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我握住他的手,祝贺他取得的成就:“代表IBM参与和索尼的谈判,是难得的荣耀,你真棒!”
卡勒谦虚地推说是自己的运气,我却不这么看。他绝顶聪明,从休斯敦莱斯大学毕业后,很快在IBM谋到一个研究职位。他的第一个成果是关于设计一个工具,让研发人员能够节省费用,比如自动查找错误、交互通讯,还有其他一些不寻常的设计功能。他将这些工具整合在芯片设计流程中,用于帮助IBM在高性能服务器设计方面获得领先。
卡勒在IBM干了近二十年,在多个成功的项目中担任重要角色,包括那款革命性的Power4型G(千兆)级处理器。他聪明又肯干,这就是为什么他能成为IBM最有影响力的一位工程师的原因。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邀我打橄榄球的情形。那一次我翻箱倒柜地找出多年未用的楔子,掸掉上面的积尘。在场上奔跑了半小时后,就觉得身体僵硬,疲惫无力,只是不愿放弃。我和卡勒一起充任前锋,相互配合击球得分。每当我们投球不进时,卡勒就会跑到我面前,大声呐喊鼓劲,他自信自己是场上跑得最快、最积极进取的球手。他会朝对手大喊大叫来弥补控球技术上的欠缺,像个恶霸,可我佩服他的竞争力。
无论打球还是设计芯片,他都不能忍受出现失控的情况。卡勒对提反对意见的人总是毫不犹豫地回击,不止一个IBM员工的前程毁在他的手里。索尼芯片在卡勒的职业生涯中只是一块垫脚石,谁也阻挡不了他的成功。
他对我的价值的认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我还不想马上表态加入。我喜欢呆在小公司里,那样更能发挥影响力。回到IBM这样的大企业并不特别吸引我。我喝掉杯中酒,示意服务生再来一杯。
卡勒说,他的新设计中心设在IBM微电子事业部。“在STI(即索尼SONY、东芝TOSHIBA、IBM)合作项目上,头几个月,我一直同时负责商务和技术,有时还要帮着写合同,你可以想象这些事是多么无聊,几乎无法分身做芯片设计。我更想做的是芯片设计工作,差不多会占据我全部精力和时间,无暇料理商务。文档变得越来越乱,我没时间指导员工整理,这让那些项目经理很担心。”
“我看也没人可以同时兼顾那些有挑战性的工作。”我同情他,我知道,卡勒是个技术天才,他在技术岗位上要远比做管理或商务更出色。
“也许可以做到,可我很快发现自己不喜欢那样,现在我只保留了首席工程师的头衔,集中精力做最擅长的芯片架构设计工作。我安排别人处理合同、财务管理、人事和行政杂务,这样做最合适我。”毫无疑问,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在IBM的技术团队里建立了很强的影响力,那些家伙愿意无条件服从他发出的技术指令。
卡勒终于说到这次会面的目的上来了。他需要一个人担任Power计算机核心—芯片的“大脑”部分的首席架构师。“希普,我想请你担任这个职务,我需要你,你总是能拿出高水平的创新方案来。”
压力下的角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圣杯之梦(5)
我很高兴他这样说。我最渴望做个技术领导人,担任首席架构师,去规划PowerPC的蓝图。这是一生难遇的机会,是每个芯片工程师梦寐以求的事。它能让我有机会尝试创新的想法,对设计施加主要影响,我身子靠回沙发,不理会那老旧的家伙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凝视着卡勒。最尖端的技术,带劲的活儿,关键的技术领导岗位,这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机会,有谁能不动心呢?
