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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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妇人-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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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轻轻放下, 声调低沉地对罕娜说:“如果马奇太太能够离开丈夫,最好现在回来一趟。” 罕娜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语,只是紧张得双唇不断地抖动;梅格闻听此言, 仿佛四肢的力量被抽了个精光,一下跌倒在椅子上;乔脸『色』煞白地呆了一会, 跑到客厅,一把抓起电报,仓皇披上衣帽,一头冲进狂风暴雪之中。她很快 便回来了,正轻轻脱下大衣的时候,劳里手持一封信走进来,告诉她马奇先 生的病情又好转了。乔激动地把信读了一遍,但心情仍然异常沉重,劳里见 她神情悲恸,忙问:“怎么了?贝思的病又重了吗?”

    “我已经通知了妈妈,”乔说,阴沉着脸使劲脱她的胶靴。

    “做得对,乔!是你的主意吗?”劳里问道。他看到乔双手直抖,靴子 一时脱不下来,便把她扶到大厅里的椅子上坐下帮她脱。

    “不。是医生吩咐的。”

    “啊呀,乔,不至于这么糟糕吧?”劳里大吃一惊,叫了起来。

    “正是这么糟糕;她已认不出我们,也不谈她的绿鸽子了,她原来一直 把爬在墙上的藤叶叫做绿鸽子的。她变得不像我的贝思了。现在没有人能帮 助我们,爸爸妈妈都不在,上帝也似乎遥不可及。”泪水顺着乔的双颊大滴 大滴滚落,她六神无主地伸出手,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劳里一把把她的手握 住,只觉得喉咙也哽住了,好不容易才轻声说道:“我在这里呢。抓紧我吧, 乔,亲爱的!”乔说不出话,但却真的把他"抓紧"了。这样执着劳里温暖友 好的手,她又酸又痛的心舒缓了一些,在她遇到困境的时候可以独立支撑她 的上帝之手仿佛也离她更近了些。劳里很想说几句贴心的宽慰话,一时却找 不到合适的词语,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无限怜爱地轻轻抚『摸』着她低下来的 脑袋。

    这种无声的抚慰胜似千言万语。乔感到了这无声的怜爱,在静默之中 体会到了这由喜爱加在悲哀中的甜甜的宽慰,心里觉得好受些了,便把眼泪 擦干,感激地抬起头来。

    “谢谢你,特迪,我现在好些了,也没那么绝望了。万一真的发生什么 不测,我也会勇敢面对的。”

    “保持乐观,那会给你力量的,乔。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那时一切 都会好起来的。”“幸好爸爸病情好转了;这样妈妈回来也不至于放心不下。 噢,老天!怎么灾祸来了一个又一个,我身上的担子比?谁的都重。”乔叹 了一口气,把她的湿手绢打开,铺在膝头上风干。

    “难道梅格不和你分担吗?”劳里气愤地问。

    “噢,分的,她也努力分担,但她不能像我这样爱贝思,也不会像我那 么怀念她。贝思是我的心肝,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我不能!”乔把脸埋 在湿手绢里,失声痛哭,刚才她一直坚强地忍着,没有流一滴泪。劳里用手 抹抹眼睛,想说点什么,但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唇也在不停 颤抖。这也许没有男子气,但他忍不住,我对此深感高兴。一会儿,待乔的 啜平静了下来,他这才满怀希望地说:“我想她不会死的;她这么善良,我 们又这么爱她,我不信上帝就这样把她夺走。”

    “好人总是活不长,”乔咕咕哝哝地说道,不过她止住了哭,因为尽管 她心里充满了怀疑和恐惧,但朋友的话却使她精神一振。

    “可怜的姑娘,你是累坏了。你不是这么悲观的人。歇口气儿,我这就 让你抖擞起来。”劳里两级并作一级跑上楼去,乔把昏沉沉的脑袋伏在贝思 那顶棕『色』小帽上面。这顶小帽子被主人放在桌子上,一直原封未动。大概它 拥有一种魔力,因为乔似乎变得跟它的主人一样柔顺。此时劳里捧着一杯酒 跑下楼来,她微笑着接过,坚强地说:“我喝……为贝思的身体健康!你是个 好医生,特迪,又是个这么善解人意的朋友,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 她又加了一句,这时酒恢复了她的体力,劳里的宽慰话也让她的精神为之一 振。

    “不消多久我自会向你讨债,不过今晚我想送你一样比酒更能让你心里 暖和的东西,”劳里边说边望着她笑,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之『色』。

    “什么东西?”乔惊讶地问,暂时忘记了痛苦。

    “我昨天给你妈妈发了一封电报,布鲁克回电说马上回来,今天晚上就 能到家,那时一切都好办了。我这样做你喜欢吗?”劳里说得很快,脸『色』转 眼间便因激动而变得通红。由于担心会令姑娘们失望和伤了贝思的心,他一 直守着这个秘密。

    乔脸『色』发白地从座椅中一跃而起,待他一住口便直扑过去,用双臂搂 紧他的膀子,高兴地又叫又喊:“啊,劳里!啊,妈妈!

