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时天『色』已晚,她悄悄爬到楼上,把自己独自关在母亲的房间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半小时后,乔到"妈咪角"找东西,这才发现贝思坐在『药』箱 上,神情极为严峻,眼睛哭得通红,手里还拿着一个樟脑瓶。
“我的天哪!出了什么事?”乔叫了起来。贝思伸出手,似要示意她避 开,一面快声问道:“你以前得过猩红热,对吗?”
“好些年前了,和梅格一同得的。怎么了?”
“那我就告诉你。噢,乔,那婴儿死了!”
“什么婴儿?”
“赫梅尔太太家的;在赫梅尔太太回家之前,他就死在了我膝上,”贝 思啜泣道。
“我可怜的宝贝,这对于你来说是多么恐怖!应该是我去的,”乔边说边 伸出双臂扶着妹妹在母亲的大椅子上坐下来,『露』出一脸痛悔之『色』。
“我不觉得恐怖,乔,只觉得伤心欲绝!我一下子就看出他病得很重了, 但洛珊说她妈妈出去找医生了,我便抱过婴儿,让洛蒂歇歇。当时他似乎痉 挛起来,然后便一动不动地躺着。我跟他焐脚,洛蒂喂他牛『奶』,但他却纹丝 不动,我知道他死了!”
“别哭,亲爱的,那你怎么办呢?”
“我坐在那儿轻轻地抱着他,直到赫梅尔太太把医生带来。医生说他 已咽了气,接着又瞧瞧患喉咙痛的海因里希和明娜。'猩红热,太太,你应 该早一点叫我,'他怒气冲冲地说。赫梅尔太太解释说,她很穷,只好自己 替婴儿治病,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只能求他帮其他几个孩子看看, 费用等慈善机构支付。他听后才『露』出了笑意,态度也亲切了一些。婴儿死得 这么惨,我和大家一起伤心痛哭,这时地突然回过头来,叫我马上回家服颠 茄叶,不然,我也会得这个病的。”
“不,你不会的!”乔叫道,紧紧抱着妹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噢,贝思,如果你得病,我不会原谅自己!我们该怎么办?”
“别害怕,我想我不会病得很重的。我翻了翻妈妈的书,知道这种病 开始时感到头痛,喉咙痛,浑身不得劲,就像我现在这样,于是便服了些颠 茄叶,现在觉得好点儿了,”贝思说,一面把冰凉的手放在热辣辣的额头上, 强装作没事一般。
“如果妈妈在家就好了!”乔叫道,觉得华盛顿是那么的遥远。她一把夺 过书,看了一页,望望贝思,『摸』『摸』她的额头,又瞄瞄她的喉咙,严肃地说: “你一个多星期以来每天都在婴儿身边,又和其他几个将要发病的孩子们呆 一起;我恐怕你也会得这个病,贝思。我去叫罕娜来,她什么病都懂。”
“别让艾美来,她没有得过这种病,我不想传染给她。你和梅格不会 再一次得病吧?”贝思担心地问。
“我想不会;要是真得了也不要紧;那是活该,自私的蠢猪,让你去, 自己却呆在这里写废话!”乔咕哝着去找罕娜商量。
好罕娜一听吓得睡意全无,马上领头就走,一面安慰乔不用焦急;人 人都会患猩红热,只要治得当,谁也不会死……乔相信不疑,心里也觉得轻松 多了,两人一面说一面上去叫梅格。
“现在我告诉你们该怎么办,”罕娜说。她把贝思检查了一遍,又问了些 问题。“我们请邦斯医生来给你看看,亲爱的,让他指点我们该怎么做;然 后我们送艾美上马奇婶婶家躲几天,免得她也被传染上。你们姐妹留一个在 家,陪贝思一两天。“当然是我留,我最大!”梅格抢先说道,她看上去十分 焦急和自责。
“应该我留,因为她得病全是我的错;我跟妈妈说过我来跑差事,但却 没有做到,”乔坚定地说。
“你要哪一个呢,贝思?一个就行了,”罕娜说。
“乔吧。”贝思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姐姐身上,问题于是迎刃而解。
“我去告诉艾美,”梅格说。她有点不高兴,但也松了口气,因为她并不 喜欢当护理,乔却喜欢。
艾美死不从命,激动地宣布她宁愿得猩红热也不愿去马奇婶婶家。梅 格跟她又是商量,又是恳求,又是『逼』迫,无奈都是白费心机,艾美坚决反抗, 就是不肯去。梅格只得绝望地弃下她去找罕娜求救。就在她出去的当儿,劳 里走进客厅,看到艾美把头埋在沙发垫里抽抽咽咽哭得好不伤心。她诉出自 己的委屈,满心希望能得到一番安慰。但劳里只是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在房 间里踱来踱去,一面轻轻吹着口哨,一面拧紧眉头苦苦思索。不一会,他在 她身边坐下来,又诱又哄地说道:“做个明事理的小『妇』人吧,听她们的话。 好了,别哭了,我告诉你一条妙计。你去马奇婶婶家,我每天都来接你出去, 或是乘车,或是散步,我们玩个痛快。那岂不比闷在这里要好?”
