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先生的後脑有两个出弹孔,子弹打穿了头颅,”雷恩继续查看着,对有人打扰他
感到很不高兴。“我想,要找到子弹是大海捞针了。”他苦笑着说。
“忘了弹道分析吧。”道格拉斯说道。点二二子弹出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可能。 首先这种子弹是用软铅制成,很容易变形,从枪管射出後造成的条痕极难辨认,另外这
种子弹具有很大的穿透力,最後碰到坚硬的物体上会炸得粉碎。像目前这种情况,一定是撞
在水泥墙上击碎了。
“好吧,把他的背景告诉我一下。”雷恩命令道。 “大街毒贩,生意不错,驾驶一辆漂亮的红色凯迪拉克,”查伦补充:“人很精明。”
“没有其他消息了。六小时之前,脑袋开了花。”
“抢劫杀人?”查伦问道。
“看起来像是那样,”道格拉斯答道:“没有枪,没有毒品,也没有钱。凶手看来很在行, 真正的职业杀手,艾米。不像是瘾君子干的。”
“我不得不说,这种事一般发生在早上,汤姆。”雷恩回答。他站起身。“可能是左轮手
枪。但这些人在星期六晚上应该不会出来闹事。马克,一般有经验的抢劫者在大街上抢劫有 什麽特点?”
“两人进行,”查伦说:“但他们使用散弹枪。” “这很像是黑社会斗殴死亡,看那眼神……”道格拉斯又想到,但也不太像。
黑社会有组织的斗殴致死不会这样文雅。那些人枪法不会这麽好,而且大都使用廉价武
器。
他和雷恩曾经调查过几起械斗凶杀案,其典型特点或是从脑後射击,法医检查身上到处
布满伤痕。而这两个人的死亡情况说明凶手是一位行家,像是狡猾且训练有素的黑手党杀手
所为。有人说过,凶杀案调查是一门实用科学。这次犯罪现场既有普遍性特点,也有不同寻
常之处。毒品和钱财一起不见,看上去是一桩普通抢劫杀人案,而凶手射击技术如此高明老
练,又说明案情不同一般。械斗致死何必要用抢劫或其他形式加以伪装呢?械斗枪战都是公 开进行的。
“马克,你有没有听说街上有什麽黑社会为争夺地盘发生公开械斗的事?”道格拉斯问 道。
“没有,没听说有什麽组织性的行动。毒贩之间为争夺地盘虽闹过一些事,但那不是什 麽新闻。”
“你可以再问问周围的居民。”雷恩巡官建议道。 “好吧,艾米。我会叫人调查了解一下。”
雷恩心想,这个案子不可能马上破案,可能永远也弄不清楚。只有在电视上的警探影集, 能在广告间的半小时内侦破这类案件。
“我现在可以检查体了吗?”“都交给你了。”雷恩对进行验检查的人说。他的黑色警车
已经准备好,白天就要来临了。苍蝇被血迹的腥味吸引,开始在体旁边嗡嗡叫了起来。雷恩 朝自己的车走去,汤姆。道格拉斯跟在他的後面。
基层警员将负责进行其馀的工作。 “这个人射击技术甚至比我还高明。”道格拉斯说道,一面驾车朝城中驶去。 他曾在警察局的手枪队进行过专门训练。
“唔,现在不少人都有很高的射击技术,汤姆。也许有些人雇用了我们组织中的人。” “你是说职业杀手?”
“我们现在称做技术杀手,”雷恩说道:“我们可以让马克去做些情报方面的调查工作。” “这话我听了浑身舒服。”道格拉斯说道。
凯利十点半起床,几天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身体清洁舒适。他返回住所後立即冲了澡。现
在他可以刮脸了,甚至可以补一下眠。吃早饭前,他将车开到半哩以外的一个公园,在那跑
了叁十分钟的步,然後开车回家,又痛痛快快洗了一次澡,并吃了一些东西。还有一些事情
要做。他把昨天夜用过的所有衣物外衣、衬衫、内衣、鞋袜都塞进一个黄色的食品袋中。丢
掉那件套头衫他真还有点舍不得,它的大小和口袋的确很实用。他还要再弄一件,也许几件。
他很肯定这次衣服上没有溅上血迹,但由於衣服颜色是深色的,他又不敢保险上面一定没有
血迹,也许也沾染了火药味道,现在可不能丝毫粗心大意,可不能心存侥幸。他把吃剩下的
食品和衣服一起丢进了垃圾箱内。凯利曾经考虑把它们丢进远一点的垃圾桶内,但那可能惹
出不必要的麻烦。万一被人看到,注意到他的行为,引起了怀疑岂不是更糟。处置那四个空
弹壳比较容易,他把它们丢进了下水道中。午间新闻报导了发现两具体的事情,但没有说明 细节,也许报纸上会有较详细的报导。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嘿,山姆。” “喂,是约翰吗?你在城吗?”罗森在自己的办公室问道。“是的,我到你那儿去几分钟
可以吗?两点钟左右怎麽样?”