    我高兴死了!”她不再啜泣,而是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一面颤抖一面搂 紧她的朋友,仿佛被这突如起来的消息弄得意『乱』神『迷』。

    劳里大吃了一惊,却表现得相当镇定;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见她正 逐渐恢复过来,便腼腆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两下。

    乔刹那间如梦方醒。她扶着楼梯扶手,把他轻轻推开,气喘吁吁地说: “噢,别这样!

    我刚才昏了头,不是故意要扑向你,你这么听话,竟然不顾罕娜的反 对给妈妈发电报,所以我忍不祝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吧,别再给我酒喝了,它 令我胡作非为。”

    “这我倒不介意,”劳里笑道,一面理好领带,”是这样,你知道我和 爷爷都十分焦急,我们认为罕娜僭越职权,而你妈妈应该知道这事。如果贝 思……如果一旦出了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所以我让爸爸说出该采取行 动这话,昨天便飞快赶到邮局,你也知道医生神『色』严峻,而罕娜一听说发电 报就几乎要拧下我的脑袋。我一向不能忍受被人'管制',于是打定主意,把 电报发了。

    你妈妈就要回来,我知道火车凌晨两点到站,我去接,你只需收敛一 下你的狂喜之情,安顿好贝思,专候佳音。”

    “劳里,你是个天使!我该如何谢你?”

    “扑向我吧;我真喜欢那样,”劳里调皮地说。他足足两个星期没有『露』 出这种神『色』了。

    “不,谢谢了。我会找个人代理,等你爷爷来再说吧。别取笑我了,回 家休息去吧,你半夜还要起来呢。上帝保佑你,特迪,保佑你!”乔退到一 角,话方说完便仓促冲进厨房,消失了身影。她坐在食具柜上告诉那群猫儿 她"高兴,呵,真高兴!”此时劳里离开了,觉得自己把事情干得相当利索。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管闲事的家伙,不过我原谅他,希望马奇太太马 上就来,“当乔宣布好消息时,罕娜松了一口气,说道。

    梅格不『露』声『色』地狂喜一番,然后对信沉思;乔整理病房,罕娜则在"赶 快做两个饼,免得还有什么人会一起来"。屋子里仿佛吹过了一阵清风,寂 静的房间也被什么比阳光还要明亮的东西照得亮堂起来。每种事情都好像感 觉到了这充满希望的变化;贝思的小鸟开始重新鸣唱,艾美的花丛里发现了 一朵半开的玫瑰;炉火也燃烧得特别欢畅;梅格和乔每次碰面,苍白的脸上 都绽出笑容,她们紧紧拥抱,悄声鼓励:“妈妈就要回来了,亲爱的!妈妈 就要回来了!”大家都欢欣鼓舞,只有贝思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无喜无忧。她的形容令人心碎……原来红润的脸庞变得没有一点血『色』,原来灵 巧的双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原来微笑的双唇几乎找不到气息,原来漂亮 整齐的头发零『乱』不堪地散落在枕头上。整整一天她都这么躺着,只是偶尔醒 来才含混不清地说一声:“水!”由于唇干舌燥,声音几乎发不出来;乔和梅 格整天都在她身边侍候,照看着、等待着、盼望着,相信上帝和母亲能创造 奇迹;整整一天大雪纷飞,狂风怒吼,时间过得特别缓慢。最后,黑夜终于 降临。姐妹俩仍然各坐在床的一边,每当时钟敲响便互相交换一下眼『色』,眼 睛闪闪发亮,因为时钟每响一下,希望就拉近一步。医生来过,说大约午夜 时分病情就可见分晓,或是好转,或是恶化,他届时再来看视。

    疲倦不堪的罕娜倒在床脚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劳伦斯先生在客厅 里踱来踱去,他宁愿面对一个造反的炮兵连,也不愿看到马奇太太进来时焦 不安的神『色』;劳里躺在地毯上,佯作休息,其实是在盯着火苗想心事,那若 有所思的神情使他的黑眼睛显得清澈温柔,异常漂亮。

    姐妹两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她们全无睡意地守候着,深深感受 到我们在这种时刻都会感受到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如果上帝赐给贝思一条生路,我一定不再抱怨,”梅格虔诚低语。

    “如果上帝赐给贝思一条生路,我一定爱他敬他,终生做他的奴仆,”乔 同样热诚地回答。

    梅格一阵无言,转而叹了一口气:“我宁愿做个无心之人,免遭这种钻 心之痛。“如果生活是这样灾难深重,我不知道我们怎样才能熬到出头,”乔 沮丧地说。

    此时时钟敲响十二下,两人一心守护着贝思,早就忘掉了自己,恍惚 间觉得那张状如死灰的脸庞掠过一丝变化。屋里依然一片死寂,只有呼号的 狂风打破这深深的寂静。倦极的罕娜仍在酣睡,姐妹两人看到贝思的脸『色』开 始泛白,犹如有一个白『色』的幽灵在床上作祟。一个小时过去了,情况依旧, 只听到劳里的车悄悄往车站去了。又过了一个小时……仍不见有人来,姐妹俩 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一会儿担心母亲被暴风雪耽搁,一会儿又担心路上发生 意外,更害怕华盛顿那边发生什么不测。