“我不想被这么打发走,好像我碍着她们似的,”艾美用一种受伤的口 吻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想,这都是为你好。你也不想生病吧?”
“不想,当然不想;但我敢说我可能也会得病,因为我一直跟贝思在 一起。”
“那你就更应该马上离开,免得被传染上。
换一个环境,小心保养,这样对你的身体更有好处,即使有病,也不 至于病得那么严重。我建议你尽早起程,猩红热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姐。”
“但马奇婶婶家那么沉闷,她脾气又这么坏,”艾美面『露』惧『色』地说。
“有我每天上那里告诉你贝思的情况,带你出去游逛,你就不会闷了, 老太太喜欢我,我多哄哄她,她就会由着我们,不来找我们的茬了。”
“你能用那辆小跑车接我出去吗?”
“我以绅士的名誉保证。”
“每天都来?”
“绝无戏言。”“贝思的病一好就带我回来?”
“一言为定。”
“真的上戏院?”
“上一打戏院,如果可能的话。”
“嗯……那么……我答应,”艾美慢慢地说。
“好姑娘!叫梅格来,告诉她你服从了。”劳里满意地在艾美身上轻轻一 拍,却不知这一拍比方才"服从"二字更令艾美恼火。
梅格和乔跑下楼来观看这一奇迹,艾美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正在作出 自我牺牲,答应如果医生证明贝思真的有病,她就去。
“小贝思情况怎么样?”劳里问。他特别宠爱贝思,因此心中万分焦急, 但却不想表『露』出来。
“她现在躺在妈妈的床上,感到好些了,婴儿的死使她受了刺激,但我 敢说她只是患了伤风,罕娜说她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显得神不守舍,这就让 我担心死了,”梅格回答。
“真是祸不单行!”乔说道,情急之中把头发拨得纷『乱』,”我们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妈妈不在,我们就像失了主心骨,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喂,别把自己弄得像头箭猪,这样并不好看。把头发弄好,乔,告 诉我是发封电报给你妈妈呢,还是做点什么?”劳里问。他一直对他的朋友 把一头秀发剪掉耿耿于怀。
“我正为这犯难,”梅格说,”如果贝思真的得了病,按理我们应该告诉 她,但罕娜说我们不必这样做,因为妈妈不能搁下爸爸,告诉她只能让他们 干着急。贝思不会病很久,罕娜知道该怎么做,再说妈妈吩咐过我们要听她 的话,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发电报,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唔,这个,我也说不清。不如等医生来看过之后你问问爷爷。”
“对。乔,快去请邦斯医生,”梅格下达命令,“要等他来了我们才能 作出决定。”
“你别动,乔。跑腿工夫我来做,”劳里说着拿起帽子。
“我怕会耽搁你的时间呢,”梅格说。
“不会,我已经做好今天的作业了。”
“你假期也学习吗?”乔问。
“我是向我的好邻居学习而已,”劳里答罢一头冲出房间。
“我的好小伙日后必成大器。”乔望着他跃过篱笆,微笑赞叹。
“他干得很不错……对一个男孩子而言,”梅格颇不识趣地回答。她对这个 话题不感兴趣。
邦斯医生诊断后,说贝思有猩红热的症状,但不会得什么大玻不过, 他听了赫梅尔家的事后,显得十分严肃。艾美被命立即离开,并带上防治猩 红热的『药』用品隆重启程,乔和劳里伴随左右,一路护送而去。
马奇婶婶拿出一贯的待客之道接待他们。”你们现在想怎么样?”她问 道,两道锐利的目光从眼镜上框『射』出来,此时,站在她椅子后头的鹦鹉大声 叫道……“走开。男孩子不能进来。”劳里退到窗边,乔道出原委。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让你们混到穷人堆里就出事了。艾美如果没有得 病,可以留下干点活儿,不过我肯定她也会病的……看这模样就像有玻别哭, 孩子,一听到人抽鼻子我就心烦。”艾美正要哭出来,劳里狡猾地扯扯鹦鹉 的尾巴,鹦哥吓得嘎地叫了一声:“哎呀,完了!”模样十分滑稽,引得艾美 破涕为笑。
“你们母亲来信怎么说?”老太太硬邦邦地问道。
“父亲好多了,”乔拚命忍着笑,答道。
“哦,是吗?下过,我看也熬不了多久。马奇一向都没有什么耐力。”老 太太的回答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哈,哈!千万别说死,吸一撮鼻烟,再见,再见!”鹦哥尖声高叫,在 椅子上跳来跳去,劳里在它的尾部一捏,它便一把抓住了老太太的帽子。
