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威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如果没有人问起来，江桐真的没有勇气说出来。那毕竟是江家一生的心血啊，说葬送在她的手里，她怎么可能有胆识说出来。可是，如今江耀威一问，就像一根尖针捅过来，膨胀到极至的气球扎破了，而她一切慌恐莫明的情绪洪荒一样爆发出，到了无法抵挡的地步。刹那，痛哭失声，只喃喃说：“爸，对不起，对不起……”
敲开江桐的房门，锐利的审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耀威的脸沉下来，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饭也没顾上吃，就上楼去了。
李素梅让人上去叫了两次，担心的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我看这几天她不太对头，也不跟朋友出去逛街了。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也不想吭声似的。”
江桐连续几天打不起精神，每天关在房间里不出门，到了现在饭都不肯下来吃了。
“说的哪里话，快抱她上去睡吧。”
“陆叔，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折腾你们。”
陆明哲看到顾九重的表情，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忙说：“抱到卧室去睡吧，你今晚也睡这里吧，时间不早了，就别回去了。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好好说，大晚上呆在外面别感冒了。”
又好气又好笑：“本来跟她说着话呢，我说怎么没声音了，低头一看睡着了。”
不等管家出去，顾九重抱着风小玖进来。
“两个人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我看小玖的情绪不太好。可千万别谈不拢，又闹起来了。”知道年轻人的脾气大，又怕现在的风小玖孩子气，顾九重没耐心哄她。就对管家说：“你出去看看，就说天气太冷了，让他们有什么话到客厅里说。”
陆明哲早听管家说顾九重过来了，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见还没进来，就忍不住有些担心。
他的胸膛暖极了，风小玖折腾了大半个夜没有睡，这会儿靠在他的怀里喟叹得连眼睛都不开，只觉得舒服。原来睡在哪里都不如他的怀里，安逸得像一只蓬松的猫，困奄奄的想睡去。
“以前经受的，我都认下了，也不觉得苦，但凡我可以撑下来的，就说明是我的脊梁骨担得动了。可是，小玖，你不能说不跟我，这个我一定担不动，是我最恐惧且无力经受的……”
他最怕的只是他们没有结果，不能天长地久。现在好了，这样的恐惧完全没有了，她开始知道心疼他，顾九重前所未有的满足。想起来不禁觉得好笑，有朝一日他顾九重竟然这样患得患失，简直不像他了。
“其实那些我都不在意，无论是我爸妈去世，让我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上有多辛苦多无奈。还是你过去心里在乎谁更多一些，那些我通通可以不在意，都不是我最害怕的……”
顾九重抑制不住吻了下她的头发。
他像个傻小子一样乐开怀，还不忘帮她把衣服拢紧。
可是，那样奢侈的梦却被他给做成了，名副其实的梦想成真。
她说出的话也字字句句慰帖心口，还有什么好说的。顾九重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风小玖可以心无旁鹜的跑来喜欢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以前觉得是奢望，他后来居上，到底晚了陆琰一把年头，光阴似水，却不会灰飞烟灭，抹都抹不去。
“我想以前我对你一定不够好，我这个人有的时候死心眼，连我妈都这么说我，上来一阵谁都治不了我。你跟我说以前我是爱着陆琰的，包括生了小风之后，我仍旧喜欢他……我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子的，当年我喜欢陆琰的时候就像魔障了一样，其实常常觉得不可能，我们或许不会在一起……可是，即便那样想，我还是没脸没皮的粘着他，那些年我就像没有自尊一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讨厌我。但我想，后来我跟你在一起了，还生了孩子，他一定更加不会喜欢我了。而我仍旧喜欢他，那时候我将你置于何地了呢……既然我没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也一定不知道心疼你……”她哽咽了一声：“其实听奶奶说起你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很心疼，想不出那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真的很懊恼，为什么没有早认识你，把对陆琰的那些喜欢用来喜欢你，或许你就不会一个人撑得那样辛苦了……”
抬手覆上眼睛，她真的想象不出自己是怎样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这样一说，她立刻又没了方向，风小玖环上他的腰，轻声吐字：“我不是气你，我在气我自己。我一定做出了很多伤害你的事……”
顾九重蹙眉，心软得滴出水来。“好了，对不起。”用力抱紧她：“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你知道我没有恶意，更不是有意要骗你，很多事情就那样阴差阳错，似乎只差了一步，我没有办法……”