    已是深夜两点多钟,乔站在窗边,正在感叹这雪花漫卷的世界是多么 乏味,突然听到床边什么东西响了一下,赶紧回头一望,只见梅格掩脸跪在 母亲的安乐椅前。乔吓得心胆俱裂,浑身发凉,暗暗想道:“贝思去了,梅 格不敢告诉我。”她立即走回床前,激动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惊人的变化。贝 思退了烧,痛苦的神情已经消失,仿佛沉沉睡去,那张可爱的小脸显得异常 苍白而平静,乔见状竟感觉不到生离死别的痛苦。她弯下身子,注视着这位 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在她湿漉漉的额头上深深一吻,轻声说道:“再见!我 的贝思,再见!”也许是听到了响动,罕娜蓦然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 前,看看贝思,『摸』『摸』她的双手,听一下鼻息,接着把围裙向头上一抛,坐在 椅子上摇来摇去,压低声音叫道:“烧热退掉了!她正在熟睡,皮肤汗津津 的,气息也平和了。谢天谢地!噢,老天可怜!”姐妹两人尚在半信半疑, 医生进来证实了这个喜讯。医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但此刻她们觉得他的面 孔简直是超凡卓绝。他用慈父般的眼神看着她们,微笑说:“不错,好孩子, 我想小姑娘这次可以闯过难关的。保持房间安静,让她睡去,她醒来的时候, 给她……"到底给她什么,两人都没有听到,她们悄悄走进漆黑的大厅,坐在 楼梯上,互相紧紧拥抱,心中那份狂喜非笔墨可以形容。当她们走回去接受 忠诚的罕娜的吻和拥抱时,她们发现贝思像往常一样,手枕脸颊而睡,原来 死灰般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了生气,呼吸轻柔,仿佛刚刚进入梦乡。

    “如果妈妈现在出现就好了!”乔说。此时冬夜已开始进入尾声。

    “看,”梅格手持一朵半开的白玫瑰走过来说道,”我原以为这朵花明天 还不能绽开,赶不及放到贝思手中,如果她……离开我们的话。但它竟在夜间 开了,我这就把它『插』到花瓶里供着,摆在这儿,这样等好贝思醒来的时候,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朵小玫瑰和妈妈的面孔。”痛苦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了,第二天一早,不眠不歇地守了整整一夜的乔和梅格睁着疲倦的眼睛向外 望去,只见云蒸霞蔚,整个世界显得异常美丽动人。

    “真像个童话世界。”梅格站在帘后,观赏着这异彩纷呈的景『色』,独自微 笑起来。

    “听!”乔跳起来叫道。

    此时,下面门口传来一阵铃声,只听得罕娜叫了一声,接着又听到了 劳里欣喜地悄悄说道:“姑娘们,她来了!她来了!”

    

第1卷 第十九章艾美的遗嘱

    当家里发生这一连串事情的时候,艾美正在马奇太太家中挨日子。此 刻她深深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滋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家里是如何受到亲人 的宠爱。马奇婶婶从不宠爱人,她不赞成这样;当然也是出于好意,因为小 姑娘的表现十分讨她的欢心,而老人对侄儿几个孩子心里也未尝不爱,但她 认为这种爱不宜表『露』出来。她的确在竭尽全力要令艾美幸福,但是,老天作 证,她的方法却糟糕透顶!一些老人尽管皱纹累累、白发苍苍,心中却仍然 充满朝气,能够和孩子们同忧共喜,友好相处,使他们感到无拘无束,并能 寓教于乐,以最温柔的方式给予和得到友谊。不幸的是马奇婶婶却没有这个 天分,她规矩森严,整日板着一副面孔,说话啰啰嗦嗦,冗长乏味,令艾美 吃尽了苦头。发现艾美比她的姐姐更乖巧听话,老太太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她 从家里带来的娇气和懒气尽量铲除掉。因此她把艾美置于股掌之中,用自己 六十年前所接受的教育方法来教导她…其结果只有令艾美越发糊涂,她觉得 自己像只落网苍蝇,落到了一个一丝不苟的蜘蛛手上。

    她每天早上都得洗净茶杯,把旧式汤匙、一个圆肚银茶壶、几面镜子 擦拭得锃光发亮。

    接着便得打扫房间,这个任务非同小可!几乎没有一粒尘埃可以躲得 过马奇婶婶的眼睛,而家具全部都是爪型腿脚,并刻有很多永远打扫不干净 的浮雕。然后又得喂鹦哥,给叭儿狗梳『毛』,还得取东西,传达命令,楼上楼 下跑上十多个来回,因为老太太腿疾严重,极少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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