卡勒自觉已经占了上风,马上鼓动“成交”:“这个项目对IBM至关重要,像你这样的人,担任关键职位,收入会很丰厚。”
我笑了,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说:“你抓到了一条鱼。”
后面的一小时,我俩回忆了90年代愉快共事的时光,那是在奥斯汀桑莫塞特研发中心,IBM、摩托罗拉和苹果电脑为击败英特尔微机设立的合资部门,开发了PowerPC芯片,那是一款基于IBM标准Power服务器芯片的微机用版本。
桑莫塞特的办公地点远离IBM主楼,似乎是有意回避这个工业巨头的官僚气息,看上去倒像是个私人小公司。这样做的目的是给大家更自由的创造和发挥空间。卡勒一伙人开发出了桑莫塞特第一代Power603计算机芯片。我是之后加入那个团队的,负责第二代芯片—PowerG3计算机核芯的架构设计。那真是令人激动的一段岁月!我们坚信能打败英特尔,尽管工作时间长,大家毫无怨言,下班后经常会在研发中心打场沙滩排球或到附近的树园酒吧来上一大杯啤酒。那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团队。
卡勒不时邀请我们到他家开派对。他的房子位在山坡上,俯览奥斯汀湖。他是个聪明的投资者,在80年代,还鲜有人认识到奥斯汀的价值的时候,他就盖起了这座大屋。参加聚会的人喝掉了大量的啤酒和玛格丽塔酒。卡勒经常烤制美味的“卡勒汉堡包”,看上去不很精致,肥腻多汁、营养丰富,厚厚地涂满了乳酪。派对上播放着六七十年代的经典摇滚乐,来的人分成两拨,一伙人总是滔滔不绝地谈论工作,我属于另一拨人,除了工作什么都聊。所有人都喜欢狂饮。
我们在那里干得很开心,没意识到已经吵醒了沉睡的巨人。英特尔用了几年时间,最终像对待其他竞争者那样,摧毁了桑莫塞特联盟。卡勒深情地称那段时间为“在夹缝中生存”。英特尔的技术垄断确实造成了对电脑微处理器设计的负面影响。在软件方面,微软也是如此,独霸着电脑软件行业。微软的视窗操作系统和英特尔的微处理器芯片结成了WINTEL联盟,是最难应付的对手。即使面对如此艰巨的挑战,桑莫塞特仍维持着趣味性和刺激性的工作氛围,卡勒和我都想再造一个这样的环境,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赢。
这款高性能微处理器的设计蓝图在桑莫塞特已经做过大幅修改。数据设备公司(DEC)和曾经功能强大的阿尔法微处理器已经被淘汰了,太阳计算机(SUN)的SPARC架构的电脑也已失去了大部分市场份额。超级计算机制造商克雷研究公司也靠边站了,那些迷你机、小型机厂商,如通用数据、阿姆达、日立也差不多见不到了。在高性能微处理器竞赛中只剩下两个选手:英特尔、AMD的X86架构以及IBM、摩托罗拉的PowerPC架构。它们瓜分了微机和高性能工作站的大部分生意。
另一个令人兴奋的微处理器技术是便捷小巧的ARM架构,即高级精简指令集(RISC),它被广泛应用于手持移动设备。很多电子公司信奉“一个芯片集成整个系统”的理念,把X86、Power计算机或ARM微处理器核芯放在定制芯片里,再按照添加的性能将芯片进行分类,比如,驱动芯片可能包括一个内置的微处理器核芯和一个具有自主专利的可读通道控制器,车用芯片由一个内置的微处理器核芯和带专利的自动控制器IP组成。
压力下的角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圣杯之梦(6)
在金戈曼秘密会面三周后,我再次戴上了IBM的徽章。这是我始料不及的。1999年,高科技和互联网正处于巅峰时,我离开IBM加入一家小型创业企业,打定主意要摆脱大公司的官僚作风。现在卡勒又说服了我,让我重新回到伯内特大街IBM那栋熟悉的粉红色“宫殿”。好在上次离开时,没有自毁退路。
吉姆·卡勒带我参观了他们的各种时髦设备,作为对我回归的欢迎。IBM给这个联合团队分配了好几层楼。“来访的经理们有时会批评这里的豪华环境,”当我们走过一个墙面装饰着烛台的长廊,他说,“每个部门装修得都差不多,这样就不会引起相互之间的嫉妒了。”我们路过一排办公室,其中一间是卡勒的,其他四间是给IBM总监、史基布·阿科洛特、索尼和东芝的总监以及软件部的头儿的。团队的其他成员,包括经理,每人有一个格子间,很多都空着。
卡勒自豪地把我带到位于三楼一角的最好的一个隔间,两面是立地玻璃窗,我转过身背对着卡勒,望着窗外高大的雪松,掩饰着内心的失望。把钱花在时髦的装饰上当然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我还是宁愿用这高科技的隔间换一个老旧、无窗、有门的办公室。我没有告诉卡勒我的想法。
他拉下一面可以伸缩收放的白板,告诉我可以这样增加隐秘性,不过这对降低高分贝的噪音没啥帮助。隔间都一样,只要周围有人在打电话,我就没法集中注意力。哪怕是很轻声的说话都会打断我的思路。靠着开放空间的另一面墙有几间小休息室,作为个人私密谈话和小型会议之用。我有点担心,过度的监督和缺少隐私保护会影响团队士气。
卡勒边走边介绍给我认识那些日本工程师和IBM的人。我越发有些失落,只有这么几号人马,谁帮我去做卡勒交代的那些设计活儿呢?
