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互相瞧了一眼,决不定是否要去执行这个命令。被捕者穷凶极恶看着她们,似乎谁要靠近去他就要咬人。
“你们怎么了!快点!你们难道不是列宁格勒的保卫者和民防人员?”
玛莎点点头,走到男人跟前,把手伸进了大衣的左边口袋里,从那儿掏出了个椭圆形的黑『色』小匣子,上面有两个按钮,里边拉出一根导线。
“哎呀!他是在埋地雷,”她感觉到导线与什么东西接连着,说。
“这没有关系,放回去,看看另外一只口袋。”
右边口袋里原来有一把扁平的手枪,枪口低垂在专门设置的枪套里。
“就是这个……拿过来!姑娘们,你们这里附近有电话吗?”
“总部有。”
“请去一趟……只是灵活些!说是马斯柳科夫叫打的电话,马上要辆车子,说马斯柳科夫抓住了个校正炮击的特务。明白了吗?”
深信第二个姑娘已从害怕和突然的意外中清醒过来,马斯柳科夫又重复了一遍,还告诉了她电话号码,派她去打电话了。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写字桌边,一边仔细倾听着暗哑的炮声,一画清理着文件,疑团头绪纷繁但这疑团的主要线索他已经把握在手。中校清楚,引起猛烈的炮击并不是因为天气好,而是因为列宁格勒出现了坦克。德国人在进行瞄准『射』击,虽然要击中远距离行驶的坦克可能『性』极小。很明白,城里有敌人的观察哨,校正『射』击的特务,但是他们同马尔采夫,——“毒蜘蛛”——有着什么联系呢?
马尔采夫就像卡扎科夫一样,到『药』房找了沙尔科夫斯基。沙尔科夫斯基与许多人有联系。现在查明,其中有两个隐藏在公墓的某个地方,其余住在城里各处。沙尔科夫斯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呢?
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
“中校同志,”他听见他一个助手的声音,“马斯柳科夫报告,刚才当场捉获一个波罗的海沿岸的男爵……他在铸造桥附近用无线电校正炮火『射』击。”
“反抗了吗?”
“没有,没有来得及掏武器。”
“您在哪儿讲话?”
“我在年监狱里,手续已经办好。”
“好,让我来审问。过十分钟我就来。”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挂掉了电话,收起打开的文件,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过几分钟,要同跟沙尔科夫斯基有关系的敌人会面了,昨天,这个校正炮火『射』击的特务一离开『药』房,马斯柳科夫就跟踪上了他。这人态度会怎样?怎样去进行审问?要是沙尔科夫斯基是间谍头子;那么被捕者只可能是执行任务者,既不会知道卡扎科夫,也不会知道马尔采夫。
炮击停止了,窗子玻璃因为铸造大街上行驶着坦克还在震动。
电话铃又响了。
“喂,找谁?”
“你是谁?”传来了个女的声音,”万尼亚叔叔吗?”
“啊,我的侄女,阿列奇卡吗?”
“是,我一个人在家,”女孩子匆忙地说,”科利亚在学校里,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去什么地方了,他说今天可能不回来过夜。他要去亲戚那里。您在听我说吗?万尼亚叔叔。”
“是,在听。”
“我收拾他的房间,发现在他那里放着页张……留声机唱片。科利亚说,如果发生什么事,要打电话给您。”
“这些唱片放在什么地方?”
“在小桌子上。”
“好,谢谢你的电话,再没有什么了吧?”
“没有什么了。”
“身体怎样?学习如何?”
“一切正常。”
“那就好,阿列奇卡。我现在非常忙,过一个半钟头我们再谈谈。”
谢尔盖·库兹米奇·马斯柳科夫如同瓦利亚·卡尔梅科娃一样,是重伤痊愈后从前线来反间谍机关工作的,并且在短时期内显示了自己很大的长处。马斯柳科夫年轻、过于热情,然而坚定、勇敢和机警。弄虚作假、撒谎。耍花样、等待时机、进行巧妙的“外交”谈话,他不会,也不能。但如果需要顽强地跟踪敌人,搜集他们的消息,迅雷不及掩耳地逮捕他们,马斯柳科夫干得很出『色』。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给他的助手们布置危险任务的时候,就估计到了这些特点。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走过长廊,到了楼房的尽头,下到审讯室去。马斯柳科夫已在等着他了。桌上摆着被扣留的东西:带皮套的手提式发报机、传声器、手枪,证件、烟盒、火柴、小折刀、手帕、钱、戒指、铅笔、记事本以及一份虽新却已弄皱的《列宁格勒真理报》。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中校同志,”马斯柳科夫向首长行过礼,快活地说。
“很好。祝贺您,谢尔盖·库兹米奇,”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友好地伸出手去说,“是你自己搜查的?”