风小玖的下巴被他抬了起来，他这个样子是在生气么？气什么呢。风小玖鼻酸，讲不出话来，把头一低，埋进他的肩窝里。
下一秒落进熟悉的怀抱里，侧脸贴到他跳动有力的胸膛上。男人宽厚的胸膛，隔着衬衣嗅到他所谓的体香，铺天盖地。而他的外套已经落到她的肩膀上：“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不怕冷死是不是？”
怎么会看不到，他的老婆几根肋骨他都数得一清二楚。迷茫的蹲在那里真的只是一小团，娇小的身形，垮着双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昏黄柔软。想起上学的时候，校园里都是这样的灯，晚上整个校园万念俱寂，只有那些灯还亮着，就是这种晕黄的颜色。
管家还好心的帮他指一下：“顾少，太太在那里蹲着呢。”管家年纪大了，眼神不是特别好，以为他也许会看不清，又说：“看到那团小影子没有，就在路灯下面。”
管家打开门，顾九重的车直接开了进来。
风小玖听罢才觉得他只是表面风光，其实从来不比别人过得好，连一般的孩子都比不上。风小玖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懂不懂得体谅他，可是，现在她真的心疼他。
她终于想起来，钟峻风那个让人心疼的模样像谁了。他一点儿都不像她，虽然这个孩子是被她生出来的。想起顾老夫人跟她讲顾九重时说过的话，她说顾九重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就在空难中去世了，他从十几岁起就扛起整个顾家和所有家人，一个孩子的脊梁骨能有多硬呢？所以，疼也不说疼，怕也不说怕，就那样苦苦支撑下来了。
夜里的风很凉，一直往脖子里钻。可是风小玖有些走神，连冷都感觉不到了。
女人的事情钟峻风也理不太清楚，只说：“反正她现在的心里状态就是很古怪，不用担心，等一等就会好起来了。”
周容锦又忍不住被他逗笑：“乱说，你妈妈还年轻，什么更年期啊，早着呢。”
钟峻风伸手拉她：“奶奶，让她晒一会儿月光吧，更年期的女人就是很麻烦，奇奇怪怪的，我们不用管她。”
周容锦还担心：“她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感冒啊？”
风小玖裹着自己的一件大外套蹲在陆家的庭院里。
可是，他那样跟只鸵鸟有什么分别。要知道这个女人是他老婆，是他要用一生去爱去陪伴的女人，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样，他还摆什么高姿态？他早该拿捏透自己，一切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漫不经心和不可一世，到了风小玖这里分明都不作数了。
之前还在想她为什么委屈，顾九重觉得自己错了，简直大错特错……她本来就该委屈，到处都是她委屈的理由，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不委屈。他为什么要在家里生闷气而不去陆家找她？既然她没给他打电话，他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找过去呢？又为什么躺到床上想得她无法入睡，也不肯跑到她面前去，捧起她的脸，盯着她亮闪闪的大眼睛问清楚：“小玖，你明确的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再者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改，我改还不行么？”
顾九重拿起外套就出来了，下人听到响动出来看的时候，他已经发动车子离开了。
钟峻风就在身边，无奈的叹口气，觉得事态真是闹大发了，从她手里夺过电话说：“就是手滑了一下，烫红了一点儿，连水泡都没起，奶奶已经给我上过药了，凉飕飕的，还挺舒服，连疼都感觉不到了。”他一直叹气说：“可是她一直哭，我也拿她没办法……”
顾九重听出她哭了，深深吸了口凉气：“烫伤了？”
风小玖的声音嗡嗡的：“我把你儿子给烫到了……”
顾九重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明显跳了一下，可是，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死女人”，更像在自欺欺人。接起电话声音是冷的：“不是懒得接我电话，怎么……”
终于找到理由给顾九重打电话，既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又能说与已不相干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拗什么了。
风小玖之前哭得太厉害了，这会儿还忍不住抽搐，那样子跟小孩子似的。
“乖，你别管了，爷爷心里有数。”看时间不早了，让风小玖带着钟峻风去休息。
便说：“爷爷，奶奶，我真没事。那些东西不用弄，我平时根本不会去碰。”
太兴师动众了，那种幼稚的事情钟峻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做，现在就更不想着做了。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而已，却让众人一场惊。
“以后这种事情谁也别让小风做，伤到了可怎么办。”忽然事事不放心起，觉得家里到处都是危险的隐患。又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些插头是小孩子摸得到的，就连夜把管家叫来，让他们明天找人把那些处理一下。
周容锦一边吹气一边帮钟峻风上药，就连陆明哲也惊动了，站在一边担心的不得了。
风小玖寸步不离的跟着上楼。
转首告诉小玖：“没烫坏上点儿药就不要紧了，杯子让他们打扫，你别管了。”