二、三楼有几间很大的休息室,漂亮簇新的绿色玻璃墙上点缀着Z型铜管,配置了现代化厨具设备和咖啡室用的家私。
卡勒带我到他的办公室。靠墙摆放着一列文件柜,一面墙上贴满了以前设计的芯片布线图和项目图表,另一面墙上贴着一些专利证书,我称之为“自恋墙”,每个工程师都有一面这样的墙。他的办公桌依然凌乱,堆着各种技术文档和专业杂志。我们在枫木办公桌旁坐下来,他向我简要介绍了设计中心的历史。
“我第一次和久多良木健谈话是几个月前,在IBM日本分部所在地六本木市内的一家酒店。我给他看了为PS3型游戏机设计的所有方案,极力向他推荐我最欣赏的PS4芯片的修改版。”卡勒告诉我。
“嗨,伙计,那可真是酷毙了!”我说。我和卡勒为开发Power计算机4型投入了大量心血和汗水,把它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期盼它能像PS3那样横扫消费产品市场。那是IBM成功推出的第一款时钟频率超过1G的微处理器芯片,这个门槛曾被长期认为难以突破。从80年代中期英特尔推出百万赫兹(M)级8086微处理器到现在,差不多已过去了20年。
“可惜没引起久多良木健的兴趣,”卡勒指着白板上的一列产品名字,旁边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箭头和标注。“后来我又向他介绍了PowerPC系列的其他产品,包括北卡州罗利团队设计的嵌入式芯片。直到六本木之旅结束时,我已经展示了所有IBM的芯片。”
压力下的角逐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圣杯之梦(7)
我扫了一眼这份清单:“这么说,久多良木健否定了所有方案,那他有没有说想要什么?”我担心久多良木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使得我们的硬件设计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是的,他说过,”卡勒话中透出兴奋,“他希望我们设计的东西能超越英特尔技术,这就是久多良木健的真实目的。这个芯片应该是一个单芯片超级电脑,是最尖端的游戏机的心脏和灵魂。既要有几千兆的时钟频率,也需要强大的浮点运算能力。”微处理器通常都包含浮点运算单元,会用到包含大量晶体管的复杂电路和硅材料。由于复杂性和尺寸的限制,很难达到高时钟频率。
我点点头,发明新东西的想法让我跃跃欲试。单芯片超级计算机在加、减和乘以很多位的小数时具有极高的精度。“果然是个极有难度的设计组合,很难搞。”我说。
“你说对了。”卡勒答道。一款游戏通常要用到几百万次浮点运算来实现动画效果,高精度意味着芯片在计算移动、跳跃、碰撞、爆破、弹跳等动作时,会更精确,动画效果看上去更流畅逼真。卡勒当然明白久多良木健想要什么,不过,要做这个大项目,就必须得和我们原先所在的服务器团队抢地盘。我敢说那些曾和我一起开发过P4处理器的伙计们会全力以赴地争夺这个项目,以便让P4成为基础设计。“服务器事业部那边有什么动静?”我问道。“他们坚持认为自己设计的任何一款服务器芯片或修改版都很容易满足索尼游戏机和IBM通用产品研发的需要。既然能用现成的,为什么要花费几百万美元设计新的芯片?”“这理由不值一驳。”我答道。
“是啊,我向久多良木健推荐过那些产品,都被否决了。他不想要那些玩意儿。看来只有和服务器团队打一场无用而且耗时的争夺战,才能拿下久多良木健这个活儿了。即便公司签了这个合同,在服务器事业部和微电子事业部之间,也会有一场持久的争斗,决出谁最后来承担这项任务。”
我知道卡勒不想介入地盘争斗,因为他自己也是在这类斗争中带着累累伤痕离开的。80年代中期,大型机的处理器为IBM公司赚了很多钱,那些装载这种芯片的机器能卖几万甚至百万美元。处理器设计部门分布在安迪考特、金斯顿、纽约州普基普西、明尼苏达州罗彻斯特和德国伯布雷根,都争着切下一角蛋糕以提高研发规模和覆盖成本,每个团队都有门户之见,在设计时,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其地位。但是,市场对大型机的需求在逐步减少,IBM不得不缩减规模,一些设立较早的研发部门大量裁员,这些决策的背后是公司政治。往往是喊得最响、最进取的领导会赢。
斗争的结果是,那些获得了主要处理器设计工作的部门可以招募和维持很大的工程团队,其他设计部门则大幅度裁员,这就是适者生存。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我找机会从安迪考特调到了奥斯汀,这地方不久就成了IBM的芯片设计中心,那次跳槽真是及时,安迪考特之后陷入了长期动荡,而奥斯汀却可以继续招请最好的工程师。在IBM工作的经历让我意识到,PS3型游戏机对那些设计团队是何等的重要。获得这个项目,就意味着以后几年不必为生计发愁,这就是卡勒要全力保护这个令人垂涎的芯片设计项目的原因。
压力下的角逐 第一部分 第二章 打造成功团队(1)
多米尼克·菲茨杰拉德,经理行政助理,一个小巧的法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