“我亲自动手彻底解剖的,衣缝都『摸』过了,衬里布也撕开了,但是除了发报机和武器外,什么可疑的也没有找到。护照也是真的。”
“他态度如何?”
“当汽车没有来时,显得焦躁不安,不时东看西看。这会儿安静了。”
“您讲他不时看来看去?是在等候帮助吗?”
“不知道。”
“您与他讲过什么了吗?”
“沿右。”
“讲详细点,您怎样查清了他的身份?”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坐到桌边问。
他掏出一包烟,请中尉抽了支,然后把它放在自己的面前。
“我从『药』房跟踪他到家里,”马斯柳科夫开始说,“正巧这时院子里有个管院子的女工。从她嘴里我知道了,他在那儿住。不过住了多久,在什么地方工作,家里怎样,这些她都说不清;因为去年她才当管院子的。不过重要的是地址弄清楚了。这以后我开始寻找易于隐蔽,进行监视的地方。
这就碰上了个过了中年的女工,跟她相识了。攀谈起来……您讲过,中校同志,我们在自己的工作中始终要依靠人民。”
“这不是我说的,是捷尔任斯基的话,”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纠正说。
“完全对。一句话,从她那儿我知道了,那里有个老头,在这幢房屋住得很久了,是革命前的老住户。他住宅的窗口恰好在波罗的海沿岸男爵家的对面,我就冒险去了他那里。什么巧事都有!原来那是个很好的老人。两个儿子在前线,老伴在战争的第一个冬天饿死了,他却活了下来。说来话长,简直像一整部长篇史诗。起先老人抱着怀疑情绪,不信任地看着我;后来听我讲了一、两个前线的故事,就变得亲热起来。”
“这——样,”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拖长声音说话,以便让人明白,余下的部分他已经从报告里知道了,“就是说,除了男爵外,住宅里还住着个老太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弄清楚了吗?”
“他的姑母,靠养老金过活。”
“奇怪,他回来却住在一幢谁都认得他的房子里。”
“这可是很旱以前的事了,中校同志。那时他非常年轻,现在谁认得他!何况差不多都死了。”
“但还是找到了一个。”
“这是例外,算是我的得手!”马斯柳科夫自谦地说,但是碰上了首长疑问的目光,就解释说,“淘金工人、采金者常这么说。要知道我是一个万事亨通、鸿运高照的人,中校同志。我三次受伤,但不管怎样,总算活了下来。”
“好吧,那沙尔科夫斯基呢?他经常去那儿吗?”
“这我就不能肯定了,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马斯柳科夫伤心他说,“我问了他,他却装聋作哑。不是不能直截了当提问题吗?我用种种方法,『药』啦,『药』房啦,开始谈话;但一切毫无结果,我是个很坏的外交家。”
“他扫哪儿弄来的护照?”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从桌上拿起打开的证件问。
“我看,是从哪个死者身上弄来的。”
“应该今天就弄清楚,如果他招认,还得检验一遍。我们赶快开始审问。”
“是,开始审问!要叫女速记员吗?”
“不要,”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目送着离开的中尉,微笑着说。
两年的军队生活给年轻人留下深刻的痕迹。一副军人姿态,举上沉着,说话简练:但是透过这些仍然感到另外一个非军人的马斯柳科夫,特别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
马斯柳科夫去带被捕者的时候,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检查了全部东西,打开了报纸。在第一版上印着要罗科索夫斯基大将攻取戈麦尔市的命令。
很难推测被捕者对审讯的态度会怎样,他会提出些什么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会不会老老实实回答审讯员提出的全部问题。
被捅者小心谨慎地走进了房间,往左右瞧了瞧,有些奴颜屈膝地向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点了点头,坐到了准备好的椅子上。马斯柳科夫与首长并肩坐下来,有一段时间沉默着,互相都在揣摩“审讯官先生,我想用无线电对这件事作个声明,”被捕者忽然说。
“什么声明?”
“我想向我的同胞宣告,希特勒完蛋了,战争输定了。应该立即结束一切,为什么要流这么多血呢!”