“闭嘴,你这下作的破鸟!嗳,乔,你最好现在就走,这成何体统,这 么晚了还跟一个没头没脑的小伙子游『荡』……”“闭嘴,你这下作的破鸟!”鹦哥 高叫道,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过来啄这位"没头没脑"的小伙子,劳里听到 最后一句早已笑得身子直颤。
“这种生活我不能忍受,但我要尽量忍着,”孤零零地留在马奇婶婶身边 的艾美这样想。
“去你的,丑八怪!”鹦哥尖叫。听到这句粗话,艾美也止不住嗤的一声 笑了。
第1卷 第十八章黑暗的日子
贝思果然得了猩红热,病情比大家估计的要严重得多,但罕娜和医生 认为并无大碍。姑娘们对疾病一无所知,劳伦斯先生又因医生的嘱咐不能来 看她,于是一切都由罕娜做主,忙碌的邦斯医生也尽力而为,但把许多功夫 留给优秀护理乔来做。梅格为避免把病传染给金斯一家而留在家里料理家 事,每当她提起笔来写信时,心里就焦虑不安,并有一种负罪感,因为她不 能在信中提及贝思的玻她觉得瞒着母亲并不对,但母亲吩咐过要听罕娜的 话,而罕娜却不愿"让马奇太太知道,为这么一桩小事而『操』心"。乔日以继夜 地侍候贝思……这任务并不艰巨,因为贝思十分坚强,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身体 上的痛苦,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但有一次猩红热发作时,她声音嘶哑地说 起了胡话,把床罩当作自己心爱的小钢琴弹起来,并试图唱歌,终因喉咙肿 胀而无法唱出来;另一次,她连身边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也认不出来,竟把亲 人叫错了,还一声声地哀叫母亲。乔被吓坏了,梅格也求罕娜让她写信告知 真相,甚至罕娜也说:“虽然还没有危险,但同意考虑考虑。”而此时,华盛 顿又发来一信,告知她们马奇先生病情恶化了,短期内不可能回家,这更增 添了她们的烦恼。
日子变得黯然无光,屋子里满目凄凉,冷冷清清,一度幸福洋溢的家 现在笼罩在一片死寂般的阴影下,姐妹们边干边等待,心情是何等沉重!梅 格常常独坐一角,一面干活一面掉眼泪。她深深体会到有些宝贵的东西是无 法用金钱买到的……爱、平安、健康和真正的人生幸福,自己以前能拥有这一 切是多么富足。乔住在阴沉的房间里,亲眼看着妹妹遭受病痛的折磨,听到 妹妹因病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更体会到贝思的天『性』是多么善良、美好,她在 大家心目中的位置又是多么重要。为他人无私奉献、为家庭创造幸福,每个 人都应该把这当作比财富、美貌都更有价值的东西来热爱和珍惜。
寄人篱下的艾美热切地盼望着能够回家为贝思尽点心意,她现在不再 觉得家务是件令人烦闷的苦差事了。每当想到贝思自愿为她做的许多被忽略 掉的活儿时,她就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劳里整日愁眉锁眼,像个不安宁的鬼 魂一样在屋子里游转。劳伦斯先生锁上了大钢琴,因为他无法忍受一看到大 钢琴就想到他的小邻居曾给他带来多少黄昏的慰藉。大家都惦记着贝思。送 『奶』的、面包师傅、杂货店老板、肉贩都询问她的情况,可怜的赫梅尔太太过 来为明娜拿寿衣时请求大家原谅她的愚昧无知,邻居们也纷纷送上各式各样 的慰问品和祝福,连最熟悉她的人此刻都诧异,腼腆的小贝思竟然交了这么 多朋友。
此时贝思躺在床上,身边是她心爱的乔安娜,即使在神志恍惚之际她 也没有忘记这个身世悲惨的玩偶。她也舍不得那几只猫儿,但因担心它们会 染上病而没有让人把它们放在身边。病情安定的时候,她总是忧心忡忡,唯 恐乔会有个三长两短。她问候艾美,请姐妹们告诉母亲她很快就会写信去, 并常常求她们给她纸和笔,勉强写上片言只语,使父亲不至于以为自己忽略 了他。但不久这种短暂的清醒状态也结束了,她一卧不起,在床上翻来覆去, 语无伦次地说些胡话,有时又昏昏睡去,醒来时仍然气息奄奄。邦斯医生一 天来两次,罕娜晚间守夜,梅格写好一封电报放在书桌上,准备随时发出, 乔更是不敢从贝思身边移开半步。
十二月一日对她们来说是个名符其实的严冬。这天寒风呼啸、大雪纷 飞,似乎预示着这一年气数已荆当邦斯医生这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他久久望 着贝思,把她那热得烫人的手放在自己双手里紧紧握了一会,然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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