周容锦也吓了一跳，忙拉过他的手：“快给奶奶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发现只是红了一点儿，总算皮没有破，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烫出水泡，奶奶帮你上点儿药。以后这些东西千万不能碰，你太小了，万一伤到怎么办。”
风小玖吸着鼻子：“什么大惊小怪啊，都烫红了。”
还是钟峻风先稳过神来，叫了声“奶奶”然后说：“没事，我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她就大惊小怪的哭起来了。”
周容锦听到响动，已经披着衣服下来。看到娘俩在客厅里哭成一团，一阵唏嘘：“怎么了这是？”
没想到她回头是岸了……不对，是她本来就爱着他。
钟峻风伸手揽住她的脖子，软软的叫她：“妈妈。”这段时间他都叫她小玖的，想着她再这么对他视而不见，他就要跟她绝交了。
风小玖忍不住呜咽：“我不心疼你心疼谁？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母子连心，我怎么会不疼你？就算我不心疼全世界，也会心疼你啊……一直以来是你在跟我闹脾气，不是嫌我笨，就拿冷脸对我，我还怎么跟你走近……”
钟峻风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擦眼泪，低低说：“我以为你不心疼我了。”
怎么会不疼？风小玖的心就疼的厉害。那一下就像一杯滚烫的热水浇在了她的心口上，原来这个孩子果真是她的心头肉。
钟峻风看她胡乱的掉眼泪，有些不可思议，安抚她说：“你别哭，只是手滑了一下，又没烫破皮，根本就不疼。”
大半杯水洒上去，一定很疼的。若是其他的小孩子早就大哭大叫了。可是，钟峻风只是抿紧了唇，脸色看着还算平静。他这个倔强又坚强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即时咝的一阵抽气声，杯子掉到了地上，杯中的液体溅到她的小腿上，一点一滴也是滚烫的。她的心一下拧紧，紧得拧出水来。那道死死压抑的防线一下崩塌了，扑来过泪如雨下，拉着他的小手看到红了一片，她哽咽着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风小玖不停的帮他吹气，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该怎么止痛。只是帮他一直吹，一直吹，一边掉泪一边怪他：“你不小心点儿，小孩子怎么能碰热水……我真是糊涂了，不该让你倒的……”
看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去给她倒热水，那个闲散又淡然的模样，真是跟他如出一辙。她觉得鼻骨发酸，有什么东西浸进心肺里，又疼又软。却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可是，也知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跟个疯子有什么区别，一定还会吓到孩子……
风小玖怔怔的看着他。
毕竟春寒料峭的时候夜里还是凉的，钟峻风看她拿起矿泉水就要喝，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我给你倒热水。”
钟峻风“哦”了声：“我也起来喝水。”
“我要喝水，你起来干什么？”
下床找水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钟峻风。他揉着迷离的眸子，奶声奶气的问她：“你出来做什么？”
猛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原来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有睡。
风小玖狠狠的瞪他：“你个自恋狂。”不过她不能否认，那种味道她真的很喜欢，甚至是贪恋。
顾九重当时怎么说？恬不知耻的似笑非笑：“体香，不是脱了衣服洗了澡就会变没的。”
可是，躺到床上她也失眠了。觉得哪里都不对，或许是换了新的睡眠环境所以不适应。睡灯的颜色不一样，窗帘也不是双层的，床垫比家里的软可是不及那有弹性……就连被子的味道也不一样，现在抱着的只有阳光的味道，而家里的还有淡淡的香水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有一次还被风小玖拉起来诟病，问他为什么洗过澡了，也没穿着白天的衣服上床，怎么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他们最相像的就是眼睛，由其轻轻微起来的样子，跟只慵懒的猫似的。她怎么可能想他呢？天天在一起，按理说早该烦了。
风小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太讨厌了……”
钟峻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我也没让你帮我洗，是你自己非赖在这里好不好？”
“你的问题太多了，算了，我不帮你洗了。”
风小玖叹了口气，是在躲着他，可是却不是生气这么简单。
“那是怎么了？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的样子分明是在躲着他。”
钟峻风觉得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怎么可能瞒过人。
风小玖奄奄的一抬眼：“小孩子懂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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