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晓星深觉姜大年之言极为有理,脑中灵机一动,已思出一良策,道:“两位偷出藏珍图,可曾瞥明此图是何模样麽?”
偷天二鼠有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之能,姜大年道:“姜某熟记此图,即是图形亦可绘出。”
严晓星大喜道:“在下已得一妙计,可保义父无虞。”说时已到得城厢脚下一座破庙外,清冷月华映射着半圯墙败,尘网蛛结的庙宇,更平添了几分阴森荒凉。
严晓星低声道:“孟大侠,可容在下拜见麽?”
暗中传出孟逸雷语声道:“老弟台历?请进。”
严晓星闻声一呆,低声道:“孟大侠有险,二位可守在庙外,待在下进去相救於他。”说时一闪掠入,朗声笑道:“孟大侠何吝惜燃亮烛火,有失待客之道,在下已得悉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下落,是以赶来商议。”
庙内火光一闪,神案上一只剩下半截,粗如儿臂牛油巨烛倏地燃著,三位两目森冷,白衣长衫人身法如魅占住三才方位,作品字形围住严晓星。只见孟逸雷斜靠在壁角,面现苦痛不胜之色。严晓星蓦然一惊,道:“三位意欲何为?”
一白衣中年人冷森森笑道:“尊驾知藏珍图下落,可否见告,当饶尊驾一死。”
严晓星冷笑道:“凭三位朋友尚难取在下性命,不过三位倘应允在下一事,当据实见告。”
那白衣人道:“尊驾不妨说出。”
严晓星手指孟逸雷道:“请解开孟大侠穴道。”
那白衣人面色一变,冷笑道:“尊驾已是瓮中之鳖,何能作过分之求。”严晓星忽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那白衣人左臂曲池穴上。
那白衣人大喝道:“你在找死。”只觉一股奇热如焚气流循臂涌入穴道攻向脏腑,经受不住,不由面色大变,张嘴嗥叫一声。
其馀两白衣人见状大惊,疾向孟逸雷扑去,意欲将孟逸雷性命要挟交换同党。那知严晓星比他更快,左掌虚空疾拂,红光一闪,两白衣人甫近孟逸雷身前,只觉後心一热,哀嗥出声,倒地毙命。孟逸雷精神一振,目泛惊喜之色。被扣在严晓星手中的白衣人额角爆出满满汗珠,如黄豆般大滚滚徜下,只听严晓星喝道:“在下也不问你来历,你解开孟大侠穴道放你离去就是。”说著五指缓缓松开。
白衣人知无法安然脱身,定了定神,取出一粒丹药喂在孟逸雷口中,伸指解开孟逸雷胸腹间数处要害重穴道。孟逸雷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目中突逼射两人慑人寒芒。白衣人急向严晓星道:“尊骂说话要算话。”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当然算话,你走吧。”
白衣人闻言如逢大赦,疾逾闪电掠出庙外,突感双腿弯一麻,叭哒栽仆在地。暗中忽抢出偷天二鼠,抓起白衣人。那白衣人惨笑道:“两位别问在下来历,在下只受命敝派舵主,敝派一切隐秘悉无所知。”
姜大年冷笑道:“我绝难信你一无所知。”苍鹰攫小鸡般拧起跨入庙内,掷在地上。
只摔得白衣人浑身骨骼松却了般,半晌才咧著嘴挣扎爬起,目注严晓星道:“尊驾为何言而无信?”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在下一诺千金,已放你离去,这两位与在下素不相识,他们在庙外拦截怪不得在下言而无信。”
姜大年冷笑道:“你奉何人所命,来此挟制孟逸雷老师何为?”
白衣人道:“因敝上需查明孟逸雷与神木令传人究竟有无渊源,所以才命我等暗施诡计将孟老师制住。”
吕鄯喝道:“贵上是谁?”
白衣人苦笑道:“在下委实不知。”孟逸雷手起一掌,击中前胸,白衣人惨闷嗥出声,震断心脉气绝而死。
姜大年道:“孟贤弟为何中了他们诡计?”