“有什麽事吗?”罗森在电话问。“我想要几双手套,”凯利说道:“就是你用的那种,很 薄的橡皮手套。很贵吗?”
罗森想问他要手套做什麽用,但他又觉得没有必要知道。“嗨,箱子有上百双。” “我不需要那麽多。”
凯利身穿蓝色中央情报局人员的西装制服,内穿白色衬衫,系着领带。罗森第一次见他
打领带,说:“你今天打扮得很不错嘛!”
“不要笑我,医生,”凯利笑着说:“有时我不得不这样。我甚至有了一份新工作。” “干什麽?”
“顾问一类的。”凯利耸了耸肩:“我也说不清楚,但要求我穿着讲究点。” “感觉不错吧!”
“还可以。你最近怎麽样?”
“老样子。手术不多,文件不少。我有一个部门要负责,够忙的。”山姆用手摸了摸办公
桌上的一堆文件。这种聊天使他感到不安。他的朋友似乎有某些事隐瞒着,尽管他知道凯利
要干什麽,但并不了解具体内容,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医生。” “桑迪的汽车坏了,我要送她回家,但我现在有个会要开到四点才结束,而她叁点下班。” “你现在让她上正常班了吗?”凯利笑着问。
“她没有教学任务时,有时是这样。” “如果她同意,我没意见。”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叁点,他到餐厅吃了一份快餐。桑迪。欧图尔在餐厅找到了他。 “现在喜欢吃东西了吗?”她问他。
“即使医院也坏不了我的胃口,听说的车坏了。”她点点头。凯利现在明白了罗森为什麽
要她上正常班了。桑迪看上去很疲倦,白色的皮肤显得憔悴,眼圈有一层黑晕。“引擎有毛病, 拿去修理了。”
凯利站起来。“那麽,请夫人上车。”他的话引她笑了起来,那笑容中礼貌多於逗乐。 “我第一次见你穿得这麽正式。”她边说边朝车子走去。
“不要为此太高兴,我穿得再好也会搞得一身泥土的。”他的笑话实在并不高明。 “我的意思不是……”
“轻松点,夫人,在办公室坐了一天了,只怪的司机不够幽默。”欧图尔停下来,回过头
说:“这不怪你。这一周我过得很槽,我们有一个小孩要照顾,是车祸。罗森医生尽了很大努
力,但伤势很重,结果那孩子死了,在我值班时,就是前天的事。我有时很讨厌这种工作。”
桑迪说道。
“我理解。”凯利说,打开车门让她上车。“我不用多说什麽。总之这种事谁碰上都是一 样。”
“也只好这样想了。你总是想让我高兴,不是吗?”她勉强地微笑了一下,那不是凯利 想看到的微笑。
“我们大家都想把事情办好些,桑迪。和自己的噩运斗争,我也和自己的噩运斗争。”凯 利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成功了吗?” “有一两次。”凯利不着边际地说,努力控制自己的语言,但使他吃惊的是这样做很困难。
桑迪是一位很随和的人,反而使他感到语言拘谨。
“那有没有使你的运气好转呢,约翰?” “我父亲是一个消防队员。我在越南时他就死了。是一次火灾,他冲进屋内,发现了两
个孩子被烟火困在那。父亲把孩子救了出来,但他当场心脏病发作。别人说他是跌倒在地上
死去的,他死得有意义。”凯利说到这,想起了自己在美国海军小鹰号航舰养病时麦斯威尔将 军说过的话:人应当死得有意义,而他父亲的死就有意义。
“你杀过人,是吗?”桑迪问道。 “战争中这种事无法避免。”凯利答道。 “那有意义吗?有什麽意义?”
“如果需要冠冕堂皇的回答,我没有。但我救出的人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他对自己说,塑胶花行动肯定是这种情况。再也不会有什麽村长和他们的家人了。
也许其他人已经接替了那种工作,也许没有。 桑迪注意着路上的车辆。“杀害蒂姆的那些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们也许会这麽想,但这中间有区别。”凯利几乎要说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人杀害过其他 人,但他现在不能再这样说,不是吗?