“啊哈,是这么回事……这我们以后再谈。您姓苏特林,”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打开护照问。
“不,这证件是假的。它是在那一边搞的……我姓米勒,名叫汉斯,现在我是战俘。”
“瞧,这一切是多么简单又平常,”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微笑着说,”我们这样就相识了。记下来,谢尔盖·库兹米奇。汉斯·米勒由飞机经前线空投过来,”他口授说,“任务是校正炮火『射』击。是这样吗?”
“我!我!”被捕者已经用德语肯定。
“您很早就被空投过来了吗?”
“还不很久,两昼夜以前。我是用降落伞空投下来的。非常怕人,真担心,降落伞会张不开来。”
“您属于哪个部队?”
汉斯很乐意他讲了部队的编号,以及它驻扎的位置和指挥员是谁。他讲这些一直用半通不通的语言:但是即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很容易听得出他的口音是装出来的。
“那您这两天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夜我住在城外,就是我降落的地方,一个小村庄的干草棚里。另一夜,就是今天,住在一个没人住的住宅里,也就是瓦西里耶夫岛上。”
“以前您来过列宁格勒吗?”
“我这里来过三次,当时我在商船上工作。审讯官先生,您给我发表广播声明的机会吗?”
“不成问题。如果您这念头没有打消的话,审讯后我们就带您去广播电台扩音室去。这么说来,您在列宁格勒没有熟人。”
“没有。”
“那为什么您昨天去过涅瓦大街的一家『药』房?”
被捕者皱起眉头,想了想,不慌不忙地回答:“『药』房吗?是,昨天我去过『药』房,买了……”
“六包阿司匹林粉,”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提示说。
“不,”被捕者毫不发窘地回答,“我买了感冒『药』。我稍微有点咳嗽。”
“喂,看来您认为我们都是些笨蛋透顶的傻瓜。您在哪儿弄到了这张护照,伦基斯,”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冷冰冰地问,并且看得出,这个姓对他发生了深刻的影响,又继续说:“别装蒜。我们知道您不是施韦克,而是伦基斯·亚当。我们对您知道得很清楚,男爵先生。您昨天从沙尔科夫斯基那里接受了什么任务?”
被捕者低下了头,不响了。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把这个问题用不同问法问了好几次,但没有得到回答。被捕者甚至头也不抬。
“只有您老实地全部告诉了我们真相,我们才认为您是战俘。现在您去想一想,什么对您有好处,是讲还是不讲,”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站起来说,”希望您死了作广播声明的心……把被捕者带走。”
第1卷 第24章唱片
功课做完,午饭煮好,住宅全部收拾完毕,列娜在等电话,无事可做,拿起了本书,在客厅里拣了个座位读起来。很快真的响起了铃声:但不是客厅的,而是前厅的。
“外面是谁?”
“阿列奇卡,这是我,万尼亚叔叔。请开门。爸爸没有回来吗?”
列娜开了门,亮了前厅的灯,困『惑』不解地看看站在梯台上的两个男人。
“爸爸没有回来吗?”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又问,“只有您一个人吗?”
这时,列娜才明白过来。
“一个人,一个人……家里谁也没有。”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和跟在后面的布拉科夫,走进了前厅,随手关上了门。
“首先祝您好,阿列奇卡。你感觉怎样?”
“很好。”
“与哥哥没有吵嘴吗?”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微笑着说。
“哪里的话!没有……”
“布拉科夫同志,去厨房里,在窗边看好。如果他回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转移到您那儿去。”
“他说,今天不来过夜,”列娜告诉说。
“他的计划突然有了变化,是忘了什么东西……”
布拉科夫把拐杖留在前厅,去了厨房里,在一扇窗旁找了个地方站着,打那儿整个院子都看得很清楚。
“喂,讲吧,列娜,看见和听到了什么。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给您什么印象?”
“他很好……”列娜不加思索地回答,”善良又愉快。只在晚上才在家……还有早晨耽搁一会儿。我们喝茶时,他讲各种各样可笑的故事……有次帮我解了习题。前天晚上,科利亚很狼狈。他给他看了儿子的照片……”
“这我知道了。他向您打听了什么吗?”
“问到了爸爸……但我就像您讲的那样,尽量少讲,万尼亚叔叔。生活中经常有沉默寡言的女孩子。是不是?我们班上就有一个……沉默寡言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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