孟逸雷苦笑了笑道:“小弟独自一人在此饮酒,一时内急出外,不想匪徒乘隙而入在酒内放下毒粉,由於无色无味,不曾察觉,如非三位来此,小弟恐无法幸免。”
四人席地而坐,吕鄯道:“少侠,一年来吕某四海查访少侠大仇,已查出一鳞半爪。”说着取出一纸名单,递与严晓星,接道:“这些人与赵振藩及令尊之死谅有牵连,少侠只谨慎从事,不难寻出主凶。”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乾坤八掌伏建龙亦开列一张名单。”接过展阅,已取出伏建龙所书名单相对,只有四人与吕鄯相同,其馀诸人均是正派高手。
吕鄯冷笑道:“伏建龙分明心怀叵测,意欲假少侠之手清除异己。”
孟逸雷诧道:“伏建龙为何要如此做,倘他心怀叵测,少侠投奔於他之际,正好自投罗网,连根斩除。”
吕鄯冷冷一笑道:“其实吕某亦是猜测之词,但不可不防。”
严晓星极感为难叹息道:“在下不愿错杀一人,以致冤冤相报,不如施展欲擒故纵之策,定可觅得主凶。”说著将两张名单仔细瞧了一遍,就着烛火燃毁。
昌鄯望了严晓星一眼,道:“方才途中少侠曾谓已忖出一良计,可为冯叔康远祸,可否请道其详。”
严晓星道:“我等在龙游散播风声,谓屠三山那幅藏珍图已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藏珍图是何模样,尺寸大小亦一并散出,务求其真实,使屠三山信以为真由他口中证实不假,不但义父可高枕无忧,而且两位亦释群疑。”
姜大年拍手叹道:“妙计,我等四人立即分头行事。”四人掠出庙外而去。
萧瑟秋风,金华杭州官道上飘飞著凋枝黄叶,突传来一串奔马蹄声,道上现出四人四骑,如飞疾驰荡起弥空黄尘。骑上四人均是一色黑缎长衫,背搭金刀,貌像阴沉水冷,似有着十万火急事情一般,控骑独奔。他们正是病金刚孟逸雷,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严晓星,均变易本来面目防人辨识。
孟逸雷突呵唷一声,丝缰紧勒,马奔之势立时放缓了下来,道:“前面不远就是诸暨,天色已自向晚,我等就在诸暨住了下来,明日再行如何?”
严晓星道:“一路行来,为何不见罗刹二女所留暗记,莫非她们走的是另一途径麽?”
孟逸雷笑道:“铁掌追魂屠三山及陶胜三均是望杭州奔去,罗刹二女追踪陶胜三,必是无暇留下暗记,我等到了杭州不难找出二女下落。”说着微微一笑,暗道:“少侠确是多情种子,与冯姑娘送行之时,冯姑娘哭得似泪人儿一般,难分难舍,如非你义父催促冯姑娘上车,恐此刻尚难成行咧。”
严晓星面上一热,道:“孟大侠说笑。”
四骑不疾不徐,斜阳一抹,暮蔼苍茫之际,前途隐隐现出迤逦城廓。浙西乃富庶之区,诸暨商肆林立,市集繁荣,华灯正上之际,四骑慢慢通行熙来攘往人群中。孟逸雷忽道:“在这里了。”一跃下骑,迳向一家“福昌”客栈走去,门前悬着红纸灯笼随风摇曳旋转,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严晓星发现墙壁上用白粉涂抹著一只鲤鱼,知罗刹二女曾住过这家客栈,随即与偷天二鼠纷纷下骑。客店中抢身奔出店夥,一把拉住缰绳,高声吆喝道:“客人驾到。”
偷天二鼠当先进入,店夥抢前领着转入一所大院,院中空地菊花盛开,对首一列长詹,雕花落地门窗,四明四暗房间。最後一明一暗房门上绘着一只粉鲤,孟逸雷知罗刹二女陶珊珊陶小燕住在内面,便道:“就是这里了。”
店夥哈腰笑道:“只剩下中间两明两暗洁净上房,恰好四位居住,四位可要用酒食麽?”