“如果大家都相信这一点,那我们又算是什麽人呢?这不像疾病。我们和伤害大家的疾
补争,这没有政治,没有欺骗。我们不是在杀人。这就是我为什麽要做现在的工作的原因, 约翰。”
“桑迪,叁十年前有一个人叫希特勒,他大肆屠杀像莎拉和山姆这样的人,仅仅是因为
他们的姓名不好,是犹太人而已。这个人应当被杀掉,结果他被杀了,尽管他死得晚了点, 但他还是被杀死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简单明了的教训吗?
“我们现在有许多问题。”她指出说。这从他们经过的道路两旁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因为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所处的就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段。
“我知道,忘了吗?”“对不起,约翰。”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是,”凯利停顿了一下,考虑自己的用词。“这面有差别,桑迪。有些人是好人,
我认为大多数人是正派的人,但也有一些坏人,你不能对他们存有幻想,不能希望他们变成
好人,因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不会改变的。必须有人出来保护另一部分人。这就是我所做 的事情。”
“但是你怎麽保证自己不变成他们当中的一个呢?” 凯利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他後悔不该带她来这,他不需要听她说这些,也不需要
来检查自己的良心。过去两天的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你一旦确定这有一个敌人,那就要采取
行动,运用你的知识和经验,这种事用不着多花时间去想。
检查自己的良心是困难的,不是吗? “我从没有碰上这种问题。”他最後说道,回避了上面的问题。他已经看到了这中间的差
别。桑迪和她的世界正和一种事情战斗,并且战斗得十分勇敢。他们为了反抗某些力量的行
动不惜牺性自己的降。凯利与自己的世界是正和人战斗,但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敌人,和 他们直接面对面交战,并在有利的情况下把敌人消灭。
一方面具有绝对纯洁的目的但却缺乏满足感,而另一方面可以得到消灭敌人的成就感,
但却要以敌人的失败为代价。战士和医疗人员都在作战,都有相似的目的,但他们的行动却
是多麽不同啊。身体上的疾病和人类本身的疾病,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差别。但问题应该这样 看待吗?
“也许情况是这样,不需要和敌人打仗,而是要为保护人类的降而战。” “我们在越南究竟是为什麽而战呢?”桑迪再一次向凯利提出这个问题。自从她收到那
封不幸的电报之後,她每天不只十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丈夫死在那,但我一直不明白为
什麽。”
凯利欲言又止。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任何答案。坏运气,坏决定,各种不合时宜的行动 导致了无数士兵死在异乡的战场。即使你在那儿,也无法说出个什麽道理。
也许,她也不只一次听到自己死去的丈夫过去讲过各种理论,也许寻找那种答案只是一
种无聊的举动,也许那根本就没有什麽道理。他把她送到家之後,仍然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的房子需要漆一下了。”凯利对她说。“我知道。但我请不起油漆工,我自己又没有时
间。”
“桑迪……我有一个建议。” “是什麽?”
“应当好好地过日子。我很难过蒂姆不在了,但他既然已经死去,已无法挽回。在越南
我也失去了不少朋友。必须继续生活下去。”看到她脸上的倦容真令人难过。她的眼光以一种
职业性的方式审视着他,丝毫没有流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和真实的想法。但她尽力掩饰自 己的这一事实,已使凯利感到了什麽。
你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我不知道是什麽,也不知道为什麽,桑迪心这样想着。
有些问题本身已经得到解决。他一直彬彬有礼,他那过度的文雅几乎有点滑稽可笑。但
是她从中看到的悲哀几乎同她自己永不消失的痛苦不相上下。然而这种痛苦悲哀已被她无法
确定的某种东西所代替。他觉得很奇怪,他从没有想对她隐藏自己的想法,她也认为自己可
以看透他可能树起的任何伪装。但就这一点而论,她的估计是错误的,也许她并没有掌握规 则。
她看着他走下车,绕到车子的这一边,为她打开车门。 “夫人,到家了。”他朝着她的家做了个手势。 “你为什麽这麽好,是不是罗森医生……?”
“他只对我说需要有人送回家,这是真的,桑迪。另外,看上去十分疲倦。” 凯利陪她走到门口。 “我不知道为什麽很愿意和你谈话。”她说道,朝台阶走去。
“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我想是的。”桑迪答道。她脸上的微笑瞬即消失。“约翰,对我来说,这太快了。” “桑迪,对我也太快了。但作为朋友也太快了吗?”
她曾想过这个问题。“不,那不算太快。” “找个时候一起吃晚饭好吗?我原来就问过,记得吗?”“你常进城吗?”
“现在比较常去。我有了一份工作,我在华盛硕有些事要做。”
“做什麽?”
“没什麽重要的。”桑迪知道他在说谎,但并不是有意伤害她。 “下周也许可以吧!” “我会打电话给,但我不知道这附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