉里原本盘旋在岩石上的碧色蟒蛇,此时却已经变成了浑身血红,怒昂起蛇头,獠牙上挂着几滴鲜血,面目狰狞地仰望着月亮。原本斜挂在天边的一弯月牙,如今也变成了当空照耀着的满月,只是那月亮的颜色却变成鲜红色,更显得十分的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