严晓星道:“快去准备送来。”说著取出一锭白银递与店夥。店夥喏喏应声,接过银子转身快步离去。
蓦闻一声冷森森喝道:“站住。”
店夥正要跨出院外,闻声不禁一哆嗉,只见为首房内闪出一个绿衣汉子,瘦长马脸,吊客眉,绿豆眼,面色惨白如纸,目光阴森,不由自主地僵住。那绿衣汉子阴恻侧笑道.“你好大胆子,不是吩咐过你麽?这两间房留下,不能再让人住,怎么竟敢违命行事。”
严晓星道:“店家,没你的事,你走吧。”店夥如逢大赦,急奔而去。绿衣汉子两目一瞪,逼射凶芒,阴阴冷笑。
严晓星道:“朋友,你我最好互不相犯,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绿衣汉子冷笑一声,身形如电逼前,喝道:“你在找死。”双掌猛推一股汹涌罡风直撞严晓星胸前而去。
忽然房中又疾掠出一黑衣老者,大喝道:“撤手。”绿衣汉子闻声面色一变,推出的双掌又硬生生地撤了回去,人亦倒飞而去。
黑衣老者目注严晓星道:“希望朋友言而有信,你我河水不犯井水。”
严晓星忽闻吕鄯传声道:“老弟佯装向他身前紧逼。”心知吕鄯必有深意在内,遂冷冷一笑,慢慢望黑衣老者身前走去。
黑衣老者目露惊异神光,暗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眼看严晓星走近不及三尺。
偷天二鼠忽一曜而起,双双迅疾在两人中间落下,姜大年喝道:“老弟别意气用事。”架着严晓星反身掠去。
吕鄯似扑势太急,一个收势不住,轻轻碰撞了黑衣老者一下,道:“我这老弟生就火爆脾气,尚望见谅。”说看冷冷一笑,转身疾逾闪电掠出,与严晓星三人迈入房中。
黑衣老者目中闪出一抹怨毒已极的神光,向绿衣汉子一招手,闪入房内疾杳。
严晓星迈入室内,望了吕鄯一眼,低声道:“黑衣老者是何来历?吕大侠得手了什麽奇异宝物,可否让在下一开眼界?”
吕鄯道:“此人即昔年横行河间,乃著名独行大盗天浪星史桂,性喜渔色,武功极高,擅用独门暗器「冷焰迷阳针」,一中此针即僵软无力,任其摆布,半个对时自解,史桂仗此,横行一方。”说著掏出一革囊,接道:“囊内就是冷焰迷阳针。”
严晓星皱眉道:“害人之物不如毁去。”
吕鄯忙道:“物之运用,在乎一心,用之以恶,则为害甚烈,若以之为善,则善莫大焉,不若留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病金刚孟逸雷笑道:“稍时史桂发觉失却「冷焰迷阳针」,必定引起一场纷争。”姜大年含笑不言。
严晓星道:“在下要否与罗刹二女相见。”
昌鄯略一沉吟道:“暂时不必,我等虽是四人,但江南水道高手相继赶来及丐帮弟子会暗中相助,千万不可招摇过甚。”
姜大年笑道:“你我四人这等装束,惊世骇俗,一夜之间,定会传遍诸暨,尚说什么招摇,吕老大未免忒小心了。”
正谈论问,店夥两人已送上酒饭,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只见时鲜纷陈,尤其是一大蛊清蒸大蟹,只只膏腴红透。这时一店夥棒著一册花名簿,哈腰笑道:“请留下芳名。”说著又递上一只羊毫。
严晓星略一沉忖,执笔在册上疾书四字:“金刀四煞。”敢情那店夥也认得几个大字,见得“金刀四煞”四字,不禁悚然色变,躬身与另一店夥退出室外。
两店夥正走在为首一间上房门前,内面突疾如闪电掠出那绿衣汉子及河间独行大盗天狼星史桂。史桂低声喝道:“他们留下了姓名了?”
