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事遥控无人飞机的工作已有十年之久,这架寇迪一九叁他已操作了六十一次,可算 本战区的最高纪录。
寇迪一九叁有着显赫的祖先。它的制造者是加利福尼亚圣地牙哥的铁勒达因-雷恩公司。
这家公司曾经制造过查尔斯。林白所驾驶的圣路易精神号,但在航空史中它从未因此而发过
财。它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小合同,挣扎着支撑公司的业务,最後终於藉着制造靶机获得比较
稳定的经济来源。战斗机需要进行射击演习,火蜂二号靶机最初就是为此目的而设计制造的。
它是一种小型喷射机,其使命就是在战斗机飞行员的手中光荣牺牲,除非这位上士不愿意看
到这种结果。他是位靶机遥控员,他的工作就是以巧妙的技术操纵靶机,使之避开那些自负
的战斗机驾驶员所发射的飞弹,让他们无法击中以教训他们。事实上,那些战斗机飞行员尽
管根据空军的守则,在他们每次没有击中目标时都要给这位靶机遥控员买酒喝,但同时他们
又在背後骂他搞鬼。几年前,有人发现到,如果火蜂二号靶机难以被自己的人击中,那麽在
执行比每年一度的神射手竞赛(全国空军射击比赛)更重要的任务时,它也不会轻易被敌人 击中。那对执行低空侦察任务的机组人员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寇迪一九叁的发动机在全速转动,由於它是悬吊在母机的支架上,实际上倒给母机增加
了几哩的飞行速度。上士看了它最後一眼,然後把目光转到自己的仪器上面。在机翼的左前
方印有六十一个很小的伞形标志,如果这几天他仍然如此幸运的话,这种标志就会增加到六
十二个。尽管他不清楚这次任务的确切性质,但单单为了赢得这次竞赛,也使他有足够的理 由,以谨慎的态度为目前的行动把自己的飞机准备得完美无缺。
“小心,宝贝!”上士看到寇迪一九叁已经脱离母机飞行,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莎拉准备了一顿清淡的晚饭。凯利尚未打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走进屋内看到罗
森在客厅。“帕姆在哪?”“我们让她吃了一点药,”山姆回答说:“她现在应该在睡觉。”
“她在睡觉。”莎拉证实。她穿过客厅朝厨房走去:“我才看过。可怜的人儿,她太累、 有很久没睡觉了。现在药力在她身上发挥作用了。”
“可是,如果她一直在服用安眠药……”
“约翰,人体对药物有一种奇怪的反应,”山姆解释说:“它可以抵消或试图抵消这些药
力,同时又变得依赖於这种药力。短期内她的最大问题还是在睡眠。”
“还有点其他问题,”莎拉报告:“她非常害怕,对某种事情心存恐惧,但她不愿意说出
来。”莎拉停顿了片刻,最後决定应该让凯利知道,便接着说:“约翰,她被糟蹋过,我没有 细问,是过去的事,有人曾粗暴地对待她。”
“什麽?”凯利从沙发上抬起头:“说什麽?”“我说,她曾经遭受过性强暴。”莎拉的语 调中充满专业式的冷静,掩盖了她真实的情感。
“是说她被强奸过?”凯利低声问,手臂上的肌肉变得紧张起来。莎拉点点头,不能再
掩饰自己的愤怒。“可以肯定,而且不止一次。她的背部和臀部也有被毒打的痕迹。
“我没有注意到。” “你不是医生,”莎拉指出:“你们是怎麽相遇的?”
凯利告诉了她,同时想起了帕姆的眼神,现在终於了解为何有那种神情。他当时怎麽没 有注意到这一点呢?还有很多事情,他也没有注意到。凯利对自己感到恼怒。
“所以,她企图逃跑……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让她染上吸毒的?”莎拉问道:“这个 人可真坏,会是什麽人呢?”
“是说,有人糟蹋了她,又让她吸毒?”凯利问道:“可是为什麽?”“凯利,请不要责
怪她……可是,她可能当过妓女。皮条客都是用这种方式控制女孩子的。”莎拉,罗森不愿意
说这些,可是这是实情,凯利必须知道。“她年轻、漂亮,从一个环境不好的家庭逃出来。身 心被践踏,营养不良,各种情况都说明有这种可能性。”
凯利低头凝视着地面。“可是,她不像那种人,我不懂。”但是,他内心知道,回想他们
的接触,从某方面说,他是明白的。她靠在他身上的样子,贴近他的方式,那中间有多少是 故作姿态?又有多少是真实的感情呢?这是一个他不想面对的问题。
现在应该怎麽办?按理智行事?还是服从感情的驱使?理智和感情会把他引向何方?
