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实际上是一种暗号?”马斯柳科夫说,”六包阿司匹林粉——不过我这种推测不很靠得住……”
“为什么。相反。又简单又明了。不过这东西看来是另一回事。挪到明天给工程师吧。让他们去伤脑筋。我们走吧,看来我们走的是一条错路,进了死胡同。现在去睡觉……”
马斯柳科夫离开了,而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用大倍的放大镜仔细看着唱片,在桌旁坐了很久。他不愿意去向将军报告,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觉得,谜底在某个近处,并且十分简单:就像经常可能发生的一样,头脑里钻进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离奇古怪的推测。快天明他才睡熟:但即使在睡梦中,唱片也未使他安宁,在令人讨厌的狐步舞乐曲的伴奏下,在某一间『潮』湿的地下室里,他一开始与一个凶狠的老太婆跳舞,后来这个老太婆变成了沙尔科夫斯基。
猛烈的轰击声使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醒来,他没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撩起遮光的窗帘。房间一下子开始亮了。街头不寻常地迅速驶过一辆电车,在它后面是两辆货车。一匹大马迈着沉重的蹄子用力拉着一辆装着袋子和箱子的马车。在这一切运动中感觉到了某种惊恐。步行的人见不到。
一切很清楚——市区开始遭到炮击。就在附近什么地方爆炸了一颗震醒他的炮弹。过了一会儿轰击又开始了,之后一次又一次……炮弹落在不远处,大楼抖动着:但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心里十分平静。他早已让自己相信,他这个人的生命,在千百万人的巨大斗争的环境中,是如此地渺小,担心它是不值得的。
当炮火再进行袭击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做好『操』,整理好床铺了。他准备去洗脸,从书桌里拿了肥皂,这时又看见了唱片,注意到了厂标。在黑『色』的商标上,用金『色』的细线画着一只坐在长长的留声机筒前的狗。
“谜底到底在哪儿?”他思考了一下。
商标稍微凹进去,边缘有着个突出的圆圈,这样造成个印象,文字是直接印到胶木上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商标是用纸做的,涂上清漆贴上去的。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大拇指的指甲又长又利,他用指甲在圆圈和商标的边缘间刻划,发现有个地方纸脱开了。他小心地把脱开的商标掀到底,终于看见了商标底下的细纹。”谜底原来在这儿,狗崽子!录音!补充录音。”
这个发现使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很高兴,他拿着唱片跳到走廊里,几乎奔着往他的助手们走去。
马斯柳科夫没有听见炮击,睡得很甜。
“谢尔盖·库兹米奇!谢尔盖……炔醒来,脑袋醒醒……”
“什么事?我已经……一切准备停当,中校同志……可以走了。”
“去哪儿?醒来,谢尔盖·库兹米奇……”
“已经醒来了,”马斯柳科夫坐在床上费力地说道。
“你知道这是件什么玩意儿……原来掩埋在狗底下!”
“埋在狗底下。明白了,”马斯柳科夫低声含糊说,很明显他以为这一切发生在梦中。
“谢尔盖·库兹米奇,你看,”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把唱片拿到他鼻尖前面,拉开商标的边缘说,“看见吗?那里还录着什么东西……”
到这时,马斯柳科夫这才清楚,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首长,因意外发现而激动得什么似的。
“原来如此!这真巧妙,中校同志。您怎么讲到狗什么的?”
“往这儿着。工厂的商标:一只狗坐在喇叭筒前边。看见了吗?就是它使我猜出了这个谜。”
***
在实验室里取下了商标,擦干净了唱片,弄明了录制的是 30 转速的唱片。技术上的新产品——慢速唱片已不是个秘密。
与唱片一起,办公室里带来了专门的收音电唱两用机。
“喂,这是什么音乐?”只有他们两人时。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问工程师说。
“希姆莱的讲话。”
“哎呀!还是希姆莱!”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惊讶地说,“作了翻译吗?”