那店夥摇首苦笑道:“未曾,你老拿去瞧吧。”
史桂一看簿上那笔力万钧的“金刀四煞”四字,不禁一怔,将花名簿交还店夥,示意命两店夥离去後,才向绿衣汉子低声道:“莫贤弟足迹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见多识广,可曾听过金刀四煞之名。”
绿衣汉子茫然摇首,喃喃自语道:“金刀四煞,这名字从未听过,谅系新近崛起江湖的黑道人物,欲乘机树下威名。”
天浪星史桂冷笑一声道:“老夫岂可让他们称心如意。”
绿衣汉子道:“史兄似欲寻他们晦气。”
史桂略一迟疑,道:“如非咱们还有正事待办,方才定有他好瞧的。”说着眼神凝注在罗刹二女房外,道:“那两丫头自晨至晚足不出户,闭门不出,不知在弄什么鬼,稍时你我会晤罗少侠後再作计议。”
绿衣汉子阴阴一笑道:“史兄你也太谨慎了,你我故意找事登门造访,趁机暗算,两女制住咱们乐上一乐,拔一头筹如何?”
史桂瞪了绿衣汉子一眼,冷笑道:“你认为罗刹门下是好惹的麽?何况还有那不知来历的金刀四煞在此碍事,莫老弟别枉费心机,你我再饮上两盅吧。”绿衣汉子无可奈何地随着史桂进入室内。
夜幕四垂,秋风生凉,寒蜇悲呜,檐下不时飘落下一片片黄叶,平添了秋深萧瑟气氛。窗内灯光如画,金刀四煞闹酒喧哗之声洋溢户外。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金刀四煞房内转静。
蓦地,一条迅疾人影掠入院中,窗内灯光外射下,映得那人年岁甚轻,似颇英俊,一眼落在罗刹二女门前,朗朗笑道.“在下罗少英奉家师冷面秀士之命求见二位姑娘,不如愿否赐见?”
内面突闻陶珊珊莺声喱喱答道:“小妹业已就寝,如无甚重要事情可否明晨再请少侠拨冗光降。”
罗少英道:“在下如无重要之事,也不致夜深冒昧惊扰二位姑娘了。”
须臾,只听陶珊珊答道:“如此罗少侠请稍待,容小妹整衣出见。”
忽闻房门呀的一声,启了开来,只见陶氏二女面蒙纱巾姗姗走了出来,向罗少英裣衽一福,道:“少侠有何见教?”
罗少英目露贪婪之色,道:“家师与令师之目前在骊龙谷外分身後就未再见面,家师恐令师遇险,放心不下,四出查访,发现两位姑娘下榻在此客栈,故命在下相询。”
陶珊珊答道:“小妹也不知家师行踪。”
罗少英微微一笑,压低语声道:“今晚两位姑娘慎防暗算,碧云堡少堡主高雨辰垂涎二位姑娘美色,已约好黑道群邪在今晚四更时分下手,特来告知,又恐二位姑娘力薄,在下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陶珊珊道:“少侠告知足感盛情,小妹两人尽可应付匪徒,不劳少侠费心了。”
罗少英微微一愕,忖道:“这两个丫头也太忒托大了,不料她竟会拒绝我相助。”遂摇首正色道:“你我师门谊同手足兄妹,在下怎可置身事外。”
陶珊珊盈盈一笑道:“务请少侠放心,我俩虽是女流之辈,但罗刹门下并非易与,今晚他们不来还好,否则定流血七步,尸横院中,无人幸免。”
罗少英暗中皱眉,强笑一声道:“姑娘既然如此说,在下只有告辞了,望二位小心。”抱拳一拱,转身离去。
他急步跨至金刀四煞门前,忽地门内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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