“她在挣扎,在回头,约翰!她已经有了勇气。”莎拉在凯利对面坐下:“她在这条路上
已经挣扎了四年的时间,她在做什麽,我们不知道,但她身上有一种不愿意沈沦的精神,一
种永不退却的决心。但她不能孤军作战,她需要你。现在我想提个问题,”
莎拉紧紧地盯着凯利的眼睛:“你愿意帮助她吗?” 凯利抬起头,蓝色的眼睛中流露着水一样的光芒。他在寻找自已真正的感情。 “你们真的关心这事,是吗?”
莎拉喝了一口为自己准备的饮料。她是一位身材矮胖的女人,她的黑发已有数月没有认
真梳理过。总之,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那种坐在汽车後座令司机讨厌的女人。但是她说起话
来却充满激情,一语中的,而且她的聪明才智已经清楚地展示在这位男主人面前。“你知道现
在的情况有多糟吗?十年前,滥用毒品的事例还很罕见,我几乎可以不为此事操心。啊,当
然,我知道这种事,读过列克星顿的文章,而且偶尔也遇上吸食海洛因的病例。当然这种病
例不多,主要是黑人,人们都这样认为,但没有任何人真正关心这件事。现在我们正为这一
错误付出代价。现在情况完全变了,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
除了我现在进行的项目之外,我几乎全部时间都花在治疗吸毒青年的工作上面。 我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是一个科学家,一个研究药物作用和化学结构的专家,我
们怎麽能设计新的药物并用於特殊目的呢?……我现在几乎把全部时间都用於临床工作,努
力使那些孩子们能够生存下来,学会如何喝破,而不让他们的身体系统中塞满那些该死的
根本不应该在实验室外面出现的化学狗屎!““现在情况正在日益恶化。”山姆阴郁地说。
莎拉点点头,说:“是啊,第二大毒品就是古柯硷。” “她需要你,约翰。”莎拉接着又说。她身体前倾,好像她身体周围被她自己充满电能的
雨云所包围。“小伙子,你应当和她在一起,不要离开她。她被别人的魔掌所伤害,但她在战
斗,她有自己的人格。”
“是,夫人。”凯利恭顺地说。他抬起头来,笑了笑,思想不再困惑。“不用担心,我已 经决定了。”
“很好。”莎拉高兴地点点头。 “我首先该做什麽?”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休息,需要营养,需要时间清除她身体组织中的毒素。
我们会用药物帮助她,只要她不退缩就好,我并不认为会出现那种情况。你们俩不在的
时候我为她进行了检查,她身体上的问题还不在於中毒,而是疲劳和营养不良,她的体重应
该再增加十磅。如果我们再从其他方面对她多加鼓励,她就不会退缩。““是指我吧!”凯利问
道。“你的帮助会有很大的作用。”她朝开着的卧室房门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消
失了。“从她的情况来看,她服用的苯巴比妥可能帮助她度过这个夜晚。明天我们就开始给她 吃东西,让她进行治疗。现在,我们该吃饭了。”莎拉最後说。
晚饭问的谈话,大家有意集中在其他事情上面。凯利发现自己大谈起契沙比克湾海底的
情况以及他所了解的捕鱼区的情况。他们很快地做出决定,两位客人可以在这儿一直住到星
期一晚上。晚饭延续到十点钟结束,凯利收拾乾净之後,便悄悄走进卧房,看到帕姆一直睡 得很香。
水牛射猎者长十叁,净重叁千零六十五磅,还不及燃料重量的一半。它开始把飞行速度
加至每小时五百哩,朝地面俯冲而下。它的航空电脑是由李尔。席格公司出品,此时正指示
着十分有限的时间和高度。遥控这种无人驾驶飞机的程序是沿着特定的道路和高度飞行的,
整个系统都是用十分原始的标准精心预定的。尽管如此,寇迪一九叁仍像一只精力充沛的野
兽,从侧面看去犹如一条蓝色鲨鱼:前伸的尖鼻、颚部看来像大嘴的进气口,两边漆有两排
凶恶的牙齿。这架飞机此次亦进行一种新迷彩的试验:底部漆成白色,顶部染有黄绿斑点。
据说这样无论从地面还是从高空都不容易发现。用一句当时还没发明的话来说,它是匿踪(隐
形)的。两翼的表面包了一层雷达波吸收材料,而进气孔则用一层屏幕遮住,以减弱发动机 叶片旋转对雷达波产生的反射截面。
寇迪一九叁在当地时间十一点四十一分四十八秒飞越了寮国和北越边界。它继续下降,
第一次降至距地面只有五百的高度,然後转向东北作水平飞行。因为距地面很近,空气密度
高,航速减慢了一些。由於低空飞行,加上体积小速度快,这种飞机很难发现,但绝不是不
可能发现。北越防空网的边界高炮阵地发现了寇迪一九叁。飞机笔直朝一个新近设置约叁十
七公厘双管防炮阵地俯冲过去,机警的炮手迅速转动他们的炮位,并对准飞机一连发出二十