“没有。您来听,中校同志,”工程师放下唱针说。
扬声器里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突然传来了一个喉音很重的男人声音,开始希姆莱讲得很平静,几乎是友好的声调。他对待德国情报机关所有在国外的间谍头子的态度像父亲与儿子的谈话一样。渐渐地在声音里出现了哇啦哇啦的命令口吻。结束时他的讲话几乎是吼叫。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不太通晓德语,但主要的意思他清楚了。希姆莱说,德军的退却是战略『性』的。退却的目的是为消耗和削弱苏联军队,说德军的退却秩序井然,接着原定计划,保存着装备和人员,与此同时,苏联军队则遭受到了重大的伤亡和损失“这在我们打沙皇戈罗赫时候就道了,”伊万·瓦西里那维奇讪笑说,“丧魂落魄的逃跑作为成功的战略运动。”
工程师笑了起来,但立刻又举起一个手指,让中校凝神注意。
希姆莱告诉说,下会有第二战线。在日内瓦与美英正在进行关于缔结和约的谈判,这些国家退出战争的时刻近了。
“原来如此!这是什么……挑拨还是事实?”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注视着比他更通晓德语的工程师的脸部表情问。
“很有可能,”工程师摊开双手说,“第二战线到现在还没有……”
接着希姆莱说,在这些关键的日子里,德国的爱国者应为加速战胜『共产』主义加倍努力。俄罗斯正在流血。这是它最后的反抗。结束时他命令把这些消息散播出去,行动,再行动……破坏桥梁,毁灭工厂,对粮食、水库投毒。
希姆莱以通常颂扬第三帝国的口号结束了自己的讲话,然后当然——希特勒万岁!
“完了!”工程师说。
“空把戏。另一面的商标你们也取下来了吗?”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指望听到某些具体任务,地方的名称,人的姓名;但这些都没有。这只是一般号召。
“另外一面的商标我们很难取下,”工程师指着唱片的反面说,“这种胶水……应该给他们作公正的评价,中校同志,他们的化学很出『色』。”
“不光化学……这一切怎么竞会发生的?”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沉思着说道,”爱好劳动的人民……可就是遭到了法西斯的奴役。”
“中校同志,他们那儿的学校与众不同。从小就不教独立思考。这种教育影响了他们的全体人民。”
“当然,学校起着很大的作用。可您打哪儿知道,德国人不教独立思考?”
“有个时候我研究过教育史,打算成为教师。”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瞧了瞧身材颀长的、瘦瘦的工程师,微笑了一下。
“孩子们大概曾称呼过您’斯乔帕叔叔’。”
“完全对。就是现在认得我的孩子还这样称呼我,而有些孩子还要求说,‘叔叔,给弄只小麻雀。’”
实验室里来了电话,说『药』房保险柜内找到的细颈玻璃管里的『液』体原来是氰化钾制剂,这是一种作用迅速的烈『性』毒『药』。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的推测给肯定了。沙尔科夫斯基是在汽车内自己毒死的,其时他确信自己德国间谍头子的面目已被揭穿。现在可以泰然去向将军报告,并动手消灭整个匪帮了。
第1卷 第31章意外来访
米沙和列娜对发生的事啥也不知道,当然也不了解什么使他们的客人不安,显得那么心事重重,并且一天比一天阴郁不欢。给他们送信的卡扎科夫这个姓他们甚至没有听见过。
“爸爸在工厂里,而信是某个男人带来的。科利亚给他开的门。”
“他没有说会来取回信?”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问。
“取回信?”她重又问,“没有……就我晓得他啥也没有讲。他只是请把信交给爸爸。再也没有什么了。难道需要回信吗?”
“问题不在这里。我的一个熟人来到列宁格勒出差,我就托他送封信,”马尔采夫解释,“但我怎么也不能找到他。”
“那他大概回去了?”
“不。我们应该在这里相会。”
“他可晓得您住在我们这里吗?”
“知道。我对他说过。”
“那么他会找您的,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列娜挺有把握他说。
“我担心……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列娜的眼睛里显出猜测,并现出了吃惊、惋惜和同情的表情。
“哎呀!要是他受了伤,怎么办?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看,一直『射』击得这么厉害。”
“我也这么想过……”
“那样的话,您到医院和军医院里去找找。想要我帮助吗?应该去一次埃里斯曼医院,随后是瓦西里耶夫岛上的蔽拉·斯卢茨卡医院,随后是古比雪夫医院……再多我就不知道了。许多学校里都设有军医院。”
“也许……也许,”马尔采夫沉思着说,”实在不明白,他失踪去了哪儿。但寻找他不必,阿列奇卡。如果他活着,那他自己会找来的;如果牺牲了……那怎么……我们反正对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午饭时,米沙回来了。朋友下葬后,他大大地改变了。总是很严肃,很少讲话。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对此早有感觉,不过不知为什么至今没有详细问过。这也很好。原来米沙觉得瓦夏的死是马尔采夫间接造成的,打心里仇视他,也怕无意间流『露』出来。列娜开了门。
“他在家吗?”米沙轻声问,但出现在前厅的马尔采夫代替了她回答。
“在家,在家……我看得出,我的朋友们,我留着使你们不快。”
“不是……不是这回事。哪有什么不快的!何况我们只在晚上才见面,”米沙脱着衣服说,”爸乙很快妥回来了。”
“他很快要回来了,我看来得赶紧走了。我担心会与他错过。”
米沙明白马尔采夫讲的这些只是”漂亮话”,他什么地方也不打算去:列娜却当真了。
“难道您就这样不等候爸爸了?他会难过的,别走,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她几乎央求他说。
“我本来就做客逗留得太久了,在这儿再也没有事了”我也算在被包围的列宁格勒耽过了。这对我将来的回忆很有益。对经历……是!差点忘了,”马尔采夫忽然想起,并从口袋里掏出了皮夹子,“我从我们的部门那里领到一张优待票,想请情你们。我们就在今天把这办了。现在我到商店里去一下,弄点什么……合胃口的东西,美餐一顿。据说甚至可以得到节日的葡萄酒。科利亚,您与我喝个杯底朝天。”
“那是为什么。为了很快的胜利吗?”
“好吧,也可说是为了胜利。”
说着这些话,马尔采夫穿好衣服出去了。列娜关上了他身后的第二道门,疑问地看了看”哥哥”。
“喂,你怎么还站着?”
“那做什么?”
“得打个电话给万尼亚叔叔。”
“为什么?”
“怎么为什么?如果他要走……”
“他没有地方可去。瞎扯而已。”
“那优待票呢?”
“这我忽略了,”米沙想了想同意说,”关于优待票要打个电话。大概从什么地方买得来的。”
客厅的桌子己为午餐铺好了。每当米沙看到准时放好大大小小的碟于,刀叉和盛放刀叉的玻璃盘,清洁的台布和餐巾,盐瓶,舀汤用的勺子,他很惊奇。列哪为什么要这样做,每次都要洗这些碗碟,把这一切他认为谁也不需要的东西藏进餐具橱又取出来,却一点也不厌烦?难道不能简单点,把报纸铺在桌子上,用军用饭盒或搪瓷盆吃饭,而面包用手掰开就行。难道她一向这样干,或者这只是为他们在扮演教授子女才这么干。
“你现在要吃午饭了吗?”列娜问。
“等一等他。”
“学校呢?”
“来得及。今天我们实习。”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不在办公地点,但值日人员告诉他”万尼亚叔叔”约过 20 分钟就会来。
需妄等待。马尔采夫很快会回来,而事情又没有什么紧急,米沙决定回头去学校以后在公用电话间再打个电后,因此他对值日人员什么也没有说。
列娜去了厨房里。米沙坐到了钢琴跟前,因为无事可做用一只手指开始弹奏“在那海洋辽阔的地方……”
突然前厅传来了铃声。
“他回米得可真快,”米沙思索了一下,同时啪的一声关上了钢琴盖,往前厅走去。
梯台上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瘦瘦的老头,白胡子修剪得很整齐、戴一副眼镜。
“您找谁?”米沙好奇地细打量来人问。
“我找谢尔盖·德米特里那维奇。”
“他不在。”
“不在吗?可惜……那他到哪儿去啦?”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曾预先说过,可能有些人会来找马尔采夫,应当记住他们的外貌以及他们说些什么问些什么的一切细节。老头打听的是扎维亚洛夫,米沙不知为什么肯定他是来找马尔采夫的,因此放心地回答。
“爸爸出差去了。”
这句话对老头产生了奇怪的影响。
“怎么回事?”他戴上眼镜,仔细看看青年,吃惊地问。
“我说,他到莫斯科出差去了,”米沙重复说,“您吃惊什么?”
“您问为什么吃惊?因为您说‘爸爸’,年轻人。”
“那又怎样?”米沙还是毫不怀疑地问。
“怎么又怎么样?您是什么人?”
模模糊糊的不安侵袭了米沙,他非常窘迫。”他为什么这么瞪着眼看
我?”
“我吗?我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明明白白。您在这儿于什么?“老头固执地问。
“住在这儿。”
“良好!为什么您住在这儿?怎么啦,从别的区搬来的,还是你们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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