枚炮弹,其中叁枚从飞机旁边擦身而过,但是没有击中。寇迪一九叁不顾一切,毫不躲避飞
来的炮弹,它没有大脑、没有眼睛,继续沿着其预定路线飞行,宛如一个玩具火车围绕圣诞
树不停打转,而其新主人正在厨房上津津有味地用着早餐一般。事实上,遥控者正在密切地 观察着它的行动。一架远方的预警机
EC-一二一警戒之星通过安装在遥控飞机垂直尾翼上的 雷达询答器,正在追踪寇迪一九叁。
“继续飞行,宝贝。”一位少校自言自语地说,同时观察飞机的飞行围。他知道这次任务
十分重要,而且也知道为什麽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旁边放有一张地形图。它发现要寻找的山
谷後,寇迪一九叁突然转向北飞,高度降至叁百,沿着一条支流前进。至少,这一飞机的程
式设计师的确有一手,少校心在想。寇迪一九叁此时已用完叁分之一的燃料,而且因为低空
飞行,燃料消耗得更快,它在看不见的山峰间左右穿行,程式设计师尽管做了最大努力,但
当一阵狂风吹来,遥控驾驶员还是来不及纠正,不由得发出一声令人心寒的呼叫,使得寇迪
一九叁几乎撞在一棵大树上,只差七十。山头上的两个民兵竟用步枪朝飞机射击起来,寇迪
一九叁再次毫发无损地脱离了。其中一位民兵迅速朝山下的电话跑去,但他的同伴喊住了他,
因为寇迪一九叁正盲目地继续飞行,等到电话打通之後,飞机早就飞远了。而且,他们已经
射击过它,尽了自己的职责。他现在只担心他们的子弹会落到哪去,不过现在再想这个也来 不及了。
美国空军上校罗宾。扎卡赖亚斯正走过一片饥脏的地段。这儿在其他时候或别的场合,
可能被称为检阅场,但此时这并没有游行队伍。身为一个被囚禁了六个月的战俘,他每天度
日如年,要面对难以想像的折磨和侮辱。在他的第八十九次飞行任务中,眼看就要圆满完成
任务胜利返航、并轮调返国了,但不幸噩运降临,他被击落了,一次完全成功的任务最後以
血腥的结局收场。更槽的是,他的那位外号叫“熊”的杰克。泰特中校死了。上校心想,他
也许比较幸运。他两手被缚在背後,脚踝上铐着脚镣,由两个不友好的背着枪的小个子士兵
押着走过院子。两名押送兵尽管手有枪,甚至院子周围的岗楼上也有人监视,但他们仍然很 怕他。
这些小混蛋一定觉得我很可怕,这位战斗机飞行员心想。 扎卡赖亚斯并不感到十分危险。跳伞时他的背部受了伤,现在仍在疼痛。他当时重重地
摔在地上,腿也跌跛了。他尽了最大努力防止被俘,一颠一跛地走了五分钟,还没有走出一
百码距离,正好遇上击落他的飞机的那群士兵。
磨难从此开始。他被押着走过了叁个村庄,迎接他的是石块和脏水,最後来到了这个地
方。这是什麽地方?有海鸟飞翔,也许离海边不远,上校心琢磨着。但是对盐湖城的记忆—
—那是他童年度过的地方——使他想起不只是海边才有海鸥一类的水鸟。在头几个月中他受
到了各种体罚,但很奇怪,近几周来这种肉体的折磨减少了许多。也许他们已经厌倦折磨他
了吧,扎卡赖亚斯这样对自己说,或者真的是有什麽圣诞老人。他低头看着航脏的地面。
使他感到有点安慰的是,这还有其他囚犯。然而他和他们交谈的努力都完全落空了。他
的牢房没有窗户。他见过两个人的面孔,但一个也不认识,而且这两次他刚开始向对方打招
呼时,都被身边的卫兵用棍棒揍倒在地。那两个人也看见了他,但谁也没有作声,只对他点
了点头,微微一笑,这是他们最大的努力了。那两个人和他年龄相仿,阶级也不相上下。他
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对於一个将要受尽折磨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他不知道将要受到什麽
样的折磨。这不是河内的希尔顿,据说那儿的所有战俘都集中在一起。除此之外,他一无所
知,而不知情则是最可怕的,对他这样一个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自己命运的主人的人来说,情 况更是如此。他的唯一安慰是,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然而他错了。
“早安,扎卡赖亚斯上校。”一个声音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他抬头看见一个男人,个头
比他还高,是位白人,身上的军服与他的卫兵大不相同。他微笑着大步朝犯人走来。“这和奥
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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